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败柳。更何况如今我的面目已毁,还哪里配得上。”若倾城轻轻摇头,灵魂恍如坠入深渊,冰冷至极,“弄凉莫再胡言乱语,快回去干活吧,免得到时候被人说成懈怠,要受责罚。”
弄凉撇撇嘴,没有坚持说下去。
毕竟,弄凉也没有亲耳听见司马逸与慕容元策的对话。
望着弄凉缓缓而去的背影,望着她消失在不远处的拱门口,若倾城脚下一软险 些跌倒在地。勉强扶着荷池的栏杆站着,低眉去看水面的倒影。破败的容颜,憔悴不堪的面孔,哪里还是原来的若倾城。
司马逸此举到底意欲为何换了以前,她也许会认为司马逸贪图她的美色,如今她却不懂。
那夜,她分明对他说得很清楚,也让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残败,为何司马逸还要纠缠不放?是想继续羞辱她?还是利用她对付慕容元策?抑或两种兼而有之。
心头的波澜再也没办法停歇,涟漪不断的湖面,回不到最初的宁静。
即便皇帝肯,她也不愿离开国土,哪怕在此饱受折辱。因为这里有她的父皇,有她的毕生荣辱。还有……那个让她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云国远在西域,与这里何止万里之遥,一旦迈出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眸子重重闭上,心乱如麻。
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若倾城感觉有一双手在背后推了她一下,不待她惊叫出声,整个人如倒栽葱一般径直坠下荷塘。
冰冷的池水顿时将她淹没,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扑腾着手脚。
“救……救命……我不会、不会游泳……”空荡荡的荷池只剩下若倾城呛水的呼救,以及双手不断拍打水面的声音。
呼救声惊动了周边的宫婢,以及正巧途经御花园的安璧与兰姬。说时迟那时快,安璧仿佛被人重击般震惊,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荷池。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跳进荷池。快入冬的天气,荷池的水冰冷刺骨,不断消磨人的求生意志。
若倾城的呼救声愈发微弱,一开始还在水面上挣扎的手,渐渐的没入水里,消失在水面上。
安璧力有不逮,吃力的游向若倾城,在她彻底沉入水底的瞬间,一把拉住若倾城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随即托起她的脸朝天,划动手脚,费力的游向岸边。
兰姬吓得面色煞白,一见安璧游回来,急忙使人拉她们上岸。
无力的将若倾城推上岸,安璧气息奄奄,冻得瑟瑟发抖。
见状,安璧的贴身宫婢秀儿忙不迭用出门前带着的披风,紧紧裹住安璧的身子。冷不丁,安璧打了个喷嚏,整张脸冻得发青。
扭头去看若倾城昏迷不醒的模样,安璧撑起身子去探若倾城的鼻息,还好,一息尚存。神色稍缓,四下的宫婢太监不知何时已经团团围上来,安璧忙冲兰姬道,“兰妹妹,快传太医,否则公主性命危矣。”
闻言,兰姬骤然睁大眼眸,面露难色的盯着安璧颤抖得厉害的身子,“可是……安姐姐知道她是……宫奴罪妇。如果你我擅自做主,来日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啊!”
安璧愈发着急,“都什么时候了,人命、人命关天,自然是救人为上。”
说完,又是几个响亮的喷嚏。冷水浸了身子,连脑袋都晕得厉害。整个人开始一冷一热的体温交替,安璧有些神情恍惚。
正文 身怀有孕?
安璧愈发着急,“都什么时候了,人命、人命关天,自然是救人为上。”
说完,又是几个响亮的喷嚏。冷水浸了身子,连脑袋都晕得厉害。整个人开始一冷一热的体温交替,安璧有些神情恍惚。
“但是……”兰姬踌躇着,依旧不敢传太医。
“你!……”安璧正要开口,不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所幸秀儿眼疾手快,忙将她搀住。
“安姐姐?”兰姬一惊,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冷,面色也难看极了。既然人已经救了,是死是活全凭天意,咱也不要管了。安姐姐如今身子不爽,还是快些回宫吧。荷池的水冻人得很,切莫被一介宫奴连累,冻出病来。”
安璧无力的睁着疲惫的眼眸,身子更是颤得厉害,“传……传太医!”
“安姐姐,你我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还是别逞强了!”兰姬看着安璧虚弱的模样,越发着急。
“若是来日皇上追究,全由我、我……”安璧气息奄奄,视线始终落在面无血色的若倾城身上。
若倾城浑身湿漉漉的,昏迷中战战发抖,面色发青唇色发紫。再拖下去,别说若倾城,即便是正常的男子,怕也熬不过这凄寒的天气。
“如有追究,本宫一力承当!”话音刚落,四下登时一片死寂。人群不由自主的分开一条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敬畏二字。
安璧最后睁了一下眼,耳边是太监高呼之音,“贵妃娘娘驾到!”
下一刻,安璧无力的将头垂在秀儿怀中。
“娘娘?娘娘?”秀儿急的直掉眼泪。
来的,正是华贵而不失优雅的萧丹青,萧贵妃!大步流星走到若倾城跟前,望一眼昏迷的安璧,萧丹青面露赞许,“来人,送安贵人回宫。”言罢,急忙俯身去看若倾城。
还好,还活着。
起身冲身旁的瑞香道,“将若倾城带回徽雨宫,去请太医过来。”语毕,扫一眼四下围着的人群,面色陡然一沉,“都散了!”
话音刚落,人群顿作鸟兽散。
长袖一挥,萧丹青傲然回宫。
徽雨宫。
瑞香与宫婢一起换下若倾城的湿衣服,取来热水,将若倾城周身擦遍,速速燃起室内的炭盆想让若倾城的体温回温。然,若倾城深度昏迷,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面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见状,瑞香心头暗暗焦灼。
撇过头去看端坐在不远处暖榻上的萧丹青,脸上虽是一贯的从容淡定,但她的视线死死定在若倾城身上。手中端着的茶亦不曾饮下分毫,想来也是心头焦急。不然,又岂会亲自盯着宫婢们做事。
太医匆匆来至。
“下官参见贵妃娘娘。”刘太医手提药箱,冲着萧丹青施礼。
“起来吧!”萧丹青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不知娘娘哪里不舒服?”刘太医将药箱放在圆桌上,“待下官与您把脉……”
“不必了,本宫没有不舒服。”萧丹青淡然,“去看看她吧!”
顺着萧丹青的视线,刘太医看见不远处床榻上的若倾城,不觉眉头一簇。躬身向萧丹青施礼,转身走向若倾城。
取下丝巾覆在若倾城的腕部,刘太医坐在床头凳上,细细为若倾城把脉。然,把得越久,眉头蹙得越紧,到了最后几乎要堆成两座山。仿佛受了惊吓,刘太医的手陡然从若倾城的腕部弹开,面色铁青。只取出几支银针,扎在若倾城的头上的几个|岤位上,稳住若倾城的生命特征。奇怪的是,没有一丝一毫后续的举动。
萧丹青起身走过去,心底隐隐觉得有事发生,不禁问道,“怎么?还能救吗?”
莫非若倾城命绝于此?
刘太医抬眼看着萧贵妃,起身拱手,“贵妃娘娘放心,能救,能救。只是……只是甚为棘手,下官不敢下药!”
娇眉微蹙,萧丹青狐疑的望着言语模糊的刘太医。这太医一边说能救,一边却又不敢下药,到底是何缘故?是因为若倾城命悬一线,所以下药需猛,太医怕治死了若倾城获罪?还是……另有他因?
顿了顿,瑞香道,“刘太医说话怎如此不着头脑,娘娘面前也不怕失了礼数?能救便是能救,不能救便是不能救,何来的能救而不敢下药之说?”
闻言,刘太医的面色愈发难看,整个人处于焦虑状态。
见状,萧丹青冲瑞香使个眼色,瑞香会意的屏退所有奴婢。
萧丹青面色微凝,“刘太医直言无妨,本宫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重重吐出一口气,刘太医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终于吐出几个字,“公主有孕。”
四个字,简短的四个字,足以撼动人心。岂止是撼动,几乎可以炸开毓朝的一道口子,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萧丹青倒吸一口冷气。
“下官绝不会看错,公主确实身怀有孕,大约一月有余。”刘太医言辞清晰,斩钉截铁。
仿佛是震天雷,萧丹青瞬间没了原先的从容淡定。前朝公主一朝有孕,此事可大可小。于皇帝而言,不过是自己的女人怀孕,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放在前朝,若倾城的性命必会……
世人有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若倾城的孩子,无疑也是前朝余孽。若是诞下女儿便也罢了 ,若是诞下麟儿,来日大兴复仇之举,岂非危险?
种种厉害关系在萧丹青的脑海里悉数过了一遍,整个人立刻惶惶不安起来。蓦地,她站住,骤然昂起头,冲刘太医道,“你先保住她的性命,记得,要母子平安。剩下的,便由天决定吧!”
刘太医颔首,转身对若倾城施针。
眸色微转,萧丹青忽然对瑞香低语一番,瑞香急急出门。
缓缓坐在椅子上,萧丹青的面色从未如此难看过,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雷,现在骑虎难下。
但是见死不救,非她的做派。
也罢也罢,是福是祸,静观其变。好歹,先把若倾城的命救回来再说。
正文 兰姬生疑,司马逸纠缠不放
缓缓坐在椅子上,萧丹青的面色从未如此难看过,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雷,现在骑虎难下。
但是见死不救,非她的做派。
也罢也罢,是福是祸,静观其变。好歹,先把若倾城的命救回来再说。
甘露宫。
兰姬端坐在安璧的床边,娇眉微微凝起,不解的望着昏昏沉沉的安璧。方才太医诊断,安璧有些发烧,是因为伤势未愈加上冷水侵体的缘故。
只是,兰姬不明白,何来的伤?
安璧身为贵人,又怎会身上有伤?
种种迷雾缠绕心头,经久不去。
低眉去看安璧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兰姬心底担忧。秀儿刚才给安璧换衣服时,兰姬未曾在场,也许问过了秀儿,便能知道一切。
心底这样想,不觉大步走出寝殿,恰好秀儿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走来。面色一沉,兰姬道,“所有人退下。”
宫婢全部退开,秀儿不解的望着忽然变脸的兰姬,有些诚惶诚恐。
看着秀儿给安璧喂完药,兰姬径自走到暖榻上坐定,一脸的冰冷无温。
秀儿自然知道兰姬定是有话要说,小心翼翼的走到兰姬跟前,微微施礼,“娘娘!”
昂起娇艳的面容,兰姬眸色锐利,口吻凄寒,“太医说,安姐姐伤势未愈。本宫问你,你家娘娘为何身上有伤?”
眸子一顿,秀儿急忙摇头,“奴婢不知!”
“是不是你等伺候不小心,才让安姐姐受伤?既然受伤为何不报,竟险些累及安姐姐性命!”兰姬愠怒,口气都有些加重。
闻言,秀儿惊恐,扑通跪地,“娘娘息怒。不是奴婢们伺候不小心,实在是奴婢也不知娘娘为何会受伤。那夜下着雨,娘娘 让奴婢们都退下休息,待第二天天明,奴婢便发现娘娘换下的亵衣上有血。但是奴婢人微言轻,岂敢胡言乱语,外出造谣生事。既然娘娘不说,奴婢自然只当不知。”
朝兰姬磕个响头,秀儿一脸惶恐至极的模样,“兰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我家娘娘。”
微微颔首,兰姬并非不信,只是事发突然,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兰姬思索良久,须臾才道,“伤在何处?”
秀儿松了口气,“回兰娘娘的话,在胳膊上。”
“是否能看出,何物所伤?”兰姬继续问。
秀儿摇头,眼眸半垂,“娘娘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所以看不出来。”事实上,她知道那是锐器所伤。但是,她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诉兰姬,以免为自己的主子带来灾祸。
祸从口出,在这深宫之中,人心叵测,逢人只能说三分真话。
兰姬怔怔的回神,“好了,本宫会叮嘱太医,此事不许外传,否则被皇上知道,势必多生猜忌。此事可大可小,你等要好生照顾安姐姐,不准在外嚼舌头。若本宫在外头听见一个字,必定严惩不贷!明白吗?”
这才是恩威并施。
秀儿磕头,“是,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起来吧!”兰姬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安璧,眼底掠过一丝异样。驻足了许久,才迈开步子,离开甘露宫。
门外的纪年悄无声息的大步进来,拽过秀儿在一旁,压低声音道,“你都对兰娘娘说了吗?”
“兰娘娘问起,我不敢不说。”秀儿紧咬下唇。
纪年一急,“那你……”
秀儿忙补充道,“不过,我未告诉兰娘娘那是锐器伤。”
松了口气,纪年一抹额头的冷汗,“还好,还好你机灵。若被外人知道,咱家娘娘受了伤,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搞不好,要累及你我的性命。”
“秀儿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荣辱关系着我等奴婢的性命,必当小心,不会拿自家性命当儿戏的。”秀儿也是一脊背的冷汗。
还好兰姬没有继续问下去,否则秀儿浸湿的背部,必会引来兰姬的二度怀疑。
而今,照顾安璧才是首要任务。
御书房。
司马逸纠缠不放,依旧一副傲气狂佞的姿态。御案前的慕容元策已然怒气冲冲,所幸没有当即发作,只是冷眼看着他,五指微微蜷握。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岂可食言。”司马逸不依不饶。
慕容元策没有说话,只是司马逸说这话时,自己的心仿佛被人割去一块,微微的抽疼。如果失去若倾城,他又该去恨谁?又该……又该怎样面对空荡荡的人生?没有若倾城?这件事他从未想过。
不过,慕容元策也知道,司马逸此举无疑会掀起朝廷的风波。保守派会认为若倾城远嫁云国,势必兴风作浪卷土重来。所以,他们会让慕容元策在远嫁若倾城之前,将她赐死以绝后患。
少数人会赞同远嫁若倾城,也算是了断前朝的一桩心病。毕竟前朝公主久留宫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大多数人会保持中立,做好风吹两边倒的准备。只待哪方面势力凸显,就倾向哪边。
但他是慕容元策,不是别人,有着自己的思想与行为准则。不会被外界左右,尤其在这件事上,他只做自己。
窦辞年面色依旧,笑道,“英王殿下是否太过心急,还得容皇上想想吧?总不能一下子应允,毕竟那位是前朝公主。”
司马逸闻言,容颜稍缓,“既然如此,本王就给皇上考虑的时间,以三日为限。三日后本王归程,能否带上若倾城一道回国,还望皇上斟酌!”
这样的话语太过强势,尤其在一朝帝君面前,堪称大不敬。但司马逸是使臣,慕容元策也不能重责,只能按捺不动。但司马逸如此这般的言语,无疑将决定丢给了皇帝。
事实上,慕容元策也知道,司马逸此番决绝,断难更改其心意。
言罢,司马逸微微行礼,大步流星的走出御书房。
看着司马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慕容元策手中的茶杯砰然掷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茶杯碎片到处零落。冰冷的嘴里狠狠吐出三个字,“司马逸!”
正文 是否要救?
言罢,司马逸微微行礼,大步流星的走出御书房。
看着司马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慕容元策手中的茶杯砰然掷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茶杯碎片到处零落。冰冷的嘴里狠狠吐出三个字,“司马逸!”
开朝以来,还没人敢在若倾城身上动心思,一是他不许,而是他不允。想不到司马逸一来,就往他的软肋上戳,当真是毒辣至极。
若倾城之事,慕容元策从来不想放在心上,因为他明白,关心越久,他会陷入难以自拔的地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帝王也不过凡人一枚。所以他折磨若倾城,倾尽一切要她痛苦难受。殊不知适得其反,反而让她慢慢住进自己的生命里,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现在,司马逸要将这个部分带走,剥离他的生命,所以他痛了。
后知后觉的痛。
太监从外头躬身进来,扑通跪在慕容元策跟前。皇帝方才的摔杯子,他在外头听得清楚,不由吓得身子直哆嗦,口齿都有些不利索,“奴才、奴才参见皇上,外头徽雨宫的瑞香求见皇上,说是、说是有要事来报。”
“不成器的东西,皇上面前如此施礼。”窦辞年不觉骂道。
闻言,太监早已冷汗淋淋。
慕容元策一摆手,“让瑞香进来。”
一语既出,太监跪礼退出。不多时,瑞香恭谨的走进来,冲慕容元策恭敬行礼,“奴婢瑞香,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叩请皇上,移驾徽雨宫。”
慕容元策一怔,萧丹青从不邀宠,今日是怎么了?不觉眉头一簇,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道,“朕下午再去看贵妃。”
瑞香抬起头,面露难色,“贵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请皇上即刻便去,性命攸关。”
“什么?”慕容元策心生疑窦。
看了窦辞年一眼,瑞香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赫敏公主不慎落水,而今性命垂危。”
慕容元策嗖然起身,眉头揪成一团。
见状,瑞香心中一喜,继续道,“所幸娘娘经过,救下赫敏公主,此刻人就在徽雨宫。太医不敢下药,所以娘娘让奴婢来向皇上请旨,是否救公主一命?”
慕容元策大步走向门口,蓦地顿住,脸上一沉。只要他不去,若倾城必死无疑,那么司马逸之事,也能不了了之。
但是……如此做,不等于他亲手杀了她吗?他曾说过,要腻了才能杀她,此刻杀她是否为时过早?
心,揪了一下。
瑞香的笑凝在唇边,心里忐忑不安。皇帝的迟疑,无异于对若倾城的冷漠无情,只要皇帝一句话,若倾城会马上死去。
窦辞年站在慕容元策身后,没有开口,只是看了一眼瑞香。他明白,慕容元策此刻的纠结。生死一念间,要人死很容易,因为慕容元策是皇帝。但要人生却很难,即便九五之尊也无法拥有白骨生肌,死而复生之能。
终于,慕容元策迈开步子,步伐沉重的向徽雨宫方向走去。
心中千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恨她,却总要不由自主的关心她的生死?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世间最大的仇敌,为何独独对她无法痛下杀手?为什么他明明讨厌她的倔强,却又会忍不住想要怜惜?为什么明明想离她远点,偏偏又想靠近?
始终,找不到答案。
徽雨宫。
萧丹青的手止不住的抚着精致梨花精雕茶几,心中有个决定:如果瑞香请得来皇帝,她便将若倾城有孕之事如实相告;若瑞香请不来皇帝,她只好让此事彻底成为浮云,就当从未发生过。
视线焦灼的瞟向门口,却迟迟没有瑞香回来的消息,萧丹青的脸上更显着急。
突然,门口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丹青骤然起身,大步走向门口迎驾。
慕容元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许是方才司马逸的缘故。见萧丹青来行礼参见,伸手托住她的胳膊,“贵妃免礼。”
看到慕容元策略略环视的眼神,萧丹青心中有底,不由荡开淡淡的笑意。她知道,他在找若倾城。忙开口道,“皇上请入内阁。”
内阁中的床榻上,若倾城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身上还插着几枚银针,用以活命。看着虚弱的女子,慕容元策的眉陡然拧成一团,五指微微蜷握成拳。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死亡与她,只有一线之隔。
“她怎么样?”慕容元策有些轻微的颤音。
萧丹青摇头,“公主跌入池中,寒气侵体,若非安贵人舍身相救,只怕性命休矣。而今公主身子虚弱,太医不敢轻易施药。只待皇上前来做主,看……是否要试上一试?”
“怎会跌入池中?”慕容元策走近床榻,胸口憋闷得厉害。仿佛卡着一块石头,硌得身上的每块肉都生疼。
眼底流淌着异样的光,若倾城,你就如此想死吗?是否你自己跃入池中?难道你真想就此了结?朕不许!朕不许!你听到没有?
“臣妾不知。”萧丹青踌躇了少许,终于开口,“臣妾请旨,试问皇上是否要救公主?”外头传闻司马逸索要若倾城,此事人尽皆知,萧丹青也没有十分把握,看皇帝对若倾城到底是杀还是留?
四下的气氛陡然凝滞冰点,只听见若倾城沉重而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萧丹青的一颗心宛若悬在悬崖边上,晃晃悠悠。
寂静的房内,慕容元策一句,“救!”铿锵有力,坚定无比。好似说给若倾城听,更像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萧丹青突然跪身在地,一脸肃然,“请皇上饶恕臣妾欺君之罪。”
回眸不解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萧丹青,慕容元策狐疑,“欺君?什么意思?”
萧丹青深吸一口气,望了昏 迷不醒的若倾城一眼,幽然开口,“太医之所以不敢下药,一则为了前朝公主的身份,二则……公主有孕,药量必须精准,否则极易一尸两命。”
正文 入住披香殿
回眸不解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萧丹青,慕容元策狐疑,“欺君?什么意思?”
萧丹青深吸一口气,望了昏迷不醒的若倾城一眼,幽然开口,“太医之所以不敢下药,一则为了前朝公主的身份,二则……公主有孕,药量必须精准,否则极易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连一旁的窦辞年都怔在那里,遑论慕容元策。
一个箭步,俯身扣住萧丹青的肩部,慕容元策的声音颤得明显,“你说什么?你说倾城……倾城有孕?”
重重颔首,萧丹青斩钉截铁,“回皇上的话,是!”
谁也看不清慕容元策的脸上是喜是悲,是高兴还是愤怒。
扣着萧丹青肩膀的手,缓缓垂下,一同垂下的还有慕容元策的眼睑。徐徐起身,转身直面若倾城不省人事的模样,心底的凄凉忽然满溢。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们在一起两年,他一直让人悄悄在她饮食中掺药,所以她从未有孕。国破之后,她被贬宫奴,他却忘了下药之事,与她一夜承欢,没想到……她竟怀上了他的孩子。
慕容元策很清楚,就是春风殿的那夜。
长袖摆了一下,萧丹青偕同一干人等全部退出房内。她知道,慕容元策需要好好思考,因为此事绝非小事。
说小了是皇帝的家事,说大了可是前朝余孽,国之大事。
房门被关上,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慕容元策端坐若倾城的床沿。第一次伸手温柔的触摸她的脸,不想只摸到她冰冷的脸颊,以及鼻间呼出的游丝般气息。眼底忽然泛着晶莹,他累了,从不知道,恨一个人如此疲累。累得他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只愿这样静静的看她。
指尖颤抖着抚上若倾城丑陋的疤痕,精致的五官与脸上的疤痕形成鲜明对比,镌刻着属于他的毁灭。
“倾城,你听见了吗?你怀了朕的孩子。”慕容元策自言自语的坐在床沿,神情有些呆滞。这个世界乱套了。
不久之前,司马逸还在御书房苦苦纠缠,索要若倾城。现在,若倾城却躺在这里,肚子里孕育着属于他慕容元策的孩子。当真世事弄人,令人唏嘘。
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全在他的手心里攥着。
只要他动动嘴,若倾城连同这个孩子都会消失得不留痕迹。可是……他忽然舍不得了。但是留下这个孩子,势必会引起朝廷风波,群臣非议。更有甚者,若然有人上谏,要他留子去母以绝后患,他又该怎么做?
留子去母,非他所愿。
留母去子,亦非他所想。
即便花未眠怀孕,他都未见得如此谨慎。心中油然而起的不再是恨,而是淡淡的喜悦。一种为人父的欣喜之情。
倾城,其实相比之下,你才是真正该恨的人。你该恨朕,该恨朕!是朕夺了你父皇的江山,逼死若纣在金殿上;是朕,亲手毁去你的倾城容颜,残杀你的族群;也是朕,让你陷入非人非鬼的生活,从高高在上的帝国公主沦为任人践踏的宫奴。
你我之间,也许真的有无法逾越的鸿沟,无法执手的情仇。
脑海里,是若倾城那夜的惊鸿舞姿,火树梅花在午夜无尽绽放。犹记得那夜她所唱的词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含义,不觉吟出声来,“一点一画一山河,一生一世一璧人。梅开三弄落凡尘,碧海青天夜夜心。空揽春日风,莫愁湖边去不回。当年若知今日事,生死不入帝王家。君不知,多少萧郎陌路人,多少红颜悲白发……”
他们之间,有着千山万水之隔,此生都无法成为璧人。
正如若倾城自己所说:当年若知今日事,生死不入帝王家。
一个萧郎陌路,一个红颜空悲。
整整一个时辰,慕容元策将自己与若倾城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时辰,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奢侈的宁静。
静静的相处,静静的只剩彼此。没有仇恨,抛开恩怨。
萧丹青与窦辞年守在门外,心中惶惶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个高深的皇帝,最后会下怎样的决定。宫中的人,哪个不是命如蝼蚁,生死捏在皇帝的掌心之中?
除了轻叹一声,别无他法。
门,忽然打开。所有人的头骤然抬起,视线全部投射在伫立门口的慕容元策身上。
只见慕容元策面色微恙,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只绷着脸。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若倾城。在若倾城的身上,还盖着皇帝的金丝绣龙外袍。一切,明了清楚。
萧丹青嘴角漾开欣慰的笑靥,站着未动。
窦辞年躬身上前,压低声音轻问,“皇上可是要将公主送回何园吗?”
慕容元策低眉去看怀里昏昏沉沉的女子,口吻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不用,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披香殿是距离春风殿最近的殿宇,皇帝自立朝以来,从未让人进驻。即便眼下最得宠的兰贵人,也不曾受旨入住。现在让一介宫奴入住披香殿,可见皇帝对若倾城态度的微妙转变。
边走,慕容元策边冲身后的窦辞年冷道,“让江泰安去披香殿候着。”
“是。”窦辞年转身走向太医院方向。江泰安乃是太医院的院首,皇帝御用的太医,而今调去披香殿,可见皇帝对若倾城的重视。窦辞年低头浅笑,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彼此折磨,闹得血淋淋的两败俱伤。
在慕容元策抱着若倾城进披香殿之前,窦辞年已经让手底下的太监,抢先一步去收拾了披香殿。待慕容元策进门,到处干净无余。江泰安亦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肃冷的天气竟也一路小跑,跑得大汗淋漓。
望着软丝榻上的若倾城,慕容元策面色有些泛红,许是一路抱着她过来的缘故。所有人见到皇帝抱着若倾城,都不由自主的背过身去,谁敢直视,除非不想活了。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了一件事,宫奴若倾城只怕……即将不再为奴。
原本欺辱过若倾城的人,开始胆战心惊,要么学会去找靠山,要么静心想想该如何弥补逢迎。
正文 云嫔
望着软丝榻上的若倾城,慕容元策面色有些泛红,许是一路抱着她过来的缘故。所有人见到皇帝抱着若倾城,都不由自主的背过身去,谁敢直视,除非不想活了。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了一件事,宫奴若倾城只怕……即将不再为奴。
原本欺辱过若倾城的人,开始胆战心惊,要么学会去找靠山,要么静心想想该如何弥补逢迎。
披香殿。
江泰安一抹额头冷汗,从床头凳上起身转向慕容元策,施礼跪身,“启禀皇上,所幸有太医事先为公主扎针续脉,公主才能一口气撑到现在。微臣已经为公主重新施针,再加上微臣的几帖药,想必不久便能醒转。”
顿了顿,江泰安看着慕容元策欲言又止的摸样,心中不觉明白了几分。
但听到慕容元策身旁的窦辞年开口问道,“公主当真无恙?”事实上, 窦辞年是替慕容元策问问,若倾城腹中的孩子,可还好?
江泰安也不是傻子,方才诊脉,已经确诊若倾城有孕。现在窦辞年这样问,想必也是知道实情的,否则按照皇帝的性子,又怎会把若倾城移出何园入住披香殿。缓了缓,江泰安道,“皇上放心,公主母子平安。微臣下针十分小心,即便是药石,也是慎之又慎,绝不敢伤及公主母子分毫。”
闻言,慕容元策似乎松了口气,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慢慢端起,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窦辞年冲江泰安使个眼色,江泰安即刻跪安,“皇上,微臣先行下去,汤药不久便能送来。”
慕容元策颔首,江泰安随即退下。
“皇上大喜,如今公主也有了身孕,算上贤妃娘娘的龙嗣,来年便会有两位皇子诞生。”窦辞年喜笑颜开。
皇室血脉,枝繁叶茂自然是好事,但是一想到若倾城的身份,慕容元策的眉头便再也无法舒展开来。
他是皇帝,有些事不能为所欲为,不能随心所欲。有些事,更不是想象的那么简易。他决意留下若倾城与其骨肉,注定了要与很多大臣不快,说不定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不过若倾城有孕倒让他想起一件原本很棘手,如今却迎刃而解的事情。
司马逸!
司马逸总不会想要一个,怀着皇帝骨肉的女人做妃妾吧?
也能教慕容元楹彻底死了对若倾城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做他的靖王。
“去御书房取朕的圣旨来。”慕容元策忽然开口。
让窦辞年也吓了一跳,莫非皇帝是想……拧头看了床上的若倾城一眼,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但皇帝毕竟是皇帝,窦辞年也不敢违拗,只能俯首称是,躬身退离房间。
圣旨?皇帝要下圣旨?是册封若倾城?还是……
笔走游龙间,大气磅礴。
慕容元策的字,苍遒有力。他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后,有一个身为宫奴的母亲。如果这样,那这个孩子会是宫闱斗争的牺牲品。别说长大成|人,只怕平安降生都是个问题。
后宫的倾轧,世人皆知。只是未到,需要他动手清理的程度罢了!
窦辞年看着慕容元策书写圣旨,一字一句小心斟酌,何其谨慎。也只有对若倾城,他肯花这样的心思。想那皇后的册封诏书,还是皇帝直接让文渊阁撰写的。
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若倾城得沐皇恩,身怀龙嗣,特废去宫奴身份,赐嫔位。册为云嫔,入住披香殿。待生下皇子,再行封诰。
其言下之意,只要若倾城生下皇子,来日封妃也是指日可待。
皇帝的话外之音,惹来多少女人的羡慕嫉妒恨。本是一介宫奴,没想到一朝爬上龙床,果真飞上枝头跻身嫔位,何其殊荣。
后宫人心怎么想,显而易见。
兰姬不置可否,充耳不闻;安璧却带着欣慰的笑意,倒是乐观其成的模样;滕丽华气得直跳脚,破口大骂安璧贱人,竟救下这样一个小马蚤蹄子,反倒骑在她这个从四品知府之女的头上。想来,都能气得吐血。
皇后苏流云眼底杀气毕现,恨得切齿,但也未形于外。毕竟是一国之母,总不能教皇帝说她,连容人之度都没有。皇后毕竟是皇后,不能与一般的狭隘女子相提并论。嫁给皇帝,便应该知道,皇帝的夜晚从来不属于一个人。
皇帝,有的是女人。
玩的,就是喜新厌旧。
花未眠却因此动了胎气,所幸已经四个多月了,孩子才能安然无恙。整个清微宫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慎再惹怒花未眠。
“想不到本宫一朝不慎,她若倾城竟有咸鱼翻身的一日。”花未眠倒卧在床,太医叮嘱,需得卧床静养。
夏音捧着安胎药过来,小心翼翼的递到怒容满面的花未眠眼前,“娘娘莫要生气,小心身子。”
坐起身子,看到黑黝黝的药汤,花未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碗里自己的倒影,顿时火冒三丈,“若非贱人可恨,本宫何须喝这个苦得倒胃的东西。”话音刚落,愤然将汤药打翻在地,胸口的气息起伏得厉害。
见状,房间里的宫女太监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娘娘息怒!娘娘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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