”赵忘尘怔,驻足回首。秦旭飞却没有再看他。自己的脚尖:“如果有天。柳恒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再把所有看见他不堪和狼狈的人全部杀了。”过了会儿,他叹了口气:“或许,那些看到了我地悲伤和软弱地人,我也会全部杀掉。”赵忘尘迟疑了片刻,终于没有再往大殿里冲。方轻尘没有做什么。他只不过是伸出了手,去替楚若鸿把脉。他不是风劲节。不过对于医道,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秦旭飞同他讲过楚若鸿的病情,虽然据说那些病都已经治好了。可是看着楚若鸿这瘦小苍白的样子,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已经尽力把动作放到最轻最柔,然而没有用。他的手碰到楚若鸿的手腕,楚若鸿就大力抖手要把他甩开。方轻尘微微皱眉。疯子的力气总是很大,可是他指间略用力,楚若鸿也根本就甩不开他。然而。楚若鸿完全查觉不到彼此力量的差距,次甩不开。他就甩几次,手腕被巨力限制动弹而不能自由,他就全身挣扎扭动。他疯狂地用着力,完全不明白过份地挣扎会弄伤自己,他因着失败而愤怒。大声尖叫嘶吼。他所有的语言能力。只有在面对那具枯骨的时候才不被忘却,此时此刻,他只会发出音节简单地嚎叫。若是普通人。方轻尘只要在腕脉上用力就可以让对方全身瘫软,理智会自然而然地保护身体不要过度伤害自己。但是楚若鸿已经没有了这种理智的本能,他的身体,已经忘记了那种软弱代表的是什么。最终,方轻尘只得松开了手。得自由,楚若鸿就紧紧抱着他的骨头,跳起来,远远跑到大殿的角落处,整个人缩做团。“轻尘轻尘,别害怕,我在这里,我保护你。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能保护你了,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地,谁也不能伤害你轻尘”他声声颤抖着轻喊,无比专心,无限关心。他曾经不信他。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最后地点执念,却是要保护他。他以为,将自己的世界缩到最小最小,自己就有能力可以保护他。三生四世,就是他的生身父母,也从来不曾在他十二岁后还想起过要保护他。第个想起来该保护如此强大的方轻尘,试图要保护如此坚强的方轻尘地人,却是个疯子。方轻尘安静地看着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闭了闭眼,沉默了会儿,才喊:“若鸿。”森森殿宇,无人应答。方轻尘慢慢走近:“若鸿”“轻尘,轻尘”他声声呼叫,却不是为了回应他。若鸿,轻尘多少远去地时光里,他们这样彼此呼唤。他不是方侯,他不是陛下。这样亲密的称呼,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他随口微笑问出的句无心地话,系下了两人生的缘。若鸿信着轻尘,轻尘保护着若鸿,曾经有多少年,直到那天。走到楚若鸿面前,方轻尘跪在楚若鸿的身边,低下头,额头几乎与那人相抵。“若鸿”“轻尘,你醒醒,轻尘,你乖,醒醒,好不好”现在,他伸手想要碰触他,得到的,却是他疯狂的反抗。现在,他想要照料他,他却避他如蛇蝎。他喊他,他已不懂应答。他的轻尘,只是手中的白骨,而不是眼前的真人。方轻尘呆呆地看着他,看他对白骨展露温柔的笑容,看他凝视枯骨的期待眼神,然后,再也不能忍受他伸手,把将那具枯骨强行夺了过来楚若鸿双眼倏然大睁,苍白文静的面容,忽然露出野兽般狰狞至极的面容,他咆哮着跃起来,向方轻尘扑过去方轻尘在他额上轻轻点,少年飞扑的势子沉,立时晕厥过去。方轻尘右手及时揽,把他扶住,对于自己曾经的皮囊,则没有半点怜惜。他随手把枯骨往地上扔,抱了楚若鸿就向内殿而去。偌大的寝宫,华床重幔,富贵堂皇。没有人迹。他把楚若鸿往向床上掷,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直接伸手撕,里外七层的“皇服”被他手撕开,露出少年瘦削而赤裸的胸膛。
第五十章 天意弄人
尖叫声起而复止,秦军的领袖,大楚的议政王,在殿外吹冷风。秦旭飞忽然觉得自己很呆。自己这算是在干什么他自失地笑,冲赵忘尘略做警示地又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去。耳旁却听得四周干人齐声唤:“方侯。”秦旭飞愣了下,转头望去,却见方轻尘正自徐徐下阶而来,眉目出奇的平静,月色下,带来阵清冷。他居然出来的这么快秦旭飞尚自惊疑,方轻尘已经从容走到他面前,开口道:“国事艰难,太上皇居处,切奢华都可以免了,人手也不必这么多。”秦旭飞点头。这话,本来就必须是方轻尘来说。任何对楚若鸿有丝真心关怀的人,都不会愿意他似只猴子般,随时展览给几十个人看,更不要说那些琐碎规制了。可是作为秦人,他要是敢下这样的命令,便是有心之人借为攻击的把柄。方轻尘也不看四周下拜的诸人,只是随手招了招,旁边的主事太监赶紧躬身上前。“你叫什么”“奴才李得意”“以后这甘宁宫中的事情,就要李公公多多费心了。太上皇身有重疾,那些个礼仪规矩,服饰仪仗,能免则免。衣裳怎么方便舒服就怎么穿。平时尽量多带太上皇出来,晒晒太阳,四下走动,多多活动手脚”说这些的时候,方轻尘的话语里还是有些温和的。只是这点微微地温度,很快便消失了。“太上皇身边用不到这么多服侍地人。你挑六个细心周到的,三班轮换。跟在太上皇身边不要离开。另选二十人。两班轮换,做甘宁宫内外的洒扫打理,粗重活计。殿内上皇身边,若有变故需要帮忙,这些人要随喊随到。厨房药房的人切照旧。其他的人,都裁减了吧。”他说句,李得意就应句。说到最后,四周跪着的太监宫女们已经在哆嗦了。裁减,不是裁撤。字之差,方轻尘这句话。便是要赶他们出宫了。已经有年轻的宫女因着惊恐,低低抽泣起来。能被选到宫里当差,不但家里少了张吃饭的嘴,还能省下俸禄出去,养活爹娘兄弟。外面百业萧条,多少人饭也吃不饱。现在忽然要被赶出宫,这已经是要逼死了她们。方轻尘连看也懒得多看这些人眼。方才来探望楚若鸿。因为有秦旭飞开路,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到了甘宁殿外。进门前,他很迅速地扫视了下殿内情形。殿内将近二十人守在四周,个个东倒西歪,毫无恭谨勤勉之态。除了两个太监守在楚若鸿身前。很专心地想要给他喂食。想要照看他,其他人的神色大多是不耐烦的,甚至都懒到不愿往那边看眼。完全是在混着时间,等待交班。人心便是如此,不会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多少,而是总是惦念着自己还可以得到更多。离开了监督和赏罚,再好地待遇,也会被麻木不仁地忽略,再轻松的活计,也仍然会有人不耐不满。宫外多少人天做到晚,还是保不住日的口粮。而这里的几十个人,只需要照顾好个性子文静的疯子,包吃包住包四季衣服,外加从八品到四品不等的俸禄,却还是不懂得知足。方轻尘可没有那个耐性来赏罚调教这些人。嫌累嫌差事不够好,就都给我滚。他冷冰冰地神色让所有人惊惧万分,没有个敢出口哀告。可是秦旭飞却看不得女人哭,咳嗽声才道:“既然这样,李得意,用谁不用谁,你来挑吧。那些不得用之人,就发到尚衣局和大厨房去。等有了合适职位再安置。以后在这甘宁宫当差的,也都小心在意些,若再有人不用心,下头自然有大把地人等着替换。”这话交待完了,地伏拜的人,差不多也都瘫那儿了。去尚衣局,每天要给宫里所有的下人洗衣服。去大厨房,就是要做宫中所有下人的饭菜。新去的,难免要干那些挑水劈柴之类地累活粗活,但是怎么也比被赶出宫要强了。方轻尘对于秦旭飞地好心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也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只是问:“我在宫中的住处可安排妥了”皇宫内外有分,机要重臣留宿宫禁,只要不入内宫,都不算违礼背法。方轻尘以前受楚若鸿倚重至深,入宿宫中原是常事。现在楚国大事,基本上都决于秦旭飞和方轻尘两人,为了处理政务,相互探讨谈判地方便,他们两个也都需要在外宫有合适的住所。秦旭飞点头:“就在你以前常住的摘星阁。”方轻尘再问李得意:“太上皇这边有太医日夜照看”“是,杨太医就住在侧殿,天色已晚,太医已经睡了。方才议政王与方侯驾临,并无侍卫唱喝,所以杨太医大概并不知道,才未能觐见。”“等会儿你去叫醒他。叫他准备好太上皇的所有医案,去摘星阁见我。”李得意低眉敛目:“是”方轻尘这才复对秦旭飞道:“今晚我要宿在宫中。”秦旭飞自是知道他若要细问楚若鸿的病情和直以来的身体恢复状况,必然耗时良久,笑道:“其实你可以常住宫中,处理政务和探看上皇,都方便许多。”方轻尘回答得干净利落:“不必。我自有侯府可以安顿,无事长宿宫中,与礼不合。上皇这边,有空我自会前来探望。”秦旭飞眨了下眼。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联合死敌共同执政这样的事,他都脸不红心不跳地做了。这会儿却来遵礼守法了真是让人不习惯。“打扰议政王太久,先告辞了。”方轻尘说完了话,转身就走。将秦旭飞晾在边。这班大人物来去如风。挥挥手,不带走丝云彩。这善后事宜,可是愁坏了太上皇身边的这位掌事总管太监。跑回甘宁殿的时候,他还在踌躇该让谁走该让谁留这种杂事。进了甘宁殿,魂灵却差点被吓出窍。太上皇赤裸裸晕倒在床,身上堆着破碎地衣服。而那具被太上皇视为至宝地白骨,却孤零零扔在正殿的角落里。李得意哪敢胡思乱想,赶紧给太上皇换好了身轻便舒适的衣服,再把枯骨找来放在太上皇怀里,接着派了人守在摘星阁外头。只要奉命去见方轻尘的杨太医出来,立刻拖人飞奔过来诊视。直到快天亮时,杨太医才满头大汗地从方轻尘那儿赶过来,诊治已毕,确定楚若鸿并无不妥,等他自然清醒。切即可如常。直到这时,大家才都长出了口气。放松下来。然而事情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楚若鸿的身体确受什么伤害,可是他醒来之后,却和以前判若两人。他抱着骨头,四下东躲西藏。惊慌躲避。有人靠近。就愤怒地咆哮,做出野兽般狰狞地表情,和凶猛伤人的动作。如果别人惊惧退开了。他又会死死抱着枯骨,浑身颤抖,喃喃自语。李得意懊恼又无奈,不知道方轻尘到底干了些什么,把个平时最好服侍的文疯子弄得这么激动。不管怎么温言软语,不管怎么小心劝哄,通通没有用。楚若鸿照旧抱着枯骨,用野兽防备敌人的目光盯着所有人。这个样子,他们怎么给他喂饭喂水,怎么给他净身清洁啊更别说是要照方轻尘的要求,带着他天天出门晒太阳活动身子了。难道说,他们可以冒犯太上皇地玉体左右为难之际,李得意满头大汗地跑去求见秦旭飞。秦旭飞郁闷。凭什么你们楚国的太上皇有事,不去找楚国人请示,却跑来问我个秦人真个是人善被人欺,马善咳。他不过在甘宁殿外多了那么句嘴,这些人就看出他相对比较好说话了很想脚把皮球踢到方轻尘那里去。可是,他提到“方侯”二字,年迈的老太监就在下面抖成团。于是乎,他无奈了。硬着头皮充当恶人,给出指示,若是迫不得己,可以强制替太上皇喂食和擦洗,只是不能伤了他的身体。得他句交待,李得意如获大赦,磕头谢了恩典,转眼退得影也没了。速度之快,简直是唯恐他会变卦。秦旭飞无可奈何,出头担下责任,自派了名小吏,去把这件事通报给方轻尘。方轻尘只让人不置可否地回了句:“知道了。”李得意这边,有了秦旭飞顶缸,办事方便了很多。喂食和换衣之外,他们小心翼翼地不要靠楚若鸿太近,轮流站在几尺之外,满面笑容地,亲切地,用动作,用表情,用语言来表达善意,安抚他。几天过去,人人累得半死之后,终于见到了效果。楚若鸿不再那么狰狞,攻击性的动作越来越少,甚至可以慢慢开始接受其他人走近他。然而,方轻尘又来看楚若鸿了。见到他,本来很安静的楚若鸿倏然间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抱着枯骨冲过去,对他又抓又打又踢,状如疯狗。老太监欲哭无泪。该说是难得么,太上皇终于认识人了。他以前从来认不出人地。谁在他的面前,都是样。认识了,可是却认不出。楚若鸿自然是打不着方轻尘,方轻尘只是伸手,就抓住他左手挥过来地拳头,顺手推,他就跌出四五步去。然而,楚若鸿站稳了,就又冲过来撕打。他只得两只手,只手还要死死抱着尸骨,另只手笨拙地对着方轻尘撕打,滑稽,而又可怜。这次,方轻尘没有再推开楚若鸿,而是伸手轻轻点,下刻,疯颠的太上皇,再次晕倒过去。方轻尘随便揽臂,在腰间把楚若鸿扶住。忽然又脸色冰冷地松开手,语不发地退开步,冷眼看那个被他逼疯的少年,就这样跌倒在他的脚下。再然后,他徐徐抬头,目光冷漠至极点地扫视殿中的四个服侍太监。四个太监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颤抖得如同风中地落叶。那人冰冷如霜雪地目光,犹如实质,让每个人都感到可怕的森寒。这刻,他们都知道,方轻尘起了心,要灭口。他们趴在地上,很久,很久。再也听不到点声息。当李得意壮着胆子抬起头时,眼前除了晕倒的楚若鸿外,已经没有第二个人。醒来地楚若鸿比上回惊惧更甚,畏怖更甚。这些太监费了加倍的力气,才让楚若鸿不再看他们接近,就疯狂地嚎叫撕打。然后,方轻尘又来了。这次,时间上已经隔了很久。然而,没有用。楚若鸿蒙昧的心中,记得他了。那个人非常可怕,非常坏。他要夺走轻尘,而且他似乎很强大。楚若鸿不敢再和他拼命,只好拚命闪躲。甚至不等他走到面前来,只是隔着很远瞟见了,楚若鸿就立刻抱着枯骨,跳起来,路向内殿跑,然后头扎到龙床底下,抱着枯骨缩做团,谁叫也不肯出来。楚若鸿,懂得了害怕黑暗中,他死命地抱着枯骨,喃喃地声又声念,声音中带着哽咽:“轻尘,轻尘,不要怕,我在这,不要怕,轻尘我会保护你”太监们拥在龙床边上,跪伏弯腰,迭声地叫:“太上皇啊,陛下啊,快出来,没事,什么事也没了,别害怕”混乱中,李得意感觉到方轻尘也跟进来了,但他不敢回头,并且聪明地用眼色提醒自己的几个同伴,不要回头。老人的睿智和经验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回头,亲眼目睹了方轻尘此时的表情,此刻的眼神,那么,他们就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李得意在床边叫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可怕的寒气和恐怖悄然消散,回头再也看不到方轻尘那袭白衣的孤单身影,他才喘了口气,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上。龙床之下,开始有尿马蚤味飘出来。楚若鸿又失禁了。李得意连忙招呼外殿的人手,强行搬开龙床,硬生生将楚若鸿拖出来擦洗不用说,前面的辛苦,又都白费了。如果方轻尘再这么三不五时来回,就算是楚若鸿不给折腾死,他们也要被整死了。李得意再次眼泪汪汪来求见秦旭飞。听他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之后,秦旭飞差点没把饱蘸了墨汁的笔给直接扔到等待批复的奏折上。让方轻尘别去见楚若鸿这个找人顶缸,也要有个限度吧你李得意不敢说,凭什么要我秦旭飞去触霉头就算他不怕方轻尘,可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啊。老太监面无人色,磕头不止。秦旭飞长叹声,给他指了条明路。赵忘尘是方轻尘唯的弟子,赵忘尘经常出入宫禁也经常去看望楚若鸿。于是,某日,赵忘尘在出宫的路上,碰巧听到两个太监在叹息。太上皇畏惧方侯,只要见到方侯就会大受刺激。每回发作,必要极长时间才能稍得平复,长此以往,只怕龙体难以承受不知道是不是这番做作起了作用。反正,方轻尘再也没有出现在楚若鸿的眼前。
第五十章 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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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轻尘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年轻的议政王府长史的探报揉作团,满脸的愤怒和不解。正在翻看公文的秦旭飞抬了下头,笑道:“士杰,他这还什么都没干呢,你就恼得如此。他若是真干了什么,那你还不得急出毛病来”祁士杰闷不作声。柳恒是秦旭飞最信任的副手,而他,是柳恒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之。他和柳恒样,都是文武双全,不过他却是纵马豪侠的性情。当初秦旭飞大兴军伍,他就混进了军队,因为他刀马娴熟,能骑善射,作战又是出奇的豪勇,很快就积累军功脱颖而出。柳恒有心栽培他,难免仔细探查下他的来历背景,结果愕然发现,原来此人在家乡被称为神童。诗书之外,他六艺皆通,诗词文章,时事议论,都是颇有佳名。这家伙不走科举之路,偏偏要留书出走,偷偷跑去当兵,家乡父老对此无不捶胸顿足柳恒大喜,留他在身边任行军主薄,掌管案碟文书。祁士杰却是万个不情愿回到文案之间。长刀快马,冲锋陷阵那多爽快拉长了脸跟在柳恒身边个月,他才渐渐明白了那叠叠的文书帐册,串串的单调数据,份份的各类情报,那些琐碎繁杂,对于支军队,意味着的是什么。案牍劳形,营营芶且,有错便可能招致全军覆没,罪不容诛。无错却也是无功。真正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可是,这月之后,他却再不留恋沙场之上的辉煌传奇。心甘情愿拜请长留柳恒帐下。这留,便是五年。现在柳恒走了,以前的情报网就全部交给了他来管理。所以,自从大批南方来地百官和国戚入京,祁士杰就忙得再没睡过个安稳觉。虽说楚人秦人口头上早就把精诚团结,和谐高于切地口号喊得震天响,但骨子里,还都是恨不得对方全被雷劈死。这么多楚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么放得下心自然是要发动手头所有的情报力量,严密监视楚人要员。当然。监视的重点,就是方轻尘。照着秦楚双方的和谈协议条件来说,方轻尘的决策权居于秦旭飞之下。但是以方轻尘的资历和威望,如果他存心跟秦旭飞过不去,朝堂之上秦旭飞必然受制。因此,如果方轻尘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秦旭飞这边定要尽快知晓,提前应对才好。然而。祁士杰提心吊胆了很久,也不见方轻尘反对秦旭飞的任何决定。实际上,他根本不对朝政表示丝毫意见。朝廷初立的那几天,为着稳定人心,他倒是天天都露面。只是事不关己不开口。问摇头三不知。就在那里当个人形摆设。朝议不管争得多么激烈,问到他,他总是淡淡说句:“大家议定了就好。我没意见。”到后来,他索性天天告病在家,连门都懒得出步。平时除了喝喝酒,躺在花园的草地上发发呆,就是用操练赵忘尘来打发时间。照探子报回来的详细操练流程来看,那位可怜地,天下人都羡慕的方轻尘的唯亲传弟子,受的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至于国事朝务,方轻尘在家是提也不提,有人为着这事去打扰他,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口回拒。南方势力原来是指望他来制衡秦旭飞的,见他屡屡不上朝,象卓子云凌方这些人,自然是常常叩门相劝。而方轻尘总是根本不容他们把话说完:“来喝酒我欢迎,谈政务就请明天上朝时再聊。”自然,等“明天”到了,上朝地时候,他还是样缺席这样天拖天,卓子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说方侯您不在,谁来掣肘秦旭飞方轻尘漫不经心问:“秦旭飞出新的政令有问题,侵犯到你们了”卓子云愣:“这倒不曾。”于是乎,方轻尘懒洋洋道:“等他给你们找不痛快地时候,再来告诉我吧。”这已经是他给了卓凌云面子,换了别的人来,连他的人都见不着。其实秦旭飞也很头痛。现在是百废待兴,政务千头万绪,哪里还用方轻尘暗中算计他,他已经是愁得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了。他于政务本来就不熟悉,下头的人又不能放心依靠,徘徊无奈之下,也曾诚心诚意地去镇国侯府请教。方轻尘以前帮楚若鸿主掌朝政的时候从无缺失,那应该是个好老师吧然而方轻尘闻政务,即刻失笑:“你是议政王还是我是议政王”然后立刻把话题错开,秦旭飞若多说几句,他就头疼要休息,借病逐客,毫不客气。几次三番之后,秦旭飞只得绝了向他求助地指望,自个儿操心去了。每天除了看奏折,还要阅览各地地无数公文,各地的民情,人口,农田,粮食,地形,特产,等等都等着他掌握,他自己把皇宫中的旧朝文案全找出来,从前人地施政方针上,学习经验,外加诚心拜访前朝的干能吏,就算被敌视冷眼也顾不得了。他这里忙得晕头转向,整个议政王府上下人等也都跟着连轴转。而祁士杰,初时忙碌万分,可是等到确定,方轻尘真的比谁都安稳,而其他南来的官员,也没有什么异动之后,整天就剩下对着那些鸡毛蒜皮的情报郁闷到发慌。本来攒足了劲,准备应付最可怕的危机,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拳打在棉花里,能不郁闷吗今日再次收到千篇律的无用密报,知道方轻尘整天都在花园里边喝着小酒边嫌赵忘尘这也不对,那也不好,祁士杰终于是忍无可忍地低骂出了句。秦旭飞听得只觉好笑,这些日子他忙得半刻也停不下来。基本上也没什么空闲去操心方轻尘的事。不过对于这个攒足了劲要对付方轻尘,结果却什么也做不了的下属,他还是比较同情理解的。听了自家议政王这样漫不经心地声笑语,祁士杰更觉心头不甘:“王爷,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做,才更加让人不安。他这样地人,即来了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他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能去应对,偏偏他什么也不做”他这里做与不做。绕了半天,秦旭飞听得只是笑。当初分别之时,柳恒就同他说过,祁士杰才智武功都是上等,经验也不比旁人少,只是到底年轻。以往又不曾受过太多挫折,略觉浮燥些。要想独当面。尚需磨砺,烦请他多。他倒是很喜欢祁士杰这样的少年锐气。年青人或者不够稳重,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挫折固然可以令人成长,但是弄成象他自己这样,还不到三十。心境却苍老如暮年之人。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士杰,你且放宽心吧,便是方轻尘有心算计我。现在百废待兴,诸事未稳,也不是他动手的时机。再说了,他又何必动手”秦旭飞笑指案上的如山文牍:“他只要继续当他的甩手掌柜,不到十年,没准儿我就累得英年早”剩下那话被祁士杰怒目瞪,只得吞回去了。算起来,这些年,自己在手下面前的威风真是越来越弱。对比下方轻尘,总是被手下人当成神样来拜,英姿勃发,真是羡慕啊。叹气。祁士杰却咬咬牙:“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个,这是楚人的国家,楚人的百姓,凭什么方轻尘他拿着国家俸禄袖手旁观,王爷你却要劳累至此”秦旭飞更是微笑不已。其实祁士杰性情不够平和沉稳,适合作助手,却实在不适宜独掌情报。柳恒安排他执掌情报,其实是不怀好意咳。他们手上只有军队,把这些长年在军伍中的壮年男子派出去探听情报,怎么比得上楚人那种如水银泄地般地情报渗透。便是身边个捧茶的侍女,没准都会是楚人安排的耳目。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开心怀,索性由着祁士杰去做,让他栽几个跟头,受些磨砺,顺便叫楚人把这薄弱的情报网看在眼里,暗中也觉放心,释了楚人之疑也好。他倒是喜欢祁士杰在他身旁,有这样锐气热诚的人,说话或许不够智慧,但确实是充满真诚,听了总可以让他疲惫不堪的心略微觉得轻松些。自然,他拿祁士杰当开心果这件事,是万万不可让祁士杰知道地,否则他非炸了不可。“士杰,照你这样说,若是方轻尘跳起来,处处与我为难,凡事同我争权,事情倒好办了”秦旭飞笑吟吟句话,说得祁士杰面色微红。“王爷,不觉得方轻尘的行止过于反常吗”祁士杰加重语气:“从来反常即为妖。”秦旭飞笑道:“方轻尘此人地行止又岂能以常态来推定。我看,他是吃定了我不敢耽误朝政,所以乐得轻松。而且最近太上皇的病势不得好转,他也许是心中气闷,所以干脆连面子上也懒得维持了而已。”“说到太上皇”祁士杰蹙眉道:“方轻尘行事的确不可思议。据说,初见太上皇时,他摒退左右,把太上皇点昏,且撕光了太上皇的衣服,这这这也太”秦旭飞瞪了他眼:“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知道太上皇身上有不少旧伤。总是要亲自检查下才能安心而已。没有亲眼确认过太上皇身上的伤全是很久以前地旧伤,他怎么能确定我们这些秦人确实没有薄待他。对于太上皇,方轻尘地确是非常在意,非常重视的。”“重视”看着祁士杰不解的神情,秦旭飞无奈摇头。人无完人啊。察言观色,体贴人心这些,他是不指望这位文武双全,六艺皆通,可是这方面地心眼粗疏如渔网的家伙理解的。“你是不是觉得他自己不去探望太上皇,也不让别人去探望,太凉薄了些其实那些都是他的体贴。”秦旭飞轻轻叹:“方轻尘是不愿意有人目睹那人的疯颠之状而已。至于说那人的起居身体,又何需他亲自去探问,不是还有个赵忘尘吗”这段日子,方轻尘是再不去后宫见楚若鸿了,赵忘尘却是三天两天往那边跑。哪怕被方轻尘操练得再累再苦,他每天也定抽空进宫。进了宫,他也不是旁观,而是和李得意等太监样温柔的语声,善意的笑容来哄楚若鸿,点点试图接近他。每天回府之后,他则会巨细无遗地向方轻尘详述楚若鸿的状况。方轻尘从来不曾主动叫他说过,却也不主动让他停,只是自顾自喝自己的酒。兼或随便又给赵忘尘布置堆压死人的作业。这两个人之间的纠缠,还有赵忘尘的私心,外人如何知晓。自然是觉得方轻尘碍着脸面不好主动问,而赵忘尘这个细心徒弟是在替师父操心。秦旭飞笑道:“把方侯府的人手都撤了吧,以方轻尘的精明,咱们的人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只是懒得同你计较罢了。他若真想动手脚,怕也不是我们能探查出来的。秦楚之间仇恨之心,猜忌之意,自是难免,只是我们既然要共同执掌朝政,总要学着彼此体谅信任。不要老想着秦楚之分。现在这片国土也是我们的国土,如果不想别人把我们当异类,我们自己首先就不能时时以猜忌防范之心对待别人。”祁士杰垂首应是,低声道:“士杰无能,不能象柳将军那样,为王爷分忧。”秦旭飞微笑:“士杰,你们在我身边,心意为我,便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祁士杰微微动容,迟疑下,才轻声道:“王爷,其实,其实,柳将军这些年,直都在竭力恢复同秦国的消息来往。我们暗中派出很多探子偷返秦国,暗探国内消息,只是直没有告诉你。”秦旭飞微微怔,但立时点头:“为主帅者只要选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就好,不必所有的细节都知道,阿恒知道故国是我至痛,有很多事不得结果,便不忍心同我说,也是应当的。你现在提起来,想是那条线上有什么消息了”
第五十二章 茶楼飞人
秦旭飞问起秦国的消息,祁士杰点头答道:“以往我们畅,而今王爷主政大楚,方轻尘又袖手不问政事,国内有些人的心就松动了,我们的人冒险接触,居然就真有人悄悄传递消息。”秦旭飞闻言冷笑。“据说,那个人接到我们发出的国书后,大发雷霆,数日不朝。连续多日宫中都有不少托辞是急病而死的尸体从角门运出。男的多是被生生杖死,女的”祁士杰脸色阴冷道:“都是遍体鳞伤,很多人的下体都被打得烂了。”秦旭飞眉头深皱。他那个王兄登基之前就是性子向来阴冷,在外又要维持片贤王气象,喜怒不形于色,回了府,便难免要拿下人出气。现在他是九五至尊了,后宫死几个侍奉的人,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要紧。“那些急病而死的人里,包括兰嫔。”“兰嫔”秦旭飞阵茫然。他老哥没当皇帝以前姬妾就大堆,当了皇帝又选过次秀,他哪里知道谁是谁啊。“兰嫔的女儿以帝姬的身份,嫁往了燕国。这次她因急病死了之后,那人给她追封了个妃位。”“是乐昌的母亲。”秦旭飞这才记起来了。兰嫔原是藩邸旧人,身份极卑,也不受宠,是到了乐昌出嫁前,为了“国体”好看,秦王才给她晋了个“嫔”位。那时候秦旭飞已经不在秦国了,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兰嫔这个称号完全是陌生的。想到乐昌,秦旭飞不由得有些黯然。那个总是站在阴暗处。有双寂寞眼睛的小女孩。他是很有些怜爱地。可是当初他戎马倥偬,所能做地,也仅仅只是每次上门时,专门去看望看望她,闲聊几句,抱她抱罢了。到后来他去国别乡而不能归,听说乐昌小小年纪就作为政治筹码被送到燕国去成亲,他也只有无奈叹息而已。“乐昌贵为公主,可是这生只怕除了这位亲娘,恐怕再不曾受过旁人关爱。若是知道”他叹息声:“这消息他们通报燕国了吗”“据说直拖到最近才发了消息过去。也不是正式的国书,只是随意的公文。看来秦王并不愿意燕王郑重对待这件事。”祁士杰冷笑。秦旭飞仍觉困惑:“王兄的性子是残暴了点,但是他城府深沉,这次怎么会这样鲁莽兰嫔虽然出身寒微,现在也终究是燕国皇后之母”“据说那几日那人心情极度不好,常常醉酒不起。喝醉了便随意凌虐宫人。那天晚上,他醉得昏了头。所以误翻了兰嫔的名字”当祁士杰向秦旭飞禀报这件秦宫密事时,匹快马,来到了燕国京郊。长途跋涉,日夜兼程,马上骑手只觉口干舌燥。疲累欲死。转过弯路。忽然眼前亮,路旁有座纯以翠竹搭建的二层小茶楼,样式简单。却干净清新。楼上“茶”旗斜插,空气中,飘散着悠然茶香。几个手脚勤快,蓝花布衣的村姑前后来回地忙碌,客人多得没处坐,桌子都搭出茶楼外了。马上男子翻身下马,奔到最近张桌前,坐下就喊:“给我上茶。”立时便有名村姑笑容满面过来提壶沏茶,递过来的擦汗手巾也是干干净净。男子左右四顾,颇觉新鲜:“你们这茶楼是新建的吧。我几年前也曾经入过京,那时候这里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呢”那村姑应付客人地时候长了,说话颇为轻快利索,笑道:“青我们东家本来是在这里搭了个小茶棚,生意极好的。因为客人总是坐不下,所以就决定盖了这么个茶楼。乡下人家的,也没什么讲究,这不就用绣子随便搭搭,不过楼上是有间隔的雅座呢。虽然粗糙了些,城里的贵人倒是极喜欢的。男子微微点头,笑着仰头看那竹楼:“好就好在拙朴自然,农家风趣啊。”手举杯浅饮口,只觉烦燥全消,不觉又笑:“好茶。茶好,楼好,地方也选得好。能有这样地眼光,老板必是高人吧”村姑低笑:“什么高人矮人,也是跟我个村的,客官您要是好奇啊,多坐会就见着了她了。平时她也和我们样招呼客人地,只今天她有点事,现在在楼上雅座里呢,等她办完了事情也就下来了。”她边说,边抬头向客人示意了雅间的方向。男人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却见二楼扇窗子忽然大开,有团黑影从里面妈呀大叫着翻滚而出。男人惊得跃而起,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待定睛再看时,已听得扑通声响,个人呻吟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青姑开茶棚发财之后,村里倒是有不少人想学她,也在路边摆开茶摊。可是泡出来的茶就是没有她好,撑不了两天就得放弃。至于赶她走,敲诈她之类更是不要提起,大家早就被她打怕了。青姑倒是个温和人,不计旧恶的。茶棚大了她就在村中招了几个伶俐肯干地姑娘过来帮手,开出来地工钱远比种田要好,所以村里的人都抢着来。本来这样青姑就已经很满足了,容谦却出主意让她干脆修个茶楼,以后的茶分出高中低档来,给不同地客人。这楼不要奢华,就用最普通最便宜的竹子,照着拙朴二字来建。青姑听得晕头转向,却素来不曾违逆过他,只是安心照办。村人们拿着工钱帮修茶楼,心里却认定她贪心不足。肯定要亏死。偏偏茶楼起来了。生意好得让人不敢置信。京城进出的有钱人和有官爵的人数不胜数,富丽堂皇的房子住得久了,这等简单淳朴地小竹楼,倒是让人耳目新。至于收地钱越贵,他们反而觉得越有面子。那些带了女眷出来踏青的人家,对于茶楼二楼那两个有间隔的小雅间,更是分外青睐。口耳相传之下,青姑着小小茶楼的生意越发红火,已经成了郊外踏青的处景观了。茶楼生意好了,眼红的人更多。而四乡八镇的媒婆收到消息,听说茶楼的女老板要找丈夫,立时就开始四下串门了。别说这女人老,也别说他长得实在不怎么样,腿还有点残疾,可是她有钱啊。有钱还怕找不到丈夫吗那谢媒钱。还能少吗转眼间,张三李四王二若干人等就纷纷被各大媒婆列了出来。可是。女老板的义兄这关却不好过。别看那人是个又瘦又残的痨病鬼,平时风吹都能倒下,不管这些媒婆们如何出尽百宝赞扬男方,家境殷实,文武双全。性情仁厚。前程远大他总是闲闲几句话,就可以轻易问出大概地真正状况来,然后就看着名单上个个名字往下刷。这个不行。个种田的,大字不识,他家妹子现在已经能写会算了,不配。这个也不行,年纪太大,还是续弦,太委屈他妹子了。这个更不行,脾气暴躁,会对她妹子不好他东挑西捡,简直把干媒婆的鼻子都气歪了。也不看看你妹子是啥条件,二十几岁的老姑娘了,外加又丑又残,难道还想挑个天仙可是那个看起来病歪歪的人,硬是刷得那个名单上只剩下了两三个看似各方面差不多合格的人,却也不再议婚事,而是要求让青姑依次同他们见个面再看。这这这天底下哪里有女人家自己要见人选夫地,可是冲着那谢媒钱,王媒婆还真的努力说服了位今天来见面。现在,那个年岁与青姑差不多地赵书生已经坐在楼上雅间里,在他的对面,拘拘束束,坐着这个如今三乡八镇都很有名的茶楼大老板。虽说青姑这段日子经营茶楼,常见四方宾客,渐渐可以坦然从容微笑着面对所有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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