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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部分阅读

作品:冰爱十年|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6:23:39|下载:冰爱十年TXT下载
  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拖拽着我走,见我挣扎,索性躬身抱起我。越过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直走到单独的休息室,将我摔上沙发。

  他双臂撑着沙发扶手,宽阔的胸膛紧紧下压到我的脸,声音充满了愤怒,震耳欲聋,“你又要发什么疯!?”

  我发疯?他这样、还说我发疯?还是刚才撞破了他与楚的温柔梦境,让他重回现实的河东狮吼,因而恼羞成怒?

  伤心、愤怒、绝望、苦涩的百味交集,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我的语气饱含愤怒,“你做什么与我无关!让我走!”

  “不是说要做我情妇吗?”他的语气里饱含嘲讽,“怎么,我身边有个把喜欢的女人,你都受不了、看不惯?”忽然声色俱厉道,“真要独占我,就一心一意对我,不然,你有什么资格发这个疯!”

  我恶狠狠地站起来,“你去死吧!”

  这粗鲁更激怒了他,怒不可遏的浓眉狠狠纠结,唇边、脸颊的肌肉雄风抖擞地狰狞起来,黑暗的眼神显得阴鸷邪气,“我太纵容你了,廖冰然!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对我?我还以为你来——”他倏然收口,陡然沉默,唇角忽然现出笑意。

  他铁青着的脸,忽然有一丝缓和。紧紧盯着我气愤不已的脸,竟柔和一笑,“我知道解释无用,所以我什么都不说。你今天怎么来了?”

  看我出现在这里,他好像很高兴?

  我冷静了好几秒,才想起今日来的本意。可是刚才那段小插曲,已令我怀疑是否还有和他商谈的必要。

  “以爱的名义”。如今,爱已成昨日黄花……

  九十 情若无憾3

  他紧盯着我沉默的脸,“说吧,有什么事?”

  我在想:如何为白天龙替天行道,将这个人应承受的责罚,办得不像善心大发的施舍?

  我思虑几秒,想将语言组织得更为得体,“我在想,你曾经说过,可以送白天龙去美国治疗,”我停顿的语气多少现出几分忐忑,“现在,还可不可以……”

  他愣住,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继而冷静而又严肃地看着我,“这个时候,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他父亲今天告诉我的,他们的钱不够。”

  他紧盯着我的脸沉默,那带着不详预兆的空气里满是灰暗,我的心绪似乎预知到了他的答案。他僵硬地动了动唇,仿佛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艰难。

  “不行,然然。现在不行。”

  “为什么?”我犀利而又敏感地问。

  “为了志林减罪、你能全身而退,我已经调用了所有流动资金。甚至双水盈利的项目都被停。上市流程合规性一直在被审查,巨丰旗下的d&third经营状况也很受影响,我们和美国的外贸业务,因被国内审查的原因产生信任危机。现在这个时候,生意很难做,很多订单被取消,”他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疲惫,看定了我,“这个时候,我……”

  “自身难保?”我唇间飘出冷冷的声音。

  我早料到了。没有人能超越法律与良知,任何人都逃不出道德法则的既定框架。轻轻叹出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眼里顿时射出锋芒,一把攫住我的手腕,“什么意思?”

  漆黑的眼珠里竟凝出几分恐惧,“当初如何?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遇见我?”“还是,如今我这样,你……”那急促的语气里有几分心虚,竟透着内心中的失落与痛。

  我16岁遇见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宿命中的灾难。他给了我太多,甜与苦,火热与冷酷,炽热与心酸,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他带给我的是爱,还是伤害,掠夺和占有,已让我看不清他的好坏,我生命中所有的自由,都被他攥在手心,似乎无法挣脱。

  我们也许是同类。我们都自我自信,以自己的判断力,执着地追求自己最爱最想拥有的东西,不后悔不自怨。我们都相信这份举世无双的爱情,不管多么辛苦,都盼着它有甜蜜的一天。不管上天赐给我们多么丑陋的现实,我们都用美丽的心视而不见。我们忽略了那些瑕疵,并真心愿意洞察生命中永恒的真谛,自由摆脱所有的诱惑,每个人都赤脚走着烈日下的砂石路,任凭尖锐的石子划破足底,也不觉得痛。

  但却又不是同类。那些生活轨迹交合、分离产生的差异,互相都给对方陌生着却致命的诱惑。却在这样的互相吸引中,忘记了彼此的立场和责任。

  他冷静执着,不因立场的差异而放弃感情。他心里,永远都求爱若渴,想让自己的孤寂得到排解。这个世界上,他只认为我是知己,也许错认,但他不承认。而我呢,我自始至终都认定他的人生道路,有那么多不能被我认同、与我融合的东西。虽然我明明知道,那些残酷的选择,是命中注定。

  可是,还让我说什么?生命中原本有更美好、真实和永恒的东西。我们都不过才3o岁,为什么不能保全了既有的利益,不贪心?贪婪不会带来任何满足,也不会保存任何幸福,贪婪只会毁了现在,毁了将来。

  对他坚持得到的答案避而不谈,轻轻挣脱他紧握的手腕,“下一步,你怎么办?”

  “既然走了,就要走下去,走得更远,”他淡淡扬眉、斩钉截铁,“不管路上遇见了什么绊脚石,都不能断。”

  看着他唇角现出的那种形同视死如归的倔强、不可救药的顽固,我几乎一瞬间想象到这个决定背后所必须付出的血腥与冷酷。闭上眼竟然鼻子一酸,眉心现出安立东死前一幕的印像。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坐牢。”

  “我有退路。”

  “逃到美国去?”

  “去哪里都会带着你,”他不知可否地扬眉,“现在还不用告诉你。”缄默的薄唇,石头一样地冷峻,再不会多发出一个声音。

  这样的对话是否已经预示着四面楚歌的凄凉?我环视这四周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紧紧盯着面前男人依旧坚毅的眉眼。过去意气风发的面孔,而今却象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正沉沉拖入我无法触及、望见的黑暗。那是我无能为力的深渊,那个未知的、我不可达到的世界,将吞噬掉我生命中最爱最爱的人,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影子与我越来越远。

  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做了。收手吧。”

  “博丰。我爱你。”酸楚的泪意充盈双眼,“在我的心里,我愿意永远爱你,永不放弃。你不会知道,我曾经做过很多次的梦,是16岁那年我说分手,你在雨里疯狂骑着摩托,象逃离恶魔般逃离我的决定。我知道,那一年发生的一切,都注定我们十年后还会重遇。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相遇,也许没有今天的我,现在的你。”

  “可是,看看我们的现在。你怎么让我认同你做的事、你的感觉?我更喜欢十年前的你,但那似乎已经是个影子。在肃杀的血腥、黑暗里,我是个无所依靠的小女孩,我为周遭恐惧、伪装自己坚强独立,而你看穿了我的脆弱无助,带着正义者的阳刚之气靠近我。如同被黑暗里的一缕阳光,绝无仅有的温暖保护珍惜,我感到陶醉、幸福。不像现在这样,我在你身边,一心一意爱着你,却只让我感到你身边的世界阴冷莫测,令人不寒而栗。”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现出柔软,“安立东之死,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后悔……”

  “那就不要再做非法的事了,”我牵住他的手,“虽然合法的,不一定对;非法的,不一定错。但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一定是对的。如何判断你的对错,与生意的非法合法无关,但你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盯着他陡现熠熠光辉的双眸,让自己坚定的目光含着泪,穿透这具曾给过我无穷力量和勇气的躯体,“荣枯不须臾,盛衰有常数,人生浮华如朝露。但若有天你回首,再看这一切扪心自问,那时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他见到我盈眶的眼泪,嘴角抽搐一下,紧紧地将我揽在怀里。用要把我揉碎的力气,狠狠地捏着我背上的肋骨,一根一根都那么痛,痛得要命。仿佛我真的在那么强大的力量包裹下,已经皱缩成灰飞烟灭的一团。

  人生,为何总要经历这样惨痛的无可奈何?

  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他这刻脸上,笑容竟是那么甜美纯真,咬牙切齿、隐忍眼泪的笑容出现在、几乎是一个纯情少年的脸上,象曾经刻骨铬心的爱恨纠葛,在离别的尽头,仅凝结成了这小小的一个片段。

  他轻轻放开我,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一声长叹,而后目光中蒙上几许晦暗迷茫,“欠别人的钱一天,可能心有不安;如果欠了一年又一年,则可能心安理得。事到如今,我已经身不由己,必须继续。”

  “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呢?”我犀利而又尖刻地叫起来,“我只希望你能放下,能真正地放下。做个平凡的男人,做个平凡的丈夫和父亲。如同你忽视我的缺陷,我会去原谅过往你的一切错误与罪恶。让所有发生的事随风而去吧,我只要你,只要一个普普通通、真心陪我一生的你……”

  他暗含期待、看定了我,“然然,我问你:若我一无所有、朝不保夕,你是否还愿意跟我?”

  我漾起苦笑,已如此表白心迹,而他,怎会依旧问我这样的问题?乜斜眼恼恨地看着他沉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突然竟开口说,“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什么?!”

  “若我并不是这样的唐博丰,”他一字一句,目光暗含深意,“你未必能爱上我。”

  “请不要把我想得如此浅薄。”

  他轻轻打断了我,“可你在沉默,然然。直觉才会透露你内心深处的秘密;”他深邃的目光盯在我惶惑的表情上,“我的方向是没有错的。我要做个与众不同的男人,那样才配得上你。”

  “与众不同?”我暗暗被激怒了,“把爱建立在暴力和强权的基础上,就是你认为对的方向?”

  他嘴角轻轻抽搐,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十年前,正因我一无所有才失去了你。”他狠狠地看着我,“我不求你爱我。这一生,你不爱我,也要陪着我。只要我还要你,你就是我的。”

  九十 情若无憾4

  莫名的怒火陡然上升,我再不愿见他这幅强取豪夺、自以为是的嘴脸。往日旧爱深恨一股脑涌上心头,歇斯底里的反抗几乎脱口而出。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他应和一声,只见薛志刚埋头进来,行色匆匆,表情里有丝毫不掩饰的仓皇。

  “唐哥,金盛——,”他欲言又止,煞有介事地看一眼我。

  如此见外,我心知肚明,当下已不把薛放在眼里。唐还没开口,我已咄咄逼人不甘地问,“这么说,我就是想帮白天龙,都不可能?!”

  唐静静地看着我,不动声色地开口,“除了安排他的治疗,你还想怎么帮?”

  “他缺钱。”

  “你说个数目。”他依旧面不改色。

  白天龙的性命,在我心目中无价。但若真要以数字衡量,我无法说出。我瞪大眼思忖良久,薛志刚不安地在一旁咳嗽,象是打破气氛的尴尬。唐却转向他,一脸严肃。

  “三天之内,凑够5oo万。”

  “唐哥!”薛志刚竟紧张地脱口而出,“我们已经,——”

  唐狠狠锁眉扼住他要说的话,而后认真地看着我,“对白天龙我一向有愧意,但这个数目已是我如今的极限。告诉他父亲,先送他去美国,剩下的事情,你再给我点时间。”

  这种真诚的目光和口气,已使我别无选择。再提任何要求都有得寸进尺之嫌。我心头一暖,面色柔和下来,瞥他一眼,竟见他松了一口气。

  目的达到,转身欲走。他却伸手牵住我,眸中满含柔情,“既然来了,就等我一起回家。”

  我不由一愣,记忆中一同下班、走出巨丰回家的场景,如同黄粱一梦,徒留虚影。这些日子我们冷战不断、暗暗自残,已家不像家、‘国不像国’。

  愣神间,他的高大身影已先于薛志刚走出门外。我尾随而出,见他二人直接走向电梯口,那里还聚集了个西装革履的昔日领袖。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一看就是去楼上开会的。

  见我现身,周遭的很多人都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我,亦忘却了刚才那幕。但仿佛隔墙有眼,我总能感觉到几许异样目光。刚挪动几步,陈琳急匆匆走来,见我安然无恙,淡淡一笑,“没事了?”

  “嗯。”正说着,瞥见唐办公室门前秘书台旁,楚希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停下脚步,与她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双眸,都透露着想说的话,却遥遥望着欲言又止。她打破这种沉默的平衡,竟然婷婷走来,向我微微一笑。

  “廖姐。”

  我努力笑出来,但微微蹙起的双眉一定暴露了几分不情愿。她盯着我的眼睛,又望望我身侧的陈琳,“我要走了,廖姐。”

  我暗暗一惊,适才他们的旖旎一幕竟是诀别,真没想到。

  那温柔的目光暗暗含着坚持,“我们两个,曾在很多场合相遇,却始终没机会说一句话,我们如此有缘,却毫无成为朋友的天分,”她清澈的眼睛里凝出几许伤感,“但我有很多话,很想对你讲。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静静地看着她。这定是另一个、与我同时爱着他的女人。但,我却无法忽略那毫无心机的澄净目光、那暗含歉意与遗憾的语气、柔弱外表下内在的勇敢、坦率与坚持,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唐会吻她,会少见地对除我之外的女子动心;那是因为——她由内而外的气质,竟然与我如此相像。

  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跟我前所未有地接近,近在咫尺。她非但不是我的敌人,却更像我的翻版。我与她,某些影像轻而易举即可重合。微微颔首竟觉耳聪目明,前因后果别无悬念。反而对她的邀请充耳不闻,竟问,“你要去哪里?”

  “澳大利亚,”她双眸带着感激的喜悦,“去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师,谢谢唐哥给我机会。”

  还用听她说什么呢?对所有过往事都已经明了。不管以前如何猜疑、妒忌、心存芥蒂;而今面对面心灵的交汇与坦诚,已足以消弭既往的一切隔阂。

  “咖啡就不用了,”我淡淡地掩去心底暗潮澎湃,冷静地笑道,“若还有幸和你相逢在跑马场,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加油。”

  陈琳轻握我的手背,竟然象是为这举动真心鼓励。楚眼里晶亮的泪星点闪烁着,一丝妩媚又含羞的笑容现在唇边,她缓缓抬起手臂,一边转身离去一边招手,“廖姐……那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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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虚放权限,令我早已厌烦过问双水的事。陈琳惯于冷眼旁观,皮里春秋,心中自有褒贬。见我甚至无心回双水办公室参观,便留我在他办公室小憩,自己公干去了。斜倚在那大沙发上闭眼小睡,深觉自己精力浅短,适才稍稍劳动心思便已体力不支,暗嘲自己竟是如此弱不禁风。

  富贵亦是一种病。四体不勤必会五谷不分,长此以往便是生存、适应能力的一种退化,或许有那么一天,我真会柔弱到——离开他的呵护,便无法生存?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我吓了一跳,几乎是鲤鱼打挺般翻身坐了起来。几个人步履稳健地走进来,唐的小秘书还在忙不迭地拦阻这些不速之客,“唐总真的不在,他在开会……他在……”见到我,她带着歉意欠欠身,又转向闯入的几个人,“你们看,老总真的不在……”

  我拢拢头发站起来,为首的那个人见到我,顿时一愣。他是希斯,我昔日金盛的同僚。

  “ecis!”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心一沉,再瞥一眼他身边的男士,心陡然更为沉重。

  另一个人,是傅南德。

  两个人,俱跟我并非一面之缘。昔日更曾同仇敌忾,一同共事。原以为如唐所言,身外事事不关己,已不再与我有任何关系,可今天误打误撞,唐千方百计躲着他们,却把我送到他们面前。而他们同时在这里出现,亦绝非偶然,亦非小事。

  我静静看着两人,示意秘书出去,而后落落大方地伸手,“你们请坐。”

  当年审计遗事,曾事关傅南德生死。双水与天然的资产置换,亦通过金盛有重要账目。金盛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曾有可疑资金交易上,却并不放松对其资金正常转移的关注。而今巨丰面临经营危机,必定有新的融资筹资动向和举措。而其并不寻常、但不出乎监管机构意外的举动是:其向信托人委托管理的资金有异常转移的倾向。即:没有确切的理由,却意图将大量资金移至海外。近一个月,巨丰有意转移的资产,除安立东在账目上昭然若揭的证据外,还有好几笔。

  唐博丰当然心知不妙,正准备退路。

  而已全盘戒备的证监会和反洗钱监测中心,决不会再听任巨丰浑水摸鱼。根据金盛移交的档案证据,反洗钱监测中心得到举报,将立即审查巨丰的相关交易。证据确凿已经暂时立案,账户冻结48小时。傅南德做为曾涉案的首席会计师,亦曾掌握一手数据资料,首当其冲身先士卒,为了摆脱自身渎职干系,他将对巨丰隐秘账户资料及秘密交易,一查到底。

  这是巨丰创立伊始,生死存亡的最大威胁。业界称凡是被检测中心盯上的企业,绝无‘生还’之理。唐志林活罪难逃,已身陷囹圄;唐博丰为企业经营及融资危机身心疲惫;而从牙缝里却要挤出送白天龙美国就医的5oo万,的确已是他的极限……账户冻结的48小时,是唐脱身的黄金时间。48小时之后若不能彻查洗钱证据,即将撤销冻结;但是,如果证据确立,隐秘账户水落石出,他唐博丰,死定了。

  九十 情若无憾5

  得知始末,我暗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面上不动声色。面对希斯依旧优雅得体的笑容,却暗想他们每句话的言外之意,竟然,神色渐渐怅然若失。

  虽然他们所有似有若无的指控,都默默针对唐志林,但我身为其发迹迅速的大嫂,显然也难以撇清干系。傅南德恰到好处地沉默,犀利的眼神却昭然注视着我,见我始终竖耳恭听,却一言不发,他渐渐站起来,意图告别般地向我伸手以握,“廖总,这个世界不能不说是很小。我们转来转去,却始终站立在这个、脱不开干系的圈子里。不管你我换成了什么样的身份,但是我想,一个人从业的道德、为人处世的角度、对与错的判断,在短短一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我当然希望你站在合适的角度,为最终的结果推波助澜,如果您想,真正地全身而退的话……但如果您执意要走一条、我们都不能皆大欢喜的路;相信我,纸最终包不住火,在中国发生的所有隐秘的事,终有一天都会水落石出……而那个时候,法律之前铁面无情,什么东西,我们都无法维护……”

  我懵然一惊,关注他如有深意的语气,仿佛在向我提示些什么?

  那守株待兔般的神秘笑意,如同正在说明:关于那些隐秘交易证据,他们已是胸有成竹?不是找不到,而是已经发现,只等肇事者自首?

  这是一场智者与弱者的较量,因为这节节败退的一方,根本对自己立身之地就没有坚持的信仰,无须外力就会自我崩溃的神经,在别有用心的轻轻挑拨之下,早已溃不成军。我脑海里想起唐那顽固又冷酷的表情,那倔强到已无可救药、在我看来已是愚蠢之极的抵抗。他那如海市蜃楼般不可实现的理想;如同风筝般断了线的青春;他用罪恶扼杀生命和良知,才能维护的血染的爱情;一幕一幕场景在眼前过往,他苦苦坚持的立场、死死立足的土地,用十年奋斗而来的事业,在这一刻他想得到吗?这些东西,竟不会得到我的一丝怜悯。

  我要加快那一切的死亡、消失速度,还是让唐继续被暗存的侥幸心理玩弄?

  对上希斯略显忧郁的蓝色眼睛,他郑重地对我点了点头。

  他用朋友的立场,再次向我提醒——今天来到这里,本应对巨丰下的最后通牒,不是无关紧要的恐吓,而是确切行动前的战书。

  我紧张地看看电子水幕的钟表,他们那个会已经开了3个小时,竟还没有散。对于巨丰的未来,内部一干人等,正争执成怎样的战火硝烟?而他又用怎样阴冷的表情、森严的笑意,在不情愿地掩盖那本是善良的人性?

  若他不是我爱的人,单从他杀安立东、指使恐吓、蓄恶为非等等事上,无数件重罪罄竹难书,死一千次都不为过。但他想到过吗?在这里,在这一刻,我会为他、为自己的人生做出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令他落魄到不名一文,甚至断送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在双水虽形同傀儡,但对其交易账户亦了如指掌。金盛近4年的银行从业经验,提供给傅南德他想要的账户交易资料,又岂是难事?

  自来浓不如淡,淡之意味深远。只因世人错认淡不如浓,不知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自然之理。清静淡泊、心如止水的生活啊,只有身处不属于自己的繁华,才会如此惴惴不安地、转而前去追求你;而俗世中人人都趋之若鹜的权利,若在高处俯视只感到不寒而栗,维持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又有何意义?

  良田万顷,日食三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浮躁的世界,使清贫成了世人眼中的不齿。不择手段地占有财富、近乎疯狂盲目的消费,物欲无休止地跟随媒体膨胀,打着时尚的旗号,一掷千金地沉迷于奢侈的生活。那些曾有的宁静淳朴,淡泊智慧的本性已经离我们太远,已经在贪婪与邪恶中间,被残忍地活埋。

  我们存在着,却不再是为了生命原本的需要,而是为了炫耀或证明自己、亲身经历着价值的困顿与疑惑。在这乱世,除了这份爱情,我们已没有再可遵循的信仰。

  唐博丰,不要怨我,我宁愿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甚至宁愿我们不是这熙攘都市的俗物,转而双双归隐山林;如双眸满是好奇的过客,在这里轰轰烈烈上演了令人瞩目的戏曲,而后依循本性,去追随我们生命中最本源、最难以舍弃的东西……

  我表情僵硬地站起来,艰难地动动唇,“唐志林做了一切,我会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下楼、打车、我疯狂地逃离北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张火车票免去了查验证件的尴尬,然而,在到达火车站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

  我没有勇气面对过往曾熟悉的任何人,即使是朋友。我仓促的行踪如逃窜之鼠,令我感到莫名的羞愧。这样理由令人匪夷所思的叛逃,如此影响力巨大的、足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举动,除了可以预见到唐的后事、我不知道还会改变多少人今后的命运。一个女人,因为改变一个男人的命运、而改变了他周遭的整个世界,这在中国古往今来的历史上,并不少见。

  在从唐电脑上下载数据、送走一干掌握巨丰命运的人等之后,我在那间办公室里发了足足十分钟的呆,然后翻出一张a4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折好、郑重地放在唐的办公桌上。

  真相大白后,他见到这张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发雷霆?还是神领意会的默然一笑?是对我咬牙切齿地亲友连坐?还是垂首顿足的无可奈何?

  英雄迟暮,美人飞逃。

  我想那些,都不再重要了——

  这一生,也许我与他的纠葛,已到此为止。

  九十一 归隐田园1

  楚水湘云几万里,青山何处是我家?

  行色匆匆的脚步落在这片山林,我放下沉重的背包,对着面前的孤绝到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一座灰白色坡屋顶平房,竟喜出望外。

  这是种植山茶、以榨山茶油为生的农人,特意筑造的守山屋。而现在并非收获季节,家人并不在山上住。外地口音的我,穿着简朴,却拿着一厚叠从银行卡里取出的钞票,要求租他的屋。他盯着那叠钞票、淳朴憨厚地笑笑,而后取了一张百元钞去。

  “住就是了,空着也是没用。”这就是和我一同生于斯的乡亲,他们是如此地善良,“床和被子都有,锅和灶也齐,你就都用。”

  “你一个人不方便买东西,我们家的米和菜、肉,你想要我就送点上来。”

  山下便是一百多户的村庄,夕阳西下炊烟渺渺。他见我对那氤氲的烟雾愣神,还去后院整理了一堆做饭的柴火,“姑娘,你就在这儿住。山上人少,但不用怕。这附近都有看山住着的,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

  四间平房的小院落,背靠树林,旁有竹山,倚在红砖的墙壁放眼望去,前方是漫山遍野的山茶树。那些树是有性格的,如人般群居,绝不潸然独立。山有百色,空竹环绕,余音绕梁不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甚至遍及庭院门前的花花草草。

  正是南方的早春,山茶花刚刚冒出稚嫩的花骨朵。每一朵都洁白而又昂扬挺立,并不输我最爱的梅花。梅花香自苦寒,茶花却萌于早春。那典雅优美的硕大树冠,足以在山岭野地称雄。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立足于故乡的泥土,呼吸着乡野自由的空气。那过往虚长的二十多岁,竟没有如此脱俗。

  这就是母亲提到过的家乡。

  身居都市太久,那沉迷人造奢靡繁华的耳朵,已经听不到狂野的虫鸣、森林的潺潺水声;无法幽静地遐想,眼睛已看不到原汁原味的灿烂阳光,隔着有明暗相间投影的树林,稀疏地倾洒下来。曾那么执着于精细加工、沉密过滤的食物,而今却背着藤篓荷着竹筐,穿着牛仔裤、白球鞋的脚走在竹笋遍布的竹林间。戴着乡村风格的宽边花格布雷帽,弯腰挖着竹笋、选着天然的野菜。

  我第一次在清澈见底的泉水里,洗净野菜根底的尘土;在芦苇丛生的水潭,找到野生的花色茭白;小鸟每天清晨,就在门前歌唱,吮吸着山茶花蕾上的露珠;微微的风在山谷、树梢间,吹出动听又柔和的旋律;甚至门前没有割尽的野草,都在风中摇曳出绰约的姿态;我震惊了……

  高楼鳞次栉比的城市,提供给我们一种被粗糙加工的生活。当又瘦又冷的身体、再也无力穿行在都市林立的大厦时,我只想找到一个如此僻静的地方,完成寂寞的回忆。

  简单的房间、清淡的饮食,滋养着一颗清心寡欲的躯体。郑重地摊开面前的笔记本,在窗前那擦净灰尘的一张四柱木桌上,铺厚厚的纸,掩盖那桌面粗糙、凹凸不平的纹理。没有电子化的笔记本,连书写工具亦如此原始纯粹。纤细的手握着一支沉重的钢笔,在扉页上轻轻写下几个娟秀的字——

  《冰爱十年》

  四个字,激起心中无限涟漪。飘在眼前的,有他那沉毅的眉、熠熠的眼。废寝忘食奋笔疾书直到寂静的夜晚,推开窗看毫无遮挡的夜空里,那锋芒辉煌的星星。初夏的风吹着在泉水里洗净的卷发,湿湿的凉意笼罩住脖颈。

  清净的肌肤体验着寂夜的孤独。

  那被撩动的触觉,提醒我内心中的某些回忆,在渐渐苏醒。

  自由飘荡本来就是生命的一种常态。我们原本是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事的个体。但是因为感情,我们选择了固定在某一个位置、某一个人身边,来证明自己在这世间,有既定的归属。

  在稳定的奢华之后,选择一种贫瘠的冷静,来降温这疯狂的人生。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思想、深奥的真理,而是我这样的女人,愿意继续活下来、活出自己的勇气。

  只有这样寂寞的土地,才能使陌生的相互理解;彼此疏远地变得熟悉;仇恨的成为亲近,猜忌的不再怀疑。因为无欲,所以无求;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患得患失,始终平静淡定。四野季节的更替,日出日落的常态,让心灵寂寞的深处,钟情那些肯在喧嚣中独处的灵魂。

  记忆深处还能忆起一句情话:‘我最爱听你思想的脉搏,你灵魂的一举一动我都喜欢。’

  在这个欲望强烈而情感稀薄的时代,我还至少在这样的地方追忆时,可以庆幸:是的,我还曾经有过那样的爱情

  而我失去了什么,早已成为人生的追忆

  没有人知道我来自哪里,亦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但我写累了,选择去村子里的小学,给那些学生讲讲课。

  不要以为这里多么荒僻,村民如何无知。在中国,再淳朴的土地也已经失去了神秘感。即使身处深山,他们了解外面世界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不会比你我少。

  我不知道在这里存在、停留多久,但是,我爱这片土地,是为了逃避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为了平息始终无法平静的感情……

  我给那些孩子讲语文、美术、自然。

  不想灌输太多我先入为主的主见,这世界的真、善、美,总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

  但孩子们都很可爱。他们叫我梅老师,却教我认识野菜、野香葱,暴雨后牵我的手去挖一种类似黑木耳的野生菌,告诉我怎么洗干净它,然后往里面炒碎的柴鸡蛋。

  他们对我不想说的事从来不问。这么偏远的地方,每个人却是如此尊重和我的友谊,珍惜我的存在。我对自己的价值不再迷惘,反而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活得这么洒脱、如此自由。

  我学会了干些农活,比如去水潭里捞螺狮,放上好吃的辣椒调料做“煮嚄螺”,那个刚刚出师煮出的味道,挑一锅去赶集也能卖出二十块钱;

  还会用香香的糯米饭在石臼上杵成糍粑,点上红糖痣就是村民结婚用的喜饼。看着新娘子在红盖头下含羞带笑,我闭上眼把眼泪憋回去,不去想起那个或许已生死未卜的他;

  成为我学生的孩子们,会三三两两地来我的小院子,帮着洒种子种菜。他们的父亲或憨厚的哥哥,会从山下用扁担挑上来好几趟水,直到把那深不见底、可以淹死司马光的黑釉大水缸填满;

  那些孩子们的母亲,有时会拿些针线上山,在我门前逡巡一望,不好意思地问一句,“梅老师不忙哦?”而后欢喜地坐下来,跟我聊天。我不会湘绣,但有十字绣的底子,刚好有个共同话题;

  这样的几个月过去了,我其实没有花多少钱。那些带来的钞票积蓄,还是厚厚一叠地放在枕头底下。那么多人都见过它、经过它的身边,它却一张都没有少、安然无恙。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惊叹——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金钱,是没有用的。

  当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浮现起阳明山、贡院六号、甚至装潢不输以上两处豪华的锦绣人家,我暗笑都市苍生,他们为什么把毕生的积蓄、精力和爱,都放在那些根本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上。

  而令我笑到心都在痛的,是他。

  想他,想到心里象一团火在烧。熊熊的烈焰毫不容情地吞噬每个器官,烧灼着每一个思念的细胞。理智扼杀着蠢蠢欲动的灵魂,告诉自己——那个人因为你、已经完蛋了,他恨透了你,他恨不能杀了你,你不要再想了。

  可是,情感却愚蠢地在起伏,想他抚摸自己的肌肤,想他在耳畔的呢喃,想那双仿佛盈满着罪恶,却用尽毕生精力也无法逃脱出的眼眸,是无底的柔情深渊,把整个人、整颗心都象海底漩涡般凶狠地吸纳进去。

  可是,这已是一条不归路了,有多少人、会因我的突然消失承受灾难——陈琳、我的母亲,或许白天龙的救治计划也会搁浅。但是我别无选择。

  凝视着腕上的白金镯,那总是被我刻意在人前遮掩的物件,仿佛失去了金属的色泽。如果他还想见到我、或者他还能来找我,一定早就来了。可是他没有……

  我静静地凝视着朝曦、夕阳,数着每一天逝去的日子,读着浸润了钢笔水的白纸书稿,一篇一篇、字字句句,仿佛在审视、剖析一颗无奈的心。读到激|情澎湃处,我狠狠地将书稿摔向书桌,任窗前刮过的风,吹出清冷的‘呼啦啦’的声音,却冷冷自嘲:这世上有我这样的人,真是一个奇迹。

  九十一 归隐田园2

  而这天当我又愤怒地、在孤独中摔这厚厚的本子时,推开窗去,竟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

  和我一样穿着牛仔裤,却蹬着双大头皮鞋的唐博丰。

  他居然能找到我?他居然还愿意来找到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瘦削的脸庞上奕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