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信之人,无论狄三出身如何,只凭他为阿汉做的切,风劲节就自然而然把他往好处想,心生怜惜地要替他把脉。如果他知道狄三的真正心意,怕不立刻把这小子大卸八块了。不过,风劲节的手指在狄三的腕脉处只停留了很短段时间,就忽然微微笑,抬手在狄三肩上箭伤处,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别装了,睁眼吧。”
第百十章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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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三躺在床上,小心翼翼,连呼吸心跳都控制得极之微之人般无二。他伤得虽然厉害,但精神理智却从来没有被摧毁过。身体越是虚弱,对于陌生人的防备之心越是厉害,虽说这些人并无敌意,但时也不清楚来历,很多话不好说,所以他索性含糊答几句,就装成伤重晕倒,边暗中竖直了耳朵听他们说话,边心里暗自盘算筹谋。郑纶和两个手下哪里想得到他虚弱狼狈如此,还有心思打小九九。也没发觉他是装昏。给他包扎上药的时候,还边说着闲话,会儿感叹下皇家对忠臣之妻的恶毒无情,边感慨自己念风公子之情,受曲道远之请,出手相救的正确性,边还猜测下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狄三就躺在那里听。正在此时,风劲节进房来,与郑纶交谈几句后,房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狄三知道这人就是推动事情发展的所谓曲公子,自是愈发小心。然而,在闭目的黑暗中,他感觉到那人站在身前,忽然发出声颇为深沉复杂的叹息,其中竟似乎有些针对他的怜惜与不忍。狄三正觉得莫名其妙,就感到腕上暖,被那人手指按住,过得片刻,肩上伤口就被拍得阵痛:“别装了,睁眼吧。”瞬时,他心中惊涛骇浪,变幻无常。不是惊惧自己地伪装被识破。只是,个艰难而冒险的抉择,忽然升上了他的心头。到最后,他猛咬牙,睁开双目。沉声问:“你是卢东篱,还是风劲节”他定定把风劲节打量番,略微诧异,皱了下眉:“或者是他们的手下”饶是风劲节定力过人,这时也不由目瞪口呆,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风劲节倒不奇怪狄三能如此敏锐地看透了真相。他以为狄三知道小楼。而且又有方轻尘的提示在前。狄三是聪明人,那他根据前因后果能推断出个差不离地结论,也是自然的。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狄三竟然会有这样的勇气和决断。如此直截了当地句话就把事情点穿。这样揭破别人最大的隐密,他就不怕被自己灭口其实狄三说出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自己在犯傻。知道了人家见不得光的秘密,就该装糊涂才是,在自身安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口点穿,这不是在逼人家灭口吗然而,这是救阿汉唯地希望。这些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必然是略作停留后就飞速遁走,绝对不会停在这里等朝廷来剿杀。他可不敢指望,这些人走的时候。还会带上他这个来历不明的累赘。而他现在身重伤,无力追踪。如果等这些人走脱了,他又到哪里再去找这可以救阿汉地人他其实并不知道小楼。更不知风劲节的惊天手段。他会如此肯定这次事件有风劲节或者卢东篱居中指挥。除了方轻尘那句风劲节可能未死的提示之外,纯粹是根据郑纶的多嘴。还有这两天被擒之后的经历琢磨出来的。说起来,狄三这次栽得实在有点冤。论功夫,他是顶尖的高手,论起坚忍刚毅,勇悍诡变,从修罗教的刀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他,也是样不缺。这些年,他到处抢宝抢药,多少门派,多少神秘禁地,他都厮杀苦战过,从没有失过手。这次大内高手们布的局虽说厉害,但如果狄三最初能有丝警惕,半分防备,那些人又哪里有这么便宜能捉住他。可是,偏偏他没有。他还没有准备动手偷药,只是想先来探下个快要死掉地女人,个虽然有名望,但只不过是块牌坊,道旗帜,除了些象征意义,没有任何要紧的女人。这种人,皇帝当然会象征性地表示关怀,可要说在她地卧室四周布置高手大军守护,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谁会像他这么无聊,跑来夜探位奄奄息的寡妇地气色他以为自己这来去是如履平地地,所以没做准备,匆匆忙忙就撞了来,哪想到步便踏入了天罗地网,最后居然阴沟里翻船。但就算失手被擒下,也不代表他就完全失去主动,任人摆布了。被那帮人脱光衣服,彻底地搜身,然后被人拿了图纸,对着脸型比照了半日的时候,他也在琢磨那些图纸。而这群人便满脸失望,不眠不休地对他严刑拷打,追问他是什么人,受谁地命令前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他背后的人藏在哪里,还准备有什么行动等等等等的时候,他也不是只在熬刑。狄三自然是招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但他比谁都能承受痛苦。在受限制的情况下,他边以极小范围的动作,和不明显的肌肉收缩紧绷来尽量减少自己受的伤害,边装作受苦受难,精神崩溃,揣摩着他们的心意偶尔给几句含糊其词的供词,让那些人觉得刑讯已有效果。更重要的,他在冷静地观察审问者的表情,动作,分析他们的语言,猜测他们的来历,等待脱逃的时机。两天下来,审问他的人没从他这里审出个来龙去脉,他却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这些人身份目的。官家高手人物的手段风格,行事方针,彼此之间相处的态度,多。以他的经验阅历,要再看不出来其中端倪,就该撞墙了。依他判断,既然风劲节有可能未死,卢东篱当然也有可能未死。赵王神神秘秘,出动这许多大内高手在这里布网,除了是要抓他们,还能是为了谁又有谁,会了解内情,并且针对赵王地布置。在今夜组织这样场惊天突袭。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和这次突袭的主事之人碰面说话的机会,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做过了最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是横心,行险口叫破真相。尽管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已经骂了自己千万句愚蠢,也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地准备。以前看着狄到处求人,到处被拒,他觉得狄够笨够傻,但是现在,个救阿汉的机会就在他眼前。他也就只好冒险跟着傻回。哪怕是再微小的希望,只要有希望,他也总要尽切力量去争取。然而,听了他的话。那人只是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会儿,低笑出声:“你在说什么按道理,现在应该是我问你的来历,而不是你问我吧”狄三神色冷然,定定看着他:“为什么代忠臣地遗孀重病,会有那么多大内高手在旁伺伏,为什么强盗土匪会不顾最基本的道义跑来抢掠忠良的家族,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四处抢夺掳掠的混乱,而只听到群热血男儿在为忠良妻儿地遭遇愤愤不平,为什么群普通的强盗可以不动声色地清理掉几十个大内高手阁下若是再说自己不明白。不但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至于我的来历。等我见了风劲节或是卢东篱,自然会说的。”风劲节叹口气。唉。聪明人就是麻烦,更何况。这家伙还真的掌握了极微小的部份真相。他冲狄三笑笑,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刚才不是问我是否风卢二人之吗怎么这么快就又改变了主意,觉得我其实不是了”狄三的眼睛仍是眨也不眨下地看着他:“我仔细看过了你。你没有易容,长得也和他们也不像。我仔细研究过风劲节和卢东篱的十几幅不同形态的画象,确信记住了他们地切相貌特征,而你并不符合。”风劲节吁出口气。还好,这小子不知道俺们小楼中人可以变化无穷,大概是因为轻尘死而复生,还是用他贯那幅旧相貌,所以他们的思想还没有突破局限,没想到他们改变身体可以和吹口气般容易,所以自然是得出了错误地结论。他心情松,笑意更浓:“风卢二人之死天下皆知,亲眼目睹之人无数,也亏得你这般喜欢胡思乱想。”狄三平静地看看紧闭的房门,淡淡道:“我是不是胡思乱想,只要让我见见如今直陪在卢夫人身旁地人,同他谈谈,也就知道了。”风劲节心头凛,望向他地目光,也就带了些森然之气。狄三既然已经横下心摊牌,倒也不惧他:“你们夜袭此地,无非是营救卢夫人,我不过是你们意外的收获罢了。你是他们之中最重要人物之,现今既然有闲功夫来看我,想是你们地正事已经办成了,而且卢夫人身边已经有身份更加重要的人相守。卢夫人身边的人,也定就是我要寻找的人,无论他是卢东篱,还是风劲节。不知阁下可敢让我见他见又或者,阁下能否替我去传个话,关于我是谁,我为什么知道这切,我背后还有什么别的人,我在见到他之后,我都可以和盘托出,尽皆奉告。”风劲节心中倒还真有点佩服这家伙了,能以眼前这么少的姿料,把切判断得如此准确,而且还话中下套,特意点出他自己的身份玄虚,想让人不敢随便动他。若非自己早知内情,换了整件事的主事人,真是卢东篱,或是自己别的手下,被他这番话说,断然不肯随便杀他灭口。若是坐下来跟他长谈,只怕又会让他套走更多的内情。只可惜啊,小子,你碰上的是我。他心头悠悠地这么想着,脸上笑得更加云淡风轻:“行,你既然要见,我就让你见。”看到狄三这么冷静的人,眼中都隐隐有松口气的释然之色,他又慢悠悠加上句:“现在直陪着卢夫人的,就是卢夫人的独子卢英。他今年还没满八岁,整日就会哭闹,吵得我们头疼,你愿意陪他聊天解闷,我们自然是无上欢迎。”前句他答应得好好的,下句情势急转直下,狄三虽然冷静沉着,终于也不免愤愤,不觉怒瞪了他眼,挣扎着坐起来:“你”他这么用力,身上好几处包着白布的地方立时显出血色来。废话分隔线
第百十二章 呼唤谁听
劲节本来是有点戏弄狄三的意思,免得这家伙自以为明。但看他愤然而起,想想他这两天受的罪,不免心又软了。这个人,毕竟为阿汉付出了许多,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人家片心意就想救阿汉,自己帮不上忙也就罢了,何必还这么挤兑人家。他略生愧意,心念动,又想起事,最终在心头悄然叹,也不等狄三把话说下去,伸手轻轻拍拍他:“罢了罢了,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我们纵然不是友,也不会是敌,何必这般针锋相对。你要见他,我让你见就是。”他个百八十度大转弯又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倒让狄三无所适从了,只觉得风劲节的笑容无比诡诈。“好了,别乱猜。见的就是你推测的人。只是,他现在刚刚见到卢夫人,我们就别去扰他们了,给他们点时间独处吧。乘这机会,我仔细给你看看伤。”枚银针悄然从袖底划落到指间,风劲节又笑吟吟道:“我的医术很不错啊,碰上我,算是你的运气了。”他忽然间这么好说话,反而把狄三搞得颗心七上八下。听这语气,那个人是卢东篱,见到了卢东篱他也许很快就能找到风劲节了。虽说这也确实是他干冒奇险,捅穿此事的目的,但是,这人答应得也太快了吧就凭他几句无凭无据地推测。便立时承认。这样天大的机密,原来这么容易诈出来的吗他心里越是没底,风劲节就越是笑得轻松。根明晃晃的针夹在指间晃来晃去,晃得狄三眼花,越发胡思乱想起来。偏偏受尽酷刑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抵抗地能力,也只能由着别人随意摆弄了。卢东篱在苏婉贞的床前,不知道已经守候了多久。远方传来鸡鸣之声,他听不见,窗外渐有晨光明亮,他看不见。他的世界。只有这小小的房间,只有他久别重逢的妻儿。他可以摸到他的妻子,可以握住她地手,可以勉强分辨出她动不动。昏迷不醒的身形,可是,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可曾憔悴消瘦,看不到她的头上究竟多了几许白发。依偎在她身边地,是他们的孩子。他已经长了这么大,这么大。上次,他还可以被他双手捧起,而如今,这孩子努力蜷缩成团,却也只能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她是他的妻。却不曾享过日官太太的富贵尊荣,只是个人孤伶伶地度过日日夜夜。她总是在等他。等着他四方奔走。看顾百姓,等着他挑灯施政。批阅公文。等着他千里赴边,数载归。她是他的妻。她从不曾对他有过句怨言。在他仆仆风尘四方奔走时,她只是亲手替他做羹汤,热了又热,等着他披星戴月,深夜归还。在他夜夜对孤灯时,她只是悄无声息地,替他披件衣裳,剪两次烛花,在他抬头时,给他个温婉的笑容。在他无情远去时,她只是拖着怀孕的身子,微笑着送他程又程,然后,数载家书,永远只问饥寒,只报喜讯,万里遥寄,永远是她亲手缝制的衣裳,针线纳好的布鞋。朦朦血色中,卢东篱握着苏婉贞地手。听着她和孩子的轻轻地呼吸声。婉贞直直,是你在等我,是我在负你。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除了这样守着你,握着你的手,静静等你醒来,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不够还不够啊他想要看她,他想要看她地眉眼,看她地神情,看她的笑,看她地鬓发,可是天地寂寂,只有片血色。他想要唤她,想要叫她的名字,想要对她说,婉贞,婉贞,此生此世,我负你良多。可是,他看不见,他说不出。他只能这样茫然无助地坐着,不知道妻子醒来后,自己又能如何令她展颜。从来没有哪刻,他如此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废物,个其实再没有任何能力,存在着,其实也没有丝毫意义的人。那个读圣贤书,志在天下的少年,那个赵国史上最年少的探花郎,那个为百姓日夜奔忙的官员,那个定远关头,指挥杀伐的大帅,都似乎已经是前生梦里的个陌生人。现在的他,只能依靠旁人去为他出生入死,只能仰仗别人去替他筹谋打算。甚至,连唤声妻子的名字,他都已经做不到。卢东篱怔怔呆坐着。忽然间,他听到了个极低极低的声音。如果不是这室内太寂静,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察觉,那呼吸之间带出的,几乎无声的呼唤。他慢慢地低头俯身,顺着声音的来处,将耳到凑到苏婉贞的耳边,才隐约听清了,昏迷中的苏婉贞,喃喃呼唤的是什么。“东篱”那声音软弱得只要吹口气,就能散去了。她没有醒过来。她只是在呼唤个名字,张口几乎无声,呼唤着那个深深刻在心间,即使神智全失,也无法忘却的名字。卢东篱全身僵木,如泥雕木塑般,他只是呆呆地听着,听着他昏迷不醒的妻子,低低呓语着唤他的名。“东篱东篱东篱”每声相隔,都那么久长,每声唤出,都那,就算是中毒至深,体力耗尽,就算是,每次叫出字,都无比艰难缓慢,那个女子,始终在唤他。多少岁月。多少光阴。白天,她是所有人敬重地忠臣遗孀,个会走会动的贞洁牌坊。夜晚,她只能抱着不懂事的孩子,声声唤着她那不知在天涯何处飘泊的丈夫。泪湿衣襟。夜夜如斯,月月如斯,年年如斯。泪流得多了,眼睛渐渐就不好了。心痛得极了,人前却还要做那从容安详的贤夫人样子。夜又夜,她低低唤着他地名字。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东篱她的丈夫,并没有死他还活在遥远的天之涯,海之角。所以,她也要好好活下去。为他抚育骨肉,为他保护家族,不要让远方的他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不幸消息,不要让他再要为她去承受痛苦和负担。她没有醒来,她不知道她所唤地人就在她身边。她只是习惯地,本能地,呼唤着。在失去了切神智之后,她的身体,在自动自发地呼唤着。卢东篱愣愣地听着,不能动弹。不懂思考。只是眼中湿润,泪下无声。颤抖着。他的嘴唇终于微开,轻轻地唤了声:“婉贞”他的声音沙哑生涩。根本不能分辨他叫地到底是什么。然而,他却真的唤出来了。他应和着她。呼唤着她。“婉贞,婉贞,婉贞”声又声,声音由艰涩难辩,渐渐清晰明白。有多少年,他不曾出过声,有多少年,他不曾正常说过话。所以他的喉咙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适应过来,才慢慢能发出正常的音调来。然而,他没有狂喜,没有快乐,因为,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终于再次能说话了。和她样,他叫着她的名字,只是凭着本能,凭着心头的情与痛。她在昏迷中唤着他,他在片血色中唤着她。昏迷的人,不知道自己无数岁月苦苦呼唤的人就在身旁,也听不见那人伤心断肠,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多少岁月不能正常地说出个字的人,多少回,多少名字,多少愤闷,多少叹息,梗在喉头,却永远不能吐出来地人,可以说话了。因为苏婉贞,他可以说话了。然而,他却不知道。他只是心痛,只是疯狂地想要回应她的呼唤,所以,他叫出了她地名字,声又声,而他自己,却直直,没有察觉。风劲节在狄三身上施的手段让这个经过无数风波,见过许多奇事地老练人物暗自心惊。他自己身上地伤自己清楚,这几天受的酷刑可都是实打实地。那帮大内高手虽说是碍着没弄明白他的身份,不敢下杀手,没直接把他废掉,但这身的伤势,绝对是十分可怕的。然而,风劲节也不过就是在他身上,扎了几十针,打开几处较严重伤口的包扎,重新上药,顺便再拿了几粒药给他吃,加加起来,也就是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痛楚的减低,和力量的恢复。这种医术其实就算在江湖上,也只有传说中所谓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医才能拥有,而实际上,这种神医了只存在于传说,还没有什么人真的能见着过。当然,狄三不知道,风劲节看在阿汉的面子上,给他用的,也确实是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药物,效果显著,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他是片好心给这家伙治伤,好不容易忙完了,抬头,却见狄三目射奇光地瞪着他,那眼神跟只饥饿的猫看到条鱼的眼光差不多。风劲节都不觉打个寒战,立刻猜出这家伙,又打上自己医术的主意了,没准觉得,自己有本事把阿汉给治醒过来呢他是阵头疼,又阵无奈,对于狄三这份心意,他是真正感动的,可是,把阿汉叫醒,让阿汉的精神伤创,这种事,他这么友爱的同学又怎么肯做。所以赶紧乘着狄三啥话也来不及说的空档,笑道:“你的伤我看过了,我去瞧瞧你想见的人有没有空吧。”也不等狄三再有别的反应,闪身到了门前,推门就赶紧出去了。狄三苦笑声,想想也许很快就要见到卢东篱了,来敬他是个忠良,二来,有求于人也不敢托大,伸手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因着被风劲节重新治疗了次,这个动作作来,居然也不是特别吃力的,他怔怔坐了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听到房门声响,抬头处,却是人行了进来。风劲节到了苏婉贞的房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立刻听到回应,也不急燥,略略再用力些,重新敲门,这时,门内传来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以及个略显艰涩的声音:“什么事”风劲节全身震,若不是混乱中,尚顾忌着病弱的苏婉贞在房内,他几乎就要掌把房门震开了。即使如此,他还是毫无顾忌地把推开门,直冲进去,正好抓住向房门这边走来的卢东篱,声音都几乎颤抖了:“你能说话了”
第百十三章 故人何在
“你能说话了”风劲节情急之下,手上用力极大,卢东篱被他握住的手腕不觉阵疼痛,却并不说什么,只尽力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守着婉贞,心里想叫她,不知不觉就叫出来了。”太久没有同人说话,他句话讲得极慢,有几个字咬音还十分不准,若不是风劲节足够了解他,要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怕会是极其吃力的。不过,这个时候,他除了欢喜,什么也顾不得。“我早说了,你根本没有残疾,是你自己心里觉得自己有病,心中放不开罢了,现在不就不药而愈了。”风劲节忍不住用力在他胸前捶:“不不不,不是不药而愈,你的夫人,就是治你的最好灵药,从来心病只需心药医,你是因伤情成病,自然也该因深情而愈。”若不是害怕惊扰了晕迷的苏婉贞和现在还没有醒的小小卢英,不得不压低声音说话的话,风劲节简直就要放声大笑了。快活之余,他也十分懊恼自己的失策,果然没研究过心理学就是不行啊,早知道苏婉贞的效果这么大,当初第时间就该带着卢东篱来看老婆才是。他这时喜心翻倒,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打人的动作,又是亲近地过份了。而卢东篱被他打得心口生疼,又听他这么笑语打趣,却也没再有什么过于震惊地神情。只是直安静地听他说完,才慢慢地问:“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守在苏婉贞身边才两个时辰多点,苏婉贞还没有醒,而疲惫入睡的孩子也同样没有醒来,这么早的时候他会来叫他。自然是有不得不打扰他的事情了。本来这时候风劲节满心欢喜,早把狄三忘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这时听卢东篱提起,倒也不好把这人再扔下不管,笑道:“有个人想见你。原本这人同你并没有关系,想见你也是为着求件无聊无谓之事。只是。我敬重那人是个守信重诺,受人点水之恩,不惜涌泉相报的汉子,却又不忍拒绝他了。”卢东篱想了想。才问:“他要见地是卢东篱”风劲节点点头,见他没动静,忍不住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怎么样,怎么样,眼睛是不是也好多了”听他这般急不可奈的语气,卢东篱就是再沉重的心思,都不觉微微笑:“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也许就和我的喉咙样。没准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就好了。”风劲节微微皱皱眉,思索了下。神色略有失望。但他却也不再追究此事,只是回答刚才卢东篱的问题:“是的。他要见地确实是世人以为已经死掉的卢东篱。我没有泄露你的事,此人极是聪明。全是他自己猜出来的。不过,你放心,此人虽非友,却也绝对不是敌。”卢东篱点点头,虽然知道这其间定然有万千纠葛,却也不再多问,只道:“他在哪儿”风劲节笑牵了他地手:“左厢房,我领你去。”卢东篱眼睛不便,行动不够快捷,如今偶尔让风劲节牵手引路也习惯了,自然而然也就跟上了他。风劲节边走,边说:“此人来历诡异,以后我再同你细说。只是无论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你也不用太震惊,其实”他莫名地叹息声,欲言又止,看着已经走到的房门,轻轻道:“我猜他想与你单独谈。”东篱略点头,也不说话,便上前推门进去了。风劲节怔怔站在门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已经被关上的房门良久,才摇摇头,转身复回转了苏婉贞的房里。在床前坐下,看了看苏婉贞的气色,伸手再替她把了把脉,感觉她的血气略旺了些,心头微舒,知道解药和毒药在苏婉贞体内的厮杀争斗已经结束,这个病弱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元气,看起来,很快就她要醒了。风劲节心头适然,看着苏婉贞憔悴的面容,便暗自琢磨起坏心眼了。既然心病只能心药医,既然他地嗓子是因为心急着想要呼唤妻子,不知不觉中好的,那他地眼睛为什么不能因为想要看到妻子而好起来呢是因为情况不够紧急那么如果他来设个局,把苏婉贞置于险地,让卢东篱去救风劲节眼睛冒光地想着。嗯,比如,放把火,把苏婉贞扔到火场里的某处,卢东篱冲进来救人,却什么也看不见,边感觉到火焰越来越猛,边听到妻子地求救之声,心意,想要看到妻子在何处,以便相救,那这急之下他这里心急想治好卢东篱,时间什么古怪地主意,都肆无忌惮地去盘算,越想越是神情诡异,眼神奇特,忽听得床上地人低低呻吟出声。风劲节正心里琢磨着算计人家苏婉贞,听到苏婉贞这么出声,立时有些心虚,连忙低头去看,却见苏婉贞双眼已在渐渐睁开,竟是终于醒过来了。风劲节怕她醒来看到个陌生男子在床边会有惊惧之心,忙乘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神智时,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卢夫人,你不用惊慌,我是曲道远。当年小刀应该告诉过你我地名字。我是受风公子所托之人,这些年来,负责照护于你。现在,我已将你从大内高手的手里救出来了。”苏婉贞极慢极慢地睁开眼,神情先是疲惫,然后是很慢很慢地转为了然,再有些虚弱地笑了笑,目光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多年前便曾闻先生之名,不想数年来,先生直在为劳。今又拖累先生了。”她的声音极微弱,却又极温和,神情虽然憔悴,却又异常宁静平和。然而,风劲节却在她举目看来时,神色微微变,她的瞳孔,没有焦距风劲节心中暗凛,低低说声:“得罪。”探手便再次为她把脉。不对啊那毒药虽然极厉害,极伤损身体,但自己的解药并非性烈之药,此刻基本上把毒都化去了,怎么会伤及眼睛呢苏婉贞的身体原本也因为积郁而十分虚弱,但是也没理由会眼睛看不见啊。他仔细看着苏婉贞的眼睛,慢慢伸手,在她眼前徐徐晃动了两下,沉声问:“夫人,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狄三沉静地盯着那个走进门来的青衫落魄男子。岁月的沧桑苦难,在他的面容上,头发上,留下了永远不可抹去的痕迹,他和那图纸上,意气风发的方大帅,已经完全不同,但是,象他这种受过严苛训练的人,眼却也能认出来。他扶着床站起身,抱拳施礼:“卢大人。”卢东篱苦笑下。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而且,他现在个天涯落魄之人,也实在担不起大人这样的称呼:“叫我卢东篱吧。”他说话还是不太利索,好在狄三也非常人,察言观色,对照口型,也就能估出个八分:“在下狄三,不过是个普通江湖人,自信身武艺还过得去,也有几个武艺出众的朋友。如今卢大人身受朝廷迫害,我虽江湖草莽也颇觉不平,愿联结知友,为卢大人所驱策奔走,卫护大人的妻儿亲眷”卢东篱摇摇头:“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有人告诉我,你是个诺千金,有恩必偿的汉子,所以,能帮的忙,我定帮的,你用不着拿性命生死未来来报答我。只是我现在也就是个落魄废人,自身尚且难保,未必能帮得到你就是。”狄三微微怔,眼神略动,却立时朗笑声:“好,既然卢大人是爽快之人,那我就不再多说废话,我求见卢大人,其实是想请卢大人为我引见个人。”“谁”狄三目光死死盯着他,字顿到:“风劲节”卢东篱如受重击,身不由己退后步,几乎撞到房门上,怔怔看着眼前片血色中模糊的人影,半晌才能发出声音来:“你说什么”
第百十四章 推波助澜
苏婉贞眼睛不好,已经很有段时日了。她多年牵念卢东篱,人前虽然可以贞静从容,但终是积郁于心,夜深人静时,几乎夜夜以泪洗面。视力便渐渐模糊了。然而她如今已是贵夫人,女工针指之事,已不需去做,且卢东篱不在,她也无心于此。再加上她又是未亡人的身份,平时极少四处走动,接见访客亦少。所以,视力虽然下降,她却也还不至于因此失仪。在卢家,真心关怀她的人少之又少。她不说,也就没有谁发觉她的视力已是远不如前了。虽说伤心忧急长年垂泪的人多会伤目,但是通常也要等到年纪大了才爆发出来。苏婉贞的眼疾本来拖个十几二十年也没有问题,可赵王的手下为了造成她重病的假象,竟然对她下毒,这隐患的病症,因为剧毒侵袭而被提前引发,让她的视力在短时间内,便几乎完全损毁。早在数日之前,苏婉贞就几乎完全看不清东西了。昏昏沉沉中,还直有人不断在追问她卢东篱是生是死,现在何方她虽然神智迷乱,陷于黑暗之中,却仍旧本能地记得要保护自己的丈夫。无论是昏迷之中还是短暂的清醒之时,都没有漏出句要紧的话。去眼睛,失去神智,失去清醒,当年小刀曾告诉她的话,她也绝不会泄出个字。每次短暂地清醒时,无论处境怎样迷乱无助,她都尽量表现得镇定平和,只有在晕迷软弱时,才会不知不觉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无论那些宫中高手如何引诱追问,也都属枉然。这个柔婉的女子。以种不可思议的坚定,让众大内精英遭受了挫败。而现在,在片也许必将永恒的黑暗之中,她也能以尽量从容平和的态度,用最简洁地几句话,来交待自己的眼疾。风劲节听得神色渐渐沉重起来,内心颇为自责。他早该想到这些年,苏婉贞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苦痛。如果他不是直以来,诸多顾忌。而是早点让他们夫妻团聚的话,苏婉贞也不用多受这等苦楚。如果他能早点来探视她,苏婉贞的眼疾,也绝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待得苏婉贞平淡地说完之后,他才小心轻声问道:“夫人,我颇擅医术,可能容我冒昧”苏婉贞微微笑:“心不正。意方邪,医生与病人之间,何来男女之别”风劲节倒是不奇怪她会这样回答。她本来就是洒脱不拘之人,当年她便可以大方从容,接受他这个男子送的全部首饰。虽然他是丈夫的好友。东西也是由丈夫转交,说出来也够惊世骇俗了。所以对于现在他这个“曲道远”,她自然也不会拘泥那种无聊之事。既然得她同意。风劲节自然也就放开手脚,倾身过去。在极近的距离,十分仔细地查看了苏婉贞的眼睛。又不断指示苏婉贞转动眼睛。或极力左右上下地望,以此观察眼睛地变化。又再细细询问了苏婉贞眼疾的发展经过。再重新为她把脉,神色终于慢慢轻松下来。“夫人的眼疾不算严重,只是身体太弱,又受毒力所侵,才发作得厉害罢了。”他心下释然,倒觉得赵王的这番阴谋手段施得居然也有好处。如果不是这次变生意外,逼出自己来,自己还不知道会和卢东篱在那个山窝子里浪费多少时间呢。方面卢东篱的残疾治不好,方面苏婉贞的眼睛也直恶化,到最后无药可医,可就真个聚九州之铁难挽此恨了。现在嘛,别人肯定是治不了苏婉贞的眼疾地,但他是谁啊且不说他的医术,这次从小楼出来的时候,为了治卢东篱的眼病,他可是将手头上所有能带的,他自己调配提纯地那些治眼睛的超时代药物全带出来了,没想到卢东篱没用上,苏婉贞却用上了。他微笑着从袖中掏出药水来:“我这里有种药,夫人只需每日用这药水洗眼睛,不出两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了。”他的语气甚是欣然,苏婉贞反而比他平静许多,只是微笑着道谢,却不见任何激动地反应。毕竟,眼睛好与不好,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早在多年前,知道卢东篱的冤屈和流离苦难之后,这个世界于她,便只是永远地黑暗。风劲节微微蹙眉,暗中叹气,这夫妻两个的精神状态可都不算好啊。他略犹疑,终于道:“夫妻重逢,便在眼前,夫人还请珍重自身。”苏婉贞惊,伸手支床欲起,偏偏双手软弱无力,身子略略向上挺,又向下倒去。巨大地震惊和喜悦,让她甚至不敢出声问话,惟恐刚才听到地,是自己的错觉。风劲节轻叹声:“夫人,当年卢大人虽不曾来投,我终不敢负托,这些年直在寻找他。近日我已经见到了卢大人。关于夫人重病地消息,也是我们起听说的,这次能及时赶来相救,也都是因着卢大人的关切之情。”苏婉贞怔怔地听着,好几回嘴唇微颤,欲说无声,只是有些迷乱地用那已经完全看不见的双眼,四下搜寻着。风劲节知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喜事,也知惊异,如果卢东篱在,为什么守在身边的不是他。“夫人,这些年,卢大人吃了许多苦,他没有直守在夫人身旁,其实是不忍夫人伤心,他”苏婉贞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了,尽管声音依旧虚弱:“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他,就好了。”风劲节转念想,也是。现在卢东篱反正嗓子已经好了,眼睛虽还不成,但总比苏婉贞视力全失的状况要好许多。既然是这样,倒是不必对苏婉贞细说卢东篱的残疾之状了,于是低声安慰她道:“我这就去叫他。夫人先休息会儿。对了,小公子就在夫人身侧。昨夜受了惊扰,又哭了很久,需要好好睡觉,夫人也别惊醒了他。”苏婉贞轻轻伸手在身侧摸了会儿,手指轻柔地碰触到爱子,脸上露出温柔之色,微微点头,声音低弱地说:“多谢先生。”风劲节轻轻出了房间,小心地掩上房门。走到院中。院内仍四下散布着不少苍天寨弟子,郑家三兄弟已经把切掌控在手,也不必分散四方指挥,这时也都在院子里。这时见他出来,大哥郑绝想了想,忽然迎上来道:“曲公子,那个被我们救出的神秘人物莫非是公子旧识。”“不算旧识。不过我知道他,此人必不是敌,不用防范。”“那么”郑绝迟疑下又道:“曲公子带来的那位朋友,想来也不是卢夫人亲戚那么简单吧。虽说咱们江湖人不太讲究,可这样诗礼世家断然不能坏了规矩。曲公子您怎么会让随便个亲戚,单独待在女子闺房几个时辰呢。”郑绝笑笑:“我们虽然是些大老粗,这些见识也还是有的。”风劲节点点头。也笑道:“他的身份,我看其实也瞒不下去了。只是此事我终要先问过他地意见。若是他不反对,待会儿我自会说明他是谁。兄弟们为我句相托。这样豁出性命来冒险,我断不至欺瞒诸位便是。”他这样爽快。反倒让郑绝有些讪讪然了,只得干笑声:“曲公子,我们没有逼迫你说明情况的意思,毕竟这世上,谁没个难言之隐呢,只是,咱们这事确实闹得大了,我们只是想尽量掌握各种情况,以便应变。我们虽毁了路,但也拖不了太长时间,长久留在这里,不是个事啊。”风劲节笑道:“寨主思虑得是,只是卢夫人身上的毒刚去,就算我们要带她走,她体弱也禁不起的奔波。总要我用药替她调理两天,让她身子略略强壮些,我们才好动身。”郑绝心中估摸了下时间,再待个两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险,当下点点头,也不再多问,略抱拳,便又退回到自己兄弟之间去了。风劲节这才转首去看那至今仍紧掩着的左厢房门,神色渐渐带出些怅惘来。“真是想不到啊,咱们这位史上第个意志坚定重返人间的同学,居然这么胆小,还会用出让别人代自己揭破真相的昏招。”脑海深处带点讪笑嘲弄的声音响起来,风劲节也不生气,反而苦笑了声。是啊,真的是软弱胆怯了吧。关情所至,他难以处处掩饰周到,知道自己已经破绽百出,知道卢东篱其实已渐渐查觉真相,可是从最初片好意地隐瞒开始,每多过天,便越觉难开口分。就像逃课逃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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