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没脾气。不停解释说沈醉是自己的表弟,他就在一边乐。他乐不要紧,只是沈醉惯常的表情,即使笑也是很有点森然的,薄薄地嘴唇一咧,白森森的牙齿一露。加上他那刀锋般锐利的眉角眼神。活活把好多人给吓出了与善堂。
习清少不得跟他说让他收敛点儿,沈醉就更得意。说习清啊习清,我人在这儿了,你总不能当我不存在,装聋作哑是行不通的。看,你还是得常和我说话。
沈醉老这么说,最后习清也就无力了,深感沈醉这人,靠他太近不行,离他太远不行,连漠视他都不行。他要赖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用赶都赶不走的。
斯文人终是吃老实亏,沈醉来了没到几天,与善堂里里外外就都被他把持了,俨然一家之长。习清不惯与人争夺,只能随他去了。
结果沈醉这一住就住了近一个月,每每早上醒来习清就在想,今天不知道沈醉会留下还是会走,而每天沈醉都留下来了。
山中日月不知愁,彝蒙府不算山中,但由于十分偏僻,恍然间令习清有回到了茶园的感觉,与世隔绝、周围都是陌生人,过着清贫而又知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生活。沈醉也像当年那样,仍然是一脸的懵懂,大大咧咧的,只是习清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不可能真的回到以往的日子,在沈醉心里还有很多心结,很多未完地事情,沈醉的路,离尘埃落定还很远。
终于,有一天习清忍不住对沈醉说,“海阔天空才是你的志向,你走吧。”
沈醉愣了半天没说话,想了想,忽然拉起习清的手,习清不受控制的跟着他往前奔,一路从与善堂奔到附近的小丘山顶。
“沈醉,你要拉我去哪
直到山顶沈醉才停下来,沈醉把习清往自己面前一推,指了指远处环绕彝蒙府地丝带般地河流,又指了指一望无际的碧蓝地天空,“海阔天空,难道这里不是?”
习清心里震动了一下,“沈醉!”
“在皇城时,我以为——”沈醉欲言又止,“以为会失去你——”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习清茫然的看看沈醉。
“就是你——,你被轩辕诚挟持那时候——”
“原来这样,”习清笑了笑,“不过我想,轩辕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当时你也会回来救我不是吗?”
“我——”沈醉脸色微微变了变,“对,我会回来救你。”咽了口口水,沈醉继续道,“但我当时有一瞬,真的以为——,不过,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沈醉语焉不详的一笔带过,又一把握起习清的手,“习清,我知道你现在信不过我——”
习清有点纳闷,他并没有信不过沈醉的意思,实际上,自从两人开诚布公之后,他虽则心里有疙瘩,但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全心信任着沈醉的。
“是,我不能保证这里的海阔天空就能让我永远沉静下去,”沈醉毫不掩饰的说,“你知道我的脾气,有时我也觉得自己不是谋一世的人。”
习清笑了出来,“有时你连谋一时都谋不好。”
“这——”沈醉哑然,“这也太埋汰我了习清。”
“好,不埋汰你,我听你说便是。”习清已经知道沈醉想说什么了,于是笑意忍不住涌上眉梢。
“我就是想跟你说,现在川东的事怎么样,我不想管。川西的事怎么样,我也不想管。江南的事如何,我更不想管。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习清何尝不明白沈醉的意思,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看尽了什么叫世事无常,若今日能相聚,何不今日尽情相聚呢?
沈醉不是谋一世的人,不是他不想谋,实在是谋不来这千变万化的命运,他是谋不来,习清是无心去谋一切随缘,这样的两个人,磕磕碰碰的,最终竟会在这边陲小镇里,谈起海阔天空来了。
习清长叹一声,最终让步的人,还是自己啊。
谁能让晴空常碧,谁能令江水常蓝,“所以师父觉得,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未必要复明的。”
“啊?”习清突兀的冒出来的话,让沈醉不知所措。
“没什么,沈醉你看,”习清指着高高的晴空,“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第七部 茫茫何所似 二十一 托琴
沈醉在彝蒙府住了已将近三个月,有时习清真有恍惚回到当初的感觉。彝蒙府的疫情开始减轻,有些背井离乡的人陆续回到这里。习清开始琢磨等疫情完全过去后,他就要去周游四方的事。
“这是我的一个心愿,”此时两人已相处甚谐,习清有事也会跟沈醉商量,“其实即使还没有复明的时候,心里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师父不允许。”
“那我陪你。”沈醉乐呵呵的。
“你真的,不想川东的事了?”习清哑然失笑,“也好,等周历一圈之后再说。”
“这地方的确不能待了,”沈醉呸了一口,“外面到处都是轩辕诚派来的暗探,买个东西都要跟后头。”
“听说,川西的西燕军写了封公开的休战书给司徒风和茂王。”习清走出屋子时说,“我在集市上听远道而来的商贩们说的。”
沈醉闻言愣了半天,怔忪着摸摸一头的乱发,而后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出去了。
下午沈醉走在集市上,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周围的路人都离他远远的,他也不介意,还抓了个小贩问消息,差点没把人给吓晕。
正当小贩苦着一张脸说他不知道什么休战书的时候,沈醉眼角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沈醉立刻放下小贩的衣襟,追着那个身影而去。
虽然脸不是那张脸,但身形是白狼没错!沈醉心里咯噔一下,白狼是司徒风的左膀右臂,自己离开大营之后,也不知道司徒风是怎么想的,但是白狼会在彝蒙府出现,难道司徒风也来了?
由于自己是不告而别。沈醉总觉得自己是心中有愧的,如果司徒风找来了,总该跟他当面说一声。
心里一边这么想着,脚下一边不停的追赶前面的身影,但是那身影走的太快,很快就晃进人群不见了。沈醉遍寻不着,只能气鼓鼓地回家。
“我——我今天好像看见白狼了。”
沈醉这么说的时候,习清捣药的手立刻顿了顿。“哦。”
“我想——,我应该不会看错。但是白狼会来这种地方,还是很意外。”沈醉的声音闷闷的。
“哦。”习清继续捣药。
“你怎么光哦哦哦,”沈醉是个急性子,拉了拉习清的衣袖。
“哦,”话一出口习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想好要说什么。”
“其实我——来的时候根本没和他们打招呼。就留了一张纸,咳咳。”沈醉抓抓自己的头发。
“唉——,你想找人就快点去找。”习清有点心烦意乱。沈醉跟做了贼似地,看看习清愈发用力捣着药的手,又看看自己地脚尖,愣了会儿,嗖的一下出去了。
几乎把整个彝蒙府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将近黄昏的时候沈醉总算放弃了,彝蒙府这地方不大,而且只有两个客栈,按理说找人很好找,可是如果对方存心躲着自己。就不好办了。
但是既然来到了彝蒙府,为何不见一面呢?沈醉纳闷不已。
“主人!那兔崽子走了。”阴影里,白狼垂手站在司徒风身旁。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会回去了。”司徒风叹气。
“回去也是添乱。”白狼冷然道。
“看你这话说的。”司徒风含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就缓和了。”
“早先是。但他不告而别,背叛主人。”
“不能算背叛,放他们走吧。白狼。看来今后。只有我们俩能对饮儿女了。”
白狼地脸微微红了一下,但神情依然没有变化。“主人,你真的决定了?”
“把琴拿来。”
白狼把一边的包裹打开,层层布帛之下,露出了覆盖着玉片的晶莹的古琴。习清是被半夜的琴声扰醒的,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一时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从远处飘飘荡荡的传来轻灵婉约的琴曲,如同好友相聚时的喁喁私语,春光明媚时的三五成群,曲声悠扬愉快,仿似不然尘埃。
“司徒风!”习清霍地坐了起来,这琴声,这曲调,半面妆特有的空灵的声音!
沈醉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这谁啊?!”
习清也来不及拉他,忙披上衣服走到屋外,等习清走到门口时,沈醉才如同醍醐灌顶般的醒过来了。
“习清!等等我!”
沈醉忙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一路跟在习清身后冲了出去。
琴声在空旷的夜色里传的很远,虽然听起来似乎在不远处,但两人一直循声从屋边一路寻到镇外才停住脚步。
“司徒风!出来!”古琴曲嘎然而止,沈醉向着黑沉沉地小树林大喊。
“司徒,何不出来相见?”习清也在一边问道。
但两人地声音都如石沉大海,很快就坠入了黑沉的夜色,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习清试着往小树林里面寻去,沈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给习清照路,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一个林间空地,然后就愣住了。
只见柔和地月光下,林中空地上摆放着一个长长的案几,案几后面居然还有一个梨花凳,案几上,温润如水的古琴半面妆静静在躺在那儿。
只这一案一凳一琴,两人几乎能立即在脑海中将眼前的景色补充完整,刚才,司徒风应该就坐在这儿,长袖从琴边拂过,指尖流淌出令人怀念的声音。
微风从林间吹过,悠扬的琴声仿佛仍在这里盘旋,但人影却又倏忽不见。
“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沈醉粗声道,“司徒!我要当面向你请辞,你可听到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
习清缓缓走到半面妆古琴旁边,手指抚上琴弦,古琴发出一声细细的颤响。习清深吸一口气,“沈醉,不用再喊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沈醉赤着脚暴跳。
“司徒如果想出来见我们,早就出来了。”习清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半面妆的琴身。
“我最讨厌鬼鬼祟祟。”沈醉嘴里嘀咕着。
“或许——”习清坐到凳子上,“司徒是不想打扰我们。”
“他——!”沈醉有点负气的一拳打在树上,树然抬头看着林中洒下的月光,“沈醉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与司徒相逢,他拿出了一种名为儿女的酒。”
“那是他的命根子。”沈醉悻悻的,“我当然记得。”
“还有就是这把古琴,司徒到哪儿都爱带着它,后来,他还教我学过弹琴……”
“啊?”
“只可惜我学艺不精,到如今也只能勉强弹出些声音来,成不了气候,我想司徒他——今后大概不会有心情再抚琴,所以——,才把这付古琴留给我们。”
“为什么没心情抚琴了?”沈醉明知故问。
“大概因为天下已经入秋了吧。”习清抱起古琴,“我们回去吧。”
沈醉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身,最后对着小树林深处说了一句,“司徒!你听着,来日再找你去喝酒。”
两人各怀心情,转身缓缓走出小树林。
黑暗的夜色下,司徒风在小山坡上遥遥望着走出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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