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食物,需什么药材,都是句话的事。而狄九也不必总是为防暗算而宿于荒郊,直接通城过府,投店住栈就好。 当然,这样豪华的马车,也相当笨重。要驾着它去抄小路去翻山越岭,却是不能。小楼里,大家本来想着方轻尘这番做派,是有心找个理由,带着狄九走大路绕远。谁知道到了车不能通行,而要绕路又太远的岔路,方轻尘直接下令将马车给弃了,换辆小的赶路,等到了下座城池,再去找辆无比豪华的换回来 这下小楼里诸人可坐不住了,张敏欣差点把方轻尘的耳朵给吵聋。 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你就言语刻薄,时不时讥讽狄九几句有什么用啊你倒是拦他啊 方轻尘只是装聋作哑。每每乘着狄九发病,或是给阿汉输功时,倒也作个势,副意欲偷袭状,可是总也不见他动手。心情好时则出了马车,招呼了帮山贼,陪他块喝酒聊天,甚至呼五喝六地赌钱,呆得闷了就骑了宝马,放缰奔驰,直跑出十几里,再勒马转回来,意气风发地看着帮人盯着他那匹宝马,无比眼红地神情。 他日子过得悠哉游哉,而不管他做什么,狄九都无动于衷,不置词,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受他的影响。 眼看方轻尘带着狄九,轻轻松松穿州过府,没有什么阻碍地已经通过了国境线,小楼里,有人终于拍桌子了。 “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是在拦他,还是在帮他” “废话,我拦他不就是为了帮他吗硬拦只能要掉他的命,我只好慢慢找机会了。”方轻尘的回答毫无诚意。 “你就算不能直接拦,也该尽力拖慢他的行程,干嘛处处给他方便” “切,你让我去做那种拆桥堵路,给马下泄药地无聊事不成传出去,我的面子,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再说了,以前狄九缚手缚脚,是因为找不着正主,现在他既然知道了是我干的,还能由着我直阻拦他逼急了,他立马就能跟我拼命。更何况我也不是给他方便啊,我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能过得更舒适,更自在。更威风吗” 方轻尘悠然答:“再说了,我暗中不是还在行动吗别人不知道。你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查,会看不到。” “呸呸呸,就你那慢腾腾,温吞水地所谓暗中行动看看你自己平时的为人行事,你自己说说。符不符合” “咦以前是谁动辄说我行事太狠太绝太不给人留余地了”方轻尘诧异。 “你”张敏欣恶狠狠磨了磨牙:“我不管你搞什么鬼总之你记住,你要拦不住他,他就死定了。我们是否同情他根本没任何意义,只要他踏入小楼地范围,我们地自动防卫系统就会立刻把他处理掉,这些已经被默认的核心程序,我们是无权干涉修改地。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敏欣恨恨地切断了联络。与监控室里的几个同学起哀声叹气。 见鬼了,当初,大家是怎么答应由方轻尘这个别扭的家伙来处理问题地呢早知今日,当初极力劝说老好人劲节出面,那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吧 方轻尘高踞马上。冷冷笑。 拦不住他,他就死定了。可拦住了,莫非他就能活了 他平静地回头,去看那坐在车辕上赶车的狄九。阿汉就坐在他地身边,整个身子依靠在他的身上,把头枕着他的肩。径自沉沉睡去。 似是对情义甚笃的兄弟就这样相伴赶车远行。人倦极,伏着另人安然入眠。待得醒来,便会接过马鞭,轮换赶车,共度旅途。 阿汉每天都需要晒太阳,有时候,狄九会抱着他在外头慢慢地走,或是扶他骑了马徐行,有时候就这样,直接坐在车辕上赶车,让他安然靠着自己沉睡。 他总是那样抱着傅汉卿,伸手扶着,护着,卫着,然而,所有的姿式都只是种冷漠的守卫和保护,没有丝毫地亲密和热情。 不会有纯为感情的拥抱,不会有纯为爱意的亲吻,他明明是傅汉卿身边最亲最近之人,距离却又遥远得万水千山都不能及。 他是将傅汉卿当成个醒着的人那样照顾,考虑到他随时可能醒转的舒适,确保他每分肌肉,每处肢体都不会退化,可是,他从不对傅汉卿说话。他的眼神总关注着傅汉卿,注意到傅汉卿的切需要,却从来不肯流露过多地温情和关怀。 只要能确保傅汉卿安安稳稳,舒舒适适,没有危险,不需呵护,他就会静静坐在边,连根手指也不会再多碰傅汉卿下。 看起来,他是世上最接近傅汉卿的人,而事实上,他却直在用他所有的理智,拉远着和傅汉卿的距离。 那样温暖的阳光照下来,洒了他们身,阿汉地睡容愈发安详,便是狄九素来漠然森冷的眉眼,都似乎柔和了许多。 他让马车行进得极之平稳,却还是不放心地腾了左手,小心地护持着阿汉,唯恐他受到任何剧烈的震动。 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情况,他都会做出对阿汉最好的准确动作来,且所有的切,已经是熟练到是出于本能,做得那么流畅自然,理所当然。 方轻尘默默看着他们,忽觉意兴索然,回了头,控着马,慢慢地行在队伍最前方。
第三百十九章 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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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之上,马车之前。 宝马轻衣,潇潇洒洒的方轻尘,忽然轻轻叹,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些天,他总是在边冷眼旁观。看着狄九个人,细心地照料着阿汉。 阿汉,是天二十四小时,都需要被周到地照料的。而狄九这个照料者,也就从来不可能有正常的,超过个时辰的睡眠。 天二十四小时,他都得不到休息。天天如此,夜夜如此 那些山贼暗探,只是帮着跑跑腿,奔走开路,买食物,办汤剂,煮药膳,打打下手而已。而具体照料阿汉的切,狄九从来是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 狄九必须每天换着花样,给傅汉卿准备天八顿的流食,其中最少四顿必须有药物滋补之效,温度必须适中,且必须让阿汉能自己吞咽下去。 狄九必须每天替阿汉全身各处岤位扎针,以针力刺激他的肌肉,关节,甚至内腑,不会因为长期不用,而渐渐萎缩。 狄九必须每天极细致地替阿汉按摩每寸肌肤,且不断用内力替他推拿,确保肌肉的活力。 狄九必须每天帮助阿汉活动手脚,确保在他醒来之后,手足仍能如常人般自如动转。 狄九必须每天替阿汉传功输力,运转十二周天,让阿汉的身体内部时刻保持着生命力。 狄九必须 桩桩,件件,看得多了,方轻尘心下便越发烦燥起来。 虽然自己在身边,虽然自称是阿汉的同学好友,但那些事情,他从来都是袖手旁观。绝不帮忙的。路看 那种忙,他不想帮,而且自认也帮不来。 然而,这个人,就是这样,平静地忽视着自己,照料着阿汉,年。又年。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是什么令他有如此的耐性和坚定,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 纵然刻意拉开和阿汉的距离。他却没有疏忽过丝毫对阿汉的照料,尽管,他照料别人的时候,自己却无时无刻不被伤病所折磨。 再大地痛楚,他连眉眼也不会动下,旁的人自是看不出端倪来。却又如何瞒得过方轻尘的眼睛。 方轻尘知道他在痛,直在痛。这个已经伤入骨髓,病入膏盲的人,身体各处的痛楚,几乎是永久性的。无时无刻,从不停息。 没有什么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此肆意地压榨生命。便也必然被生命所报复。 自己的胸口忽然间也有些疼了,方轻尘闷闷地伸手到怀里去掏药。 风劲节费心思替他配地药,他哪里会记得按时去吃,也就是这样,旧伤发作的时候。被疼痛提醒,随便吃粒应付应付了事。 他边吃药,边继续走神。 全身上下都是伤,无处不痛,无刻不痛,永远永远。没有停歇。永远永远,不得舒适。这种感觉他真地可以习惯真的可以不以为意 可惜走之前,没有想起来要好好问问小容。 小容的身体也直在承受着伤痛,也依然是全身各处,都时时煎熬苦痛。不过他心胸豁达,懂得善待自己,也能够善待别人,再多的苦痛,也可以释然接受,坦然相对,也不会逆反地拒绝身边的关怀和温暖。 而这个人过于隐忍了。 方轻尘摇了摇头。反正切纯属此人自找,可怜他生病,可怜他有伤他方轻尘还没有那样慈悲的心肠,也绝不至于蠢到去找狄九表现他地同情心。 背后忽然又传来阵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听得让人实在不痛快。方轻尘忍了又忍,突然拔马回头,到了马车边上,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往狄九怀里扔:“病发得特别厉害时,吃粒” 这次他从风劲节那里敲诈来的,专门给狄九的灵丹妙药。可风劲节说了,他得见着狄九这个真人,亲手诊脉看病,才能真的对症下药。现在这药只是他估摸着配的,效果肯定不够好。 既然风劲节说效果肯定不够好,方轻尘也就理所当然地直没拿出来。只是今天狄九咳嗽得也太折磨他自己的耳朵了,而且那么,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狄九待得咳嗽止了,才把那药瓶拿起来,也不多看,随手倒出粒,吞了下去。 见他吃得这等俐落,方轻尘倒甚是后悔。早知道他如此不防,他不该给灵药,直接弄点迷药往里头放,不是啥问题都解决了吗。这么想,简直有些懊恼了:“你还真不怕我下毒” 狄九冷冷哂。方轻尘两世为人,虽说性情处事,变化极大,但不管是当年假做仁厚宽宏地代名将,还是如今肆意而为的怪异性子,明摆着都使不出这样的手段,最多也就只是嘴上说说。这种人 平时倒爱装个狠毒无情,刻薄冷漠,可要真论到不择手段,歹毒残忍,你只怕连我的成都比不上。 狄九心中竟是莫名叹。这人啊,初看起来倒是千伶百俐,比那头笨猪聪明无数倍,可只怕骨子里,也有同样的愚蠢和固执吧。 心念转瞬来去,狄九却突觉心胸之间,片释然,数年来地紧绷郁滞,苦痛沉积,竟是消去大半。他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惊诧。 他也是知医之人,更清楚自己的伤病有多么严重。当年在修罗教中,也见多碧落的神医之术,神奇之药,却从来不能想象,谁能只用粒药,就能对他的顽疾生出如此效用。 他默然握紧了药瓶,眸光在傅汉卿身上转即逝。 他虽掩饰得甚好,但方轻尘是何等人物,再细微的眼神波动,哪里瞒得过他的目光。 “药很有效吧” 狄九点了点头。 “对你有效,不代表对他有效。天下没有百病都能治地神药。”方轻尘悠然道:“这样简单地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但他既然能连面也不见,就配出治疗我的灵药,这样地本领能力,应该也样可以治得了他吧” “能不能,和做不做,从来都是两回事。” 狄九也不动怒,心平气和地点点头,把药瓶收进怀里去了。倒让好整以暇,等他不平,等他生气,等他愤而争辩的方轻尘很是失望。 “真难得,明知他不肯救阿汉,你居然没把他的药扔回给我。” “这种药效果非常好,这些年来,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既然对我有用,自然要留着。”狄九坦然答。 方轻尘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如果你肯跟我走,让这药的主人亲自为你治疗,就不止是时的轻松了” 狄九扬眉望他,略有些讶异:“你明知我不会,为何还要浪费唇舌。” 方轻尘不痛快地哼了声。 直生病,直忍受痛苦,切切成为习惯后,自是觉得人生片灰暗,活着全无乐趣。但任何事终是要比较的,越是伤痛的身体,才越能感受到健康的可贵。他已经成功利用灵药,让他在短时间内真切感受到了轻松,可面对这样强大的诱惑,狄九居然还是不动心。 “或许灵药神医,真有很强的吸引力,但我是什么人你不可能不知道。”狄九摇摇头:“你直说要阻止我,可是,这路上,你又真正施出过什么手段” 狄九凝眸看他:“我却不信,能以人之力兴国灭国的方轻尘,就只有这点本事” 方轻尘更郁闷了。你看出来了就看出来了吧,心知肚明好了,何必非要点出来。这不是要把我的把柄往小楼那帮家伙的手里送吗 他耸耸肩:“好吧,我承认,我虽然直说要拦你,但其实并不认为,你为了唤醒阿汉而拼了命闯小楼有什么错。很蠢,但并没有错。你不听劝,我固然很生气,不过,也许我真劝服了你,我自己又要失望了吧。”
第三百二十章 有何不好
是啊,这路,方轻尘好声好气好商量,处处留手处处让,说穿了,就是私心里,他其实也并不是很想硬拦狄九。否则,他若是真的诸般手段尽出,哪里容得狄九就这么安安稳稳,走到现在。 “既然如此,你何必再拦” “没办法,我不能看你去送死。”方轻尘冷冷道:“别误会,对于你的遭遇我从不同情,也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感人。我不愿你死,只是”他垂眸,看了神情安然,沉睡不醒的阿汉眼。 “只是为了他。别说你就是死闯小楼,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就算你真的唤醒了他,你却死了,这有什么” 狄九平静地打断他的话:“这有什么不好” 方轻尘怔,默然定定看着傅汉卿。 是啊,这有什么不好 狄九迟早是要死的,现在就因伤病而死,明天闯进小楼被天雷打死,还是安安稳稳活过百岁,都是要死的。 无论如何,等阿汉能醒来的时候,狄九怕是早已尸骨皆寒。 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不好 生活还要继续,阿汉的伤总会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治愈,然后继续迷迷茫茫地活下去,其实也未必不幸福。 百岁光阴弹指过,为个凡人,为个曾伤阿汉至此的凡人,为个好歹都是要死了的凡人他这般操心劳神,是不是太蠢 方轻尘静静地看着阿汉,不说话。 阵强风吹过,阿汉衣发微乱,狄九手照旧赶马车,手轻柔地替阿汉理好发丝。整平衣襟。 方轻尘忽然轻轻叹:“亏得你这般耐心,年又年,肯替他做这样琐碎的事。” 狄九淡淡道:“你若很在意个人,自然会这样做。” “我不会。”方轻尘断然道:“若是我在意的人变成这个样子,我会剑杀了他,然后陪他块死。我是断断没有耐心,让他年复年,就这样无知无觉下去。也断断没有那个本事,把个人的吃喝拉撒。调理运动,等等琐碎,全部接手。” 狄九居然点了点头:“若是我和他之间不曾发生过那些事,他要是因为别的原因受伤昏迷不醒,我在尝试过所有可能之后,也许最后也会样选择剑杀了他。不过我不会去陪任何人死。” 方轻尘竟也很认同地点点头。以狄九地为人,若不是曾再伤阿汉至深,自己又曾受种种打击,了无生趣,只怕真的未必能为阿汉做到这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无当初,何来今日。”狄九冷笑。 “可是。你要死了。”方轻尘的眼睛只定定看着阿汉。 “所以,才要做最后件事。能救得成他,死前也算了了心事,若救不了他,让他与我同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不平的。” 狄九的语气依旧淡漠。 “你从未想过,如何尽力让自己活下来,等着他醒过来,误会冰释,彼此团聚” “我虽然不是神医,也知道长久晕迷的人。失去知觉的时间越长。醒来的机会越渺茫地道理。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我等不下去了” 狄九沉声低笑:“我没有本事让我自己活下去,但总要尽力尝试让他活下去。至于冰释,团聚” 真是玩笑了。 就是他能活下来,他也没想过要和阿汉冰释误会,从此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怎样才能冰释怎样才能快活 他这样地人,没有资格幸福。他这样的性情,如果当初不是在做戏,不是为了利用,根本不可能和阿汉这种人长久相处。 他们个至恶,个至善,彼此的距离如同天渊,硬要凑到起,怕也不过是彼此磨折罢了。 “我救他,照顾他,只是因为我想要这样做,不是为了赎罪,也不是为了在他醒来之后忏悔。至于他,虽然向可以善待任何人,原谅任何人,从来不记恨任何人,但我却从不认为,他会愿意原谅我。我也不想要他的原谅。”狄九漠然而断然地说。 他是狄九,他不是任何人,他不是那个天性公平慈悲珍爱生命从不记恨的傅汉卿眼中的任何人。他可以是傅汉卿唯不原谅地人,他可以是傅汉卿唯仇恨的人,即使这其中确有误会,他也从来不觉得,这样的仇恨愤怒,有什么不应该。 “方轻尘,你不觉得,其实,我快要死了,反而是好事吗他若醒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必再为难了,不是吗”狄九的眼睛里终于渐渐升起异样的光华。 方轻尘只是沉默。 是的,他要死了,或许真的是好事。阿汉不必去为原不原谅,接不接受而苦恼,他也不必接受什么浪子回头,恶人悔悟之后重新得到爱情地难堪戏码,不必强自分别,不必硬行狠了心肠去相忘天涯,不必去苦恼以后的相处,需要的解释,死亡让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阿汉总有天,可以慢慢忘却旧痛,重新生活,这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只是 他静静地看着阿汉,看着他沉睡着,什么也不知道地同学。 那样安然的眉眼,那样恬静的神容。七百年前,阿汉是第个因死亡而回返小楼的同学。七百年前,他那乱七八糟的模拟搞得教授哑口无言,搞到电脑几乎当机。 七百年前,自己因病而逝,回返小楼时,他在睡眠舱中梦不醒的样子,也和如今般无 六十年地长眠不起,他地神情始终是安详平和的。 六十年后醒来。往事历历,尽归前尘。 红尘中,那个叫狄飞地人永远死去,小楼里,那个叫阿汉地小傻瓜,迷茫茫地不问不询不想去看。 然而,七百年后,他站在寒冰棺前。长久地沉默,长久地凝思。恍恍迷乱间,几乎生生把自己的双手冻废。 阿汉,现在,这个叫狄九的人,也要死去了。 和七百年前的那人样,他其实。也是因你而死。 要过多少年,你才会醒来,又要再过多少年,你才会站在他的坟前,久久沉默。 阿汉,六十年的长眠,你痛了。却不知自己痛。 七百年的轮转,你已识得了痛,看尽了情,那么,再次醒来。你可会痛,可会伤,可会迫不及待地追究询问当年旧事,又或还是去学第世,那样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但却依旧貌似很快乐地活下去 阿汉。他要死了,你知道吗 七百年前。为什么没有人在你的睡眠舱前大叫声,阿汉,狄飞要死了,他为了你,点点地杀死了自己,你知道吗 七百年后,狄九要死了。我不同情他,我痛恨他对你所做地切,可是,他要死了,你却还在沉睡 阿汉,那个即使你恨到极处,也不忍去杀的人,终究要死了。他其实,也是为你而死。 纵然是误会,纵然是精神失控地那刻,纵然他是你生命中唯痛恨的人,纵然他改变了你所有的良善,所有的平和,纵然你为了他变得愤世嫉俗,憎恨世间的切,但是,在最后刻,你宁可用强大的精神力伤害你自己,也终究不曾伤他毫发,可是,他却,他却 他在你愤恨他至深时,为你完全放弃了他地身体,他在你痛极晕迷之时,为你拼尽了最后滴血。 阿汉,你什么也不知道,他却要死了 如果,七百年前,我们肯让你知道,如果七百年前,我们不是那么冷漠,那么理所当然地站在道德审判的角度去说狄飞的切遭遇都是活该,都以为,他并不值得再搅乱你的心,如果,当时张敏欣有意只让你看到她所选择的画面时,我们任何个,曾经站出来阻止,曾经努力把你从片迷茫浑沌中拉出来,让你面对真相,而不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为你好,觉得,你应该不会太在意,觉得,不需要给你添烦恼,如果 方轻尘闭上眼,心间忽然悲痛起来。 如果如果当年 是不是,七百年前,你就能睁开孩童的眼,看清许多事,明白许多情。是不是,这之后六世的劫,六世地难,六世的磨折,都可以不存在,不发生。 所谓的同学之爱,不过如此 我们这些来自最先进世界,被高科技宠坏的人,天性就冷漠无情,天性就不懂得真心关怀别人,天性就不善于与人相处,四千年的同窗时光,近千年地共同生活,共同模拟,才算慢慢地培养出点发自真心的浅薄关心,才在那世又世的苦难之后,终于肯保留再保留地伸出手,试图给予点轻飘飘的帮助 只是,纵然就这样拦住了狄九又如何呢他依然会死,也许只是多活,天两天,十几天,如此而已。 但要是不拦,又当如何只因为他定会死,难道他就要袖手,任凭切发生
第三百二十章 不负不弃
方轻尘轻轻笑起来,慢慢抬眸,目光清亮,却只有讥诮和冷漠,声音出奇地沉寂:“狄九,我私心里,也许真的并不希望你会放弃,但我定要拦住你。就算你已经是个死定了的人,就算我今日拦住了你,只要你不再爱惜自己,你也样很快会死,我还是不能让你闯进小楼去送死。我不能让你为了阿汉醒来这种其实毫无意义的事” 狄九眼眸冷冷,声音冷冷:“毫无意义” 方轻尘完全不理会他语气中隐隐的愤怒,只平静地说下去:“我要拦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阿汉。所以” 他冷冷望着狄九,强大的气机如惊涛骇浪般激涌而去:“我总要拦住你” 狄九不慌不忙,停了马车,抱了阿汉送回车内,这才跃下车,抬头看着仍坐在马上的方轻尘:“你已经不打算继续跟我纠缠,慢慢用软磨功夫来对付我了” 方轻尘漠然:“我没那个耐性了。” “你说你不想害我性命,现在,却已不考虑激我全力战的后果了” 方轻尘冷笑:“我岂能总让你拿性命胁制住。” 狄九点点头,神色也自平常,除探手拔剑之外,也别无更多的动作了。 看着这两位主儿情形不对,四周拥护的众山贼们赶紧着四下退得老远,紧张小心地盯着这边。 狄九倒是目不斜视,心神全都凝定在方轻尘身上。 方轻尘这个开言挑衅的人,此时却又好整以暇,并不急于动手:“你真的还是决定跟我拼命吗你应该明白,不管你怎样拼命,你的身体状况。已经注定让你没有办法赢我。而这几天” 他悠然目光扫诸人:“这几天我暗中所作之事,我就不信你没有发现。” 狄九沉默无语。 这几天方轻尘借着喝酒聊天赌钱取乐,悄悄替这些山贼把禁制都解了,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即使知道,他却没什么法子阻止,也没有考虑要去阻止。 毕竟在他面前,唯能形成阻碍的,只有方轻尘的本人。那帮山贼有或没有。是否会反戈击,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重要。 看他神色。方轻尘微微笑。 “他们的确都是小人物,但是小人物也可以做大事。我解了他们地禁制,却又想法子把他们留下,自然是有用得着他们之处。” 方轻尘淡淡道:“你我相斗,谁胜谁负,谁占上风。都无所谓。只是我们激战之时,你只怕无暇再顾及阿汉了吧” 狄九眼神微凛。他直只担心方轻尘放开手脚真正翻脸来拦他,却并不怎么担心方轻尘会对傅汉卿不利,可是 方轻尘的眼神冷冷,气机遥遥锁定狄九,强大的内息重重逼压过去,明确地告诉狄九。此时此刻他任何试图返身冲进马车,抱走傅汉卿的细微动作,都会立刻引发自己的全力攻击。 “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去把他护在你身边了,何况。你就算再拼命,哪怕是用上天魔解体**,你也没可能带着阿汉跟我打。” 方轻尘冰冷地摇摇头,仿佛是在否定他所有的努力和坚持:“我不必要你的命,也不必硬逼得你用尽所有的生命力和我苦战到底。我只需要缠住你,让他们有机会将阿汉带走。这战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我那批此前直在阻拦你地手下。已经在前方做好了切接应的准备,只要人带走。我就可以让你再也没有机会找到阿汉。阿汉既然已不在你身旁,你还有什么必要,要再闯小楼” 狄九仍然只是安静地点点头,并无急躁之意。方轻尘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所有地好说话,所有的无可奈何,所有的漫不经心之下,他却早已经悄然安排了切。 “既然你全都准备好了,又何必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 “因为我还是不希望你和我动手拼命其实我已经让你服下灵药,现在药效还在,就算是你逞强使出天魔解体,我也有几成机会,可以保下你的性命。但是这对你的身体损伤过大。至于你的防范” 方轻尘冷笑声:“事到如今,你以为,你再多地防范能有什么用。如果我下决心要缠住你,你根本就没有脱身的机会。” 狄九平静道:“我明白这几天你在暗中安排什么了。那么,这几天,我也直毫无异议地接受你结伴同行,任凭你暗中动手脚使手段却不管不问,直到现在还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你可知道,又是为什么” 方轻尘顿了下,竟是无奈苦笑了声:“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等救兵,等帮手。” 话音未落,声豪笑倏然响起:“方侯才智,果是让人折服。” 随着朗笑之声,两个黑影横空飞来,却是砰砰两声,结结实实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方轻尘心里叹气。不用看了,这肯定是萧清商和赵晨手下中那两个领头的。本来派了他们在外围较远处跟随布伏,以备接应,万这边真打起来了,让山贼们抢了傅汉卿就跑。他们接应到人,暗中又能得到燕国官府适当的配合帮助,自然有办法把人藏起,把行踪隐去,就是狄九事后想找,独木难支,怕也很难找得出来如今布的局被破了,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吃惊。暗中跟上来的人武功虽极高,但却还是瞒不过他的耳目。正是因为察觉有高手暗中隐匿追来,担心在后方接应地手下会出事,他才不得不故意向狄九挑战,将局面弄得如此紧张,逼得隐在暗处那人不得不现出身来。 不过,很明显啊,奇迹没有出现这个暗中跟踪的高手,果然是帮着狄九的人。 方轻尘郁闷,狄九居然也并不高兴。即使是直漠然不太有情感波动的他,此时竟也轻轻叹了口气。 在遇上方轻尘这样强大的阻力之后,他平静地与之周旋,忍受着方轻尘所有地挑衅刁难,漠视他的切暗中做下的手脚,就是因为自知未必能硬闯过方轻尘那关,若要保险,最好还是有人帮忙。 是的,他直在等帮手,等救兵,等那他并不希望跟来,却总隐隐觉得,也许真会跟来的人。 伙伴,朋友,永远也不会放弃,不会相负的人 不得不承认这样地事实,不得不承认,象他这种恶人,身边也会有这样地伙伴,心中,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反更觉沉沉积郁,难以舒解。 他定定抬眸,看着那继两个被扔过来的倒霉蛋之后,掠而至近前地狄,眼神始终冰冷:“你们是白痴吗” 狄冷哼声:“如果我们是白痴,你又算什么” 两个性子都冷静到极致的人,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彼此怒视了眼,然后,又起有些黯然地沉默了下去。 记得以前,他们这样的精明人物,永远只会嘲笑傅汉卿是白痴,如今,倒是他们自己,不断在做比傅汉卿更傻的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狄才轻轻道:“你放心,我们并没打算陪你起死。只是只是既然你定要去小楼,我们总要将你送到小楼的山外。这最后程,也许我们还能帮上些忙。看起来” 他看了方轻尘眼:“我们好象还真的帮上了个小忙。” 狄苦笑了声,心里倒没有什么同生共死的慷慨激昂,反倒是黯淡牵挂更多些。 他是怀着极愧疚的心情,逃般下山来追狄九的。 当日他和狄三,进退两难。追来与狄九同行,是毫无意义地送死,可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地留下,却又心中不安。迟疑徘徊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追上来看看再说。 面对文素依的泪水和悲伤,狄赌咒发誓,保证了无数声,绝不随意牺牲性命,绝不轻易跟着狄九起进小楼。 狄三也在旁作保,如果真能保证救阿汉,或者他们都不怕死,但如果根本没有把握,且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最终结果都如蚍蜉撼大树,那么,他们也绝不会纯为义气,去做无谓的牺牲。就算狄自己不要命,狄三也保证会好好看着他,不让他对不起嫂子和没出世的侄儿。 这般劝说了许久,文素依终究知道,若始终不让狄下山,只怕丈夫生也不能快活心安,只得强忍了心头悲痛担忧,点头答应。 狄九虽说比他们早行了很多天,但带着晕迷不醒的阿汉,又要确保把阿汉照料得最好,所以行程极慢,在路上又被萧清商和赵晨的手下再耽误拖延行进速度,而个长相怪异的病人,带着个永远长眠不醒的人赶路,也是很扎眼,要打听他的行踪并不难。 渐渐狄和狄三就追近了狄九,却也发现,狄九不但身边带了群人,远远地,还有帮人鬼鬼祟祟跟着他。
第三百二十二章 死活不论
狄和狄三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尾缀了段时间,悄悄出手暗算擒下了两个人,审问了下,知道是方轻尘插手了此事,二人哪里还坐得住。 萧清商和赵晨的手下虽然都很机灵,可武功哪里能和这两个顶尖高手相比。狄和狄三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喜欢正面出手的英雄好汉,专使阴招在后头个个暗算,自然全都手到擒来。 为防万,他们两个将其他人捆了随便塞在隐蔽处,背负着这两个领头的人,悄然潜近。可看见方轻尘和狄九针锋对峙,随时都会倾力战的紧张危险局面,他们哪里还敢接着藏下去。狄扔出人质,亮明了身份,而狄三,早已悄然后退而去,去其他被擒的人那里看守。 方轻尘瞄瞄两个躺在地上不能动的可怜人,心里明白其他人只怕全已落在直不肯露面的狄三手里了。这么多人质的性命。他要是不管不顾,萧清商和赵晨两个,是谁也不会同他甘休的。 念及此,心中恼怒。这两个人悄悄路追上来,怎么就没有人提醒他声呢张敏欣干什么去了就算跟他赌气,不肯同他说话,这种时候,也不能拿这么关键的事情开玩笑吧 其实这件事,张敏欣等人是挺冤枉的。他们这些人,只会看自己关心的画面。以前偶尔看看狄三和狄,不过是为着看阿汉,自从狄九把傅汉卿带走,张敏欣等人就根本没再理会狄三和狄干什么,自然也就没法提前给方轻尘提醒了。 要不是方轻尘自己耳目出众,警觉性高,提前发现了狄。做好了适当的心理准备,只怕还真要被大大吓跳。 此刻他在旁冷眼看着狄和狄九对话,心中知道要再想单纯以武力不留后患地解决这件事,已经是不可能。。。狄的武功虽说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但如果和狄九联手,自己就不能不头疼,更何况暗中还有个狄三,抓着堆人质在那边等着。而他只有孤身人。 事已至此 他眉锋扬,唇边缕笑意悠然而起。翻身下马,随手掌拍在马身上,宝马吃痛,溜烟跑出老远去。 方轻尘这才回头对狄笑笑,看似已是杀机尽敛,正准备同他说话。可这里笑容乍现,那边已是直接抬手,掌击出 从方轻尘向狄九示意要出手用强开始,内息就已经运转如潮,全身气机都点点丰沛充盈,直至精气神达至颠峰之时,这掌袭出。其气势锋芒,已是他生平所有功力之聚,当世英雄,谁又可直挡其锋 不宣而战,偷袭暗算这种事。做为影卫出身的狄九和狄,也早就习惯了。表面上二人从容对话,暗中却都提气防范,只要方轻尘动,就可立时前后夹击,相机应变。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这长久蓄势之后的全力击,打的不是心要去小楼的狄九。也不是武功较弱,可以先步制服地狄,却是那辆马车,是马车里那个晕迷着,根本不能保护自己的人 方轻尘的这掌,足以把整辆马车连着车里的人,起碎为齑粉 狄暴喝声,狄九脸上忽泛起股异样的潮红。 狄长剑出鞘,人剑合,飞扑而上,剑直指方轻尘的后心,却是攻敌之必救,要迫他收手回身 方轻尘根本就是不理不睬,任狄飞剑袭击,自己那掌,仍是拼尽全力地击向马车,只是在那剑尖及体的瞬,身子微乎其微地略略闪,避开了要害。 砰然声巨响之后,三个人影合又分,烟尘四起,可是狄九护在身后的整辆马车,居然连晃也没有晃下。方轻尘却是应声后掠,退丈许,飘然落地,身形飘逸灵动,并不似处于下风地样子。 狄九出手快捷如电,竟是后发先至,及时横掌拦,与方轻尘结结实实对了掌。 方轻尘心口处有鲜血触目,已然徐徐在白衣上湮开。 他是小楼中人,精神力超人,对于身体的伤痛本来也是不放在心上。只是狄这剑,剑气还是伤了他地心脉,却将当初赵忘尘所刺的穿胸剑,以及楚若鸿试图挖出他心脏的旧伤给勾起来了,这倏然而来的奇痛,到底还是让方轻尘的脸色微微白。 狄长剑如虹,带串血影,掠入车,抱了傅汉卿裂车而出,三起三落,已掠至数丈之外,这才回了身,怒视方轻尘:“你疯了” 方轻尘却连眼也不眨下,只冷冷盯着狄九:“疯的人,是他。” 狄九右手软软虚垂在身前,左手掩在唇上,指间已是鲜血四溢,以他这样坚忍地性子,竟是忍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吐了口又口,便是用手牢牢捂着,也捂不住,拦不得。 本来对于狄九来说,比拼内力就是最不智的战斗方式,更何况为了护着身后的马车和马车里的傅汉卿,他不能象方轻尘那样后退卸力,又不能让二人内力互拼的真气四下溢开,只得强以自己的身体,将切狂猛刚烈地力量给硬生生承受下来。 掌交击,他的右掌从腕至指,骨头已是断了许多处,内腑更是受伤严重。只是这几年来,肉身的所有苦痛折磨都已习惯甚至完全漠视,此刻伤势虽重,神容却并无更改,冷冷望着方轻尘,眼中寒芒大盛。只是直在吐血,说不得话罢了。 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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