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
他退,容浅念就进,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瞧着茯苓,嬉笑:“瞧瞧,这耳根子都红了,还说没有骗我,再不听话我就扒了你!”
少年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耳根子更红了,细弱蚊蚋的声音,支支吾吾颤颤巍巍:“你,你靠的太近。”
瞧瞧,这害羞纯情的小模样。
容浅念嘴角一扯:“尼玛,这年头还有此等小鲜肉。”脸又一变,冷了,容浅念抱着手,阴声阴气,“真没有?”
茯苓点头,小泪珠滚啊滚的,甚是招人疼。
容浅念甚头疼,想了想:“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退而求其次?茯苓颤抖了一下,就听见女子理所当然地语调,“就要你了。”
茯苓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容浅念脸一黑,一脚踢过去:“这是要我拖你走啊。”
于是乎,茯苓被某人拖出了璇玑府。
这真是个闹腾的夜!
次日,天刚放亮,荣景宫里楚帝驾到,被扰了回笼觉的某人垂着眼,骂了句:狗鼻子。
“昨夜,睡得可好?”
云宁止倒是自觉,落座,倒了一杯茶,好似家常。
容浅念趴在案桌上,撑着下巴,眨眨眼:“看我面色红润细腻有光泽,你说呢?”
“昨夜里有人闯了皇陵。”
云宁止似有若无的审视,某人面色红润细腻有光泽,倒是好看,毫无慌乱起伏。
哦,有人就算做了贼,也不会心虚。她很义正言辞:“一定是你云家的祖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都不得安宁。”
她的话里,一分也信不得。
封后大典在即,皇陵动乱,他不信与她没有干系,只是,有何干系?
云宁止深深凝视,似要刺穿她眼底的笑,看到最深处的颜色:“容九,你在耍什么花样呢?何以我半分不得揣度。”
难搞的家伙,鼻子跟狗似的,眼睛跟孔雀胆似的。
容浅念似笑非笑的,眉眼一挑:“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封我为后的是你,为我加冕的是你,要普天同庆行封后大殿的,还是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啊,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依着容九的性子,不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反倒更叫人不安。
“我也奇怪,明明都是我一手促成。”眸光相迎,那丹凤的眼扑扇,毫不闪躲,他恍惚了一下,“我却有种一步一步跳进陷阱的感觉。”
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好似什么都在她掌间,到底她攻的是心?还是计?
兴许,攻心攻计她都做尽了。
诚然,容浅念嘴里不会有真话,也不会有好话,她道:“疑心是一种病。”眸子一拉,调侃的笑,重重咬字,“得治!”
云宁止的脸青了。这女人,真有气死人不眨眼的本事。
这时,殿外宫人来传:“皇上,璇玑老人在明华殿求见。”
云宁止敛了敛眸子:“何事?”
“茯苓公子丢,丢了。”
云宁止沉吟,若有所思,倒是容浅念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这些个猴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挥挥手,“你去吧去吧,我有些乏了,要去眯会儿。”
说着起身,打了个哈欠,说困,立马睡眼惺忪。云宁止眸光深邃,半响,道了一句摆驾。
“小样!”
容姑娘回头丢了个洋洋得意的小眼神,手指一勾,流苏撩起,唇角一扬:“这都望眼欲穿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床榻里,茯苓额间扎了一根针,动不得,一双汪汪水水的大眼睛,挤出泪花三两滴,甚是楚楚惹人怜。
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哟。
奈何,容姑娘实在不懂怜香惜玉,一脚踹过去,茯苓三两下滚到了角落,美眸一瞪,却见某个姑娘家的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张床榻,撑着头望过来:“怎么,盼着有人来救你?”
茯苓瞪她:无耻!
容浅念笑着:“偷偷告诉你件事,你家皇帝陛下也不敢近老娘的床榻三米,别人敢吗?”
茯苓继续瞪她:野蛮。
容浅念伸出一只脚,蹭了蹭茯苓的手,诱哄的语气:“所以,乖乖哒,咱安安分分的,明天娘娘我带你去皇陵耍耍。”
耳根子一红,茯苓闭眼:不要脸!
归根结底,就是纯情良家小马蚤年遇上了无耻野蛮不要脸的女流氓。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楚帝行封后大典,云起举国同庆。
然,大典前夜,京都一片死寂,酒肆茶楼早早便关了门,灭了灯火,然后默哀:妖后啊妖后。
没有星子,也没有万家灯火的夜,便显得格外阴冷,骤然,城门大开,马蹄哒哒,昏暗的微光里,男子沐了夜色,黑色的衣袍染了寒凉,兜帽下的容颜模糊,只是一个侧脸,晃人心神,剔透的指尖缓缓解开披风,月下,容颜绝美,额间昙花盛开,怎敌他一分颜色。
魅颜谪骨,绝色风华,乃风清萧殁。
他来了,远赴异国,寻他的女子来了。
城下,千人伏地:“尔等参见王爷!”
声音极小,却那样叫人震惊,是不卑不亢,又是出自本能地臣服。
这,便是铁衣卫,是风清殁王的心腹。
未言,萧殁下马,一双蓝瞳望向一处。
男子立刻伏身:“王爷。”这男子,生得黝黑,可不正是二狗的赐名人,黝黑哥是也。
“她如何了?”嗓音轻淡,他容颜些许苍白。
“安好。”想了想,男子补充,“昨夜,前半密探皇陵,后半夜探璇玑府,没有入得皇陵,掳了茯苓公子。”
“怎如此不安生。”似乎轻笑,一瞬便融了一瞳蓝色的冷冰,额间朱砂红艳,昙花美,美不过容颜。
那个女子啊,真真写进了他一蹙眉里,一轻笑里,揉了所有衷情与温柔。
地上男子有些犹豫了,欲言又止了一番才道:“茯苓公子被王妃藏在了,”微微抬眸,被那绝美的容颜晃了一下心神,立马低下,声音有些虚了,“藏在了榻上。”
额间那昙花骤然一凝,血色深红。
那女子啊,拿捏了萧殁的一喜一怒。
久久沉默,绝美的容颜沐了寒:“传本王旨,伏皇陵之围,待大军来前,不论死伤,护她周全。”
千人俯首,沉声:“尊令!”
字字铿锵,绕着云起帝都城,不散不息。
夜,越发森寒了,云起的冬天,冷得尤其干裂。
明华殿里,灯火通明。
“如何了?”云宁止背着身,窗外的天昏暗,映得眸光冷然。
这天,变了呢。
离道:“传位大典在即,八方大军入境,以贺新帝登基,除此之外,毫无异常。”
微微沉吟片刻,云宁止沉声:“可见萧殁?”
“新皇继位,前往观星台祭祖,殁王并不在宫中。”
“带了多少人马?”嗓音越发的森冷,染了云起冬日夜里的寒。
离微微怵然,回答:“三千。”
骤然转身,容颜笼着寒光,眸底暗沉地不见半分柔和。
“三千人马,若潜入云起,应该易如反掌。”云宁止好似自言自语,深邃的眼,奠下暮霭沉沉
离大惊:“云起百万大军,殁王怎么敢?”
三千人马,闯云起万里城墙,百万雄师便是一人一冷哼,也能刮起一阵龙卷风,殁王何来的勇气,来赴死……
萧殁怎么敢?怎么会?
然,云宁止轻笑一声:“若是朕,亦会如此,何况他。”眸间,竟柔和了几分颜色。
亦会如此……
送死!
为了一个容九!
离抬眸:“皇上,若是、若是,”顿了顿,一咬牙,“守不住皇后娘娘,”
那便别趟这趟浑水了。
“那就用命给朕守着。”
语气不由分说,带着一股帝王的霸气,强硬。
继殁王之后,第二个……也许第三第四个,为了那个女子魔怔的。
离百般苦口:“皇上,何不——”
何不放了。
话被冷冷截断,语气冷硬:“是朕亲手将她从雪中挖出来,是朕让她活了,是朕第一个替她戴上凤冠,朕,”顿了顿,字字沉沉,“有这个资格。”
容九的毒,种得不浅,应该已经到了心肺那一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反正知道时,快要不可救药了。
“属下斗胆有一言要说。”离便斗胆了,咬字清晰,“风清惠帝有言,容九一女,可覆天下,凌四楚,成败皆为她念,然心性不羁,多祸乱,”抬眸,看着他云起的帝君,道,“不宜为帝妃。”
多祸乱……三个字,用来形容那女子,不偏不倚。
确实这样心性的女子,除非她甘于安逸,否则,入了宫廷,皇家的天难平,天下的天难平。祸国殃民,也不过与此。
“多祸乱啊。”云宁止似笑,轻叹着,“祸乱天下不可怕,可怕的是,”
离抬眸,只见他家皇帝主子,一脸……嗯,魔怔的表情,轻念着:“祸乱人心。”
是滴,所以说,那才是彪悍的祸害!
离脱口问了句:“那您被乱了心吗?”这问题,有点多此一举,瞅了瞅主子的脸色,喜怒不明的,离低头,“属下多嘴。”
“是多嘴了。”云宁止倒不怒,但笑,“难道朕做得不明显吗?”
离脚下一个趔趄,额头上一颗斗大的汗珠。
我滴主子哟,要不要一副吃了毒药还死得甘心的模样。
容九的毒,厉害啊。
“明显,明显。”离讪讪了。
云宁止唇角微扬:“传朕旨意,烽火台点将,明日大典,三军随行,不容差池。”
脚下又是一个趔趄,额头好几滴豆大的汗,离苦逼:我滴主子哟,要不要这么明显。
这时,殿外的宫人脚步匆匆。
“皇上,皇后娘娘差人来传话了。”
“说。”
离敢打赌,铁定没有好话。
那传话的宫人哆哆嗦嗦的,好似很为难:“娘娘说,身体抱恙,不宜见风,明日、明日凤辇随行,携三两侍女同坐。”
凤辇随行?侍女同坐?
想得倒美,以为封后大典是游街啊。事关皇家天威,绝对不能应!
离心里热锅烧蚂蚁,自家主子不疾不徐,倒是有点担忧:“可宣了御医?”
离嘴角抽抽,主子呀,您操的哪门子碎心。
宫人支吾了:“娘娘不允奴婢们宣诊,娘娘说、说一群云起庸医,脑子里除了,除了,”几番欲言又止,一咬牙,学着那女子的语气,“除了屎就只剩药方子,混着一坨一坨的,有病无病上几坨,不吃死了,也吃屎了,熏着了、恶心了太子殿下,谁赔得起。”
说完,传话的那人瘫软在地,吓着了。
妈呀,这就是一国皇后嘴里出来的话,这要叫文武百官听去了,还不跪穿明华殿外的石板,大呼妖后。
世间女子,哪个能这么彪悍?
离吃屎的表情,默道:绝对没有。
云宁止揉揉眉心:“离,送几个教皇家礼仪的宫人去荣景宫,”
教得进去吗?离回:“是。”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皇上,那凤辇?”
千万不能应,皇家天威不可儿戏!
云宁止挥手:“准奏。”
妈呀,要不要这么没下限。
离脚下一个打颤:“以往皇陵朝拜,没有一位皇后是坐着轿子的。”
嗯,又是那一脸……魔怔的神情。
“那些人,都不是她。”说着,云宁止嘴角微微扬起。
离抹汗,不说话了。
有容九如此,祸害至深,天下默哀。
------题外话------
我错了,又晚更了,表打我
第一百五十章
离抹汗,不说话了。
有容九如此,祸害至深,天下默哀。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楚帝行封后盛典,东宫鎔栖皇后秦氏入皇陵朝拜,京都万人空巷,举国同欢。
五万皇家亲兵沿路护送,百官随行,皇家礼乐一路吹吹打打,如此声势浩大前所未见。
还有更前所未见的呢,楚帝高坐骏马,帝后……高卧八人抬的凤辇。
云起自建国近千年来,这是第一位坐着凤辇行封后大典的皇后,可见传闻不假,楚帝宠后无度。
这位鎔栖皇后果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信,你瞧瞧那凤辇上……
凤辇之上,流苏层层,金色辉煌里,白纱翩翩,纱幔里,探出一只素手,左边挥挥,右边挥挥。
女子嗓音清澈,含笑,铃铛般荡开。
“同志们好。”
全城百姓一个踉跄,跌破了眼珠子。
这皇后娘娘,语出惊人啊。
素手,又游到了后方:“同志们好啊。”
“同志们辛苦了。”
“……”
然后,前后左右,一一招呼了个遍。这妖后,热情地叫人招架不住。
凤辇里,随行的女官三四个,或端端正正坐着,或老老实实守着,或目瞪口呆杵着。
“同志们,本宫爱你们。”
说着,容浅念飞了个吻,正要丢出。
“娘娘。”某女官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忍直视还是不敢直视。
容浅念眸子都没抬:“作甚?”手上忙得不亦乐乎。
“您不可伸出手的。”女官大人抹了一把汗。
容浅念手上动作一顿,随即一脚踢了绣鞋就往帘子外蹬。不能伸手,伸个脚总行吧。
女官脸色一白,赶忙上前挡住,哭丧着脸:“娘娘。”
容浅念不耐烦了,一脚踢得流苏乱荡,阴阳怪气的:“又作甚?”
“脚、脚也不可。”女官满脸的虚汗,没敢伸手抹。
靠,脚也不让?
非要畏手畏脚的是吗?容浅念扯了个笑:“那我伸出个脸总行吧。”
话说完,她一脚踩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手指一挑,一张脸窜出纱帐,三分含笑,七分调侃:“看这里看这里。”
十里长街的百姓惊呆了,惊傻了,不少腿脚软的,趴下了。
看到了看到了……妖后娘娘,哦不,皇后娘娘芳容。
瞬间,吓趴了一地。
“免礼免礼。”
这下,趴下的更多了。
“平身平身。”带着一股子江湖的侠肝义胆,五官精致的一张脸,竟生得几分妖气几分邪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勾人滴!
这妖后!
“客气客气。”
“平身平身。”
“……”
皇后娘娘,一路四字箴言,喋喋不休,甚是热情,就差跳出凤辇,来个广场舞了。
妈呀,这真是一国国母?而不是江湖地痞?温柔娴雅呢?端庄大方呢?她要用这一套招呼来母仪天下?这个世界,很玄幻。
离,连连摇头,抬眸:“皇上,您看娘娘她——”
是不是太奔放了点?
“由着她吧。”马上的某帝,看着凤辇发笑。
离闭了嘴,不说话了,又听得主子说:“命人将垂帘放下,莫要吹了风。”
放下?貌似垂帘是某位娘娘自个撩起来。吹风?是拉风吧,很拉风。
那边,凤辇之上,女子嚷嚷个没完,左右呼应精力十足。
离嘴角抽了抽,脱口道:“娘娘生龙活虎着呢,哪像病了。”背脊一冷,离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低头。“属下多嘴。”
诶,忠言,果然逆耳。
“可都准备妥当?”
离道:“这沿路至皇陵,大军严阵以待,以保万无一失。”
对此,离很咋舌,娶一个媳妇而已,用得着云起的几十万大军半壁江山吗?
诶,妖后,果然祸国。
哦,还乱心,皇帝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凤辇,深深看着:“这会儿安静了,朕倒不安心了。”
可不是,怪哉了,凤辇那边,手脚脸都没往外伸。
容浅念很大爷,侧卧凤榻,翘着一条腿,端足了皇后的架子:“伸手不行,伸脚不行,伸脸也不行,你们一个,两个,”素手,一排指过去,戳着一个一个女官的脑袋,她气急败坏地吼,“一个个是想憋死本宫吗?是想无聊死本宫的太子殿下吗?憋坏了无聊坏了,你们有几个脑袋赔?”语调甚高,“啊!有几个脑袋?”
干太子殿下毛事啊?
女官们手脚颤抖,牙齿哆嗦,用那仅一个的脑袋磕头:“奴婢,奴婢不敢。”
容浅念趴着软榻,抬抬手指着,懒懒地:“你留下给本宫捏脚。”抬抬脚,狠狠地,语气恶劣,“其余的,都给本宫滚下去。”
三两个女官面面相觑,低头如获大释:“奴婢这就退下。”
笑话,留下?留下捏脚还是找屎?纯找屎!
不一会儿,这陪坐的几个女官屁颠屁颠地滚下了凤辇,里头,容浅念继续耍大爷:“小美人,来给本宫好好捏捏。”
小美人缩在角落,杵着,眼睁得很大,水汪汪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跟受了惊不断拍打的蝶翼似的。
这楚楚模样,美人兮。
正是‘女官’茯苓!
容浅念用脚踢了踢茯苓的裙子,粉色的,她觉得甚是配他,笑得欢畅极了:“不要害羞嘛,眼下无人,过来,娘娘和你说说私房话。”
容浅念勾勾手指,茯苓还是杵着,唯独一双大眼,眨啊眨。
容浅念一拍脑袋:“哦,我忘了。”她凑过去,笑眯眯地,“不要叫哦。”
话罢,撩了撩长发,指尖多了根白森森的银针,对着茯苓小美人白嫩嫩的脖子就是一扎,小美人身子一软,张嘴就喊:“救——”
容浅念一掌下去,茯苓两眼一翻,将晕,不晕。
“我让你别叫的。”容浅念摊摊手很无辜,拍拍茯苓涂满胭脂还发白的小脸,哄着,“等会儿,要乖乖听话哦。”
茯苓软趴趴的,呜咽了几声,乖巧了。
容浅念浅笑嫣然。
风,忽起,流苏掀起,露出她的脸。
“十一。”一声轻喃若有若无,散在风里。
这世间,唯有萧殁唤容九十一。
风吹起衣袍,观望台之上,背影萧索,蓝眸沉下雾霭浓浓,他看着凤辇,流苏里,若隐若现的容颜。
一眼,恍如隔世。
“主子。”
视线不曾离开,萧殁淡淡嗓音:“如何?”
青衣望着观望台下人山人海,道:“十万大军守皇陵,二十万驻扎城外,五万沿路护送,宫中只留五万,除了边境大军,所有人马全部出动。”
一个封后大典,动用了云起六分兵力,楚帝真是下了老本啊。
萧殁只浅浅地轻笑,寒凉:“倾巢出动,云宁止他倒舍得。”
可不就是说嘛,昏君行径。诶,又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
青衣没敢回话。
“右翼军到哪了?”
观望台下,凤辇已经走去了一段距离,萧殁凭栏,眸光越发深远。
“城外五里。”
眸光缠着凤辇,微微沉吟后,转身,容颜绝美:“一个时辰之后,攻城。”
青衣沉凝,思忖了一番,问:“以何名义?”
“无义之师。”萧殁不曾深想,脱口便道了这四个字。
青衣大惊,单膝跪下:“主子三思。”
无义之师?史书该怎么写?大笔一挥:风清新帝挑燃烽火,乱天下之乱,平天下疆土。
左右,都是个暴君的下场。
青衣极火燎原的,又道:“主子,何不找个理由,忠义之师的理由并非没有,若是以王妃——”
冷冷的嗓音打断:“我不愿她被史书载为红颜女子,那我便为她做一回暴君何妨。”
何妨?
也不何妨,就是天下史书,都得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留着给后人你一嘴我一嘴,闲暇无聊时骂上几句暴君。
负尽天下不负卿,只是,何必?
青衣劝:“主子——”
萧殁抬手:“罢了,我已决定。”
青衣张张嘴,终究是罢了口。
诶,这挑起战火,乱天下和平的罪责是担着了。
“青衣,率铁衣卫攻入云起皇宫,于一个时辰,与右翼军汇合,三军入皇陵。”
凤辇已远去,萧殁缓缓踏下了观望台,神色怅然若失。
青衣随行,问道:“那主子您呢?”
“我的女人在等我。”
眸间,昙花绚烂,温柔了容颜。
他燃了满城硝烟便来了,将踏着烽火独去,甘愿不仁不义负尽天下,因为,她在等他。
世间多少人会觉得这样一个理由太苍白,承载不了这天下之重,当然,青衣也这么觉得,只是张张嘴,却没法子开口。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就是甘愿。
此时,已过午时,云起皇陵外。
“帝后朝拜。”
司礼监尖细的嗓音绕着皇陵外,久久回荡不落。
帝后朝拜?尼玛,古人真是一套一套的,刚刚跨了什么劳什子火盆,现在又要跪膝盖。
她容九顶天立地,不跪父母不跪皇帝,跪一群死人,她丫的抽风吗她?
于是乎,一群司礼监的老头子看着皇后娘娘眼望四天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娘娘。”
身边的一干女官都急了。
容浅念一脸迷惑:“嗯?”
我滴娘哟,装啥呢?装傻啊。
女官相互打了个眼色,又铺了一块垫子:“该跪拜先皇了。”
容浅念眸子一转,随即,一声哀嚎:“诶哟,本宫的肚子哟。”
那女官都快哭了:“娘娘。”
云宁止侧眸,望了一眼容浅念的肚子,这是第多少次了,嗯,数不过来了,次次少不得那句:太子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赔得起吗?
他萧殁的种,在他云起的地盘,真真嚣张跋扈。
云宁止冷眼看着,还有什么花样。
“本宫虽也想三跪五叩,略尽本宫的孝意,奈何腹中太子殿下闹腾,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抚着女官,龇牙咧嘴的倒是有模有样,“诶哟,又闹上了。”
“娘娘。”女官们不敢劝这位,便指着另一位,“皇上。”
云宁止挑挑眉,看容浅念。
她卷着手绢,抹着莫须有的汗:“皇上啊,昨儿个还宣了御医说本宫体虚气弱,这药方子才刚下,万一动了胎气,让太子殿下磕着碰着了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妾可真就罪过了,实在无颜面对云家列祖列宗啊。”
是无颜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吧。
昨儿个不是说,有病没病吃一坨,不吃死了,也吃屎了,熏着了、恶心了太子殿下……
她这性子,要她下跪,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云宁止头疼了,挥挥手:“免了跪礼。”
司礼监的老古董们一听,都炸毛了,大司马秦仲豪第一个就不答应:“皇上,万万不可。”
云宁止正欲开口,身侧的女子抢先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平坦的腹:“大司马大人,这太子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你赔得起吗?德妃姐姐那肚子啊。”摇摇头,咋舌,“啧啧啧。”
“你——”
大司马满脸铁青,她却言笑晏晏,大红的凤袍曳地,发间凤凰鸣鸾,垂在额间一点金色吊坠,胭脂妆点下,美得张扬。
江山多娇,怎敌她唇间一弯浅笑。
云宁止提声,道:“不得异议。”
话落,撩起龙袍,一国之君跪地三叩,百官俯首,九叩。
唯有容九,直直站着,凤冠下,滑落一缕头发,自在地乱着。
鼓声响,午时已过三分,司礼监又道:“百官朝拜。”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宁止扬手欲开口,女子的嗓音先了一步:“众爱卿平身。”
云宁止脸一黑,百官在风中颤抖。
皇后的御用女官们跺脚了,恨铁不成钢了:“娘娘。”
我的娘娘啊,这套礼都教了多少遍了。
迟了半响,云宁止才道:“众爱卿平身。”
百官这才起身,各自摇头。
朝拜的人,一波完,下一波,折折腾腾又是半盏茶功夫。
“吉时已到,入皇陵。”
原本恹恹欲睡的某人眸子一转,亮了,伸出一只手:“美人儿,搀着本宫。”
一只僵硬的手抬起,微微有些颤抖,背后,银针相抵。
半响,皇陵深处,容浅念落下脚,只踩三分,有些不稳。
“小心。”身侧云宁止扶了一把。
尼玛,一块砖,踩三分,多一分,万箭穿心射成马蜂窝。
小马蚤年,你狠!
身侧,‘某女官’弱弱地打了个颤,张张嘴,发不出声,后背还是抵着银针。
一把推开云宁止,容浅念似笑非笑:“机关重重,防贼呢。”
“先祖圣明。”云宁止面不改色,“防你。”
“这样啊。”容浅念笑得深意,忘了一眼皇陵深处,已经近了,她若有所思着,叹气,“诶,大概你驾鹤仙去之时,你家先祖得指着你鼻子骂不孝子,竟把我这小贼带了进来。”
忽然,石门大开,入眼,富丽堂皇。
容浅念眼睛一亮,哇,好多宝贝啊。
云宁止轻笑:“你要的东西,在这皇陵之中。”
眸子一眨,容浅念打了个响指:“bgo!”心不在焉地回着,一双眼,哪里发光就往哪里瞅。
妈的,云起真他妈有钱,给这这群死人作践了。
云宁止拉着她避开一处机关,某人看的入迷了,竟没有挣开,他问:“想要什么?”
她转眸,亮晶晶的眼,笑着道:“你家先祖。”
云宁止一怔,便在那一须臾,女子反手一转,擒住了他的手腕,脚步乱,万箭齐发。
咚——
一声巨响,石门被关。
此刻,皇陵大乱,呼天抢地,不进光,昏天地暗。
“皇上!”
“保护皇上!”
“刺客,有刺客。”
“……”
“何来刺客?”
混乱中,有人大喊一声:“娘娘,是娘娘,刺客是皇后娘娘。”
哦,原来是妖后作乱。
又有人大喝一声:“拿下刺客!”
箭矢乱飞中,离一声令下:“皇上有令,活捉!”
隔着石门,忽然,一点亮光乍现,照着鸣鸾的凤冠徐徐生辉。微光里,女子一身大红的凤袍夺目,她一把扯下凤冠,拔了夜明珠,照着石墓中,眸子比手里的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
云宁止一声嗤笑:“难怪你愿意为后,原来是打着石墓里这颗珠子的主意。”
“不知者不罪,云家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你的。”容浅念不咸不淡地说着,眼珠子可劲盯着石棺里瞧。
真是个宝贝啊,一颗珠子,含在嘴里,居然让云起这开国的老家伙八百年都不化,不知道取下珠子,会怎么样?是变成一坨灰呢?还是变成一滩水呢?
越想,容浅念越手痒。耳边,云板砖的声音她觉着很刺耳:“这陵墓中,你要什么我都允你,独独锁魂珠不行。”
容浅念这才抬眸,盈盈一笑:“那可怎生是好?我偏偏要那颗珠子。”
如此含笑,却势在必得。
容九要的,至今还未失过手。
沉凝了久久,云宁止开口:“我若给你,”顿了顿,竟有些慌促,“你可愿留下?”
云宁止觉得他一定是疯了,竟忘了皇家祖训,忘了礼仪忠孝,拿他天家的皇权,拿他一国之君的面子,去做这样荒唐的交易。
然,还这样满怀期待。
等来的,是容浅念一声轻谩冷笑:“不要试图和我做交易,我若想要,不要你给我,因为我会,”顿了顿,嘴角一扬,“抢!”
他怎么忘了,容九从不做公平的交易,她喜欢强取豪夺。
果然,对她,怀柔不管用。
云宁止脸色已变,眸光冷若冰霜:“没有我,你走不出这皇陵。”
哟,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容浅念就无奈了:“吃了那么多次亏,怎么只长头发不长脑子呢。”语调一沉,额间一点金色垂吊刺眼,她道,“我容九要走,上天入地刀山火海,谁能阻我。”
谁能?
只是,他如何能放他离开。
云宁止抬手,按下。
石门大开,后面,是云起千百将士,刀枪剑弩相对。
云宁止道:“你走得了吗?”
妈的,这么多人。
容浅念一把撕下了凤袍的裙摆,挽起长袖,字字铮铮:“都给老娘滚,不然,”夜明珠坠地,溅起碎裂的微光,她道,“死!”
死字一落,她纵身一跳,墨发飞扬,四面八方,银针森然。
躲得过千万箭矢,躲得过容九的银针吗?
血流成河……
此时,已到未时,云起的天,大变,风雨欲来。
宫中,骤然哄乱。
“不好了,不好了。”
“走水了。”
“明华殿走水。”
“……”
“有人逼宫。”
突然,宫墙之上,战鼓擂响,声声震耳欲聋。
“是大军。”
“是风清铁衣卫!”
“铁衣卫逼宫!”
“……”
喧嚣声一片,六宫无主,皇廷一片混乱。
宫外,铁衣卫的旗帜狂舞,书着一字:殁。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云起封后大典时,宫变,大乱,史称帝后之变。同日,未时三刻,云起城外,大军来犯。
烽火台上,云起将士大喊:“城外何人?”
回应了三声巨响。
“砰——砰——砰!”
城门大震。
“不好!”
一声惊叫,乱了守城大军。
“有人来犯。”
“……”
云军大喊:“擂鼓,快擂战鼓!”
“是大军!”
“是风清大军兵临城下了。”
“……”
混乱里,战鼓连连,城中,烽火台上,点起了一簇明火。
城下,右翼军的军旗飞扬,久久,只闻一声震天动地,道了一个字:“攻城!”
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这烽火之乱,燃了。
史书记载: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风清来犯云起,挑染硝烟,乃无义之师。
已过未时,皇陵之内,血色蔓延,汹涌,绕着石墓,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箭矢刀枪,沾了血腥,在微光里刺目。
短短半个时辰……
她大开杀戒,在这云起的皇陵中,葬了千百亡灵,然,她只是徒手,血色淌了一地,溅得满墙皆是,唯独她不沾一点血腥,立在石墓之上,穿着云起的凤袍,那般恣意狠绝。
她说:“差不多死绝了吧。”
是啊,全军覆没。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云宁止亲眼所见,这个女子的手段,有多狠,有多可怖。
云宁止站在一地的尸体中央,借着微光看着女子:“你在我皇家陵墓里大开杀戒,你说,”云宁止冷笑,“朕要拿你怎么办?”
容浅念笑笑:“很简单,要么你死,要么我死。”眸子一转,竟还是那般懒懒的,“要我死嘛,你还不够格。”
“我断不会让你逃。”
也断不会让你死……
云宁止却沉默了。
容浅念敛了笑,眸子骤然一寒:“那就拿命来。”
话落,她滚着棺木而过,一个猛扎,毫不迟疑地伸手锁喉。
云宁止连退几步,借着轻功闪躲。
落到地上,又是毫不迟疑地捡起一支箭,后脚一踮石墓,跃起,箭尖对准云宁止心口。
真真狠心的女子,不留半分生路呢。
他冷笑,终是拔了剑,灌了内力,剑刃出,她猛然侧身,一手下意识护住腹部,一手抓起地上的尸体一挡。
血,染上了她的衣裙,凤袍深红。
还是沾上了,味道真腥,容浅念皱皱眉,扔出手里的尸体砸向云宁止,他退,她却进。
云宁止打落那横来的尸体,猝不及防,眼前是女子微微嗪笑的脸,还有她沾了血红的手,高高扬起,箭矢扎下。
猝不及防,他退,却无退路。
嘶——
裂帛撕碎,箭尖入骨三分,毫不手软。
这个女子,狠心得让人心寒。
云宁止出掌,却只是擦着腰侧,她翻身躲开,退得远远的,擦了擦手上的血,笑着:“身手不错。”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是比我男人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个时候,还要在他心头吹上一口冷气。
“怎么不对准心口扎。”他问,随手便拔了手上的箭矢,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踢了踢一旁的尸体:“你刚才让了我一招,这一箭是我还你的。”抬头,杀气尽显,“不过,不要让着我,我不会手软的。”
是的,她不会手软,素手成爪,已经袭来。
云宁止失笑,提剑,对准的终究不是她的心口。怎如何是好,对手这般狠绝,他却始终下不了狠手。
未战,他便已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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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妞问我,到底到底什么时候更,我答不上来,这几天都是临时在赶稿子,学校一些琐事打乱了我的计划,在这里,南子道歉,以后更新时间我不定了,就是在上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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