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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耽美 小楼传说 Ⅱ(共4卷)|作者:娇阳映水|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8 01:33:50|下载:耽美 小楼传说 Ⅱ(共4卷)TXT下载
  公子”疾冲而进破庙,这次,他没有再弄错。他所追寻的方公子,果然就在庙里安坐,就连那匹瘦马,也好整以暇地被系在破烂的柱子上。少女紧跟着赵忘尘进了破庙,便看到那个精灵而无礼的小子,脸激动,跪在个男子身边,迭声地说:“方公子,后头有官兵,你救救我们吧”赵忘尘虽然跪下求恳,多半却多是因了失而复得之际的激动感恩和分愧疚,而不是真的在乞求保护。“你跟着我日,我护你日安然无恙,你跟着我天,我保你天衣食无忧。”方公子从来不曾失.会再护着他。如果他不情愿,他再求也是无用。可如果他不情愿,他本就不必为他停留。少女忍不住上下打量那人。只见他神色泰然平和,半坐半倚在神座下。身后是破败的神像,身下是遍布的灰尘,但仆仆风尘掩不去他的英华。这破庙尘沙,有了他,便也似金殿玉座般华贵高雅。自家平日里英雄了得,威风八面的兄长,和他比,便如骄阳下点烛火,不见了颜色。心里莫名地有些愤愤不平起来,眼见那少年哀恳求乞,那人却甚至没有略略抬眼,少女咬了咬贝齿,恨恨道:“你求他做什么他会帮我们眼看人家家里唯个没成年的儿子也要被绑去和自家的父兄对阵,也没见他动根手指头”赵忘尘怔,抬头看了看她,愣了下,才恍然明悟:“你当时果然是躲在镇上”他忽地瞪大眼:“那你呢”少女的脸色僵,又羞又恼:“我自顾不暇,根本救不了人”赵忘尘忽地冷笑声,由跪姿跃跳起,叉腰怒视她:“你要自顾,却跑来这里大刺刺指责别人我告诉你,这年头,大家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活下去,谁也没义务定要去救别人”少年地血已经复又热了起来。他已经认定了,他所跟随的人,并不是真的冷血无情。此时此刻,实是容不下别人在他面前冤屈了方公子星半点。少女想是极少被人如此无礼指斥,时间竟被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赵忘尘年纪尚小,这两年就不用说了,以往跟在长兄身边的日子。也是只有人训他,没有他训人的份儿。此刻他竟然是生平第次叱责别人,眼看对方无话,胆气立壮,即刻气势如虹起来,言语越发不饶人:“那母子本是受你连累。你若肯露些行踪,那些兵倒是定然会跟在你身后衔尾追逐,镇上说不定能躲过劫。你自己当乌龟,却要公子救人怎么救冲上去把抓人的士兵全打倒疾苦的大小姐,才会想那么简单。打完了怎么办马上便会惹来更多官兵以抓捕凶徒为名,冲过来四处打砸烧抢。若是公子把他们也打走,再来的就是千军万马来平叛了你想让公子学那些傻出风头地侠客闯完祸拍拍屁股逃走还是想公子舍身就擒平息军兵的怒火告诉你,真到了那步,那些人为了立威,就算公子舍身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个镇子。最后满地是烧毁的房子。被杀的百姓,被辱而死的女人”少年气势汹汹。越骂越顺,忽见少女脸色惨淡凄凉。羞惭愧悔,眼中隐有泪光,心里格登下,有些了然。他倒也不忏悔自己骂得太凶了,对女人太没风度了,而是脱口就问:“你还做过那种侠客”少女低了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确是赵忘尘所猜地那种,从不曾见过民间疾苦的大小姐。此番离家。从兄长地界上,就不断见到官兵苛索无度之事。自觉是侠义心肠,见不得人间不平事,闲事真管过不少。她跟着兄长也学过几招花拳竹腿,虽说谈不上高手,等闲十几个人还真打不过她,这路上,自以为行侠仗义锄暴安良,甚是痛快。在兄长的地界,只当自己还是大小姐,打谁都是理所当然,哪里想得起,人家未必知道她是大小姐。便是进了卓凌云的地界,也自觉身份高贵,看到不对的事,就要管管,管完了便做出行善不留名,不接受感恩的气派,鞭马绝尘去,却哪里想过,她管的闲事,做的好事,身后居然可能有许多极可怕的后果。此时她被赵忘尘骂点醒,又惊又悔又慌张,哽咽半晌才道:“你你说的,不是真地吧我他们那些兵,不会真的在我走后又回去找别人麻烦地,是不是”看她珠泪滚滚,楚楚可怜,赵忘尘心终究是软,几乎也要应和着说几声是了,但心念转,到底还是狠了心肠,冷然说:“如果你是将军,听说自己派出去办事的兵让人打了顿,你是会不哼不哈地放过,还是会点兵追究”少女自小受尽爱宠,便是做了不对不该地事,只要她撒娇,使性子,身边亲人,也多是由着她的性子哄着她来。便是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家中亲人也必要喊,对对对,哪个说是东边出来的,该打。这生,何曾被人如此冷漠无情地接连指出过错,受此打击,她只是掩面痛哭,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正自哭得伤心,耳旁听得个温和却又淡然的声音响起:“晓月小姐”“啊”她抬头应,却又倏然怔,急忙转头望去:“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悠然而坐的男子淡淡抬眼:“我与萧将军曾有数面之缘,小姐与将军容颜颇为相似,故而识得。”“你认识我兄长”“哪个萧将军”萧晓月与赵忘尘同时说话。而相比萧晓月的惊愕,赵忘尘反应就精灵多了,他这话问完,自家的脸色已经变了。天啊,还有哪个萧将军,自然是掌控阳川三郡,扶立幼儿皇帝,自称奉旨平定天下地萧将军了我的老天爷,这萧将军地妹子,居然跑到死敌的地界上来了。完了完了,我我闯大祸了。若是卓将军的人走到这里来,看到我们,自然是要杀我灭口。若是萧将军的人赶了来,我刚指着这位大小姐骂了个痛快,小命肯定也是保不住这心念动,他立时哭丧了脸,往他的方公子身后躲。男人却似是全然不曾注意赵忘尘的惊恐,只含笑回应他刚才那个问题:“你没听说过萧远枫萧大将军有幼妹,闺名晓月吗,据说,萧小姐幼时便与卓大将军之堂弟卓子云订下”“不许你提那个人”少女忽地怒喝声,手中的短剑都半举起来。看眼少女即怒且恨的神情,男子兴致索然。罢罢罢,无非又是个天真女人为情为爱做下的可笑之至的愚蠢行径,只看这麟半爪,也可以轻易拼凑出整个故事来了。实在叫他没有继续探究的欲望。

  第三章 虎皮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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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对萧大小姐没什么兴致,萧大小姐却总算是见着了家兄长之人。此刻她举目无亲,后有追兵,心中怎能不恐慌虽是羞恼至极,那短剑半抬了抬,也终就放了下去。“你你既然与我兄长有旧,若能保护我回去,我定让大哥好好赏你。”她此番离家出走,总算是经历了些事,此刻已经懂得要收敛那种大小姐的派头。然而终究还是放不下身份身段,虽然不至于再颐气指使,这等乞人相助之时,她也还是颇为矜持,说不出那个“求”字来。轻尘哑然失笑:“赏我”他的语气古怪,惹得赵忘尘讶然眼望过来,偏这位大小姐犹自无知无觉,天真点头道:“我兄长是御命讨贼大将军,官居品,手握重权”听了这样威武的官名,轻尘到底是生出些人事全非,恍如隔世的奇特感觉来。哦,不对,是已经隔世了他似笑非笑,带了几分调侃道:“官居品,手握重权那还不容易。守上亩三分地,自家立个三岁小皇帝,自家刻个玉玺,自家给自家封个将军,再自己往圣旨上盖个戳”萧晓月脸上红,又羞又怒:“不要拿那等人和我兄长比我兄长所拥立的,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京城沦陷,废帝疯癫,若不立皇上,不正君位,何以号召天下英雄他日秦人若以疯帝之令而召诸军入京,各方将领,又当如何推脱我兄长当机立断,迎奉藩地皇族为君,又何尝不是为了大局”轻尘的脸上还是那种让萧晓月看了就上火的笑容:“当然是为了大局啊。只可惜,皇室血脉虽然凋零,却好歹还剩下那么几个。心为大局着想的将军也到处不缺。所以,大家都立上皇帝,这秦人打不打也都无所谓了,赶紧在自家窝里争出谁是正统才最重要。”萧晓月向来以家门为荣,眼前这男子却偏偏要将兄长说得不堪,她心头火起,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抗声争辩:“那些只见眼前之利的家伙,如何能与我兄长相提并论那些懦夫见到秦军旗帜就望风而逃,我兄长却曾实打实与秦人交过手,为着抗击秦人流过血汗我兄长是国之重臣,手握重兵,他曾追随方侯抗秦多年,还是方侯的得意弟子”“方侯的弟子”眼前男子的神情越发古怪起来:“据我所知,萧大将军比方轻尘还要大上几岁吧。”“你这人好无礼,怎敢直呼方侯的名字”萧晓月清叱声:“从来达者为先,方侯虽年青,但治军数年,举国上下,哪个将领不服他方侯虽未正式收过弟子,但当日曾追随他帐下,得他指点的干将领,现在皆自认是方门弟子,并以此为荣你这等庸碌之徒,如何能懂得方侯的风华气宇,气度胸怀”说起那传奇人物,她由不得露出钦佩神往之色。“气度胸怀”轻尘自从回到小楼,就不愿再去调看那些和他相关的记录。此番入世,又是直在荒野潜行。虽然是闭塞,以他的见识才智,从赵忘尘告诉他的那点信息里,他也能将天下大势推断到**不离十。只是,对自己“身后”的“盛名”,他从来未曾关心过。此刻忽然正面相对,说不出那种郁闷塞阻的滋味。忍不住冷冷哼了声,语气间极不悦,极不满。旁静立的赵忘尘小心地看他眼,心想,莫非方公子与那个传奇人物方轻尘有什么过节不成。“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晓月脸色变,握紧了短剑。她虽不曾见过方轻尘,但听自家兄长说过无数回方侯如何,方侯怎样,女儿芳心之间,便也将那逝去的传奇视成了偶像,断不容人侮辱字半句的。赵忘尘见自家公子又似乎是打算闭目休息去,不理会这位大小姐了,心里叫苦。他怕这姑娘时骄纵性子发作扑上来,然后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总是不好。想开口提醒她那后面可还有人追你呢,你还在这里傻站着,等人来抓么不如早早奔往别处去话已经到了嘴边,看看方公子,却又咽了下去。这层方公子不会想不到,既然想到了,却不点破,自是有他的道理。却不知公子究竟是怎样的打算。唉,这位姑娘,你自求多福吧。想到这里,他偷念声抱歉,从自家公子身后走前两步,有意无意半挡在少女和公子之间,岔开话题:“既然萧将军是方侯的弟子,那个卓将军也是方侯的传人,他的军中还供着方侯的灵位,为什么你们两家却要打仗”萧晓月郁怒道:“我们两家本是世交,他和我兄长又同在方侯帐下多年。可是,我兄长扶立新君后,他竟然不念两家恩义,不顾国家大局,传檄天下,说要为方侯报仇,不愿再称楚臣,又指我兄长擅立伪帝,名份不正不肯和我兄长起支撑新朝不说,还号召天下共讨我兄长”说到伤心处,萧晓月掉了眼泪,竟是说不下去了。赵忘尘抓抓头道:“听说方侯爷是楚王逼死的,卓将军为方侯鸣不是性情中人”话音未落,就听得身后的主人低低声笑。眼前的女子也是冷笑声:“什么性情中人,不过是替自己争取大义的名份罢了。方侯当年返京之前,就曾经再交待,所有将领保家卫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失职,不可怨恨朝廷。他连方侯最后的遗愿都不尊重,却会真心想着为他报仇”萧晓月越说越是愤然:“他不过是仗着手里势力强,不肯再低头称臣,拿死去的方侯给他当门神而已我大哥说,别看他每天在军里供着方侯的灵位,到了方侯的生辰祭日就当着全军嚎啕痛哭,可是若是方侯泉下有知,英灵入梦,他会被吓得不敢睡觉”“不会吧”赵忘尘难以置信。“哼。”萧晓月怒道:“他如今所作所为,哪点配作方侯这等盖世英雄的传人拉虎皮做大旗,方侯的英名成了他的踏脚石擦脚布”“够了。”男子淡淡开口,语气并不重,却足以让怨气冲天的萧晓月愕然住口。“打方轻尘的旗号和扶立傀儡皇帝样,谈不上光明正大,也没什么值得指责。你既然不觉得你的兄长有什么不对,就不要逞口舌之利,肆意攻击别人。”是人就会有私心杂念,就会想替自己争取最多的利益。手中所握的权力越大,心中所生的欲念,也就越强。所以,都很正常。切都很正常。方轻尘淡漠的语气中,已经带出点淡淡的厌倦。萧晓月尤自道:“这不是攻击,是实话。若是方侯复生,最紧张,最想谋害方侯的,恐怕就是他”“如果你兄长扶立的那个小皇帝聪明伶俐,对政务闻知百,那最紧张,最想他死的又是谁”略带讥诮的语气,说得萧晓月脸上阵发青。赵忘尘从不曾见方公子生过气,此刻听着方公子语气越来越不善,心中有些隐惧,赶紧又岔开话题:“既然卓凌云与萧将军已经是对手了,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萧晓月刚止了不久的眼泪,又是盈盈欲落,低了头,再也不说话。“还能为什么美丽尊贵的小姐,当然是觉得,天大地大,自家的事最大。哥哥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家里打起来了,大小姐怎么自处呢劝不了哥哥,只好去找心上人。小姐定觉得自己这样情深义重,爱郎也必然和她样,为情而痴,只可惜”这样凉薄的话,说得赵忘尘都有点不安。萧晓月这么骄纵的性子,听人如此讥刺,却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放声大哭起来:“我只是想求他去劝劝他堂兄,两家不要打起来,我有什么错我心意,只想大家都好,只想别再死人了,这有什么错我为了他们家,跟大哥吵了多少回,哥哥那么疼我,却第次动手打我,打我耳光,把我锁起来我从家里逃出来,千里万里地来找他,我为的是什么我只想着,他能劝了卓凌云万事都好,实在劝不了,我和他就起悄悄走了,我不当小姐,他不做少爷,管他将来谁得天下谁掌权,我们只要守在起就好,我有什么错他不帮我不肯跟我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抓起来威胁我大哥,他怎么这能这么狠心”痴情的女子负心汉,如此美丽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赵忘尘几乎都要和她起痛骂那男人了,却见方公子只是森然冷眼,全不动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把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大太重,茫然不懂人情世故,风云变幻。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不到,女人的爱对于男人,在男人的抱负面前,是怎样的微不足道。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被宠爱,被呵护,被照料惯了。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原来有很多事,不是自己撒个娇,哭两声,就可以争得到,求得来的。明明知道局势已然至此,却还逃家奔敌,在那心意,念着自家私情蜜爱之时,不知她可有过时半刻,想过自家兄长的立场处境,是怎样的尴尬为难。与其怪别人无情,不如怨自己天真。

  第四章 生死念

  萧晓月哭个不住,轻尘有些心烦:“哭什么负心归负放你逃出来,总还是念了几分旧情。你想让他怎么办你这个头号大敌的妹子,大摇大摆跑来找他,还好他是卓将军的兄弟,否则这两军敌对的关头,只凭个私会敌方人员的罪名,他现在就是有百个脑袋,也已经掉完了。”萧晓月怔怔拭泪:“你以为,是他放我逃出来的”轻尘连话都懒得答了。这还用问吗就凭这位大小姐这点本事见识,被人卖了也会兴高采烈地帮人数钱。身在敌方重地,大军之中,若不是有人故意纵放,她能逃得出来萧晓月眼睛红肿,愣怔半晌,摇头:“我也希望是他放我走的。可他没有。他说假话骗我住在他府里,暗中吩咐下人看管住我,等我大哥大兵发到时,就要把我押到阵前侮辱。是阿虎偷听到了这话,叫我赶快逃走,而他,还带了人来追我。阿虎拼死替我断后,被他抓走,他他只是只是在最后没有下令放箭射死我而已。”萧晓月低了头。“阿虎是我乳兄,我被大哥锁在府里,我是求他帮了忙,才找到机会逃出来。这路上也都是他照顾我,我才能走过来。这些他都知道的,可是,他还是不肯放过他”轻尘立马失了兴致。乳母的儿子啊,看来又是个陈腔滥调的老故事了。无聊故事,无趣,更与他无关。萧晓月的心思,都在爱人身上,只是喃喃自语:“他不杀我,是因为我活着,比死了对他更有用吧”赵忘尘眼见方公子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萧晓月却看不出对方已经根本没兴趣去听,还似乎要接着说下去,正琢磨自己该怎么打断,脸色忽地变了,忙忙对那姑娘摆手:“别作声”萧晓月惊,凝神细听,杂乱的步子起落,模糊的言谈对话,还有兵器与甲胃碰撞的声音,已经从门外隐隐传来。她的脸上霎时失了血色,片苍白。搜山的官兵,追来了。萧晓月彻底绝望,举起了短剑。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让他们将她抓去威胁大哥的赵忘尘赶紧退到轻尘身旁,嗫喏哀求:“公子,你想想办法吧。那些官兵看我们和她在起,也会把我们当成同党来办的”轻尘叹了口气,睁眼,拂袖站起。这轻轻声叹,不是无奈,而是释然。仿佛千缕万缕烦恼丝,千百纠结的犹疑,都在这刻被刀斩断。他不过是淡淡然站起来,赵忘尘却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是寒锋出了鞘,懒散悠然褪尽,唯余锐利森冷。那边萧晓月意图自戮,意志虽坚,手抬起,却颤抖着不肯听她使唤,迟迟扎不下去。正待闭目横心,咬牙再试自尽,眼角却瞟见那那直安坐的人悠然而起,拂袖之间,她握着短剑的手莫名地酸麻,垂了下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抓握,才不至于将那护身的利刃也掉落在地上。轻尘微微挑眉。没有料想到,这样个温室里成长出的女子,骨子里却也当真有几分武将的烈性。萧晓月却听得身后声惊喜的大喝:“找到了”骇然回身,却见庙门之外,已是密密麻麻,立了几十名士兵。当先名将领,身材魁梧,豹首环目,黑扎扎油腻腻乱蓬蓬脸络腮胡子,令人望之生畏。还不待萧晓月回过神,只听得那人断喝声:“全都给我拿下”萧晓月银牙咬,再不迟疑,回手便将剑锋往喉头处抹去耳旁惊呼声起,眼前天地暗,手中忽然空无物。抬眸处,眼中所见,唯有那人可担天地的背影。那方公子是怎么从神像前掠到了萧晓月身前,又是怎么夺过短剑的,竟是谁也没有看清。他只是漫然在指间把玩着锋利的短剑,淡淡向门外人道:“将军如何称呼”那高大的将军,不自觉后退了步,却又在意识到自己的怯意之后,赶紧挺起胸膛:“卓将军帐下左卫官高涛,我奉命来追捕逃犯,你若是无关之人,快快离开。”轻尘微微笑。现在倒不再要求全部拿下了。这人看似介莽夫,内里却还真是个随机应变的人物。“高将军是要将逃犯押去见卓大将军”“卓将军日理万机,哪里用得着去操心这等小事。此事自有凌方将军指挥搜捕,捉到了人,先押到山下永安城,凌将军那边去。”那人问,高涛便答,温驯顺服得自自然然,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凌方卓将军的部曲长”“莫非阁下认得凌将军当年卓将军尚在方候帐下时,凌将军曾经是卓将军部曲之长,如今可是卓将军的左膀右臂,亲信爱将了。”高涛神色恭谨。眼前之人虽然满身风尘,衣着无奇,但隐隐间的威势气度,竟是连自家的卓大将军也不能相比。在这奇异之地,遇到奇异之人,他怎能不多加几分小心。“确有几面之缘。”“即是故旧,那就万事好说了。”高涛努力让生来凶恶的面容展开最真诚的笑容:“奉将军之令”“我自是不敢打扰将军办公事,只是多年不见故人,颇为想念,不知将军押解犯人之时,可愿捎带我同前往会”话是问得客客气气的,但高涛就是没来由得觉得身上冒冷汗。他倒是想说“不”呢,哪头蛮牛也不会喜欢身后跟上只老虎。可想下刚才人家夺剑的身手,罢罢罢,管你什么来历,先把人哄回去,扔凌将军那,也就不是他的责任了。“这个自然,大家起同行便是。”高涛用力挥手:“来啊”把手指了萧晓月:“给我绑了”萧晓月苍白着脸向后倒退,眼睛已经盯住根破烂柱子。那方公子头也不回,却在此刻漫声道:“萧小姐,你要撞墙要咬舌我都不拦你。只可怜了你那乳兄条性命。”已经准备向那柱子头碰去的萧晓月怔刹住:“你什么意思”“萧小姐以为,你那乳兄拼死救你出去,如今你死了之,那些人得不到你,会将愤怒发泄到谁的身上他能死就是运气,更可怕是会连求死都不可得”萧晓月愣了下,忽地怒指高涛,大喝:“卓子云在哪儿他把阿虎怎么样了”高涛冷冷答:“子云将军去大将军帐下听令了,小姐之事,现在已经全数交与凌将军负责。那个什么阿虎,想必现在也关在凌将军那里。”萧晓月咬了咬牙:“好,他卓子云躲起来不敢见我,我现在倒要去见见他大不了就是死,有什么可怕我跟你们走”“好既然你爽快,那”“高将军”那方公子语气温和道:“萧小姐到底是女儿身。若叫士兵上绑,损了她的清誉,岂不是断她活路。小姐是尊贵之人,于未来大战,又有极大用处,将军不该对她太过无礼。”这话虽是劝说的语气,高涛却没感到有半分讨价不价的余地,想想那萧晓月确实性子烈,刚才就试图自杀过,还真是不能逼得太紧。当即道:“既然有先生说情,万事都好商量。”他把目光转向萧晓月:“萧小姐,我就信你次,不绑不锁,把你当贵宾迎回去,盼你最好也别耍什么花招,免得大家起难看。”萧晓月苍白着脸,只恨恨哼了声,并不说话。轻尘却回头,冲赵忘尘招了招手。直缩在边的赵忘尘赶紧跑过来。“我要去军中。你若是害怕,就不必再跟随我了。那马送你,马上的银子,粮食,水,也都归你。”他的语气依然是极平淡,听不出半点感情。来则来,去则去。分则分,合则合。他总是这样不在意。赵忘尘脸色吓得煞白:“公子,就算是龙潭虎岤,我也是定要跟着公子的。”只见方公子笑,却也没什么额外的欢愉:“好,那就走吧。”赵忘尘就赶紧去解缰绳,牵马,寸步不离地跟在他所选择的保护者身后,在众官兵无比警惕的包围中,下山去了。信步走下山坡之前,轻尘懒懒转头,漫不经心,看那年久失修,已经快要坍塌的庙宇。腐朽的殿门之内,破败的佛像,没有香油映照,黑沉沉不可辩认。这样高的山巅,砖瓦,砌起这泥雕木塑的神灵居处,世人之心,不可谓不诚。然而旦灾难降临,神灵无力,百般祷告也是无用时,世人将之弃如敝履,也是绝无迟疑。那些曾经三步跪,五步拜,匍匐尘土,攀爬上这山峰的信徒,是心有所求。又有谁会三步跪,五步拜,匍匐尘土,攀爬上这山峰,只为了报答个已经失去了神力的神灵,那些旧日以往曾经的眷顾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挡不住这庙宇的破败。若是神灵有灵若是神灵有灵若是这曾经被人供奉又再被人抛弃的神灵,果真走入这个世间,那些曾经的信徒,会欣喜若狂吗抛弃了他的,会不会惶恐。求之曾经不得的,会不会怨愤。求之而得了的,会不会紧张,他们从神灵那里得到的,神灵会因了他们曾经的懈怠不恭再次收回,转赐他人。会不会有人在第时间跳起来,要趁着这神灵肉身柔弱之时,将他打个神魂俱灭然后,他们才可以继续安心地,大慈大悲地,向天下人宣扬佛经神典,终有日,神必会重临人间,超渡世人脱离苦海他此刻停了步,周围的士兵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微微有些躁动。轻尘扫了眼周围,莫名笑,回身下山。真是很让人期待啊此时此刻,轻尘,终于又成了方轻尘

  第五章 兵帅之间

  说萧晓月已经被抓到,凌方还是很不快活。好男儿血染疆场。沙场破敌,那叫英勇,那叫痛快跑到这里来吆吆喝喝,指挥捉拿个弱女子,除了丢人现眼,就是丢人现眼啊这等不义之事,卓大将军不好亲为,自然往卓子云身上推。卓子云当然也是千万个不愿意,早就学泥鳅,知机地躲出老远。于是乎,他这个大将军的亲信部将,责无旁贷了。难堪归难堪,不愿归不愿,这好差事他却没人可以推托去,只好硬着头皮顶上来。不过,对那个自称是他的旧识的神秘人,他倒是颇为好奇。坐在永安府衙中,心痒痒地向先头奔来报信的小兵询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小兵什么也说不清。啊,那人两个眼睛张嘴,五官都齐全。还有什么啊,匹瘦马,满身是灰,好像是赶了长路。凌方正泄气,门口已经又有人来报,高涛他们已经到了。凌方心喜,先交待不可对萧小姐失礼,再传令去将客人迎入正厅,然后自己也急急从内堂往正厅去。他也没让校尉通传唱喝,自己悄无声息走了进去。大厅两旁布满了亲卫士兵,人人如临大敌,手按佩刀,神情凛然。厅中央,萧晓月满面愤然,个陌生的瘦小少年,挨在位身材欣长的男子身旁,神色惊惶。另外那个男子正背对着他,同高涛低声说着些什么。凌方的看到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只觉得脑子里嗡的声,瞪大了双目,再也移不开眼。袭已经辨认不出本来颜色的普通长衫,个熟悉到让他不能忘怀的背影。他的心狂跳,似乎要跳出胸腔来。浑身热血都向头上冲来,他双颊燥热,有些昏眩,只觉得头重脚轻,几乎站立不稳。他,还有千千万万同样他样的热血男儿,曾经满怀崇拜和敬慕,去仰望个身影。那人马上的英姿,已经刻入了他们的记忆骨血,清晰得仿佛他从来未曾离开。时移世易。那个人,已经死了啊眼前之人,没有骑马,无盔无甲,头发蓬乱,衣衫不洁。可是就这样个背影,却让他心中记忆的,那人的千万种身影姿态,全都鲜活起来。那两个字就这样到了喉头,他却发不出声音。是太过尊敬,也是太过希冀,他张了口,却说不出话,模糊是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散了个幻影。就这样,挣红了脸,瞪大了眼,僵在那里,眼看着那人,微笑着,转身。转身瞬,仿佛千年。从容的动作,淡淡的笑颜。理智灰飞烟灭,想不起他面前的应该是个死人。叫出方侯两字,凌方低首屈膝。如多年以前,他还只是士兵的时候,他向着他的元帅,行了大礼。切的切,都只不过是,身体的本能。方轻尘被高涛行人前呼后拥,尊敬地押送到了大厅。萧晓月愤怒,赵忘尘惶恐,他却直是温和从容。路行来,和高涛漫谈闲话,便是进了永安城,走进这四周驻军无数,刀光剑影的府衙正厅,他的神态,也还是样悠闲。听得极细极微的脚步之声,他微笑转身,正对上凌方倏然惊震的神情。他不禁笑,笑之间,人已经从大厅正门处,掠到了刚从内厅走出来的凌方面前。厅内之人,只忽觉疾风劲卷,眼前花,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已经是到了将军身边。这满厅亲兵,反应慢的还在愕然张口结舌,反应快的已是钢刀出鞘半。高涛也惊呼声。妈呀,这等身手,他可千万别是个刺客念至此,汗下如雨,高涛深悔自己冒失。若是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满室刀剑出鞘之声,身后寒光闪闪,利刃百千,漫漫逼来。方轻尘也不回头,只是微笑静立,疾掠时带起的强风,硬生方叫出唇的两个字压了下去,袖中拂出的柔力,托住形,不让他跪下。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欣然道:“多年不见,将军别来无恙。”凌方直着眼愣愣看了他会,才慢慢有些明白过来,迭声应:“无恙,我无恙,我你”他心中慌乱,却也已经明白,自己刚才当众呼叫有些不妥。但忽然面对上他死而复生,敬仰无限的方侯,他怎能不手足无措,怎能不无所适从他这里茫然不知所措,有人却忍耐已久,见他现身,终于发作出来。萧晓月冲上前来,喝道:“你们把阿虎关到哪里去了”凌方这时脑子根本不够用,哪里还理会得了萧大小姐的喝问。倒是方轻尘微笑着附和问了句:“人关在哪”凌方怔怔地答:“后园地牢。”被萧晓月打岔,他的眼睛终于往旁边转动了下,忽然看见满厅的亲兵,都在那厢舞刀弄剑的,大概若是不是担心自己这个“人质”,已经冲上来要在方轻尘身上扎上几百个透明窟窿了,大窘。“混蛋,你们这些混蛋干什么都给我退下去这位是这位是”怎么连称呼眼前的人啊“萧将军与我也是旧识,可否看我薄面,先将他放出来,以安萧小姐之心。”凌方立时挥手,急急喝道:“对,旧识,都是旧识。你们快去把那人给放出来”在场的人都看出凌将军神情不对。旧识,卓将军和萧将军以前还旧识呢现在这要打仗啊凌将军昏头了可是,看他也不像被胁迫的样子,军令大如天,没人敢违背。即时就有人遵命而去。唉,上头这些糊涂人糊涂事,还是留给上头自己解决去吧。方轻尘又萧晓月道:“萧小姐,我与萧将军,卓将军,皆有些故旧之情,小姐还请放宽心,暂住几日,或者我能劝得卓将军回心转意,免息干戈也未可知。”凌方当然不会反对,事实上,就算方轻尘当场要把萧晓月与阿虎放走,他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此时方轻尘如此安排,正可把他从窘况中解脱出来,忙道:“说得是,小姐请赏脸暂住数日,府中上下,必视小姐为贵宾,断不敢有丝毫无礼冲撞的。”萧晓月也竟也能平静下来,点了头。事到如今,就算是莽撞如萧晓月,此刻也明白过来,这位方公子必定不是常人了。虽说仍不敢放任自己抱太大希望,但眼前境况,总比绳捆索绑当阶下囚要好上许多,岂有人家给出台阶硬不下的道理。纵然心中忐忑,面对笑容可亲的方轻尘,这样番温和的交待,她到底是收敛了,不再有不知分寸的举动或言语,乖乖点了头。方轻尘复又微笑道:“凌将军,你我多年不见,实有许多别离之情当叙,何妨”“是是是,对对对,我们正该置酒共欢,竟夜长谈”凌方连声答应,恨不得立时踢飞干闲杂人等,关起大门独自面对他的方侯。

  第六章 天衣无缝

  凌方的手下动作很快,招待安置萧晓月和赵忘尘,为方上房,备上酒菜,关上房门,称得上干净利落。可是凌方心里像猫抓般,这段时间对他真是无比漫长,无比难挨。好不容易眼前再没闲人了,房间门窗都关得密密实实了,离得最近的兵士,也都被他赶到院子外头,再尖的耳朵也听不到什么闲话了,凌方这才能端端正正对着方轻尘深深拜倒,声“方侯”叫出来,心头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悲。直强抑胸中的惊涛骇浪,此刻无可抑制地全都表露在了脸上。方轻尘只是安坐不动,受他礼,笑道:“我死去经年,今日诈尸,你不怕”凌方满脸通红:“方侯切莫取笑末将。”要是当年那些高官大将,尤其是目睹过方轻尘掏心自尽的惨烈的人,再见到方轻尘,如果不大叫“鬼啊”,那说明心理素质良好。凌方不是。他是方轻尘旧部中原来的下级将领。当年方轻尘之死,对于他,还有许多和他样的中低层将领来说,根本就不可思议。从感情上,理智上,他们都不能接受。方侯是谁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小人所迫,冤死在金殿之上他怎么可能无计脱身那定是谣传,是误会他们的元帅,定是负伤了,潜藏了可是几年过去,国事飘零,他们所爱戴的元帅,却仍旧杳无踪迹。这些旧部,才不得不接受了这样残酷的事实。所以,再见到方轻尘,凌方震惊,狂喜,疑惑,却无惧。他没有星半点考虑过,这个方侯,会是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不是心怀叵测之人,借容貌相似,冒充与他”凌方吭哧两声,道:“方侯可还记得我”若是当年和方轻尘没有过正面接触之人,见到方轻尘,恐怕是要么认不出他,要么怀疑他的身份。凌方也不是。方轻尘点头。“你原是卓凌云的部曲首领,经常跟着他在我那里出入,但是与我终不算相熟。就这样认定我的身份,总是太鲁莽了些。”凌方再拜于地,竟是不肯起来:“方侯您素来爱兵如子,虽然是王侯之尊,于军中之时,也常混迹于我们这些普通军士之中。您与我们同饮共食,共欢同乐,于方侯来看,怕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芥微之事,风过无痕,无需在意的。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兵士,却是生世,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荣耀与恩德。末将当日,也曾有机会与方侯相对饮酒,还还和方侯角力,小小胜过回。”方轻尘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你这家伙。我记得,那回打了胜仗,大家高兴,酒也喝多了,我下场与大家比试,连着打败三十几个人。赢场赢得碗酒,我连灌了三十几碗下去,到后来,头也昏了,眼也花了,力气也没了,你这家伙乘人之危,趁我快醉倒的时候跑来邀斗,当着全军的面,把我给摔得灰头土脸。”凌方的脸已经红得发紫,快成茄子了。“我当时也是多喝了几口,看着兄弟们个个给方侯打败,就热血上涌,不知轻重了。如此冒犯方侯,方侯不但不怒,反而赞我勇武,提升我为百夫长,又将我荐给了卓将军,成为卓将军的部曲长”方轻尘心说,我那是喝多了他赞是真心,推荐也是实意,只不过,第二天酒醒之后,早想不起当时自己是把谁推荐给了谁。这种事又不是如何光彩,他手下那些视他如师如神的将士,自然不会在他跟前多嘴再提。而受他提拔的兵士没有千也有八百,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特别上心。被摔跤,他其实也挺痛快,当然也不会因此去专门搜寻那人为难。不过,若是他当年知道,将他狼狈摔过跤的家伙,其实经常就这样方便地在自己眼前晃,嗯凌方还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多么幸运,才躲过了方侯的玩笑和“摧残”,在他的心目中,方侯的形象那是高大完美,无可挑剔。此刻他仍拜于地上,抬起头来,激动道:“似这样与兵士们言谈无忌,胜负无怒,赏功罚过,提拔才士,方侯当日言笑,当初曾对我说过的每个字,我至今仍铭记不忘什么人假扮方侯,可以骗得过我等曾在方侯帐下效力的军士方侯的风采气度,世间无双,便是天下最出色的易容高手,又怎能效仿,我又何需多疑猜忌”方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