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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玻璃社区|作者:白河愁先生|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8 01:33:52|下载:玻璃社区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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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胡子艺术家叫刘三田,他的父亲也是陕西的个画家,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逼着吃掉了自己画的些画,后来得急性肠炎,死了。有关刘三田,开始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其实他开的这个铁匠铺不光瞎打铁,像有些人那样,他同时又制作了不少铁艺家具,他卖那些东西。但刘三田的这些铁艺家具和般的铁艺不样,它们看上去更像是艺术品,而不是家具。

  比如,他会打造出来种根本扶不起来的椅子,你会买回家吗

  但有些有文化和趣味古怪的大款,似乎很喜欢他的这些东西,而且他们还可以向他定做各种稀奇古怪的铁艺品,包括个黑色的铁面具。难道有人想当铁面人吗

  这个刘三田还收藏有些奇异的铁制品,包括他祖父亲自打制的件铁铧犁和个女用的贞操带。

  尤其是那个贞操带,它就像是个铁箍,把个女人套住,前后只开有两个极小的孔。肖班说这是个野蛮的东西,我想他太为女人说话了,尤其是他还没碰上个坏女人,他不会改变他的看法。

  我们去他的铁匠铺时,那里真的非常热闹,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搓着手,排队等着打铁。现在,你交十元钱只能打上二十分钟的铁,因为等待打铁的人太多了。我和刘三田是熟人,因此拉着肖班提早进去了。就连这点,有些摩拳擦掌的家伙都十分嫉恨。

  那些来打铁的家伙们男女都有,他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脸上都挂着种莫名其妙的活得不耐烦的表情。可能生活太平庸太空虚,因此连打铁这种体力活也变成时尚与时髦了。

  最可笑的是我看见有个小伙子竟然在头上围上了白羊肚毛巾,穿着件露出了大半个上身的摔跤衫。但他的白净的皮肤说明他平时定是个西装革履的家伙。而那些女孩子,尽管还涂着指甲,但她们也穿上了运动服平底鞋以及扎染的对襟褂子。这是些奇怪的男女,他们是真的来打铁的吗

  他们的确是来打铁的。在铁匠铺里,呼哧呼哧地响着风箱,有人在拉动它,而刘三田正在忙活着,谁都没有他忙,因为他要照顾至少三摊打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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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节:你也去打打铁吧2

  也有对儿恋人来打铁的,他们就像双宿双飞的鸟,今天也格外琴瑟相鸣。女的用铁砧扶好了块刚刚从炉子里取出的火红的铁块,而男的,则抱起大锤或舞动小锤子,趁热打铁。刘三田在边指导着他们,让他们打出他们想要的形状。

  我和肖班走后门加了回塞儿,那天也打了回铁。我小时候练习武术,武艺高强,但今天却成了个面色苍白的“文化人”,这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讽刺。肖班扶住铁砧,并用个夹子夹住块烧红的铁,我则抡动锤子,砸个不停,最终,当淬火过后,我们打出了件四不像的怪东西。

  所有的人包括刘三田都笑了,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我打出来的那种东西。

  “很多人都打出了这样的废铁,你也样,下回再练吧。”刘三田说。

  那次打铁的经验让我们十分兴奋,因为问题不在于我们打出了件怪东西,而在于我们打铁了。平时摸惯了电脑键盘和自来水笔,这回我们也摸了铁砧铁夹和铁锤。尤其是淬火的刹那,“刺啦”声响,那是无比动听的声响。我和肖班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去打铁了,因为他们都是些好奇和无聊的青年人,是些娇声娇气的小姐,而通过打铁,他们变成了另外的人。我和肖班都觉得自己更像劳动人民了,尤其是肖班,他准备用打铁的劲头来写作了。

  后来我经常晚上去看刘三田,这种时候他的铁匠铺般都静下来了,刘三田就摆弄和安装他的铁艺家具。我看见屋角有筐废铁,那全是白天来打铁玩儿的人留下的。

  “你怎么处理那筐玩意儿”

  “明天让人接着打呗。”

  “那周而复始,它们就总是废铁”

  “不不,总有个把聪明人,打出了我想要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很笨,只会出些傻力气。”

  我知道刘三田对铁这种材料的性质十分了解,因为他的祖父就是个铁匠,那个贞操带就是他祖父为个地主老财打的,那个地主老财是准备在他出门时戴在他的小妾身上的。

  我听刘三田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有了个疑问:“那地主老财的大老婆呢”

  “地主婆很丑,整天吃斋念佛,根本不用戴这种东西。”

  刘三田说,那个地主老财后来又娶了房北平大学毕业的女学生,在女学生进步思想的影响下,奔赴革命根据地了。后来,那个地主老财在“三反五反”中被镇压了。“然后,我祖父就自己留下了那个贞操带。”

  有关贞操带的故事就这么多,下面的故事就是刘三田自己的了。

  我过去直没有看见刘三田和女人在起,但后来我看见了。

  那个女人长得很丰满,像是西亚地区的人,后来我知道了,她是叙利亚驻华大使馆厨师的女儿。在这个社区中,有幢连体小楼是那个国家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租住的,在班车上我总能看到他们。

  刘三田的铁匠铺在北京很有名,已经成了城市中趣味古怪和新潮的白领们必去的地方。后来,他们在星期上班时会互相问:“昨天去打铁了吗”另个说:“去了,我还打了双铁手铐呢。”而且,刘三田的铁匠铺还成了些旅行社开发出来的郊区游的个点,后来我就看见有不少大旅行车停在铁匠铺门口,游客们围观打铁,手痒痒的就上去试身手。

  那个叙利亚女人丰满漂亮,因为她也是黑头发和黑眼睛。皮肤还挺白,眼窝深陷,看人的样子似笑非笑,十分性感。

  有天我和刘三田聊起个在国外走红的中国艺术家蔡国强。这个人用的材料是炸药,他用炸药在西方各个国家的不少城市,做了不少成功的艺术作品。

  “关键在于材料,你看,蔡国强用的是中国人发明的火药,在瞬间炸出各种轨迹,这种观念是很厉害的。”

  “我还知道他有件叫草船借箭的作品:在家博物馆里悬挂着条乱箭穿心的木船,这件作品也很厉害。”

  “是不错。但用火药的主意更不错。”

  “那是不是观念和材料已是个艺术家成功的关键”我摸着块废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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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节:你也去打打铁吧3

  “不,是天赋。个人要是有了天赋,他就会有独特的想法去运用独特的材料。”

  “你准备用铁做材料吗”

  “我还没有拿准。你看,铁太硬,有好多无法超越的局限。我还没有想好。”

  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高鼻美目的女人进来了。“我想打铁,你能教我吗”她盯着刘三田,火辣辣地说。

  “可晚上我们不打铁,关门了。”

  “那我也要学。我叫埃莱娜,我定要向你学打铁。”她仍旧火辣辣地盯着刘三田看。

  我想了想,走了。我想刘三田会有女人的,我觉得她肯定不光是来学打铁的,这事儿我看准了,你说呢

  而我忘了告诉你,埃莱娜的条腿有点儿瘸,这使得她走路的时候有点儿瘸拐,虽然不太严重,但这对于个女人来说已很致命了吧

  我不知道那天刘三田和埃莱娜怎么样了,因为他的铁匠铺第二天关门了,很多从城区开着车来打铁的人在那天都没有打成铁。难道瘸腿埃莱娜把刘三田给摆平了

  “她并没有把我摆平,尤其是当她像个大铁砧躺到那里自己把自己摆平的时候,我都没有上,西亚女人应该比较保守才对吧我不喜欢她自己把自己摆平。于是后来我教她打了夜的铁,第二天太累了,我就没有开门。”刘三田说,“就这么回事。”

  就是那天晚上刘三田给埃莱娜教打铁,他们打铁的声音再度吵着了那个大校。大校这回仍旧没有拔枪,我怀疑他平时都不带枪,他又向社区物业告了刘三田的状。

  “他们丁当闹了夜。白天打铁倒罢了,可为什么他们晚上还要打铁呢你们能不能让他再退后公里”

  刘三田只得将他的铁匠铺又向北挪了公里,这样,他的铁皮屋子已经靠近了片树林。

  即使他向北再退公里,要打铁的人还是要来的。很多城区的年轻人仍旧开着车三五成群地来打打铁,他们把上这儿来打铁当成去郊区的黑龙潭玩“蹦极”样了。不过,打铁至少是锻炼身体的好方法,出身汗又锻炼了肌肉,有什么不好的呢

  埃莱娜仍旧去刘三田的铁匠铺学习打铁。有时候,刘三田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打铁的时候,她会在边看得如痴如醉。但刘三田告诉我,即使她再把自己像块平稳的铁砧那样摆平,他仍旧不上她。

  这么火辣的西亚女人喜欢他,作为艺术家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因为,我有我的麻烦。我有我的心上人,但她的精神有毛病。”

  原来,这是刘三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个秘密。他很少对我讲过,有天他再次赶走了自己把自己在他那儿摆平的埃莱娜,向我吐露了实情。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他去西南采风写生,在火车上,他有些无聊,就和他对面下铺的个看上去很瘦,但长了双很忧郁的大眼睛的女孩聊天。她长得并不漂亮,但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觉得她像个艺术家,”刘三田对我说,“于是我就和她搭话了。”

  “你上哪儿去”他问她。

  “我回家。”

  “你从哪儿来”

  “北京。我去卖我的画,但没有人买。那些外国人,还有些东南亚的华人,他们都不买。”她对他说。

  “我有些欣喜,因为我在路上碰到了个搞艺术的。你知道我也是搞艺术的,于是我就让她把她的画打开看看。”刘三田对我说。“我觉得她画得不算坏,尤其是些小幅的画,全是只有女人才能画出来的东西。我们聊了很多,她很快乐,然后,那天晚上我们在火车上就发生了那种事。”他对我说。

  “什么事”我有点儿不太确定。

  “我把她干了,在火车上。”

  “在卧铺车厢”我又问。

  “对,在她的那张下铺,后来有人把乘警叫来了,就把我们拘留了。因为,要命的是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然后呢”

  “然后然后罚了我些钱,就把我放了说我违反了治安处罚条例。而那个女孩,我从西南采风回来,辗转打听出她被判了两年徒刑,因为她涉嫌在列车上卖滛。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判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后来,我越来越觉得是我害了她。你说她怎么被那么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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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节:你也去打打铁吧4

  “怎么会呢这事与你没有关系。”

  “不,我觉得是我害了她,越到后来,我越是觉得如此。我把个女人毁了,你看,要是我不在火车上勾搭她,她就不会被判两年徒刑。这事儿就成了我的隐痛。”

  “你的隐痛”我有些迷惑。

  “人人都会有个隐痛,我后来发现自己越来越痛苦,我越来越想再见到她,直到后来,我决心等她出狱了就娶了她。只有那样,我才会感到心安。”

  “后来呢”

  “后来,她出了狱,我去接她然后向她求婚,我就这样娶了她。”

  我松了口气,如同看到块铁被打好了。但是,从他的表情上我可以看出来,这事儿还没有完。

  “这事儿的确还没有完。我娶了她之后,发现她的精神有些不对劲儿。她倒不常发病,发了病的话就很厉害。但是她的画却越画越好了,好得让我吃惊。后来有次,我和她,还有我们的些朋友在家肯德基店里吃东西时,她突然又发病了,从那时候起到现在有年了,她都在精神病院里。在那里,她在好转。她快全好了。我在等她出来呢。”

  也许这是我在这个社区听到的最生动的故事之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她的病快好了。在医院里不仅有药物治疗,我还经常去配合医生给她治疗。这样下去她就快出院了。”

  我明白了为什么即使埃莱娜把自己在他面前摆平,他都没有干她的原因了。

  但是有天埃莱娜的哥哥拿着根铁棍去找了刘三田,他要刘三田娶了他妹妹埃莱娜。

  “我为什么要娶她”当着很多打铁的人,刘三田斜着眼问他。

  那是个黑头发高鼻深目的胖子。“因为你把她给强了。她说你把她给强了。”

  刘三田皱起了眉毛:“她到这儿来只是为了打打铁,我只教她打铁,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没干。是她那么对你说的”

  “当然。难道她会骗我吗”

  “她当然骗了你。我没动过她。请你出去。”刘三田站起来说。

  然后埃莱娜的哥哥就挥舞着铁棍冲了上来,很多打铁的人吓坏了,都跑了出去。刘三田和他扭打成团,当他把刘三田按倒在地上快要把他掐死的时候,我当机立断地帮了刘三田个忙:我用夹子夹住块烧红的铁块,烙在了这个脾气粗暴而又偏听偏信的西亚男人的背上了,他惨叫声滚落开了。

  他抱头鼠窜的时候,刘三田追出来说:“我从来没碰过她你让她当我的面来说”

  我想埃莱娜是没有脸当着刘三田的面说这种事儿。这事儿很好理解,她太想嫁给刘三田了,于是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但这并不是个好的办法,她应该采取别的办法才对。这个女人太直接,不是把自己在他面前摆平,就是让她哥哥来逼婚,还撒了谎,你说刘三田能接受她吗“欲速则不达”,这个西亚女人是不明白这东方的古老名言的。

  但是埃莱娜后来还是去向刘三田道歉了,她有天去那个铁匠铺的时候,却看见了十分动人的幕:个女人夹住块烧红的铁块,而刘三田抡动大锤,把那块铁砸得吱吱乱叫,他们珠联璧合,天衣无缝,把埃莱娜给看呆了。

  我知道,给他夹住块烧红的铁块的,就是他的情感痛点,他的从精神病院接回来的妻子,他的罪孽,他的心上人。

  然后,埃莱娜绝望地哭了。

  后来,埃莱娜家搬离了这个社区。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遥望刘三田的铁匠铺。再后来,我在社区里碰到刘三田的时候,他已经是家三口了,他不仅有女人,他们还有了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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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节:杀人蜂1

  杀人蜂

  他没想到在她阳台附近的那棵小树上隐藏了这么多马蜂,它们在飞动的时候影子是黑色的,然后他就被蜇倒了。事后当消防队赶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被蜇晕过去了。

  “那是种杀人蜂,”个消防队员说,“可有人打的是火警电话,我们赶来了,然后就看到他躺在那里。”

  而肇事的马蜂仍旧安稳地待在那棵小树上,它们看不见不动弹的东西,后来人们知道这些马蜂是她专门养的,就养在她家阳台的小树上,为的就是不想让喜欢她的男人接近她。

  在这个社区中养马蜂那种杀人蜂的还只有她这个人,而那些黄颜色但飞起来影子却是黑色的大马蜂听她的话,这是大家都感到吃惊的事。连社区保安和保洁员都不敢靠近那棵小树,因为那棵树上浓密的叶子下面有三个像铜铃铛样吊着的蜂巢,你要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它。

  “那马蜂蜇我的时候,我感到就像灼热的小铁钉钉进了我的脖子和脑袋里。我下子就晕了,然后我就趴到了地上。”他在医院这么向医生说。

  “幸亏那些马蜂没有再蜇你,如果当时你被蜇上两三轮的话,你就没命了。你干吗要去惹它们”个年轻的女大夫问他,她用镊子和胶带拔去了他身上的毒刺。

  并不是他想要去惹那些马蜂,而是他想惹那马蜂背后的东西,那个女人,她整天缩到房间里不出来,你要是从前门就根本靠不近她,也看不见她。只有从另侧的花园才可以看见她在间屋子里设计服装的样子,然后她用电子邮件把这些东西发到公司里去。她哪儿也不用去,她要是想吃东西,就打电话让社区超市那些穿红马甲的人给送上门。她哪儿也不想去,因为有次她在社区后面的网球场边上散步时,碰上了他,就被他缠上了。

  她并不是想去打网球,而是想看两个打网球的女孩在打网球时穿的短裙,她们打着网球的样子十分健康,那白色的小短裙只遮住了她们小巧的屁股,在打球时这裙子像白色的花瓣随风轻抖,这给她带来了设计灵感。但是当她脑子里入迷地勾画条短裙的时候,他在她身边说:“要不咱们也去打打球”他边说着边还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网球拍。

  她看见他第眼,就觉得厌恶他,因为他长了脸的胡子,这胡子和她父亲的模样。但是父亲在几年前离开她了。那段时间父亲像得了种病,非要和她母亲离婚,为的是可以去西北的个县城找他过去当兵时的几个朋友。这的确是不可理喻的,后来他就走了,给她和母亲留下了这套房子,而去年母亲有了个新丈夫,她和继父谁也不会接受谁,于是母亲就和她的新男人出去过了。

  她个人生活在这套房子里并不感到寂寞,但她心中痛恨她父亲,因为她觉得他抛弃了她和她妈妈,她妈妈最后也离开了她。妈妈有时候周末来看她,但后来她并不欢迎她,她也就很少来了。因为她也有了新男人和新家,就不会常回到老家了。谁都有自己的生活,对不对

  所以她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切都靠她自己拿主意的生活。她习惯了这切,而唯在心理上打不开的个结,就是父亲那么脸大胡子的强壮的男人,怎么能抛弃她们离家出走呢

  她有天在屋后的阳台上晾衣服时,发现了树上的几个马蜂巢,而那些马蜂非常喜欢她阳台上的花。这些细腰长身的飞行虫并不害怕她,于是她就常去花卉中心买些它们喜欢的花,因为它们要不停地来采花蜜。那么她也就算养着它们了,是不是整个春天她都在看着黄蜂们点点筑巢,在那棵叶子渐大的树枝上,吊起了三个铜铃铛样的蜂窝。她想起来冬天里她曾见过屋檐下的蜂窝,完全是空的,那时候它们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她点也想不清楚,她打电话问了几个朋友,他们也说不知道,还问她你这是在瞎操什么心

  但是他,却想进入她的生活,那天在网球场边上见到了她,他就像个疯子似的想和她见面与说话。他当然从物业管理公司那里弄来了她的电话号码,然后他就给她打电话。

  “是我,那天我在网球场边上见到了你。我是那个脸胡子的人,我想和你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可以聊的。”

  “我们有,你是服装设计师,而我是个建筑设计师。”

  “那有什么相同吗”

  “我们都是设计师啊,你给人设计服装,而我给大地设计服装,建筑就是大地的衣裳。”

  “可我不想和你交往。”

  “但是我想,因为我喜欢你,我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必须和你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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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节:杀人蜂2

  她很生气,因为她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来种企图强加于人的口吻,她立即就挂断了电话,任凭那电话铃响了很久也不去管它。

  在这个社区中住了不少自由职业者,她也算个,而他,那家伙也是。他们都是挂在某个设计公司,然后设计服装或是大地的衣服的方案和图形。但这就是两个人相似的地方而据此两个人就有可以充分交往的理由吗她感到滑稽可笑,她决定坚决地将他拒之门外,不去搭理他。因此,当他站在门外使劲地按门铃而她从窥视孔看到是他的时候,她就是不给他开门。

  但这对他似乎没有用,他仍旧给她打电话,有时候她心软,他就会在电话里说很多话。

  “我知道你是个人生活,你父母亲离婚了,他们都走了。我还知道你收集了不少日本浮世绘的画,因为你的墙上就挂了些,你很喜欢那种朴素的线条和色彩吗”

  她不吭声,她只是想象他那脸和她父亲样的大胡子,这点已经足够她厌烦的了。

  “在三环桥边的那幢航空大厦,就是我的作品,而你在亚运村可以看到组公寓,那也是”

  “我不喜欢航空大厦,它的玻璃幕墙太耀眼,而且那是个绿屋顶”

  “对,那个绿屋顶本来没有,是审定方案的官员加上的,因为他喜欢传统的大房顶。这也是我苦恼的地方,因为我们的设计方案后来被长官的意志给扭曲了。这是我没办法的事。”大概他感到他们已经有了交流,可以更进步了,“我这里有上好的哥伦比亚咖啡豆,我可以给你送些过去。我很会煮咖啡。”

  “不,我不想见你,再见。”听到他这么说,她立即果断地挂了电话。

  难道她真的非常讨厌他吗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她觉得她并不讨厌他,而是讨厌他所代表的东西,那就是,具有入侵性的男人。她现在发现由于她父亲和母亲的离婚以及他们的相继离开,她有些惧怕男人以及代表男人的东西,比如婚姻,这令她恐惧地想到她将和个陌生人完全生活在起,这于她是个巨大的挑战。

  但他毫不气馁,直到他被那些黄蜂叮倒在地。那天消防队员来了,他们全副武装,但他们除了用消防车把他带走并送进了医院,他们没有干别的。些人围观了小会儿,但他们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个人昏倒在地以外,并没有火灾的浓烟。消防队员也没有理会那几个蜂巢,因为你不去靠近,它们平静得近乎不存在,就像棵树的果实安静地挂在那里,你要不仔细看,还看不见它们。等到他们都走了,她才从阳台上出现,愤怒地发现她摆放在后花园中的些盆花已经被大胡子建筑师踩得乱七八糟。即使他被大黄蜂蜇得昏了过去,她也不原谅他,她想她直在平平静静地生活着,可他凭什么要踩烂她后花园的花盆

  “我也不想踩烂那些花盆,可当时我被那马蜂蜇得眼睛肿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像熊瞎子样,我就踩烂了那些花盆。”他给她打电话说,“我马上就可以出院了,我赔你的花和花盆。”

  “对不起,我替马蜂向你道歉。”她说完,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但不用你赔花盆。”

  “那些马蜂是你养的有人这么说。”

  “不是,我和它们是朋友。你要不去惹它们,它们不会蜇你。”

  “应该是我要不去惹你,它们就不会蜇我,对吧。”他这么说,两个人都轻轻地笑了笑,气氛缓和了。

  “我这里有几本台湾出的服装设计书,我觉得不错,想让你看看。”

  “那你叫保洁员送来。”

  “还是不想见我”

  “我只想个人待着。你为什么那么想见我”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想见你。因为,我爱上你了。”

  她的心里掠过阵闪电,而他说的恰恰是她害怕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母亲过去对她说过,“男人们爱你,最后他总能从你那里把他付出去的全捞回去。”

  “那我父亲从你那捞了什么”她当时问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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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节:杀人蜂3

  “我的全部青春,我的身体,我的切。是他让我衰老的。”她的妈妈说。

  “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她想到这儿,问他。他沉默了会儿,“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心中有爱,我把它都给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说完,觉得心里阵子轻松,于是立即又挂断了电话。

  的确是有无缘无故的爱,他想,他对她就是这样,个人喜欢另个人,会有那么多的理由吗肯定没有那么多的理由,这理由只有个,你喜欢她,这就够了。可他喜欢她哪儿呢他说不清,他觉得她很神秘,如同枚坚果,他想看看这坚果内部到底有些什么,她越是拒绝他,他就越是想靠近她,靠近她内心的坚果,然后打开它。这就是她吸引他的地方。因此,即使有那些可以杀死人的黄蜂守卫着她的阳台和后花园,他也要继续进攻。

  他又去敲了她的门,她从门上的窥视孔看见了他,她在犹豫着。门铃音乐响了三遍,她还是没有开门,然后他走了。

  她打开门,看到了那几册精美的台湾版设计类图书像堆蝴蝶样躺在那里。

  “你脸上的伤都好了吗”从电话中听出是他的声音,这回她主动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你后花园那些马蜂窝,我看是越长越大了。”

  “是啊,它们看上去像是三把茶壶了。我也不知道它们会长多大。”

  “它的蛹是可以吃的,小时候我喜欢用塑料布蒙住头,然后戴上棉手套,去把马蜂窝从屋檐下摘下来。不过这回可是杀人蜂。”

  “它们是自己来的,我也没有让它们待在那儿。”

  “都已经是夏天了,你为什么不出来我们可以起去游泳。”

  “我怕水。”

  “你不怕什么”

  她想了会儿:“我什么都怕。尤其怕人。”

  “怕不怕我”

  “至少怕你那脸大胡子。”

  你很难想象个人生活在这个社区可以足不出户好几个月,而且她家的后花园中还有大群马蜂。这个社区什么人都有,但这样的人还十分少见。更多的是那些忙忙碌碌的公司白领和职业经理人。即使是自由职业者,他们也常昼伏夜出。社区的物业管理非常好,每天晚上有什么样的车停在这里,都会有全部的车号记录在案。如果有陌生人来访,保安会陪他找到他要去的人家,直到那家人接待了他。而如果你家里的水电气系统坏了,只要几分钟修理技师就会赶到。也许这座布满了电子眼大部分家庭有私家车的社区也算得上是所温和的监狱,只不过住在这里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而且绿化也好极了。可还是有人把自己像囚犯样关在屋子里。这又是为什么他在给个朋友发的电子邮件中这么问。

  “性格,这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他的朋友如此评价,“此外,她是不是受过什么挫折”

  “我把胡子刮了,而镜子里的我都快认不出是我了。”

  “留胡子使人看上去显老。”

  “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挫折”

  她静默了会儿:“没有,但我老是有个幻觉。”

  “什么幻觉”

  “我在阳台上可以看见片麦田。现在那麦子青黄片,可总是有个人,在贴着麦田向我这边爬过来。”

  “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是个男人。他还有脸的大胡子。”

  “不是我吧”

  “不是你。但他是个脸大胡子的男人。”

  “我明白了,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他抛弃了你,现在,你怕他又回来,你要是害怕,那我现在去看你。”

  “不,你不要过来。”

  他又去敲她的门,可她仍旧不开门,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她看见了幻觉中的个大胡子男人,正贴着麦田向她爬过来。个独居久了的女人总会有这些幻觉。重要的是他喜欢她,他必须要打开她心中的坚果。这可能需要些时间,比如现在已经从春天到夏天了,他还是没能靠近她,还被那些马蜂蜇了次。但这个靠近和追求的过程本身就很有意思,于是他就决心和她战斗到底。如果她把自己弄成了个监狱中的囚徒,那么他就非要攻克监狱,解放这个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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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节:杀人蜂4

  在前门她仍旧不搭理他,于是他又跑到了后花园。个保安说你别靠近那棵树,他也没有听进去。这次他准备从她阳台上翻进屋去和她谈谈,包括谈谈她的那个幻觉,因为他已经刮去了脸的大胡子。他的确下子就跳到了她的阳台上,但是那些杀人蜂又来了。在黑暗中它们像团乌云,向他的脸部冲来。

  “照样是那种灼热的钉子钉进脸和脑袋的感觉。”他事后描述说,“我立即用上衣包裹住脑袋,因为如果杀人蜂向我攻击第二轮或是第三轮,我就没命了。”马蜂次只能用掉个毒针,之后它的毒针就没有了,要很久以后才能长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头已经迅速地肿了起来,他跌倒在地上了。

  在屋子里的她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这次她打开了阳台门,把他拖进了屋子,而第二轮和第三轮的杀人蜂,已经重又聚集在了门外,在冲撞着透明的玻璃,它们的飞动发出了密集的嗡嗡声,像是刚刚起飞的有巨大引擎的飞机。

  “要是它们冲进来,我就没命了。”他事后描述说,“她关掉了屋里的灯,这样那些马蜂过了会儿就飞走了。我这下子真正走进她的屋子里了。”

  在黑暗中他斜躺在沙发上,他凭借外面的点儿灯光,可以看见她穿条长裙,颜色偏暗,辨认不出是什么色彩。但她看着他的目光发亮,在黑暗的屋子里也能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话,既然他已经进来了,而且脸和脑袋都在肿大,她就要给他救治了。

  “她用后来我知道的海里的种东西,叫车螯的东西的壳烘成粉末,用醋调好叫我喝了下去,”他事后描述说,“我脸上的肿痛就渐渐消下去了。她又用胶带帮我拔取身上的毒刺。当时夜已深了,但她就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

  “你为什么非要靠近我”她有些心疼地问。

  “因为我想进入你的生活。”

  “我不要无缘无故的爱。你说,这几个月来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脸上仍旧很痛,但他挺住了。“答应我吧,做我的女朋友,然后再做我的妻子。你看,这次我已剃掉了那脸的胡子。你不会再有那种幻觉了。”

  她跑到了阳台上,过去在夜间她可以看见那个人顺着麦田向她这里爬过来,在今天,她没有看见他。她又回到屋子,有些嗔怪地说:“你也太固执了,你为什么非要靠近我那些马蜂,是可以杀死人的。”

  “我要打开你心中的坚果,成为你的个亲人,个值得你信任的人。我觉得我们会很好的。”

  她沉默了,她还没有谈过恋爱,这个不屈不挠的男人从春天到夏天,直试图靠近她,和她谈恋爱,并希望她走出屋子,这就是被个男人爱着的感觉吗她的心怦怦乱跳,她没有说话,而是进了她的卧室。这天晚上,她也没有梦见那个从麦田爬过来的人,甚至没有做任何梦。

  在这年秋天他们结婚了。在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出租了空余的套房子,在阳台上可以看见那棵已掉光了树叶的小树上的三个黑灰色的吊钟样的蜂巢,但马蜂都已经消失了。在冬天它们去别处筑巢了吗站在阳台上,他们指挥着保洁员用手慢慢摘掉了那三个空空的蜂巢,把它们扔进了垃圾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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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节:高速公路上的电话亭1

  高速公路上的电话亭

  我们在那天晚上为了打个电话而跑了很远的路,我们不得不跑那么远,因为高速公路上的电话亭十分稀少,它们至少要隔上两公里才有个,而凑巧我们碰上的电话又是坏了的。

  我们的车坏在了高速公路上,具体说不是我的车,而是梁峥和陈晓雯夫妇的车,那是辆进口的本田雅阁,他们买下它已经有三年时间了。

  我碰上他们十分凑巧,当时我为了策划个电视剧而在京信大厦的咖啡厅里和制片人聊天,结果就看见他们了。

  梁峥比我大几岁,但他已经是所大学文科系的教授了,而他的妻子陈晓雯,则是北京女界个十分有名的律师。凑巧的是梁峥也认识我的制片人,我们互相打了个招呼。看上去他们夫妇有些疲倦,显然他们还有些心事。我知道陈晓雯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就在这幢大厦的某层。他们正打算回家去。我刚好和他们住在个社区里,那时候我还没有买车。我说我可以搭你们的车吗

  “当然可以,今天的雾很大,社区班车不会太顺利。”梁峥说,“咱们走吧。”

  的确是这样,个小时趟的班车已经紊乱了,定是路上出了不少车祸,能搭他们的车我感到轻松。我们和制片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我们,我和梁峥陈晓雯夫妇起走了出去。

  “在谈部什么戏”梁峥偏着脸问我,然后按动车内的电动车窗,把窗户开了个小缝。这回是陈晓雯开车,这是个精明强干而又很丰满的女人,我想她定比梁峥更喜欢掌握着方向盘。

  我坐在后座,我对前面右侧座位上的梁峥说:“部偶像剧,特别无聊,我想挣那笔钱,因为他们的投资早到位了。”

  “啊,偶像剧,我都很爱看,什么时候上演,给我说声。”陈晓雯把车子开出停车场时说。

  “我已经拿到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