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仪问她母亲:“娘,该收拾的可已收拾好了”
舒老夫人点点头,黯然道:“差不多了”忽然,她又向银心吩咐:“银心儿哪,你别愣在这里啦,赶紧到小姐房中去替她拾缀抬缀她随身应用的东西,还有你自己的也准备妥当,我们就要走了,银心眼眶红红的直点头,她走出两步,又站住,回过身来嗫嚅的道:“夫人,老赵妈是不是也跟我们走还有凤姐金钗玉荷她们”
迟疑了会,舒老夫人问南宫豪:“叔叔,这些老妈小丫头全是跟着我好些年的,能带着块走吗”
连连摇头,南宫豪道:“算了,大嫂,我们这是逃难避祸,不是游山玩水,哪能带着这拖萝老妈小丫鬟万走在半路发生情况,谁去照拂她们带着这些人都是累赘,不仅将害了她们,也害了我们”
舒婉仪也难过的道:“娘,南宫叔叔说得对,女儿也样舍不得离开她们,多少年了,全相处在起,但是,在路上如果个照顾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不反而害了她们与其怕生差池,还不如留她们下来的好,那舒子青再是狠毒,也不会对她们下辣手吧她们事实上碍不着畜生”舒老夫人沉重的点点头,道:“好吧银心,你就去自己收拾,个人跟我们走”
银心轻轻颔首,答应着进去了,关孤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于门帘内,摇头道:“这位小姑娘还这么天真。”
南宫豪叹道:“她是不知道那种流血断命的场面惨烈到个什么地步”
吁了口气,关孤啜着茶道:“南宫兄,此去避难,你有什么腹案”
南宫豪正容道:“少兄指的是”
简洁的,关孤道:“目的地。”
南宫豪小声道:“关东。”
关孤道:“出关”
点点头,南宫豪解释道:“是的,在关外我与子俊算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少兄更用不着客气,那里有我们兄弟的班底与码头,可以说是我们的地界,我或多或少有点潜势力存在,不似中士,武林两道上的关系比较陌生”顿了顿,他又道:“只要到了关外,少兄,就不敢说能定敌得桩悟生院的追骑,至少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人单势孤,提心吊胆了,我兄弟两个号召下,也能与悟生院那边硬干上几场”
关孤没有表情的道:“关东何处”
南宫豪道:“桃境,秀水河子上游的罗卜山。”
悠悠叹,关孤道:“可真远。”
搓搓手,南宫豪道:“或者少兄不太习惯洮境的风土人情,但,呃,时间久了,总能住下去的,少兄,我们全会当亲人待你,不令你感到寂寞”苦涩的笑,关孤道:“寂寞,我早已寂寞惯了,孤独,也早就孤浊惯了,在我来说,并算不了什么,个浪迹天涯的人,哪里也不是他的家,但哪里也全是他的家,只要能生存的地方,我就能住下去”在言词满溢的幽沧凄楚里,听话的人可以深切体会到这位渲赫天下的黑煞手心中所含蕴着的落寞情怀与空茫无告的苦闷;他摇摇手,阻止了南宫豪欲待启齿的安慰,接着又道:“我有我的打算,各位,正像各位所说的那样,我做这件便算是义举善事吧,我既做了,就做到底,不行半截仁,不留个尾巴令各位困惑,我送各位到洮境罗卜山去,等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将尽快返回中士,返回我该回来的地方”南宫豪急道:“这又是为什么少兄,这不等于自投虎口”
淡淡笑,关孤道:“不然,你们方才也已说过了,不论维护正义伦常,申扬德恕怀仁之道,都须贯彻始终,而做个反暴力,反邪恶,向血腥集团挑战的中流砥柱,便要面对现实,迎头痛击,不可畏缩犹豫”南宫豪赶紧道:“少兄,住在关外并不是畏缩犹豫呀”关孤平静的道:“关外距此迢遥万里,山水重隔,片灰茫,南宫兄,我若在那里长住下去,又算什么面对现实,中流砥柱呢那不成了避祸脱世了么况且,我虽无才无能,叫我就这么含辱偷生,被悟生院的人压迫得远飘荒烟,老实说,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而如此来,我岂还称得起明是非,守道义”
窒了窒,南宫豪呐呐的道:“这个问题,言之犹过早,还是等到了时候再谈吧”关孤坚定的道:“就是这么决定了,各位,待将舒老夫人母女送达目的地,我即先行返回中土,不管生死存亡,也好与悟生院作彻底了断”
顿了顿,他又道:“如幸而我存,则有生之日俱为求得心安之时,我会为了武林传统与两道正义奋斗到底,不幸我亡,那就只有后继期人了”
南宫豪感动的道:“少兄,不论做什么,你定都会成功的”
关孤笑道:“多谢南宫兄激励我,也但愿如此了。”
轻幽幽的,舒婉仪道:“你定要回来关孤”关孤安详的道:“责无旁贷,姑娘,我怕是定要回来了,你该想到,天下之大,说不定还有许多像你样的受迫害者需要我去协助”还没到分离之时,舒婉仪竟感到种怪异的空虚滋味,失落情怀,她黯涩的道:“你说得也对”这时,南宫豪站起,低声道:“少兄且先坐会,我这就去叫过我好拜弟丰子俊来,为少兄引见下,然后再接着商量大计,等决定了马上登程”
微微颔首,关孤站起来道:“请便。”
于是,很快的,南宫豪迅速推门而出,等他走了,关孤又亲自过去将门儿掩上。
静静的坐回圈椅上,关孤沉默着仿佛在寻思什么,他那双浓密得隐含煞气的双眉微微蹙紧着,目光定定的凝注在乎捧的茶杯上,良久不发言。
小厅里,是片静寂,甚至连几个人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听到,当然,空气中的那股儿紧张与郁闷,他们也全感染上了。
悄怯怯的,舒婉仪凑到这边,低柔的道:“关孤,你饿不”
淡淡嗯了声,关孤笑了笑:“不饿。”
舒婉仪殷勤的道:“可要替你煮点点心”
关孤摇摇头道:“多谢,不用麻烦了。”
深深的瞧着对方,舒婉仪道:“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关孤啜了口茶,道:“多少有点。”
舒婉仪关注的道:“为什么呢何不宽释点自己替自己找烦恼岂不太傻”
微拂头巾下摆,关孤严肃的道:“我并不为自己找烦恼,舒姑娘,我从来不如此,我只是在思考些必需思考之事,譬如说,如何躲避悟生院的追骑,用什么法子能确保你母女的平安等等,首先要注意到的第件事,便是怎么样隐密离开此地”
舒婉仪怔了怔,道:“眼前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关孤低沉的道:“很难说,假如他们直相信我便不会在眼前发生问题,否则的话,只要他们对我产生了丝毫怀疑,恐怕在我们离开的须臾,就会有意外之变”
舒婉仪不禁惊愕的道:“你是说,不定在稍后我们要离去的时候,就可能被人阻挠危险马上就会到临”
关孤点头道:“正是此意。”
舒婉仪疑惑的道:“会这么快你不是讲过他们要在三大以后才可察觉这件事的内情吗”
关孤静静的道:“不错,但我也说过,那要在他们信任我的情形之下才拖延得了三天,如果他们早已对我不相信了,此刻,你的家宅之外,可能已经隐伏着悟生院的监视者了”
惴惴不安的朝门扉那边看了看,舒婉仪强自镇定道:“现在已经可能有了悟生院的爪牙隐伏在我家宅之外他们他们真的行动这么严密快速”
关孤缓缓的道:“这不算什么,舒姑娘,悟生院对付他们有所猜疑的人,往往便是采取这种手段的,我也已看得太多了。”
舒婉仪忐忑的苦笑道:“或者或者他们仍然相信你也不定,至少你在他们当中的身份与众不同”关孤抿嘴笑道:“我也希望如此,不过我们不要存着侥幸之想,谨慎点是吃不了亏的悟生院的传统作风我是太熟悉了,往往,他们便祈祷着他们的敌人存着侥幸之心,在对方的疏忽中乘虚而入”
舒婉仪轻轻吸了口气,道:“听着你所说的,再在心里寻思下,可真叫人颤栗”关孤平静的道:“没有什么,不过是生与死的问题罢了。”
舒婉仪眨眨眼道:“对这方面,好像你看得很淡”
关孤笑笑道:“当你经多了,看够了,舒姑娘,你便也会看得很淡”眉儿微蹙,舒婉仪不禁愁上心头,她正想说什么,未闻步履声响,掩上的门儿竟已突然启开,两条人影飘然掠入
舒婉仪猛的大吃惊,正自花容失色,不知是什么不速之客贸然而来,关孤却已缓缓站起,大声道:“是你的两位叔叔。”
等到舒婉仪惊魂甫定的认清了人,前面的南宫豪也已抢上两步到了关孤身侧,他满脸紧张愤怒之色,低促的道:“关少兄,方才我前去招呼子俊之际,竟然发现本宅院墙外头隐伏着不少来路不明的江湖人物”
关孤心头微跳,却平静的道:“原在意料之中。”
这时,另个人已经将门掩好,转过身来,他身躯修长,面白如玉,衬着剑眉星目挺鼻朱唇,可真是好表人才,尤其袭青袍飘洒素雅,形态之间,散发着股说不出的恬淡高远意味。
南宫豪连忙为关孤引见那人:“少兄,这个,就是我的拜弟,人称不屈刀的丰子凯关孤抱拳道:“久仰大名了,丰兄。”
长揖为礼,丰子俊儒雅的道:“不敢,关兄威震天下,气凌两道,在下才是钦服得紧”不再客套,关孤又问南宫豪:“是怎么发现的南宫兄。”
渡心指第二十章奔追赶尽绝
第二十章奔追赶尽绝
南宫豪又急又气的道:“我正走向子俊住的地方,却突然听见墙外偶传来声压制着的呵欠之声,于是我马上纵升树梢朝外探视,乖乖,在外头的阴暗之处,竟隐伏着好几条黑影呢,看样子,已经躲在那里好久了”关孤低声的道:“他们可曾发觉了你”
南宫豪摇摇头道:“这却没有。”
丰子俊也接口道:“在下经大哥相告之后,也潜上树顶观察了会,由于光线太暗,又急着回来传警,所以未曾点清人数,不过,约略在五六人之间。”
南宫豪又道:“会是悟生院的人”
关孤沉吟了下,道:“很可能。”
舒婉仪急切的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关孤冷冷笑道:“原该怎么办,还照样怎么办。”
南宫豪睁大了眼道:“你是说,我们仍旧尽快离开”
关孤道:“不错。”
舒婉仪焦惶的道:“但那些隐伏着的人,她们会发现我们的呀,如今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躲在四周呢萧索的,关孤道:“这并不重要。”
南宫豪迷惑的道:“万他们将此事泄漏出去,我们的计划不就危险大增了么悟生院的追骑会接踵而至”关孤冷酷的道:“他们泄漏不了。”
侧,丰子俊沉重的道:“关兄之意,是”说着,他的右手往下切,做了个“斩”的表示。
关孤点点头生硬的道:“正是”
舒婉仪惊呼出口:“全部”
关孤眯着眼,狠厉的笑:“当然全部”
有些颤栗了,舒婉仪惊恐的道:“太残忍了吧”
关孤吁了口气道:“老实说,悟生院里,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之外,哪个都够得上挨刀的报应,他们所做的残忍之事,也已不知有多少件了”
顿了顿,他又眉宇带煞的道:“要救自己,便只有消灭这些监视者,否则,等我们落进了他们的圈套之中,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悟生院是不懂什么叫仁睡什么叫慈悲的,他们只知道在暴力手段下达成切目的”
用力点头,南宫豪凛然道:“对,我们只有以毒攻毒”
关孤笑笑道:“在很多时候,处于极端的无奈情势之下,往往令我们无所选择,就像现在,除了以杀止杀,以战行仁,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两全其美的法子”
丰子俊也淡淡笑道:“不错,在下也想不出。”
关孤道:“那就是了,我们还在犹豫什么呢”
侧首,南宫豪问惶惶不安的舒老夫人:“准备好了么,大嫂”
舒老夫人慌乱的点头道:“好了不,还等等银心这丫头”关孤急道:“南宫兄,有没有篷车”
南宫豪忙道:“有,有好几辆”
关孤想了想道:“可否套辆双辔蓬车而且拖车的马匹请选精壮点的,以供舒老夫人与小姐长途代步之用”
南宫豪道:“当然,当然,我这就去预备。”
关孤低声道,“请静肃,而且要快”
“没错”说着,南宫豪也已倏然启门而去。
舒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老身这就去催催银心这丫头,唉,什么时候了,她还这么磨蹭”在舒老夫人行向内室之后,丰子俊转朝关孤,语声诚恳的道:“今夜这突生之变,多蒙兄台仗义放过在下寡嫂侄女,更甘冒危难,不惜向那庞大雄厚之恶势力挑战,此等侠士胸襟,英雄风范,实令在下感佩莫名”
关孤淡淡笑,道:“只不过做个正直的武林中人该做之事罢了,丰兄何值谈”
丰子俊尊重的道:“关兄太谦了,武林之中,正直之士殊已少见,便属正直之流,也多未敢做应做之事,关兄如此豪迈慷慨,忍受苦难而成全他人,这等仁义行径若是尚不值得谈,则我辈简直就无颜继续在江湖上为事行道了。”
关孤连连抱拳,笑道:“承蒙谬誉,惭愧惭愧”这时,舒婉仪又忐忑的插口道:“丰叔叔,等会你们可要杀人”
丰子俊和蔼的看着她,低声道:“很可能,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话。”
舒婉仪恐怖的道:“我看他们定会发现我们的行踪”文雅的笑,丰子俊道:“那么,可能杀人便无可避免了。”
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舒婉仪畏惧的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杀人叔叔,那多吓人碍”丰子俊安慰着道:“你可以不看,小仪,到时候你陪着你娘躲在车里,闭上眼,捂着耳朵,不就不见不闻了么”
舒婉仪宛如只受惊的小鸟般道:“但我心里会想”丰子俊失笑道:“你别朝那上面想,不就结了”
花容惨白,舒婉仪惊窒的道:“好可怕”关孤平静的道:“等你习惯了,便不觉其可怕了。”
舒婉仪连连摇头,道:“看杀人也能有看习惯的关孤,我是辈子不会习惯这件事的,这这根本就是残忍”
关孤抿抿嘴道:“我不否认,可是,在很多情况之下,不残忍就只有灭亡,当敌人不考虑他的残忍时,我们也无法斟酌我们的手段了。”
丰子俊低缓的道:“他说得对,小仪”步履声响,从里面,舒老夫人已偕同银心出来,两个人大包小包,却是携带了不少细软物品呢。
丰子俊与舒婉仪连忙上前接过放下,舒老夫人感喟的道:“好多东西全不能带了,我只好尽量拣些该带走的带”丰子俊也有些沉痛的道:“大嫂,眼前只好这样,但你也不要伤心,这种情形不会永久没有变异的,总有天,我们将再回来,回到我们原该回来的地方,而本来属于我们的切,早晚也仍将属于我们”舒老夫人黯涩涩的道:“希望是这样的了”关孤双目光芒闪射,其寒如刃,其亮似电,竟有种令人颤栗的威猛意味,他缓缓的道:“是的,夫人,这原是你们的切,早晚也仍将归属你们”丰子俊搓搓手道:“对了,关兄,以兄台所见,如今隐伏于宅外的那些人可定会是悟生院的爪牙么”
关孤断然道:“绝不会错。”
丰子俊道:“如此说来,他们对你似乎不太相信”
关孤冷冷笑道:“多少年以来,他们便与我貌合神离,互不信任了,只是大家尚维持点情面,未曾撕破脸而已”
丰子俊有些迷惘道:“那么,以前他们可也曾派人监视过兄台你的行动么”
关孤摇摇头道:“从来没来。”
丰子俊低声道:“这次他们却例了外”
关孤古怪的笑,道:“因为这次的行事内容不同,代价也不同。”
丰子堪哦”了声,迟疑的道:“内容不同代价不同”
关孤徐缓的道:“不错,这次的主意,里头尚牵连了你们二位高手,所以内容不同,此次生意的酬劳,是舒家全部财产的半,所以代价更不同;当面临这种巨大的买卖之前,悟生院自然就不会像往昔那样的对我放任与信赖了,何况,他们早也对我的作风不满了呢”
丰子俊颇有兴趣的道:“关兄,莫不成在你来此之前所获的指令里头,是要连在下兄弟二人也并解决了么”
关孤坦然道:“点不错。”
丰子俊沉默片刻,低啃道:“在下想,你是有这个力量的”
关孤毫无表情的道:“说真话,我并不敢如此自信。”
丰子俊平静的道:“兄台不用过谦了,虽说绝斧绝刀之名凌驾于多人之上,但比起果报神来,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却仍差了段距离,若是兄台你真要下那辣手,十之**,我兄弟二人还要栽的”关孤摇摇头道:“那不定”丰子俊苦笑道:“自家吃几碗干饭自家明白,兄台,尤其在技击之术上,更是分修为分成就,那是丝毫取不得巧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光往自家脸上抹金算不得实在”关孤微带倦意的笑了笑,道:“谈这些做什么呢丰兄,你我对立之局也已不可能再形成了,目前,我们不是很友善的朋友么”
丰子俊真挚道:“那还亏得兄台抬举包涵。”
关孤淡淡的道:“岂敢,缘份而已。”
此刻,脚步声,门响,南宫豪悄然进来,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低促的道:“全妥了,少兄,什么时候走”
关孤道:“现在。”
南宫豪小声道:“外面隐伏的那些人还没有什么动静,好像他们尚不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关孤笑笑道:“那不正好。”
于是,由银心舒婉仪母女拿着些轻软的东西,较重的则被南宫豪与丰子俊代替了,关孤在前,行人静静走出门外。
关孤回过头道:“有后门么,我们从后门出去吧。”
南宫豪低促的道:“车子便停在后门,门宽刚好容得辆篷车进出。”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借着夜影的掩护,匆匆绕过庭园屋宇,来到院墙之后,那里,果然已有辆套齐了马匹的双辔皮篷车停着了。
车很精致,遮篷是羊皮缝制成的,左右各开着扇小窗,窗后还垂挂着流苏似的金黄色穗带,车尾有具小巧的铺缀着软垫的踏板,甚至连前坐车夫的坐位也有张半圆形的遮阳罩伸展出来,坐位上更衬着厚软的黄缎子坐垫,拖车的两匹马,却也强健高大,神骏得可以
南宫豪压着嗓门道:“少兄,这辆车子还行吧”
关孤颔首道:“相当不错了。”
目光四闪,他又道:“二位是哪位权充车夫”
南宫豪道:“我来吧,子俊,你骑马。”
丰子俊洒然笑,道:“大哥你赶车的功夫我是及不上的,当然只有我骑马啦。”
瞪眼,南宫豪低叱:“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丰子俊忙道:“大哥,你就快点行动吧,我这就去那边牵马。”
南宫豪哼了哼,道:“马匹就在右面那座假山之后,我早就替你牵马来啦。”
不再多说,丰子俊快步走向假山后面牵马了,南宫豪便立即搀扶着舒家母女及银心三人登车入篷,又仔细的将束帘掩扣紧了,隔着皮篷,他再凑上嘴谨慎的交待道:“等会如果听到什么声音或动静,可千万不要惊慌喊叫,更不要掀帘张望,有我们几个在,切厄困都会安然渡过的”车篷里,舒婉仪的声音低细回道:“晓得了,南宫叔叔”接着,又传来舒老夫人微含颤抖的叮咛:“你们几位,可也要小心留神碍”南宫豪忙道:“我们知道,大嫂,你宽怀吧。”
这时,丰子俊也已牵着乘毛色赤红油光水滑的矫骏马匹匆匆走到,他望着关孤,低声道:“关兄,你的坐骑呢”
关孤轻声道:“在客栈门外拴着。”
吁了口气,他又道:“我们走得好急,舒家母女几次想回头再看看,她们居住了多年的故宅却都没有机会,她二位的脚步都似那般踉跄了。”
丰子俊感喟的叹,道:“这是难免的,人总恋旧,何况,这里还是她们生根扎业,满渗着无尽欢笑及悲楚的地方在下几乎不敢正视她两人面上的凄凉神情”转身,深深向这片宅院宽大灯黯光沉的府第注视了阵,关孤抿了抿唇,断然地道:“我们走吧。”
说着,他首先抽掉门栓,启门,飘然而出,当他正仔细搜视四周动静的时候,南宫豪已低叱声,催马拉车,猛然冲出后门。“咕辘辘”“咯吱吱”车身的响动,轮轴的回转夹杂着马儿的喷鼻声,嘶嘘声,扬蹄声,而这些声音在白天的时候或者尚不觉其吵扰喧嚣,但在此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加上危机四伏的逃命关头,就这点突起的声息,也已惊心动魄,传出老远,足够叫人直皱眉头忐忑不宁了。
幸亏还没有敌踪出现,关孤低促的道:“快走,我随后即来”
不及回答,南宫豪挥鞭抖缰,双辔篷车便带起更大的滚动声响,路颠震着飞驰长街而去,紧随在后的,是丰子俊的单骑
关孤更不迟疑,以无与伦比的快速身法,飞掠向他居住的客栈方向而去,就在他像流虹也似飞跃十丈之外,背后,已有几声惊喊怒骂,夹杂着片焦的的粗厉人语传传了过来:“不好,有人从后门溜了”
“看,还驾着辆篷车,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怪了,莫非关老大失了风”
“追上去,从两头兜截,看个清楚再说”
丢下这些声响在背后,吸着凉鲜的夜中。空气,沿着冷冷的街道起落奔腾,很快的,关孤已来到街尾客栈之前,嗯,谢天谢地,他的爱骑“黑云”还好端端的拴在那里,独个儿不奈烦的刨着蹄呢。
个踏步,关孤也已上了马鞍,右手轻捞皮僵,顺势旁带,马儿已经“啼聿聿”轻啸着,窜出了老远
蹄声就像连串扬起的雷鸣,激荡着深夜的寂静,回撞在街道两旁的楼阁屋墙之间,抛落着挥不掉的阴影,阵风似的卷向了“三定府”城门之外。
关孤坐在鞍上,双目四游,凝神戒备,现在,他已经十分忧虑了,因为响在他耳膜上的,除了他自己的马儿奔驰声外,还有前行篷车的震动声,以及,后面分成两个方向包抄向前的追骑声
出了“三定府”,眼前便只有这条坦荡荡的黄土驿道,要直过去十好几里地,才能接上几条岔路及小径。
那里地形较为隐密偏僻,才有可资躲藏的天然掩饰,但显然的,恐怕要想渡过这十几里地的空旷距离,是相当困难了。
他们已经击破了后面追骑的第个企图那分为两股包抄上来的敌人并没有能截住他们,如今,凭听觉,可以知道那两股追骑也已会合在起,正快马加鞭的狂追逼近。
口气赶上了前行的篷车,关孤策骑与押后的丰子俊并辔偕行,夜暗中,丰子俊镇定逾恒他启声问:“可是悟生院的人”
关孤平静的道:“十成是。”
丰子俊目光在黑暗中闪了闪,道:“亏是世道尚称太平,否则城门必关,那样我们就麻烦了”关孤淡淡的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在城里干上场,仅有的分别便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其实哪里全样”
丰子俊回头张望沉重的道:“后面追骑约有六乘,关兄,大概我们出去不了三里路就会被他们赶上了”
神色冷森稳凝,关孤缓缓的道:“那只是他们的不幸,如果我是他们,我就不会这么急迫的想着追上来,他们应该琢磨琢磨,便是追上来,又有什么可做之事”
丰子俊有些忍悛不禁的道:“他们是想拿下自舒宅中悄然溜走之人,另外,说不定他们也想查探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在他们的预计里,舒宅不该还能有人在这时出来才对,唯有着逃亡必要的主儿,早就应该被你解决了”关孤微微点头道:“很有道理,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就直那样预料下去呢那不是相当完美的么”
丰子俊的身形颠震了下,他低促的道:“或者,因为他们好奇”
关孤冷冷笑,道:“奇怪是什么人会在夜深人静之际自舒宅后门驾车而逃,尤其是,这个时间正值我在里面执行任务的当口”又回头望了望,丰子俊略显急迫的道:“更近了,关兄,他们可真死心眼”关孤笑笑道:“悟生院里调教出来的硬骨头”
渡心指第二十章忍逼善心难
第二十章忍逼善心难
这条黄土驿道虽说是条官路,但却不甚宽敞,且地面尚略嫌凸凹不平,铁皮箍着木轮子的马车旦发狂在路上奔驰,车身的颠簸与震荡自是不消说了,而坐在车内的人那种痛苦就更难以消受,只怕能将骨架子也颠散,隔宿粮也荡出来,便是这么阵子拼命狂奔吧,拉着车的马儿到底没有单人独骑那等的轻快利落,速度上也缓慢了许多,因此,没有太久,那六乘追骑也已接近至十丈之内,关孤与丰子俊要护着篷车,自然亦无法加快去势了,现在,就将被后面的追骑截住啦”
在“咯吱”“咯吱”“咕辘”“咕辘”的车行震颠声里,驭车的南宫豪拉开嗓门大叫道:“子俊,那兔崽子还隔着好远”
丰子俊斜瞄了眼更形接近的六乘追骑,回应道:“不足十丈。”
怪叫声,南宫豪下子放缓了车行的速度,狠狠的嚷:“妈的,不用跑了,这可马上就追到啦”
丰子俊平静的道:“不错,大哥,所以我们要准备干场了”
南宫豪令篷车慢了下来,小心的靠向路边,他伸出头来朝后叫:“好吧,我先将车子停住,大家不妨玩个痛快”
这时,六乘飞骑眨眼间来在五丈之外,他们突然齐齐勒马,在片“稀聿聿”的马匹嘶啸声中,六乘健驹猛的人立而起,各自打了个盘旋站定,马上骑士却稳贴于鞍,纹丝不动
很快的,六骑并排散开,布成个半弧形的包围阵形,然后,谨慎的又朝前移近了寻丈距离。
带着泥土树木及杂草混合气味的空气里,此刻,已漾起了隐隐的血腥味道
布成半圆形阵势的六乘铁骑上,坐着六名全身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当先个,体魄是特别的伟壮,就像半座小山托在马鞍上样,甚至连那匹马儿也宛似弱小到不胜负荷了,这人的头颅庞大如球,肢色黝黑,浓眉之下,巨目似铃,扁大的鼻子,血盆口,再加上大把黑胡子。
那模样就仿佛是头大狗熊般,最令人扎眼的,却是他握在左手上的串玩意那是七颗以银链子缀结在起的骷髅,每颗骷髅俱皆大如儿头,呈金黄色,在他左手的轻轻摇晃下,更闪泛出溜溜金灿灿的反光
这人旁边,是个瘦长阴沉的人物,他生了双老鼠眼,招风耳,而那两颗眼珠子却似乎永远不会安静刻似的老是在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再过去,则是个面目冷酷眉宇精悍的中年角色。
另外三个人,好像身份较次,虽也同在阵形之中,但都略略留后了个马头的空间,看样子,这群人的施令者,就是那个停马首位的巨大汉子了
现在
丰子俊与关孤已转过了马头来,正对追兵,关孤却半遮在丰子俊马后,丰子俊低促的问关孤:“眼前兄台就与他们朝面,合适么”
关孤平静的道:“早晚也会朝上面的,纸包不住火,悟生院很快就将得到我背离的消息,而且眼前如果我不出头,你们只怕就要遭到损失”
丰子俊微微吃惊,悄声道:“就凭这几个人我们弟兄两个还照顾不了莫非兄台你全知道他们的底细,其中有着厉害人物”
关孤点点头,沉声道:“是的。”
丰子俊急快看了严阵以待的对方眼,小声问:“兄台都认得他们来人俱是悟生院的爪牙么”
关孤漠然道:“全是悟生院的人,那手执骷髅串,的大汉更乃悟生院院主禹伟行的头号走狗,护卫,身份同属前执杀手等级”
显然丰子俊也明白“悟生院”的“前执杀手”是种什么样的难缠人物,他抿抿嘴,低声道:“关兄,这人可是七头骷髅黄甲”
关孤道:“点不错。”
关孤匀匀气道:“除了黄甲,对方还有什么属于前执杀手等级的人物么”
关孤紧目细瞧道:“前执杀手身份的人只有他,另外是两个级头领,你注意看,那高瘦细长的是千里飘风陈其栋,身材壮实的个便是贴抛应忠,姓应的摔跤功夫甚佳,只要被他沾上身体,必定仰天翻出;陈其栋的轻身术有所专长,他身轻如燕,灵活矫健,两头见日,天可奔百**十里路,其他三个便不足道了,是头目类的小角色”丰子俊舐舐唇道:“这六个人恐怕还是那黄甲最棘手,摆平他,其余的就好办了”
关孤微蹙双眉,道:“陈其栋与应忠的也不可轻视,丰兄,这两人在悟生院里全是级头领的身份,他们再上层就和前执杀手平行了,两个人的本事全非等闲”丰子俊正想再说什么,对面六骑已经再度往前移近了小段的空间,由于夜色掩隐,他们尚未真切看清关孤的容貌,但他们却显然存着要瞧个明白的心头
篷车那里,南宫豪亦已卓立在侧
丰子俊挥抱袖宏声启口:“来者何人”
六骑立即停止移动,手执“骷髅串”的大汉“七头骷髅”黄甲双目瞪,凶光暴射中,他扯开了破锣似的嗓门厉吼:“你们是什么人”
丰子俊朗声道:“护着他迁的兄弟几个罢了。”
重重哼,黄甲有些惊疑的老是向半掩在丰子俊马后的关孤打量,他面蛮横的叱呼:“少给黄大爷废话,报上名来”
丰子俊微微扬头,道:“相逢何必相识,何须报名”
黄甲大怒,吼道:“妈的皮,你这个酸丁是瞎了眼,迷了心啦,在大爷面前少来这套你不报名,大爷样给你抖露出来”
在丰子俊的后面,关孤低沉的道:“便告诉他吧,他们是非我逼我出面不可了。”
丰子俊轻轻颔首道:“休要出言不逊,不屈刀丰子俊便是我”
突然阵仰天狂笑,黄甲凶狠的道:“好家伙,丰子俊,果然是你,你旁边那个隐在你马后的小子,可就是两世斧南宫豪”
丰子俊冷冷的道:“如何”
黄甲火爆的道:“篷军里坐的是些什么人”
眉梢子挑,丰子俊道:“无可奉告。”
略略犹豫了下,黄甲在纳罕件事怎么“绝斧绝刀”两个人还活着呢他们应该早就被关孤杀掉了呀,而现在关孤呢关孤又在何处莫非是失了手反被他们整掉了可是,以关孤的那身惊鬼泣神的本领来说,事实上又不可能,但这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呢
吼叱声,他厉烈的道:“丰子俊,你篷车里的人可是舒家母女”
丰子俊正想否认,他马后,关孤已缓缓策骑走出,他以那种惯有的冰冷语声代为答复了:“黄甲,你真聪明。”
听到这六个字由种如此冷酷又寡绝的音调组合成的这六个字韵,黄甲不由骤然变色,双目倏睁,这语音,他是听得太熟悉,太长久,也太寒栗,多少年来,这个人的语声便代表了残忍,狠毒,勇悍,坚毅,以及权威,哪怕是化成风,融成气,黄甲只要闻及便能知道那是谁人
剧烈的惊恐震骇下,黄甲的双眼珠子都似要突出了眼眶,他呆呆的瞪视着自动朝前行近了段路的关孤,迷惑又意外的夹着舌头道:“呃是关大哥”
停马,关孤冷然道:“不错。”
黄甲指着丰子俊与篷车,又看看关孤,纳闷又疑虑的道:“这关大哥,这是怎么回子事哪院主的交待,呃,关大哥,好像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关孤毫无表情,生硬的道:“你说说看,院主的交待该是什么样子的”
黄甲吞了口唾液,呐呐的道:“关大哥,院主的意思,呃,大哥你受命后的行动步骤和目标,大哥你定十分明白,可是眼前这情形这是怎么搞的呢”
关孤冷森的道:“谁叫你们到这里来的”
黄甲怔了怔忙道:“回大哥,我们也是来办桩生意”关孤凛然的笑道:“真的么”
黄甲忙道:“千真万确,关大哥,我们怎敢骗你”
关孤唇角撇道:“既然也来此做生意,你们却隐伏在舒宅四周作甚莫非做的是舒宅这桩生意么”
窒了窒,黄甲有些失措的道:“这这巧合,是了,大哥,不过是巧合罢了”目光寒,关孤尖锐的道:“巧合便算是巧合,你们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执行你们自己所负的任务,又窝蜂似的来追赶这辆篷车”
不待对方回答,他已冷漠的道:“黄甲,如果你们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首先是怔忡着,黄甲细细咀嚼回味关孤所说的每句话,于是,突然间他大大的惊骇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背叛难道说,“悟生院”的梁柱人物,首席杀手,功高盖世的“果报神”会有这种行为会不顾切后果叛离“悟生院”
冷汁涔涔,喘气粗浊,黄甲瞪着双铜铃似的巨眼,惶恐又疑惑的盯着关孤,他忐忑的道:“关大哥,便老实说与你听,我们是奉命来监视不,来暗里协助大哥你接办的这桩买卖的,但呃,想不到眼前却是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场面,大哥怎又会与对方这些货色搞在起且与他们相偕出走我们愚鲁,不明其中玄妙,斗胆请求大哥给我们个解释,我们回去后也好向院主交差”
关孤阴森的笑了,道:“依你说,黄甲,这么表示个什么意义呢”
黄甲更形惊恐,他呐呐的道:“我们不明白”关孤沉缓的道:“你们应该明白的,黄甲,还非要我说出口么”
激灵灵的哆嗦,黄甲脱口道:“背叛”
关孤摇摇头道:“不,这叫弃暗投明,或者叫改邪归正,更明确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需要分道扬镳了”
震撼的,黄甲结结巴巴,神色紧张的道:“关大哥这,这可不就是背叛抗令与脱逃么大哥,我奉劝你要三思你是我们当中的翘楚之材就这么被牺牲掉了实在可惜大哥你在悟生院里也是首要人物,比如柱石大哥,你该明白,你所做的事情将是种什么样的后果”
关孤冷冷的道:“我十分了解,唯其我对悟生院的内幕了解得太清楚了,所以,我求去之心也就特别急迫。”
艰涩又窒重的,黄甲道:“关大哥,院律如山,视同仁,谁也轻犯不得,大哥,你还请再加斟酌,以免懊悔不及”
关孤平静的笑道:“黄甲,我不离开悟生院才更会懊悔不及,才永远无法安宁下来,所谓物以类聚,恐怕我和你们非属同类,所以便无法同流合污,我素来不避血腥,不忌杀戮,但却须用在惩邪除,锄恶灭霸上面,我可以不眨眼的杀人,唯求杀得心安理得,杀得不槐天良;可是,这点和你们大不相容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