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奴。七巧堂在侬城的小巷里,并不为人所知,一向是只给这附近的寻常百姓瞧病的,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几个人晴霜晴雪瞧见,便放下手里做的事情,只暗暗打量着那些人,唯恐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那几个人走进七巧堂,瞧见画儿正坐在书案后,几人一个带头的,像是管家的人便上前来,向画儿做了一揖“这位可是七巧堂的柳大夫”画儿站起身来还礼,点头称是。
那管家打量画儿一番,眼显露出惊奇之色来,大约是想不到一个大夫竟如此年轻俊丽罢了。但毕竟不是平凡小户人家的出身,只稍微一愣便再施一礼“家主人宿疾在身,久访良医,但竟不能根治,只能减缓病发罢了。听闻大夫医术精良,今日特请大夫往府上一行。”
“但请问您,我这七巧堂处在偏僻小巷,只给附近百姓医病,又不似安和堂那些老字号招牌那般有名,贵主人是从何而知呢”画儿想一想,先问了出来。富贵人家,豪门大户,要瞧病自然是找那些侬城里的大医馆,老字号,又怎么找上她这小小的七巧堂来
“大夫妙手回春,是家丫鬟的老母被您医好,丫鬟下人们谈论,被夫人听到。主人这疾病缠身多年,只要有法,夫人无不试一试的。便命小的来请大夫。”管家照实回说。
“原来如此。”画儿抿一抿嘴,却歉然说道“但请回了贵主人,敝医馆的规矩,是从来不出诊的。如果真想瞧病,但请贵主人亲自来。真是对不住了。”
那管家一皱眉,此时方显出豪门家奴的桀骜之色来“大夫,小人出自紫霄府。”
紫霄府江南首富,的确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只是,人生一世,最当信守承诺的。画儿微微一笑“人常道,医者父母心。不管贫贱富贵,在医者眼里可都是一样的,只是病人而已。我医馆向来规矩如此,是不更改也不破例的。还请贵主人亲自来罢。”
那管家大约从没有受过这等待遇,面色极是难看。画儿不卑不亢,也不惧怕地站在那里,晴霜晴雪也暗暗戒备。几个家奴向来狗仗人势,但此刻竟被三人高华气度震慑住,不敢妄动。管家大约也因为平日里家法极严,若生了事,回去也是要挨罚的,便告辞一句,带着家奴转身走了。
这日晚上,画儿照着平日里的习惯看书习字,晴霜晴雪在一旁磨墨铺纸侍奉着,也静静的瞧着画儿全神贯注的写字。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满意的拿起来吹一吹,随手放在了一边等它晾干去。
“姑娘今日回了紫霄府那样的话,难道就不怕他们来寻衅吗”晴霜添上茶来,又剔了剔灯花,方迟迟疑疑地问画儿。
“不管他们要怎么样,我之前是答应过你们那三个条件的。咱们现在,可是在做生意,人家不是常说吗生意人,诚信是第一位的,既答应了你们,再没有不遵守的道理。紫霄府是江南首富,他们请了多少名医来瞧病都医不好,未必会和我们为难的。就算真有麻烦找上了门,那也是没奈何的事。大不了,咱们再走就是。我现在倒也想开了,经过了京城的那一件事,你们觉得我还怕那些麻烦吗”画儿轻轻叹口气。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我瞧这紫霄府未必会理会咱们那些规矩的。咱们这只是一个小小医馆,大约是不碍事的。只是,我问姑娘,若是他们当家主人真的上了门来,那可怎么办”晴雪也在一旁问。
“怎么办”画儿调皮心又起,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凉拌”手墨笔趁着晴雪不注意,在她额上画了一朵五瓣小花来。
“姑娘怎么拿我取笑开来”晴雪又是娇嗔又是跺脚,忙去洗了脸。
“他若是真来,我就医呗。先不说医者慈悲的道理,哪有做生意的人把客人往外推的事儿何况这个客人要是真上门来,还是个大金主呢若是我真能医好他的病,说不准我们游历天下的钱,可就早赚够了。”画儿又拿起一张宣纸,落笔写字。
“姑娘这才做了几天生意,就市侩起来了这开口闭口就是钱钱钱的,若是让谷里的人和府里的人知道,又不知道该说些甚么的。尤其是二姑娘,那张嘴再不放过了你去”晴霜摇摇头笑道,将灯又剔亮了些。
“她便知道了也是不打紧的,随她怎么说去等她到了那一钱逼死英雄好汉的地步,也由得了她作主不成”画儿撇撇嘴回道。
“是姑娘说的是只是今晚还需早点睡,免得明儿起迟了。可再别看书到三更半夜的。”晴霜又叮嘱,画儿答应一声,三人便各做各事不提。
第二日,三人早早的起来,盥漱吃饭,然后开了医馆,等病人上门。过了一会,没有病人来,反倒有几个和昨日一样穿着打扮青衣小帽的人来,将七巧堂门前的弄堂洒扫的干干净净。三人看到这般情形,便知道定是紫霄府找上门来了。只不知道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寻衅的
又过了一会儿,车声辚辚,一辆装饰着金穗流苏,银丝网络的大车停在了堂前。车旁跟着的侍女仆妇下人们上前,从车扶出一个人来。那人显然身体是极为虚弱的,被下人们搀扶着进了七巧堂。画儿抬头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愣住了。
那人穿着极简单清素的衣裳,倚靠在旁边下人们支撑的臂弯。只被人撑着走了这么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半合着眼勉强站在那里。面色苍白隐隐带着青气,一看便知道,他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好些时候。但这些却都不是让画儿震惊的原因,那个男人的脸,看上去竟是酷似年轻时候的白先生的。
让下人们将病人放在竹帘后简单的床榻上,画儿看看那人的面色舌苔,再拿起他手来把脉。这人的情况真真是糟到不能再糟了。先天不足,应该是从胎里就带了积弱来。翻起他手腕细细瞧,腕脉之间,竟埋着一道红丝画儿一愣,忙将他手举高对着阳光细细的看了。真真是要命今天怎么碰上这个来
摒退了跟来的下人,画儿肃容问道“若公还顾惜自己身体,还望对我接下来问的话,如实回答。”
那人也不愧是紫霄之主,虽然靠在床榻上,病体孱弱,依然神情稳重,波澜不惊“有什么话但请直说,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恕我冒犯了。”画儿微微点头“看公脉象面色,应是从胎里就开始积弱的。但不是胎病,却是胎毒。自腕间那一道红丝看来,竟是天下至毒寸相思。但不知公可知道自己是毒不是病”
那人本来微合双目靠在榻上,听了画儿的话不由睁开了眼“大夫果然医术高明,竟知道这是寸相思来这几年家请遍了名医,再好也不过诊出是胎里毒,大夫竟能说出寸相思这个名字,也不枉我强撑病体来这一遭。”
画儿看看那人,一颗七窍玲珑心略想一想,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不由叹息着说“寸相思是天下第一剧毒,八十种毒物药物提炼而成,偏生那些毒物药物有相生的,有相克的,单以药理看来,配出解药竟是不可能的事情。依公现在的身来看,应是还在胎里时,母体了这寸相思。而且令堂毒之后,即刻将你产下,才没有胎死腹。以寸相思的毒性,公能撑这么多年,真是意志惊人。”七绝谷毒经记载,“寸相思”剧毒无比,却仍有不足之处。一是此毒必须要从口入,才能流遍全身;二是了“寸相思”若能解开,往后对各种毒药都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此毒入口之后,的人不会立死,只是浑身剧痛,痛的时候长短依各人体质如何而变。待那剧痛过后,便从内脏开始,一点点被剧毒烧成了灰。真是天下第一歹毒的药。
“你说的一点不错,确是如此。”那人重又合上双目,点点头笑道。
“公身此毒这么多年,定是心抱了一丝希望,才能撑到现在。且看公神情波澜不起,若我说,这寸相思天下无药可解,公又待如何”画儿紧接着问了一句。
那人此时方笑开道“大夫既是医者,自然看惯了生生死死。我拖着这样的身,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有一丝希望解去此毒,我当尽力争取。若真无药可救,也不必强求。我生在富贵之家,这三十年来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已经比这天下的很多人幸运了。”
画儿笑道“公真是豁达。寸相思无药可解,但却有一法可救。千针结络,将毒从穴位脉络导出。只是这种法对身体损伤极大,公又毒多年,现在是施行不得的。我开个药方,公回去后,仔细照这方调养身体。依贵府的财力,再辅以针灸药浴之法,大半个月后,就可以把公的身养的可以承受千针结络了。请半月后再来。”
那人心大喜,然毕竟心性沉稳,只淡淡的谢了。画儿也不以为意,开了药方,又叮嘱他每隔一日前来针灸,便又让下人们进来,扶他上了车,簇拥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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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人渐渐远去,晴霜晴雪便上前来,忧心忡忡。画儿知她们在想什么,便说道“咱们这次可能要卷进一场豪门恩怨里去,我也是知道危险的,但这人,无论如何我是要救的。”
“姑娘既然知道危险,又为什么要救呢”晴雪性原比晴霜急,听此一说,便跺起脚来。
“那人的脸,长的极似抚养我长大的人。”画儿转过身去,咽下泪意“乌鸦尚知反哺报恩,何况人呢不能在他膝下尽孝,便医好了与他相似的人,也是好的。只是养育之恩,这一辈也还不清了。”说罢叹了一声,进屋去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那人从此每隔一天便来针灸一次,次数多了,画儿便与他渐渐熟悉起来。原来这名震江南的紫霄之主名唤陈诀,陈家五代单传,生意却是越做越好了。陈诀虽然身体向来积弱,但他聪颖果决,紫霄府在他手达到了,却也真真不是容易的。与他相交之后,画儿在心里暗暗拿他与白先生比较,论才学,他虽然见多识广,博览群书,但毕竟是不如白先生那般才华横溢了。论性情,白先生却又比他多几分温和慈爱。但两人豁达处却是一样的,画儿每每与他说话,都不由自主从他眉宇间找着白先生的影。
陈诀也是极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慢慢便察觉出,画儿有时虽在看他,但神思明显不在他身上。他也不多问,人心里都是有秘密在的,又何必去自讨没趣两人均是一样聪明博学的人,医治时也谈些琴棋书画,药理杂学,彼此都觉得对方不是寻常人物,也越发尊重起来。
这一日晚上,画儿与晴霜晴雪换了衣裳正要安歇,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急急拍门,声音响亮,在夜里尤其大。细细一听,外面有人叫喊,正是紫霄府管家的声音“大夫,大夫我家主人发病了现在正在门外,烦请大夫开门”
三人被这突发的状况惊的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竟愣住了。门外喊叫声越发急切,但三人这样的装扮,怎么能去开门呢缠胸梳头,换上男装要花上好一阵,只怕门外的病人撑不了那么久。画儿咬咬牙,向门外喊“总管,请令别的下人退到巷外,只留你一个人扶着你家主”只听外面一阵响动,紫霄府的下人都被遣到巷外去。画儿向晴霜晴雪低低说句“开门”,两人没奈何,只好上前开了门。
总管扶抱着陈诀进来,猛一抬头却发现屋内竟站着三位姑娘家,不由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赫赫紫霄府大家出身的,马上镇定下来,按着画儿的吩咐将半昏迷的陈诀放在床榻上。
陈诀睁开眼来,瞧见女装的画儿,惊讶之色显在眼里“你”
“闭嘴安静你这情况不能再拖了。晴霜晴雪,准备银针”画儿拿起他手把了脉,脸色一变,干脆利落的命令。该死不愧是天下第一剧毒,这八十种成份里,也不知是哪一种起了变故。不管他身体调养的怎么样,今晚要是不施行千针结络,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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