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女子就不一样了。
这个淑兰殿,一旦进去,哪怕能出來,保不准也会伤痕累累地出來,但有东王爷在,他该能保自己无恙吧?
“本王不会参与到你们这些事上,你别指望本王会为你出面。”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精光沒有逃过帝无忧锐利的眼眸,他冷哼着一脚踹到中年太监的身上,让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听着他“哎呀哎呀”的哀嚎,龙浅幽浅浅笑着,又來到他跟前蹲了下去,笑道:“为何要跟着我?这问題你似乎还沒有回答我。”
“老奴……老奴沒有跟着龙姑娘。”他喘着气,颤声回道:“龙姑娘,老奴只是恰巧路过这里,不小心与姑娘靠得太近,才会被误认为另有所图,被王爷逮过來的,老奴真是无心的,姑娘请明鉴。”
“按你这么说,是东王爷不分青红皂白把你揪出來,你的意思是东王爷眼瞎,分不清事实如何吗?”
帝无忧又丢给她一记不屑的目光,事事把他扯上,这女人果真用心良苦。
闻言,中年太监吓得脸色发白,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既然我们到舒兰殿來了,而公公又是舒兰殿的人,要不就请公公带路,带我们进去向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皇……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只怕不在殿里。”中年太监一脸不安,轻声道。
“是东王爷要向皇后娘娘请安呢。”忽略掉身旁那记杀人的目光,她依然看着中年太监,柔声道:“若是皇后娘娘不在,那请告诉我们娘娘如今在哪?东王爷专程來一趟也不容易,公公,你该清楚的。”
那中年太监已经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既然她说了是东王爷來请安,若是这个时候皇后娘娘避而不见,那便真拂了东王爷的脸面。
虽说皇后娘娘是长辈,但帝家四兄弟,整个皇宫里有谁敢得罪他们?
他挣扎着撑起了半个身体,抬眼看着龙浅幽又看着帝无忧,细声道:“老奴……老奴这就带两位进去,老奴……老奴是不是可以起來了?”
龙浅幽薄唇一勾,戏谑道:“我想东王爷也不至于让你滚着进去,看你体形这般,若是滚着进去,还不知道要滚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见着娘娘。”
她口口声声我们我们的,已经把自己和帝无忧牵扯在一起,就像是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东王爷。
中年太监权衡利弊,慌忙从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拍不尽的灰尘,向两人行了礼,才恭敬道:“老奴如今就带王爷和龙姑娘进去,请随老奴來。”
一身尘埃的中年太监走在前头,龙浅幽看着帝无忧,笑嘻嘻道:“不过是去皇后娘娘那里请个安,怎么说皇后也是长辈,王爷无需绷着脸吧?”
任他帝无忧平生素來以温润出名,这回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这种事事被人扯着鼻子走、一步一步踩进她事先设好的陷阱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他努力告诉自己今日随她來,一來不过是因为自己打赌输了,二來只因为她是二皇兄的人,北王府的人也就是他的人,在他眼皮底下,北王爷的人也不许出任何事,所以他才会随她进去的。
这么一想,心情总算好了些,绷紧的脸稍微放松,与她一起举步进入淑兰殿。
淑兰殿殿门处发生了这么大动静的事,早有小太监飞奔进内告诉兰皇后,兰皇后也整理整齐,在大厅里等着。
听到有小太监喊“东王爷到”,兰皇后主动出门迎了上去。
看到一身尘埃的夏公公,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这个蠢奴,跟着龙浅幽也便罢了,量她一个龙家三小姐也不敢对她的人如何,可今日有东王爷在,居然还胆敢跟随,养了这么久,沒想到竟养了个沒用的东西。
瞥见皇后娘娘凌厉的目光,夏公公知道自己这次是碰上钉子闯了祸了,只得一路上低垂头颅,大气不敢透一口。
龙浅幽看到兰皇后,主动上前垂首行礼道:“参见娘娘。”
兰皇后摆了摆手,看着向自己举步而來的帝无忧,听过他一声“见过娘娘”之后便笑道:“今日吹的什么风,竟把东王爷吹到本宫这里來了?快进厅里坐着,來人,上茶。”
“是,皇后娘娘。”两名小宫女匆匆奔了去。
待三人进入大厅,兰皇后招呼着帝无忧和龙浅幽坐下,才笑道:“两位到本宫的淑兰殿,不会纯粹是找本宫聊天说话吧?”
“为何不会?”龙浅幽抬眼看着坐在首位上的兰皇后,笑道:“我这便是到淑兰殿里找皇后娘娘聊聊天的。”
她在兰皇后面前自称我,而沒有自称民女,只因为太后给了她特许的权力,如今她为太后办事,自然不算是一介平民,再以民女自称已经不合时宜,也是对太后娘娘懿旨的违抗。
但在这个宫里她沒有任何职位,后宫也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以臣相称也是不合时宜,便只能随口说一声我了。
幸而兰皇后对此也不在意,只是峨眉微挑,眼底流光轻转,看着她精致的小脸,笑道:“那不知道龙家姑娘找本宫是想与本宫聊什么话題?”
“娘娘,既然我们把刚才那位夏公公带进來,我也不想与娘娘饶圈儿了。”目光从厅里那几位小太监和小宫女身上转了一圈。
正待说话,皇后娘娘已道:“下去吧。”
几个宫女和太监向三人行过礼,才施施然离开大厅。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三人,兰皇后才道:“沒错,夏公公是本宫派去关注龙姑娘的,龙姑娘应该知道本宫掌管凤印,就得要对后宫的情况了如指掌,否则本宫这个皇后之位只怕早该易主了。”
“皇后娘娘这么说,我自然是明白的,皇后娘娘让夏公公监视我们也不过是为了掌握后宫里所有动静,皇后娘娘放心,我对此并沒有任何异议。”她颔了颔首,停顿了片刻才又道:“只不过这事是太后娘娘交予我去办,如今整个后宫的人都有嫌疑。”
o77 他的钱,不花白不花
“龙家姑娘的意思是,本宫也被列为怀疑的对象,在你的调查之中?”兰皇后又挑了挑眉,很明显眼底有着那么一丝不悦。(< href=”1en2” trt=”_b1nk”>1en2 平南文学网)
“皇后娘娘请息怒,我并无意想要冒犯娘娘,只希望娘娘可以体谅。穆贵妃出事是在宴会上,而那日也是由娘娘的人带着穆贵妃从倚芳殿离开,进入宴会会场,当日为穆贵妃送酒的,也是皇后娘娘的人……”
龙浅幽微微顿了顿,才又继续道:“若是我说对娘娘沒有半点怀疑,那是绝不可能的,若我彻查其他人,却独独漏掉娘娘这座淑兰殿,只怕后宫那些妃子和美人就算口中不说,心里也会有非议。”
“你以为本宫会在乎这些吗?”兰皇后一脸不以为然:“本宫掌管凤印,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若是本宫还在意后宫这些女人的闲言碎语,本宫又如何能站在这个位置上,一站就是这么多年?”
“皇后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事是太后娘娘吩咐我去办的,娘娘可以不在意后宫这些妃嫔美人的想法,可娘娘总不能连太后娘娘也不在意吧?”
见她脸色微变,眼底蓄着淡淡的怒容,龙浅幽忙道:“娘娘莫要生气,我既然这样跟你说,便是在跟你说着心底话,若是娘娘对此也要生气,那我便真的不敢在娘娘面前说实话了。娘娘,你也不希望和一个处处带着面具、口中说着虚假话语的人坐在你面前与你聊天吧?”
其实她这么说无可厚非,她能把事情摊开來说也,不管说的是不是心底话,至少不会拐弯抹角浪费两人的时间。
兰皇后眼底的怒意渐渐散去,端起宫女刚才送上的香茗浅尝了两口,看着两人,唇边泛开点点笑意:
“这茶是本宫娘家送來的,虽算不上是一等好茶,可本宫喜欢这个味道,王爷和龙姑娘也尝尝如何。”
闻言,两人把茶杯端起浅尝了一口。
龙浅幽皱了皱眉,抬眼看着兰皇后,平静道:“皇后娘娘,这茶茶香只属一般,茶叶的加工和挑选也算得上手工粗糙,并算不上是什么好茶,只怕在民间也有不少。”
她对茶沒什么了解,只不过好与坏还是能分出來的。
帝无忧已经把杯子搁下不愿意再尝另一口了,他生來尊贵,平日所喝的哪怕最差的茶也比这个茶好上百倍,这种粗茶他自然不愿意多沾染的。
听龙浅幽这么一说,兰皇后不怒反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随意说吧,本宫知无不言。”
龙浅幽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她的考验自己算是勉强过关了,才把杯子搁下抬头看着她,认真道:“我想见见那日为穆贵妃送酒的那位宫女。”
“那就真的不巧了。”兰皇后转身把被子搁下,无奈道:“小翠昨日已经告了假回乡看她病重的母亲,如今只怕已经离开商都,在回乡的路上。”
龙浅幽垂下眼帘,这个答案毫无意外,不管是巧合还是人为,那个叫小翠的姑娘也是该离开了。
她扬起眉角依然看着兰皇后,笑道:“无妨,东王爷轻功出众,人脉甚广,由他出面,我相信那位小翠很快就会被接回來。”
帝无忧修长的玉指在玉椅把手上轻轻敲着,尚未寻到拒绝的合适话语,只听到龙浅幽又笑道:“若是东王爷有事要忙,无法把人接回來,那也沒关系,我相信北王爷的人要追一个弱女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瞳睫微微抖了抖,眼下一片真诚,犹是看人看了这么多年的兰皇后看着她时,也不知道她这一刻这双眸子底下装的是什么,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说有沒有半点敌意?
“娘娘,我擅作主张请人把小翠请回來,娘娘不会介意吧?”似沒在意对方的猜疑那般,浅幽继续道:“毕竟小翠是这案件里头最关键的人物。”
兰皇后眸光一闪,摆手道:“无妨,既然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让她回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随意。”
“那就谢过娘娘了。”说完这话,她竟已站了起來,看着坐在一旁的帝无忧,笑道:“东王爷,既然已经向皇后娘娘请过安,我们也该离开了。”
帝无忧长身立起,与兰皇后打过了招呼,才与她一道离开了淑兰殿。
刚出殿房的大门,帝无忧便冷声道:“你以为把二皇兄摆出來,本王就会听你的差遣去把那个小翠追回來吗?”
“只怕这事根本用不着王爷去办。”她眉心微微蹙了蹙,眼下闪过一丝黯淡:“希望这个小宫女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她便能安稳活下去。”
“否则她就已经遭了毒手不存在于人世了,是吗?”帝无忧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到让他或者让二皇兄去追回小翠,原來只是把话说给兰皇后听,既然她已经把话挑得那么清楚,若是小翠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人定会怀疑是兰皇后背后下的毒手。
若是小翠现在活着,兰皇后自然会想办法护她周全,以免落人口实,她这一招还真是高,居然连他也沒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办?”他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越來越感兴趣了,说的是她查办这件案子引起了他的兴致,而不是对她本人。
当然,帝无忧心里所想的龙浅幽并未在意,也沒注意到他在想些什么,听他这么问,她随口道:“想办法把小翠找出來呗,或许她会是个关键的人物。”
“既然兰皇后有心想要把她藏起來,你又如何能寻得到她?”
“我是沒有办法,不过王爷你无所不能,要找一个小女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帝无忧挑了挑眉,一丝不屑:“你以为本王会帮你把人找出來吗?”
龙浅幽薄唇扬起,笑得愉悦:“难道王爷不想知道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阴谋?难道王爷不想再进一步瞧瞧这案子的发展如何吗?”
帝无忧沒有说话,他确实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只因为看她查这件案子的手法与一般人有那么点不一样,也看到了这女子小小的脑袋里藏着旁人想不透的东西。
至于他是不是真因为这一点点兴致而掺和到其中,这个问題还得要回头慢慢再思考。
龙浅幽已经不与他探索这问題了,來到太平湖边,她举步朝湖中央的凉亭走去。
帝无忧迟疑了片刻,也跟随上她的脚步。
“要王爷替我走了这么一趟,小女子我真过意不去,要是王爷不嫌弃,离宫之后我做东,请王爷饱餐一顿如何?”
帝无忧在她对面的石椅上坐下,斜斜靠在倚栏上看着湖中心的景色,不经意道:“你要请本王用晚膳,本王只怕你请不起。”
“我是沒什么钱,不过,北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钱,偶尔拿北王爷一点大概也不为过。”反正,她已经习惯化北王爷的,也不在乎多花一点。
“拿自己的身子去换钱,确实也不为过。”帝无忧的声音淡而平静,当然龙浅幽也沒听出來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有多重。
不过这话确实说得她心里蒙上了几许灰暗,现在她所做的事情与他所说的又有什么区别?她确实用自己的身子换來银子,夜夜供北王爷肆意玩弄,求得自己一时安稳。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她所愿的,是北王爷把她禁锢在身边,不愿放她离开,哪怕他对着自己的时候态度时好时坏,但若她想要离开,北王爷是绝对不允许的。
像他那么高傲的男人,从來只有他不要,决不允许旁人在他面前说一个“不”。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脱离这个皇族,又或者是摆脱北王爷对她的禁锢,但她很清楚,至少现在自己沒有这个能力。
帝无忧的视线从湖中心收回,不经意扫过她的脸,竟瞥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黯淡。
忽然心底就像是被堵上了什么,微微揪了揪,那一丝黯淡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蛋,居然拿这种事情來取笑一个姑娘。
这个年代,贞洁对一个女子來说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身为龙家三小姐,真命天女,未婚却住在北王府,甚至与他二皇兄夜夜睡在一起……
龙浅幽的名声在皇族里头早就已经臭了,谁不知道她靠出卖色相呆在北王爷身边?虽然,他们几兄弟还知道其中有着不一样的缘由,但龙浅幽夜夜陪着二皇兄却是事实。
他只是沒想过她是自愿还是被逼,只当一切是理所当然,如今见到她眼底闪过的落寞,忽然便觉得自己似乎对她一直太严厉了。
当初是无涯把她从帝问天的地方抱回去,之后二皇兄又一直让她留在北王府,似乎,真的沒有谁曾问过她愿不愿意。
“我只是随意说说,开个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话语柔和了下來,当中也听得出藏了一丝歉意。
沒想到高高在上的东王爷居然还会对自己感到抱歉,龙浅幽扬起唇角浅笑着,眼底早已恢复了光芒:
“无妨,王爷说的也是事实,既然北王爷占有了我这具身躯,那我在北王府拿点回报也是应该的,他的钱不花白不花,花了也不白花,我现在不花,那些钱财早晚会被其他女子花掉,我若不使劲花岂不是太笨了?王爷,你说是吗?”
o78 一日之内,输给她数次
这份自嘲的话语听在帝无忧耳里,竟让他微微有几分揪心了起來。
他真的沒想过要如此羞辱一个姑娘,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种话随便便就丢了出去。
可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向她道歉他却又不屑于为之,如她所说,他说的都是事实,为何要对自己说实话而感到抱歉?
他别过脸错开她的目光,那双清透明亮的大眼闪耀着惹人疼惜的虚假笑意,再看,他会觉得自己更加的混蛋。
“既然你诚意拳拳,那本王也不推托了,希望你的晚膳真能让本王满意。”
谁都知道他东王帝无忧看着温和,可却是素來最挑剔的,吃喝玩乐上面稍有不满意他会立即拒绝,不给旁人任何面子,就连他父皇或是太后也都一样。
“王爷请放心,我相信我的晚膳一定会让王爷满意的。”远远看着走在湖边那抹倩影,她眉眼一亮,站了起來看着帝无忧道:“王爷,我去见一个人,马上便回來,王爷请稍等。”
今日花了东王大半日的功夫,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安,幸而帝家四兄弟这些日子回京是度假的,哪怕有正事也不会像回了自己的属地那么忙碌,否则东王爷又怎么会愿意随她进宫走一趟?
匆匆从凉亭下步出,通过长长的廊道來到湖边,看到贺兰北,尚未等她问话,贺兰北已道:
“姑娘,御膳房和御药房我都走过了,也把御药房里前后开给贵妃娘娘所服用的药的药单子抄了一遍下來,至于那些药渣,我也随手拿回來了一些。”
掂了掂自己手中那包药渣,她道:“这药渣是不是要拿回去让颖儿过目一下?”
“好,你早点回去,想办法通知颖儿让她早早回王府,让她仔细看看药方和你带回去的药渣。”
“是,姑娘。”
至于穆贵妃之前所服用的药,她们已经无法再把药渣给取回來,能拿到今日的也纯粹靠的是运气,一般药渣在煎药沒多久就要被清理出去,不会在御药房停留太久。
往湖中心的凉亭下望去,还能看到那抹素白的身影,贺兰北有几分讶异,看着龙浅幽不安道:“姑娘,为什么会与东王爷一起到这里來?”
忽然又似想到什么,她眉眼一亮,讶异道:“姑娘,难道是让东王爷带着你进宫的吗?”
龙浅幽点了点头,笑道:“果真什么事都瞒不了北北,太后的令牌在你手上,我要进來总要有人带着,更何况昨日我们在这宫里被跟踪了,总得要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为我摆平这一切。”
“那人呢?”
“已经交还给皇后娘娘了。”
贺兰北吁了一口气,这事果然与皇后娘娘有关,她居然派人去跟踪姑娘他们,不过,经由东王爷今日这一闹,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再敢命人做这种蠢事了。
不过,她是皇后,在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可以拿自己掌管凤印这个借口派人监视他们,以保证后宫的秩序,凭这一点,他们也奈何不了她。
“姑娘,若是沒事,我先回去了。”
龙浅幽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之后,才往凉亭下走去。
帝无忧依然看着平静的湖面,独自陷入沉思,听到她回來的脚步声,他才收回了目光看着她。
“王爷,不知道您现在愿不愿意为我解答几个问題?”
“看心情。”他斜靠在栏杆上,看着在自己跟前不远处坐在的女子,一副慵懒的模样。
龙浅幽回视着他,认真道:“不知道东王爷对穆贵妃了解多少?可知道她娘家在朝中有什么处在高位的人?”
“她的大哥穆青州是北方边城的一名猛将,也是二皇兄手下的人。”
“是个很重要的人吗?”她问道。
帝无忧点了点头,如实回道:“他骁勇善战,跟随二皇兄多年,曾立下累累功绩,在边城首将里头是少数几位手握重权的一个。”
“那他对你二皇兄如何?”
“对二皇兄自是忠心不二的,边城战事中,就连皇家的命令他也不一定听从,但只要是二皇兄的意思,哪怕要他的性命,他也一定会照办。”
龙浅幽点了点头,帝无忧对穆青州评价这么高,看來那位穆将军真的是个人物。
思考了片刻,她才又问道:“那么除了这位穆将军,穆贵妃娘家可还有其他重要人物?”
帝无忧不以为然道:“不过都是些小角色,在朝堂上能几句话,但也顶多是几句罢了。”
龙浅幽明白他所说的“几句”是什么意思,那便是人微言轻,能发言,可却不一定有机会让他发言。
朝堂上分为几等人物,一等人物自然是各王爷和众臣,二等是地位稍次于一等的,三等便是更次之。
一个朝堂上自然要有不同等级的人,如此才能成为一个正规的朝堂,也能说明君主不是只会听身边重臣们的话语,也会听听百官的声音。
如此看來,穆青州便是穆贵妃娘家最重要的人物了。
她把小册子拿出來,又以同样的方式沾上一点墨,继续记录着。
“只有笨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看到她记录小册子的行为,帝无忧眉心微挑,眼底闪过不屑。
龙浅幽却只是浅笑,不以为然道:“我确实是个笨人,只怕回头又会忘记一些细节,所以记下來,方便我去理解。”
“多此一举。”帝无忧冷哼道。
龙浅幽只是浅笑,并不理会他,记录完了才把东西收起來,随后抬眼看着他,笑问:“那么请问东王爷,若你不用册子记录,所听所看到的是不是也能牢牢记在心上?”
“那是自然。”只要记忆里稍微不差的人也能把所任牢牢记在脑海里,为何还要记录下來?
瞧着他眼底的不屑,浅幽唇边的笑意不断在加深,她笑问:“那么皇后娘娘刚才请我们喝茶的时候,搁下杯子时用的是哪一只手?”
“案几在她右手边,搁下杯子自然是用右手。”
“错了。”浅幽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笑道:“案几确实在她的右手边,但她搁下杯子的时候却是转过身,以左手搁下的。”
“怎么可能?”帝无忧瞅着她,眼底闪过不悦,可他回心一想,皇后娘娘当时似乎真的曾经侧过身子……
如果当时她脸色有些什么变化,那么,以这样的方法去掩饰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如今被这丫头如此提出來,帝无忧才发现这举动似乎真有那么点不寻常,可是,在这种小丫头面前,他如何能失了自己的气势?
只是沉默了片刻,他又道:“不过是个小小的举动,就算她在掩饰些什么也不难通过其他举动來看出,一个小细节能看出什么?”
“东王爷可知道有时候一个小细节,能说明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她很认真,也很有耐性地道:“再举个简单的例子,刚才我说到要王爷你帮忙把人带回來,那时候皇后娘娘是什么表情?”
“她面容平静,眼底无波,一副随意的模样。”帝无忧垂眸看着她,区区一个小丫头还敢拿这种事情來考核他,他虽然不是每个细节都能注意到,但这种关键的细节却还是会注意的。
“那除了这样她还有什么举动?”
“还能有什么举动?”
浅幽浅浅笑了笑,也像他那般倚在栏杆上,撑起自己的下巴瞅着他,笑道:“皇后娘娘似乎渴了,曾经伸手去拿杯子,但第一次竟是沒拿住扑了个空,只是动作太小,一般人注意不到,第二次才把杯子抓起來握在手中,可却沒有喝茶,只是握着。”
“这又能说明什么?”其实帝无忧心里已经有一丝明白,却只是还不愿意在她面前服输,一日之内输给她数次,这种事情说出去,简直有失颜面。
“不说明什么,我只是乱猜测,猜她心里微微有那么点不安,知道我们要逼她可却不愿意让小翠出现在我们面前,一时之间还沒有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帝无忧动了动薄唇,却沒有再说什么了。
皇后娘娘如此心虚,只能说明那个叫小翠的宫女真的知道些什么,她是把她带走了还是找了个地方把她藏起來,这些他们暂时还不知道。
但龙浅幽如此拿他与他二皇兄相逼,皇后娘娘只怕是觉得为难了,把小翠交给他们,怕小翠会乱说话坏了她的事,若是不交,让他们去寻,早晚会查到小翠的家乡去。
只要一查便能知道小翠家乡里有沒有來书信,有沒有告诉她家里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要她告假还乡,这些事情都能一清二楚。
皇后娘娘是想着如何能让小翠为她保守秘密,又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龙浅幽把事情挑明了说,她现在再要将小翠灭口便显得她做贼心虚了,所以她一时之间精神有点恍惚,连杯子都抓不牢。
他抿着薄唇,半响才轻叹道:“好吧,本王承认这方面的小细节不如你在行,本王认输。”
“我又沒有和王爷赌些什么,何來输赢之说?”她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然:“王爷,我还要在后宫嫔妃们的院子里走一趟,王爷是要在这里等待,还是随我一起去走动走动,舒展一下筋骨?”
o79 这丫头,太狡猾
帝无忧本來打算在这里等龙浅幽,既然监视她的太监已经被抓出來,他与她再一起行走也沒什么意义。
可现在他发现这个龙浅幽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如此跟着她走一趟,似乎也沒什么。
只是后宫妃子的殿门,并不是一般男子能进入的。
淡然的目光落在她小脸上,静待着她的说词,浅幽笑道:“既然王爷是随我一起行走的,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王爷在后宫走动的事,定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再说王爷早已经被牵涉到其中了,不是吗?”
“就你这张嘴厉害,本王说不过你。”被牵涉到其中非他所愿,都是这个女人害的,既然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不如就彻底进入,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不过,让帝无忧失望的是,龙浅幽在后宫里走了一个下午,其实只是在游玩那般,根本沒做多少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等离宫的时候,帝无忧才猛地发现自己像只猴子那般被她耍着在后宫炫耀了一番,说是炫耀,是因为她要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他东王已经插手了。
既然东王已经插手,那么在背后想要对龙浅幽下手便是要与东王作对,如此,也能吓退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离开宫门后,帝无忧一张俊颜便一直黑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么生气,以为自己一直是个睿智的人,到头來却三番五次败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受这份窝囊气,有谁会甘心?
这丫头,心思太狡猾了!
龙浅幽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的工夫,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至于哄好之后,两个人的肚子也都饿得厉害了。
某人说作东请客,还会包他满意,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东王爷随她走进了一条小巷里。
……
一条不大不小的幽黯巷子里,斜阳透过高墙洒下了一点,给高墙之下的街道带來了一丝丝不算明亮的光线。
巷子边有几家小店,每家门口都摆了几个桌子和椅子,相当于二十一世纪时黄昏才会出现的大排档。
这里人多混乱,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但多数看起來都是被刻意分化的下等人,不仅衣着穿得简陋,就连举止行为也是粗鄙得很。
这便是龙浅幽所说的,请他吃大餐的地方。
看着來來去去的、看在他眼里“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帝无忧皱了皱浓密的剑眉,眼底闪过几许不悦。
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被她骗來,他一辈子也不会涉足。
他堂堂一国王爷,怎么会來到这么肮脏的地方,吃这么肮脏的东西?
“本……我要回去了,你自个儿慢慢吃。”丢下这话,他转身就要离开。
本來已经在凳子上坐下的龙浅幽忙站了起來,匆匆追了过去,双手展开挡在他跟前,嬉皮笑脸道:
“我知道你吃惯了山珍海味,也知道你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吃不惯这种地方的食物,可不就是因为你沒吃过,我才带你來尝尝鲜的吗?”
帝无忧蹙着眉,一言不发。
尝鲜,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他宁愿不尝。
“坐下來吧,我保证会有惊喜。”龙浅幽推了他几把。
半推半就之下,不想与她在人群起争执的帝无忧才无奈在看起來油腻腻的凳子上坐下,心里想着身上这套衣服回去之后只怕得要扔了。
修长的玉指忍不住在凳子面上划过,还好只是看起來油腻,事实上还算得是干净的。
不过,这脏兮兮的桌椅看起來就倒胃口,哪怕端上來的是珍惜罕见的菜肴,他只怕也不愿意碰一口。
龙浅幽却完全沒有他的窘迫,向店小二招手道:“给我们來两碗海鱼炒饭,记得多放点虾仁,再來一盆清蒸大闸蟹,一份田螺,还有……”
食指落在脸上轻轻点着,她思索了片刻才道:“听说这里的叫化鸡也不错,老板,再來一只叫化。”
“这位客官真有眼光,我们这个小店虽然看起來简陋,但叫化鸡却是这里出名的。”店小二笑盈盈回应着:“客官要点的菜马上就來。”
“这种地方也有海味?”帝无忧瞅了忙碌的店小二一眼,视线又落回到龙浅幽脸上,一丝讶异。
他本以为像这种地方,只会有什么阳春面之类的东西,还有,海鱼炒饭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來沒听说过?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们,整日里如女子般待在深闺里……”
“胡说八道。”帝无忧冷眼一瞥,打断了她的话。
龙浅幽撇嘴道:“当我说错话,我的意思是你们只会去那些固定的场所,稍微低级一点的地方你们也不会去而,白白错过了许多享受美食的机会,今日我便是带你來尝尝美味的,也好调一调你的味觉。”
帝无忧不说话,这种小店哪怕真有海味也做不出來什么味道,待会陪她在这里坐一会便好,以后绝对不会再跟她踏上贼船了。
很快,浅幽点的东西便被送了上來,两份海鱼炒饭事实上便是海鲜炒饭,有虾仁有煎得金黄|色的鱼肉,与米饭混在一起爆炒,虽然卖相真心不怎么样,可却香味四溢,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龙浅幽拿过勺子和筷子,再不理会坐在对面盯着自己的帝无忧,大口便吞噬了起來。
晌午的时候虽然在宫里用了点膳食,但因为有那么点局促,并不是吃得太饱,所以如今已经饿得快昏了。
帝无忧本來是真的不想去尝这些东西,可见她吃得似乎真的津津有味,就好像入口的是天底下最美味的膳食一般,他食指也忍不住微微动了动,好几次想要去碰放在面前的那双筷子,可却又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迟迟未动手。
刚才分明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如今主动去吃便是自打嘴巴,他不想做这种这么丢面的事情。
“你尝尝吧,东西真的很美味,保证你吃完还想再來一盘。”当然前提是他的胃容量有这么大,真能吃得下这满满的一盘炒饭。
这种地方才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一大盘的炒饭才几个铜板子,哪像那些大酒楼,一小碟菜肴就要几两银子,有的甚至几十两。
在龙浅幽看來,简直和抢的一样。
见他依然盯着自己无动于衷,龙浅幽撇了撇嘴,无奈道:“你这是想要我求着你吃吗?”
用勺子勺了一口米饭,还真的递到他唇边,睁着明亮的眼眸挑眉道:“吃一口吧,毒不死你的。”
帝无忧下意识躲过,他不习惯别人喂食,尤其还是个女人,哪怕过去在自己重伤的时候,也沒人敢对他如此放肆。
但龙浅幽根本不是那种轻易会放弃的,那口饭在他面前晃过,她笑嘻嘻道:“知不知道我喜欢如何喂人吃东西?对方若是不吃,一定会把我惹毛,我会忍不住把所有东西向他脸上招呼过去。”
闻言,帝无忧眉心一蹙,眼底顿时闪过怒火。
她要是敢把这些脏兮兮的东西泼到他脸上,看他不一掌把她拍飞出去!
“尝尝吧,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沒有吧?”她挑着眉,一丝丝轻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看來也不过如此。”
“少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在这种地方“本王”这两个字是不能乱用的,与她走在一起,一整日在外头已经习惯自称“我”了。
“那就当我求求你尝尝,若是尝了这一口不喜欢,我再也不逼你了。”
“当真不逼我了?”垂眸看着送到自己唇边的那口炒饭,眼底闪过了些什么。
这女人烦起來足以将人烦死,权衡利弊,他终于低头把那口炒饭含进高贵的嘴里。
事实上两人也沒意识到这个举动有那么一点暧昧和亲昵,帝无忧只是一直在想着这口饭吃进肚子里,不知道肠胃会不会因此而坏掉,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今夜让御医为他开两服药,如她所说,死不了人的。
见他吃进去,龙浅幽顿时眉眼一亮,一双云眸直勾勾盯着他的五官,一脸期待:“怎么样?好不好吃?”
帝无忧细细咬着那口炒饭,咬了好一会才咽了下去,浓密的眉依然微微蹙着,脸上看不到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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