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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部分阅读

作品:冰爱十年|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6:23:39|下载:冰爱十年TXT下载
  乎在表明:我与他曾并肩一同站立的情境,再也不能重回了。

  夕阳的余光照在我的脸上,能让阳光如此温柔地照射,原是多么幸福的事。缕缕光线,与空气中的尘埃纠缠,随风带着的舞动和摇摆……

  早春的空气是清新的,如果没有仓库内传来的、压抑着痛苦的惨叫的话……

  是熟悉的、一个年轻男人沉闷着声嘶力竭的声音,闷哼超过了歇斯底里,还有粗野的、与拳脚交加并驾齐驱的辱骂,不堪入耳……

  被撕裂的痛感,与良知缠绕成一块结实的绢绸;心底里的惊惧已无法形容,仿佛脖颈被制,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正以悬梁自尽的姿势,被无情的力道紧扼着。

  唐走过来,凝视着我木然的脸,一手揽过我。

  “非友即敌。他知道太多,又不能为我所用;留下,后患无穷。”

  这是对他恶行的解释,还是对我良心的安抚?

  “真要杀他?”我愤怒的双眼睁得老大,恶狠狠地看着他,一颗置身事外的心,早已不甘无动于衷。

  一掌打开了他的手,“你,放开!”

  他收手而立,冷峻的目光,冷冷地看着我。

  对他视而不见,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向仓库走去。却被背后生硬的力度攫住手臂,如铜箍铁钳般下手毫不留情。我愤怒地回头,对上他冰雪严霜的一双眼。

  语气暴怒中不含一丝柔情,“你回去!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这显而易见、毫不收敛的怒容,仿佛已经清楚地表明:一个男人的忍耐和涵养,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那声声揪心的痛叫,已使我别无选择。

  我索性顶天立地地转过来,面对他,咬牙切齿、语气斩钉截铁。

  “要杀他,先杀我。”

  他眼里闪着恶毒的、蓝绿色的光,脸上的线条僵硬地绷紧。种种表情已经证明,他已经出离愤怒,也已忍无可忍了。

  “好,你去!你去!”失控般的怒吼之后,脸色铁青的他,强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向小仓库拖去。

  我被动而行,脚步慌乱。但狂躁不安的血管里,流淌着的血,却是热烈的。

  暴行如此肆无忌惮,甚至没有关门。站在门口雪亮笔直的目光瞥进去,只见一个原本高大修长的身子,在灰暗的库房中央侧躺着、四肢护着胸膛,已缩成一团,深色毛衣脏乱不堪,暗蓝色长裤上有斑斑暗迹;无丝毫还手之力,如今得到拳脚暴力之间的稍稍停顿、在地上躺着,如狗般拼命地喘息。

  这就是安立东,那个曾意气风发、与我笑着谈论国内金融法规、针砭企业之弊的年轻人;

  那个举止有度、与我朝夕相处的朋友;曾在我被强权压制时挺身而出,在黑暗世界为我指点迷津、让我不安的心灵,常常回归宁静的小弟弟……

  是那个傻到要从他手里带走我,决定让我自由、给我幸福的小男人;

  虽然在‘他’的眼里,他有那么多的罪和错;但是,他没有死罪,他的生命,不应该这样被血腥、暴力的暴徒们剥夺……安立东,若你有父有母有爱你的人,每一颗柔软的心见到你,还会这样冷漠吗?

  曾英俊明朗的面容早如地狱过客,将十八层小鬼的酷刑通通走遍:脸上青紫瘀痕触目惊心,一张瘦削清俊的脸却肿胀不堪;令人不安惊惧的是额头一侧,鲜血浸润了早已湿漉漉的头发,而后顺着脸际流至黑糊糊的下巴……

  一旁的唐志林和几个打手,依旧手持凶器、环围着虎视眈眈、盛怒未消。

  我呆呆看着这毛骨悚然、惊栗不安的一幕,唐已在我身后冷冷开口,“安立东!她要见你一面!”

  唐志林转身看我一眼,恨意顿生,眼睛瞪得溜圆。

  喉头象堵了棉花,张着嘴,却发出了只有自己的心才能听到的轻轻呜咽;低头,轻轻地走到安脑袋前,慢慢蹲下,手颤巍巍地伸去他肩头,打算扶他坐起来。但是,柔弱的手,抚在那象块黑色大石般沉默的身子上,就像螳臂挡车……

  这样体力虚无、骨骼已然抽离的大男人,那沉重的肉体,我哪里能扶得动?知道徒劳无功,颓丧心痛间,跪下双膝,双掌捂着他一只沾满灰泥的手,呆呆看着那张、如少男情窦初开羞涩般、已闭上眼睛、变形肿胀的脸,忍不住流下泪来。

  八十九 割席抗礼8

  这个时候,周遭的世界时安静的……我的心里,有着被莫名主宰的、母性的保护欲……对暴力和血腥的痛恨占了上风,我感觉热气腾腾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至这纤弱的手掌,它几乎变得肿胀,象男人的手背一般,青筋也在暴露。但我还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除了我的心神被愤怒主宰,背后亦有另一个人、盛怒之下的沉重呼吸,象森林里、被猎人失手的子弹激怒的熊一般,在大力喘气;带着仇恨的、欲覆压灭顶的力量,要将眼前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用双掌狠狠劈来、摧灭了……

  安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除了一双眼睛还会动,似乎别的感官都已被冰封。那双眼,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得聚精会神,如同要把我这种、他终生都不曾遇到、永生难忘的疼惜表情,读到心里去……

  他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苦涩,费力地开口,“我真的想带走你……让你……跟我……能自由自在地……按你想要的方式活……”

  “他们告诉我……你是个爱慕权势……和地位的虚荣女人……”

  “我说……不是的……”

  “我和你没有缘分……我懂……可是我不服,”他灰暗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找了一个人十年……爱得感天动地……让不懂爱的人都懂爱了……最后的结果,却如此让人失望……”

  他深深的眼眸,看着我的眼睛,艰难地从喉头,将带着酸楚的语句吐出,“你是一个好女人,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最漂亮……可爱……也最勇敢的……女人……”饱受苦难的、有着裂开伤口的唇,露出一丝绝望的笑意,“我不后悔爱过你……你也一定要……别后悔遇见过我……”仿佛浅淡无神的眼珠里,燃起了希冀的一丝熠熠之光,五官浮肿的面上,竟然流露出略显诡异的、一种心满意足:

  “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想……”

  “带走你……”

  沉重的双膝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柔弱的指紧紧扶着他的肩,喉头哽咽,盯着那丝我不忍再视的、有着发自内心甜蜜的笑脸,却止不住抽泣起来。

  “死到临头,你他妈还敢说!”

  一根虎虎生风的棍棒,带着舞动的风声,从我身侧绕了一条得体的弧线,重重地落在面前这:灵魂依然清醒,血肉之躯已浑浊不堪的身体上。伴随着安立东那声痛苦闷叫的,是我战栗亦沙哑的一声尖叫:

  “啊!——”

  象凶恶的母狮般回头,见到那刚刚施暴、收回手中棍子的唐志林,愤怒地站起,使尽平生气力、尖利地喝道,“够了!你够了!”

  怒不可遏地转向他背后的指使者,“放他一条生路!你放他一条生路!——”

  我竟然忘了,那张铁青脸上的越积越重的怒气,是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遇所未遇的——

  我不知道刚才对安立东跪地相扶、默默垂泪、听他情真意切诉衷肠,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举动。这无异于重磅炸药,已经使一颗暴跳如雷的心,在胸肺间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这种无药可救,已使它失去了根本的理智。

  他面无血色,苍白中透着铁青,牙齿紧咬,无声地咀嚼着自心底里泛起的酸楚与妒意。

  脸上的青筋凸现,再又消伏。这沉默的良久,对我的指控与愤恨,竟然置之不理。

  他向身后曲丛生挥手,语气如此冰冷,而且面无表情。

  “给我枪。”他拉长没有生气的语调,说出这三个字。

  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真实地稍纵即逝。却依旧伸手去腰间,拿出一把枪。

  在我呆若木鸡的表情之下,一把冷冷的枪,枪口向下,指向安的胸口。

  唐冰冷的语气,穿过他与安之间,我的、已经浑然僵硬、血液凝固的身体。

  “你带她走?!”他的牙齿咬成了狮子猎食羚羊时、见血封喉的形状,双眼眯成阴暗暴戾的一条线,“你再说一遍?!”

  安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体力不支又被胸腹内伤所困,他似是满腔激愤被封印般所制,却强自蓄养气息,为能继续说话积聚体力。我怔怔地看着这样不堪一击、虚弱至此的安立东,泪盈满眶,视线再次模糊。

  跨一步挡在那颗意不在我的子弹面前,伸出一只手,勇敢地攥住了枪头。

  一行泪滑过脸颊,冰冷地。

  “够了,我说够了。”

  已有些筋疲力尽的愤怒,融合了历尽沧桑的疲惫。我只觉得这身体,早已不属于我自己;而其中的心,仿佛也早已脱离面前的这世界。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不是曾经的廖冰然,而是一个被深爱旧恨交织、绑缚的动弹不得的灵魂……

  “你这样滥用私刑……我不齿;还要夺他性命,我不忍心;我说够了,放了他,放了他!让他走!”

  “冰……然……”细微的呼吸从身后的地上升起,我放下握枪口的手,转向安立东。他拼命地延展着脖子,似乎要把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送到我的耳边,

  原来刚才那养精蓄锐的苟延残喘,不是为了向面前的暴力屈服,而是为了把这些话,对我说——

  “我要告诉你……我最喜欢你什么……”他肿胀的唇,轻轻地咧起,曾灰暗的眼闪过亮亮的星辉,“是……你从来都不肯任人摆布……有方向……始终在做你自己……”

  “我不如你勇敢……甚至也曾经没有方向……人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是你告诉我我要收手……这个世界好黑暗……好龌龊……没有温暖……我后悔在遇见你之前……做了太多的错事……我后悔为什么……不是在别的地方……别的场合……和你相遇……”

  他闭上了眼,没有晶亮目光的脏兮兮的面容,看上去满是凄凉和沧桑,“但你是对的……永远不要违背人性和……善良,不要怕……也不要屈服……”

  他的眼睁开陡然一亮,目光越过我的肩头,坚定地去看那依旧持枪而立的唐博丰。忽然,破败不堪的唇瓣,咧出了憨厚的一笑,笑得决绝,亦那般坦然,“就像我……宁肯死……也不愿再听人摆布……我不会……蠢到用谎言……编织……一个金色的笼子……”

  “来锁住……一颗……勇敢……独立的心……”

  八十九 割席抗礼9

  “砰”地一声枪响,滑过我的耳际……

  这是我曾经听过的,最刺耳的声音。它几乎令我一瞬间失聪,我甚至听不到面前年轻男人,闷声投奔另一个世界,对我告别的感喟……

  视网膜被鲜红色侵袭,几乎只能见到:稚嫩的、透明的、心动痉挛的血色……

  安立东面上一皱,眉沉沉地一紧,那丝坦然亦决绝的笑容,就像高空中短线的风筝,被狂风吹得渐渐远去……直达肉眼和心灵均无法触及的云层……

  仿佛那双骨碎肉裂、已没有丝毫力量感的温热的手,生存的温度,在一瞬间就冰冷……僵成了冰块一般的温度,冰冷的指尖摸上去,都感染了那种寒冷的、锥心的疼。

  我愣愣地看着鲜血、从安子弹击中的、胸前的伤口处,汩汩地涌出,很快地,象连杯碎地的红葡萄酒,在干燥冰冷的水泥地面蔓延……年轻的血液好热,着、泛着泡沫覆在地上、就像给烤干的铁板上浇油……

  仿佛生命的热气……就在上面蒸腾着冉冉而起……

  我麻木的脸上,有两瓣麻木的唇。

  呆呆地转过身,眼里没有任何生气,张口,用连自己听去都陌生的声音,暗哑地说,“你……杀了他……”

  “你……”

  冰冷的身子,沉沉地倒在一只慌乱着、扔下枪的臂弯里,但仿佛对热量已经绝缘,什么样的温度,也无法再让它暖热……

  闭上的眼睛里,流下了一行苍白无力的、不属于周遭世界的泪水……

  我睡了。

  即使睡不着,但也沉沉地躺在床上。

  而那被我视作恶魔般的男人,他根本不敢挨近我,再也无法拥我入怀。

  他一碰我,我就惊恐莫名地闪躲;象兔子般在家具间蹦来蹦去,甚至看不清前面的是柜子还是木床,将胳膊碰得青肿;

  除夕夜的阳明山,如同要驱散晦气与霉运般,礼花炮放得惊天动地。

  那么多男人,在卧室的窗前放起了、堪与国庆礼花媲美的焰火,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觉得我没有听觉了:一颗凭空出世的子弹,毁掉了我对美好世界的听觉……

  我亦没有视觉了:我将头沉沉地蒙在被子里,直到身边守候的他怕我窒息,轻轻地过来掀开那棉被。我愤怒地吼道,“别动我!别动我!”然后再次将被子笼在脑袋上。

  我怕这安静里的一丁点儿声响。

  睡觉也要开着灯,在被子下面,我隔着薄薄棉絮的纹理去仰望天花板上的灯光,望着望着,眼前就会出现安立东那年轻、富有生机的面庞,忍不住就会流下泪来……

  我还没有知觉,我感觉不到安全和温暖:一场狠绝无情的杀戮,让我认清了子弹。我有条件反射的恐慌,见到曲丛生就飞奔上楼,语无伦次地对他嚷道,“有枪!有枪!”

  我知道,他们秘密将安葬在了阳明山。

  那个地方,不会告诉我,而我,这一生也没有勇气去看……

  本来要一起过除夕夜的母亲,被他们以合理正当的理由哄回敬老院;连安宁,也被悄悄遣返回了市区;阳明山,真正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冷山。

  每一个夜晚,是如此难熬、如此孤寂……

  即使他痛惜、追悔莫及的目光始终伴随我落寞的身影存在,那又怎样?

  我还在跳跃的心,早已麻木到,对一切视而不见……

  我的耳边,总是不停地想起安立东临死前的一句话:

  “用谎言……编织……一个金色的笼子……”

  “来锁住……一颗……勇敢……独立的心……”

  八十九 割席抗礼1o

  春节后,巨丰发布公告,董事唐志林因涉嫌经济刑事案件,目前正接受公安局调查。同时涉案的还有集团副总薛志刚。目前唐志林的银行账户已被查封。

  据称,巨丰旗下的控股公司有重大违法嫌疑,涉案金额巨大。唐氏案拨开迷雾见真相,牵扯高层官员及境外多家公司。商务部自2oo7年中接到巨丰海外上市申请,就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内部人士透露:当时形势扑朔迷离,上市审批速度很快,超出一般中资海外上市的审批速度。

  侦查过程中,证监会提供最新证据,巨丰与外资银行金盛,有多笔可疑交易;且在近期通过建行违规贷款进行海外融资,内幕交易异常复杂;

  巨丰重组、并购内地企业,以及海外上市均急需资金,但在国家外汇管理局严格监管下,外汇出入总额有限制。分析认为,唐氏极有可能动用地下钱庄,洗钱或转移资金。

  虽然没有足够证据表明,唐氏将大量资金挪往海外,并且目的不明,但账目显示,巨丰集团内部核心支柱高科技产业,自o8初开始,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另外巨丰倍受关注的企业行为还有:

  在海外上市期间多次对政府官员行贿;

  其名下资产注入海外壳公司的过程中,严重偷税漏税;

  通过地下钱庄,秘密流动转移资产;涉案钱庄集中在温州、杭州、广东一带;

  以金盛总经理车祸肇事案被告发;公安部调查发起;证监会、国家反洗钱监控中心配合执行。调查从巨丰及其涉案子公司展开,公安机关将目光着重放在、其三年来可疑资金往来的证据上。与其曾有过紧密合作的金盛银行,将重大交易档案移交审计部门,并将相关证据移送公安机关。在其子公司双水、天然等公司重组、资产置换过程中,亦有重大违法违规嫌疑。

  这项调查,公安内部也仅有少数人知悉。在立案后迅速移交至公安部经济犯罪侦察局执行。

  据曾接触过唐志林的人士透露:唐志林北京大学毕业,年轻有为、头脑清醒,方针制定上目光相当锐利。但就是太年轻顺利,个性张扬的他,才受到如此关注?

  双水企业女董事上任不到一个月,立即发表辞职声明,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否内里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所有媒体的报道,似乎均有意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唐志林是众矢之的,谁都未曾注意到这个年轻男人,并不是巨丰真正的主宰。唐博丰始终幕后,文化程度不高、名不见经传是普通人引以为耻的缺陷,却反而摇身一变、成为他不引人注目的护身符。未被大众知晓、形同虚设的职位、甚至寥寥无几的绯闻,外人很难看出他做了什么,甚至巨丰内部职员,亦当他是件可有可无的摆设。在女职员纷纷向唐志林献媚争宠的表象,更多的人只在唐志林的招蜂引蝶的故事里,偶尔提到他那个个性沉默、不善言辞,虽徒有英俊外表,却举止木讷的哥哥。

  甚至他那个原为金盛经理、曾任双水老总的老婆,曾一度成为媒体商界新宠,比他还要招摇、有名气。

  九十 情若无憾1

  九十 情若无憾

  楚希雯静静地、将一份活动计划放在办公桌上。

  坐在高背沙发椅上、神情若有所思的唐博丰,眼神扫过封面、微微一笑,略露诧异,“这是什么?”

  本是叫她来,是有事告诉。她却一同带来这份文件,表情郑重其事。

  “唐哥,”楚明眸皓齿,轻言细语,“上次我跟您谈到、d&third可以主办校园原创的摇滚歌手大赛,我找了一些朋友,做了一个计划书,您看看?”

  唐目光回落,手指轻轻翻了几页,看得仔细认真,却一目十行。

  为上市提升企业形象,他的确在慈善和公益事业上下了很多功夫,包括捐资助学,并给北京多所大学提供项目研究资金。但楚希雯的新鲜的计划加入,给巨丰的公益事业带来了不一般的活力——这个校园摇滚歌手大赛,就是企业为了支持校园原创音乐,而开创的先河。

  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现在唐德眉间。

  今非昔比,巨丰的事业举步维艰,且内外交困。

  虽然她为此疯癫欲狂,他却不后悔杀了安立东。但那小子秘密转移到海外的资产,还是在关键时刻伤了集团很大的元气。虽然从英国百般追讨查证,却没有丝毫线索。

  山雨欲来风欲倒,而他,已觉得很疲惫了。

  如果单单是巨丰的事业,倒并不是不能应付。而让他心神焦虑的,是他的然然。

  他再一次伤了她,伤到了灵魂深处,那个地方,仿佛无药可及。

  当他疼惜地想把她抱在怀里,她却疯了似地打他、甚至拿牙齿咬他;将他的腕咬出了深深的齿印,也不松口;那个时刻,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歉疚,超越了肉体的痛苦,他眼都不眨地任她咬,直到她自己见到咬出的血,楚楚可怜地退回墙角,眼睁睁地盯着他的伤口惊恐、发呆……

  而他不忍见她那副表情,欲上前安抚拥抱时,她恶狠狠地推开他,愤怒的脸涨得通红,咆哮般地大吼道,“滚!你滚!”

  如畏惧恶魔般地看着他,目光隔了千山万水。那个时候,他心如刀割。

  于是,他只好躲得远远地、静静地看着她坐在床沿发呆;看着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却心痛如绞……深夜失眠,他睁着眼努力不睡着,为的是半夜起来,去她的卧房偷偷地看一眼她,为她盖好踢开的被子……

  她的精神状况很差,他终于惊恐万分,也是那般后怕。他想方设法让她开心,当然,也不惜一切代价,贿赂金盛高层,撤消对她渎职的指控,而将矛头指向已是替罪羊的唐志林。

  阳明山太独,怕她触景生情;将她移至城区的四合院,约她昔日的好友岳惠、陈琳去陪着聊聊天;但,居然也没有什么起色。

  在她面前、活生生地杀了安立东,是他的愚蠢……但是安立东中弹前说的话,却真的刺激到了他的心——

  用谎言编织的、一只金色的笼子?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行为,竟然被安形容地如此贴切。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把她,当做笼中之鸟;可为何现实,却如此残酷,出于爱的本能,与终极的行为结果为何如此南辕北辙?

  至于刚才楚进来,他还在情不自禁地想这只“谎言编织的金笼子”。

  他收回忧思,轻轻地将计划书放在一旁。

  “很好,谢谢你,希雯,”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却掩不住疲惫的血丝,“d&third因为唐总,最近出了很多事,媒体很关注也在追踪报道,你也知道。”

  “这些公益活动,做为代理副总之一,我决定暂停筹备,”他欲言又止,“至于曾经跟你谈过的,你在集团内的职业发展,我,——”

  楚轻轻打断了他,“唐哥,任何企业都有困难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您需要,我都会留下来。”

  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他暗下了眼里光芒,从文件架上拿出一份彩页传真,递给楚。

  “这是新南威尔士州taorth,那里有大批的马群和牧场,风景优美,马匹优良,亦是骑手们梦想的天堂。在广阔的农场里可以召集牛羊群、建造篱笆、设立场地,还可以学习骑马,马种丰富,可以有你所想象的、所知道的,任何一种马。”

  楚希雯心跳若狂,但沉静的面色不现任何悲喜,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依然是灵动而富有生气的。

  “唐哥,你想告诉我什么?”她亮着有着聪慧光芒的眼问。

  这坦诚而毫无心机、全盘信任的语气,让唐反而不知、该如何继续。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自上而下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她,细腻的情丝柔柔地潜在眼底,超越关山万壑的呵护,仿佛要笼罩这小小的稚嫩的身体,但是,千言万语、情思澎湃却用理智、凝成了以下的话。

  “希雯,我喜欢你的勇气和执着,更喜欢你所热爱的马。我们是因为这个共同的理想和爱好才相识的,但是仅限于此,你明白吗?”

  “生命中可以有很多爱好,这些爱好会构成不同的诱惑,但如果一种爱好就拥有一个知己,继而就变成了一段爱情,这是幸福但又不幸的事……”

  “爱好是会变的,今天我喜欢马,明天也许又是喜欢飞机;但爱情是不能变的,它在各种各样的诱惑中,都应该能找到最朴实的那一种状态……我曾经喜欢过你,真的为你动过心,但这种喜欢和爱,和我对她,是不一样的……”

  自从志林出事,薛志刚等一介副总俱忙得昏天黑地。双水诸项重要项目搁浅,名不副实的廖总迟迟不曾露面。总秘陈琳,身居曹营心不在汉,每日上班恪尽职守,下班还去给魂不守舍的廖冰然做心理辅导,真是苦不堪言。

  但,总知道自己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冰然看起来没有那么惊恐无状了,神态也不再歇斯底里,仿佛只有她的友谊,才能给予她安全和信任。有时候,她甚至比唐博丰还在冰然面前得宠,唐在冰然面前,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冷若冰霜。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初,冰然只是恐惧地抱着她,无助地、颤抖着哭泣;后来安静了,会沉默着一言不发;偶尔会开口,说,“陈琳,我想走。”

  这句话,当然是偷偷地说。如果唐在面前,冰然是绝对不说的。是不敢?还是别的原因?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单从唐又爱又恨又急又怒的表情上看,陈琳打定了主意,先别轻举妄动。

  她对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冰是否又心血来潮。这两个人近一年来打打闹闹,她也有些累了。从朋友的角度说,她更愿意见这对冤家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她并非专业的心理医生,但还知道转移注意力是医治心病的有效手段。岳惠也很肯出力,没事也陪她去做瑜伽、健健身。冰然的精神状况渐渐好了,只是一见到唐博丰还是心结不解,不把他当仇人,也遇之如陌路。

  这夫妻之间的事,冰然不提及,她们做朋友的也无法插手。陈琳经常静静地观察冰然,发现她的目光中渐渐有了沧桑,那是种陡然经历过痛苦后才懵然生出的蜕变,仿佛是昆虫的身躯由最初液体的透明,直到固态长出血肉细胞浑浊的成熟。那张脸依旧有着清纯通达的目光,只是内蕴的东西,她猜不透。

  ===

  春天来了。

  依旧寒意料峭的晨风,却不再有肃杀的冷意。院落里随风摇曳的青草,无不感恩于温暖阳光的照拂。生机勃勃、万物复苏,自然界繁荣枯朽的轮回,从不因某一种生命的不幸而断裂过。

  陈琳在陪着我,她怕我寂寞。可是,我寂寞吗?我觉得一个寂寞的人,不管身边有多少人陪伴,都是寂寞的。那些伪饰的、并不属于自己的繁华,还不如,从刚开始就从来不曾存在。

  她带给我各种各样的消息,不管我是不是打定了主意:对什么都不闻不问。

  我知道唐志林在劫难逃,巨丰的一众偷偷闹闹惶恐不安,包括唐博丰。

  可是,我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力量、还有心情去想:要去帮那个我曾最爱的男人,在法律和良知惩罚的面前,做些什么;或者,还可以做些什么,可以让我不安的良心,能稍稍宽慰。

  我还在想: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可以放弃一切立场、只求与某个人朝夕共度、此生平安的爱情?只因我们仍彼此相爱,那就必须如此牺牲身外所有的妨碍?这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牺牲了多少人的尊严和性命?

  不问世事的逃避,终有结束的那天。今天,我的前公公找到我了。

  做父母的,决不轻易放弃儿子的生命。更何况,天龙的车祸悬案与我的改嫁行为有不可脱开的嫌疑。但老人家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对我说话还是很客气。

  天龙必须去美国治疗,而他们的钱不够。锦绣人家的房子,他们并不知道离婚协议的归属。但按照常理,他们要问一问。

  我笑得云淡风轻。一套2oo万的房子,若真能换回一个那么年轻、富含理想热情的生命,太值得了。不仅是这套房子,我欠白天龙的,尽我所能,都要还。

  我不假思索地说房子是天龙的,会尽快帮他们按市价卖掉,承诺会在一周之内把钱给他们。不仅如此,我还要去双水,筹一笔我能调动的资金。

  陈琳看见我穿上西装、淡淡抹妆,欣喜地以为我有心重回职场。其实,我只是想回双水一趟,跟唐博丰,最后一次以爱的名义,要一点钱。

  九十 情若无憾2

  楚希雯的眼眶已经被眼泪打湿,她视线模糊地看着面前的唐博丰,忽然哽咽着说不出话了。她曾是如此深爱面前的他,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是什么人、爱过谁,他此刻在她的面前,高大而又高贵。他是一个纯粹的、真诚亦可爱的、有感情的男人。

  她曾爱他,而现在,她仍在爱。

  内心那种山崩地裂的激动,把看似纹丝不动的身躯已经逼得、几乎摇摇欲坠了。但她却死死咬着唇,一个字都不说出口。她凝视那澄净双眸,听着显得有些疏远的字句,“澳洲有我的朋友,在pia农场我给你支付了两年的骑术学习费用,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我希望为你成为优秀骑师的心愿,能够帮到点什么”

  两行晶莹的泪,无声无息地挣脱了理智的束缚,夺眶而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不由皱缩起来,有着难言的疼惜,浓眉暗忧郁歉意地纠结,高大的身影温柔地弯下来,额头直弯到她的发际,认真地盯着她;

  “希雯,你陪我度过了最迷茫的时期,那是我一生中最不知所措的低谷,没有希望的痛苦日子,我自私到想让你这样善良的女子,来承担我的无助和孤独……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放纵的言行,甚至给了你不可原谅的错觉,我……”他欲言又止,沉默的眼对着面前可爱的女子,声音有些沙哑,“巨丰的状况已今非昔比,而钱,不能弥补一切,我很抱歉……无法回报你对我的感情,但是”

  心,仿佛不再属于矜持的自己,以冲动的、激烈的鼓点在锤动,她打破了内心曾有的藩篱,跨上一步、伸手,抚住了他的唇,狠狠眨眨眼,豆大的泪珠在脸颊上滑落,勇气激发的坚强,让这句话脱口而出。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

  “唐哥,对我做的事,我从来、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一张年轻的、眼眸纯真的脸,含着淡然与悲伤,一句话轻触唐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我知道自己要忘记,”楚带着坚定的、含泪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但,我不会后悔”

  唐喉间轻叹,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带着颤抖克制的唇,轻轻抵上她的头顶。如果这一生除“她”之外,还曾有难忘怀的感情,那与楚的这种淡泊、平静,又何曾不是种令他忘我的淋漓尽致?但,他身后背负的一切,只令他更清楚地警醒:他,不能。

  爱欲海,未可沉埋男子躯;温柔乡,岂能淡忘十年志……

  在这一刻,脑海里倏然浮现的,是‘然然’那楚楚的泪眼,无助凄凉的眼神,如昙花般陡然一现的情意绸缪,那些温情与美好,是那样飘荡无根、绵然无序,仿佛,真要坦开胸怀去拥抱,它却冷冷远离……可为什么,却是如此刻骨铭心?

  怀里的希雯,鼓足莫大勇气,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这样的温柔与全盘交付的包容信任,令他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沉、闭上了眼睛。

  她轻声在耳畔问,“我走以前,吻吻你,好吗?”

  有谁能拒绝这样纯真亦痛苦的心呢?有谁能狠下心推开这样感情真挚的女人呢?

  唐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眼神一凝定格在楚泪花动人的脸上,垂下目光,绽放出一个温情又柔软的笑容——

  他们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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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算和颜悦色地,就赔偿白天龙的问题,跟他心气和平地谈一谈。从陈琳那里,我多少知道巨丰现在面临的资金问题,绝非小事。我没多少把握在这个生死关头,他还会把白天龙的事,如何放在心上。忽略门口那小秘书见我突然出现、如遭雷击的神情,不待她通报,一把推开门,却没想到是这幅情形。

  曾含期冀的双眸,瞬间凝出严冰。

  我冷冷看着。在他们面前,有一颗坠地碎裂的心

  脑海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我被一个即成事实打昏了头,带着鲜血淋漓、黏糊糊的崩溃,呆呆地看着他们,他们,依然还紧紧地吻在一起。

  海枯石烂、海誓山盟,经历风风雨雨,原来说变就变,这俗世的诱惑太多太多

  有谁能心静如止水、默然不动?

  他爱上了她,他真的爱上了她他的温情如此真实,真实地如同对我我生活的那个童话般千年流传、十年不变的爱情世界,坍塌了

  心痛欲裂、悲痛欲绝。眼泪苦苦地眼眶打转,似有千万把刀,逼它夺目而出若一切让步、宽容、包庇都是为了爱的基础,那么如今这基础荡然无存,所为是何?

  他轻轻放开她,目光一凛,见到我如此震惊。

  你让我说什么?泪眼模糊地对上他的眼,无声地问:不用任何解释,一个男人的行动就是最好的演绎。你的心无法骗我,你爱上了她你爱上了她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你不得不维持这个讲述了十年的完美童话

  鞋跟旋转,在地面上发出尖利的一声响,而后如同要把脚下的地砖踏穿般,凶狠着发出‘笃笃’的声音,走向电梯口。旁人的目光,我已丝毫不关注。冰凉的心发出无声的悲鸣,幻化成脸颊上浅浅的一行泪,清冷而孤寂

  真的,该结束了早该结束了这样的痛与罪的噩梦中,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还要埋葬自己多久?

  指刚按上电梯键,身后他大力地向我冲撞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别走!不许走!”他双眼通红,神情里有着可怕的凶狠,语气里的霸道已到了极点。

  不容我说话,在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