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金城卷
作者:湛露
男主角:金城灵
女主角:令狐清清
内容简介:
传说中他那未过门的妻很优,
看来他这金城国历来最美的君王,
得摆好阵仗来给她个下马威,
孰料,这清秀小妞的气势比他强,
一开口就讨了万两黄金回娘家,
还打破他最珍贵的景泰蓝花瓶,
拜托,他不需要靠散财来结善缘好吗?
而且他们要办的是喜事,
她竟把新房布置成灵房,
最可恶的是,想要拉拉她小手,
她就抱腹作呕给他看,
厚~~他最讨厌做赔本生意了,
谁能来教教他该如何“驯妻”啊!
正文
楔子
据说在距离中土数百里之外的地方有一片美丽疆土,那里经过多年的战乱之后,终于形成了一朝三国的鼎立之势。
一朝名为圣朝,居其它三国的中心处。圣朝之主名义上高于三国,但其实并无太多实权实能,便如中土的周天子一样,只是君国待朝贺。
其它三国在逐渐的争斗后,之所以能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只因为各国的地域有差,彼此牵制,互为掣肘。
金城国,金银矿产丰富,为一朝三国储备钱财,便如国库。
玉阳国,土壤肥沃丰厚,为一朝三国囤积粮食,便如粮仓。
黑羽国,人人勇猛善战,为一朝三国诸多将领诞育之地,便如军营。
而圣朝之所以在如此形势之下尚未被吞并,反而被三国供奉朝拜,只因为多年来有令狐一族暗中掌控,多方斡旋,牵制三国不能轻举妄动。
终于迎来了这一朝,故事便从此展开──
第一章
修长的眉直入鬓角,优美的凤眼微微翘起,精致得如同画一样的朱唇翕动,对着镜子中那个一模一样的人影,他喃喃感叹,“若是这样还不能压倒她,我真不要活了。”
左手食指勾了勾衣角,那直曳到地的华贵金色披风,直晃得镜子里面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王,令狐公主一行人已经距离王城不足三里了。”
属下的禀报让那张本来志得意满的俊脸骤然扭曲了几分。
“来得这么快干什么?”他嘀咕着抱怨,连本来平滑的眉心也拧出一丝皱纹,像是生怕那些皱纹会把脸变丑,他赶快用手指抹平了那些纹路。
站起身,本就俊挺颀长的身材在金色华裘的映衬下,更显得贵气十足。
“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见人吗?”被称作“王”的他转脸去问帮他整理衣角的小宫女。
那宫女红了脸,“王的威仪当然是天下无敌。”
“好!”俊脸完全舒展开,丢给小宫女一个圆滚滚滑溜溜光闪闪的东西,“赏你了。”
小宫女赶快接住,不用看,只需一摸就能知道那是什么──一粒上好的珍珠。
“谢王赏赐!”她喜笑颜开。那些姐妹们又要羡慕死她了。
谁都知道在王的身边干活是多大的一个“肥差”,只要嘴甜,时不时都可以得到价值不菲的赏赐,就单这一颗珍珠就够她全家享受十年的。
“礼官那边做好准备了吗?”王拿起小锉子开始修整指甲,“我昨天吩咐说让他们用上好的红毯铺上十里迎客,他们还推三阻四,说是库房里没有那么多红毯,真是笑话。”
在他脚下的台阶前,跪着一排人听候吩咐。其中一个回答,“今天早上地毯已经铺好了。”
“嗯,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做不到。我堂堂金城国如果连十里红毯都没有,岂不让人家笑话。”
他又瞥了眼跪在旁边的另一个人,“公主的房间呢?”
“总权命我等腾出了后宫的东边,那里原本是上任王后的居所,修缮豪华,足以匹配公主身份。”
“金祥宫吗?”王挑了挑唇角,“那里太老了吧?我最不喜欢那里的布置,超过百年的古画还不到三张,凳子不包金漆,花瓶上连个宝石都没有。”
“那,去西宫那边如何?”臣子一听王的口气不善,赶快提议,“西宫也还空着,有金椅十七把,玉桌五张,紫金花瓶二十六个,孔雀羽毛扇八扇,古画十二幅……”
“你的记性还不错。”
“谢王夸奖。”
“那就按照你的提议,请公主到西宫住吧。”他摆弄着修得完美的双手,又问道:“礼乐用什么演奏?”
“是从中土购来的编钟,据说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乐谱也是一并从中土重金购得。”这次回答的是乐官。
“迎接公主的马车呢?”
另有一人回答,“用十二匹白色骏马,按照王的意思,就用王上次出巡乘坐的那一辆紫檀香车,而且已经重新装潢一新。”
一一问起,皆已齐备。王终于伸了个懒腰,款款起身。“就这样吧,你们都下去,我在前殿等候。”
“是。”众人一起退下。
此时,从远处传来响亮的长号之声,说明贵客已经抵达城门口了。
倚着门,他咬着细白的牙齿,暗自哼笑,“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圣朝第一美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金城灵,刚刚接任金城国的国君之位不到半年,正是春风得意,快活享受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噩耗”会陡然降临。
三天前,圣朝的丞相令狐笑发来一封亲笔信,说他的妹妹,也就是金城灵那个素为谋面的未婚妻,被圣朝皇帝亲封“如意公主”头衔的令狐媚,将亲自造访金城国,与他商议成亲之事。
天底下还有这么急着嫁人的新娘子?当哥哥都不管管,竟然任由她这么仓促下嫁,好象晚上个几天会嫁不出去似的。
最让他生气的,是人人都传说令狐媚的美貌是怎样地千娇百媚、颠倒众生。传说到圣朝的外地人,最想见到的并不是圣朝之主,而是令狐媚。
“见之一面,不语三日”是形容见到她之后,所有的人都会突然失语,整整三日都还沉浸在对其美丽的回味之中,失魂落魄。
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想他金城灵,翩翩风度,俊颜如画,从来都被评为金城国第一美男子,历届金城国主中最美的人。天上也不容许日月并存,如今却有日月同时争辉的事情将要发生,怎不让他气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要当面较量,他当然也要把“面子”做足,该有的气派都摆出来,该用的东西都拿出来,这叫先声夺人!
在他金城国作客,就要知道他金城国的“厉害”。
令狐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媚惑我?哼!
灯火辉煌的金城殿上,金城灵侧身坐在宽大的金椅中,听着耳边的钟鼓齐鸣,微笑地闭着眼,手边轻轻打着拍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王,难道不要去殿前迎接公主一行人吗?”近侍官小声提醒。
他的眼角露出一条缝,“那么多人去迎接她了,排场还不够大?何须本王亲自出迎。”
“但是公主身份高贵……”
“她贵,本王就不贵啦?”他冷笑道,“不就是一个外封的公主而已,还不是仗着她哥哥有本事?”
在他身下东侧,坐着一个绝丽的女子,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笑道:“不论公主是怎么封来的,人家到底是正牌的公主,好歹也是你未来的妻子,你这样高高在上地等着,是有些怠慢人家了。”
“堂姐,”金城灵不悦地张开眼,看着下面那个女子,“你要是怕怠慢她,不如换你去迎接,也让这个什么圣朝第一美女知道,我金城国个个都是绝色,让她不要太张狂。”
这女子是金城灵的堂姐,金城翩翩,担任王宫总权之职,负责总理后宫事务。
她捂着嘴笑,“原来你是计较这个,其实就算她美得天下无敌又怎样,她是女的,你是男的,不能相提并论。”
“日月争辉难道还分公母雄雌?”眼看外面人流如织,便知道令狐媚已经到了门口。他虽然嘴上说不去迎接,但还是不得不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大殿之上,等待即将走进来的那个人。
殿内忽然一片肃静,大家都凝神屏气,怀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热切期盼着这个传说中的圣朝第一美女,到底是怎样地倾城倾国,颠倒众生。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对白衣素装的婢女,而后走进来的那个少女,身材娇小,一件华贵的雪白狐裘几乎将她完全包裹起来,只有那张素净的小脸露在外面。
金城灵还在拚命向后面张望,却怎么都看不到传说中的美女出现,直到那个白衣少女用清雅的声音道:“金城君,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嗄?”他收回目光,将视线投注在这女孩身上,疑问道:“你是谁?”
那张小脸上有一双灵动的黑眸,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后,薄薄的红唇翘起一道让他很不喜欢的笑容。
“本宫令狐媚。”
殿内几乎是同时响起一片失望的抽气声,所有金城国的人都皱眉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孩。
金城灵最是惊诧,他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大相信。“你是令狐媚?”
女孩点点头,站在那里不动也不笑,但是气质优雅,自有一股折人的味道。
他困惑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忍不住朗声笑道:“哈哈,公主远道而来,本王没有亲自出城迎接,真是失礼失礼。”
他笑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近乎放肆,笑声中的那份得意自不必说,连令狐媚身边的几个侍女都忍不住皱起眉。
但令狐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才开口道:“本宫这次来有两件事。”
“两件?”他记得令狐笑之前的来信上只提及成亲之事,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事情?
她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丞相的亲笔信函,请金城君即刻拆阅。”
本来是她身边的婢女要将信送过去,但是金城灵几步便走到她面前,对那封信视而不见,反而瞇起眼睛盯着她身上的那件白裘。
“这件白裘真是漂亮啊!”他的眼睛里放着光,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衣服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山白狐皮所做的白雪狐裘?全天下只有一件的白雪狐裘?好柔软的手感,果然是名不虚传!”
令狐媚这边的人都呆住了,眼见这位金城君爱不释手地“蹂躏”着白狐裘,恨不得立刻把衣服抢过来穿到自己身上似的贪婪馋样,而殿内其它的金城国人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没人觉得惊异。
金城翩翩咳了一声,走过来将金城灵悄悄拉开,微笑着对令狐媚欠身一礼,“公主,我是金城翩翩,久闻公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幸会。宫中内务由我负责,公主住下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说。”
“幸会。”令狐媚点点头,触目所及站在她身后金城灵的表情,是那样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白裘,她淡淡一笑,“金城君和传说中的也无二致。”
金城灵听到她在说自己,用尽力气才将目光从白裘上抽回,凑过来问:“外面都是怎么传说我的?”
她清澈的眸子投注在他的脸上,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传说您和您的先祖一样,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爱财如命。”
他挑挑眉,干笑两声,“这是褒我还是骂我?”
“应该说是您保持了历代金城国主的脾气秉性。至于是褒是贬,还要您自己拿捏。”她的小手翻起,“现在金城君是否可以接下这封信了?”
他揉着眉心,很不情愿地把信接过来,反复掂量着就是不肯拆开。
令狐媚看着他,“金城君是怕信内有毒?”
“那倒不是。”他哼哼着,自言自语,“只怕比毒药还可怕。”这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几名令狐族的婢女都变了脸色,令狐媚还是淡淡地看着他,嘴角竟挂起一抹微笑。
这笑容太诡异了,让金城灵极度地不舒服。这封信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他只想把信收下来悄悄丢到一边,但是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临行前丞相一再叮嘱,要金城君务必即刻看信,信中之事十万火急。”
他只好再不情愿地拆开信封,刚瞥到信上的字不过一瞬,他就失态地脱口大叫,“什么g要黄金一万两g”
“是的。”她点头。
他心疼得五官都快变了位置,“令狐笑那家伙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要盖金子做的房子啊?”
令狐媚答,“皇城年久失修,从去年年底丞相就数次写信提及拨款之事,但不知为什么金城君一直拖延,迟迟没有回复。所以丞相这次委托我当面转信,也请金城君即日开放国库拨款。”
“令狐笑那个家伙不是一直都反对滥用钱财?皇城用得了这么多钱修缮吗?”金城灵连忙堆起笑脸,“钱的事情好说,公主远道而来一定累了,还是先休息。”
他拍了拍手,“来人,为公主引路。”
“不必。”令狐媚小手一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丞相说,此事要紧,不能再拖,请金城君今日即刻办妥。”
他脸色一变,摸了摸下巴,“要拿钱,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成的啊!我要开国库,着人点查,还要封箱、装运、安排押运人员,没有个天肯定办不完,圣朝也不至于没有这笔钱就马上塌了房梁,是不是?”
令狐媚不理睬他的巧言善辩,直接点破,“金城君不会是在找借口,又要拖延吧?我此次来既然身负重任,当然是要先把公事办完再谈私事。”
她明眸闪烁,似笑非笑地说:“去年金城国遭遇洪灾,玉阳君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调集粮食十万担,日夜兼程赶送到金城赈灾。比起十万担粮食,这一万两黄金的准备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除非……”
她抬了抬柔美的小下巴,“除非金城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交出黄金?比如……”
“没什么难言之隐!”金城灵马上打断她的话,脸上原本俊美的笑容已经僵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哈哈哈,公主千万别乱猜,我金城国库为圣朝储备钱财上百年,从无差池。只不过我担心令狐大人不会理财,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钱。”
“这点金城君可以放心,丞相掌位多年,大小事情全在他掌控之中。”令狐媚摊开手掌,“现在是否可以放款了?”
“又不是你的陪嫁,那么着急干什么?”他再也忍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意外地,竟然在令狐媚平静的眼眸里看到一丝慌乱的羞涩。哦?原来这个冷静的女人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又将目光凝睇在她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上。唉!好心疼,一万两黄金啊,要少买多少东西,少盖多少房子才可以把这一万两的亏空补回来。不过,好在她身上这件衣服价值连城,令狐笑还算大方,要走黄金万两,送来“狐皮一张”,还没让他亏本到底。
“说到『传说』,”他望着令狐媚的清秀小脸,坏坏地笑,“公主和传说中的样子实在是相差太多,让本王有些失望。”
“传说总是虚虚实实,不亲眼见到是难辨真假的。”令狐媚从容响应,“就好象传说中金城国辉煌灿烂胜过皇城,我本来不信。今天一见才知道金城君的穿著用度、车马装饰之豪华,根本是圣朝所不能比的,改天我还要虚心请教金城君的生财之道。”
“哈哈,好说,好说。”金城灵一惊,赶快转移话题,“既然公主一定要亲自点验黄金,那就有劳堂姐陪公主走一趟,本王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就不多陪了,晚宴时候再与公主详谈。”
“金城君请自便。”她点点头,对视上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出于礼节要送自己出门,但是她迟疑了片刻之后并没有将手送过去,只是将宽大的衣袖递过去一些。
但此举却正中他的下怀,一把抓住那截白裘的毛边,在手心里使劲地攥啊攥,恨不得拔下几根毛带回自己的卧室,枕在枕头下面睡觉。
两个人外表看上去亲亲热热,倒是有些未婚夫妻的样子,其实各揣心事。
将令狐媚送走之后,金城灵的俊颜陡然垮了下来,所有的笑容都一扫而空,不悦地大声吩咐,“都下去!给本王拿冰块!”
臣子们纷纷退出殿外,宫女端上来一盘冰块,金城灵一把抓过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出,他忿忿的表情才得以缓解几分,心头的疼痛也被冰块的温度镇压下去一些。
一万两黄金就这么没啦,老天难道是要他的心疼死吗?
那个令狐媚居然比他想像中的还讨厌一万倍,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这一点让他很高兴,但是她处处拿话堵他的嘴,拿公主的身份和令狐笑的命令来压他,让他即使心疼到死都不得不被迫交出黄金。
看来他之前对未婚妻不闻不问的处理态度是完全错误的,如果早一点以美色相诱,教导她持家之方,今日她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算计他的钱?
错,他大错特错了!
“唉,我伟大英明睿智聪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奶奶啊!您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定这门亲?”
在金城王宫的花园中,金城灵跷着腿躺在玉榻中,左手捧着一个金碗,右手正把剥了皮的葡萄送到身边老太太的嘴里。
金城灵的祖母,虽然在王宫中的地位为太后,但是外人多称她作金城婆婆。
她躺在另外一张玉榻上,同样跷着腿,问:“怎么了?那丫头今天第一天来就给你气受了?”
“她一来就要走了我一万雨黄金,一万两黄金啊!哎哟哟,我的心又开始泛疼了。来人啊!快给我拿冰块!”他捧着金碗压在心口上。
金城婆婆问:“她要钱做什么?”
“说是皇城年久失修,需要维护修缮。去年令狐笑和我要钱,被我故意搁置不理,谁想到这次居然要上门来,躲都没处躲,不给还不肯走。这样的老婆要是真的娶过门,每天举着小刀子在我心头剌走二两金子,我肯定早死。”
金城婆婆眯着眼,慢悠悠地说:“你小心,令狐一族向来是玲珑心窍,令狐笑更是号称心有九窍,从来都是他算计人,没有别人算计他。他这么急着要钱,除了是因为需要钱之外,就没有别的意思吗?”
金城灵猛然坐起身,“还会有什么?”
“比如说……金圣的秘密。”
他凝起眉,沉默片刻后又缓缓躺下,“我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否则令狐笑为什么赶着急忙将公主送过来?按照当初的约定,婚期本来应该在明年才对。”
“别提什么婚期了。”他怎么努力揉眉心,都阻止不了那里的皱纹堆积,“这样的老婆我可不想要。您当初给我选老婆的时候怎么也不看清楚点,说什么她冰雪聪明、漂亮可爱,我看最多送她『清秀』两个字已经是抬举她了。至于传说中的什么圣朝第一美女,十之八九都是她自己找人杜撰出来的。”
金城婆婆疑惑地喃喃自语,“会差这么多吗?当初我明明看她是个美人胚子。虽然那时还在襁褓中,但是一笑起来的模样,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爱得要死,难道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马难免失蹄,只是您这一失却让我赔上一辈子,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金城婆婆白他一眼。“不是美女还不好?省得你总是别别扭扭怕人家盖过你的风头。”
“我当然不是歧视她的长相,她长得越丑我越开心。”金城灵在奶奶面前不怕说心里话,“只是,我很不喜欢她这个人。”
“你才刚见她一面就不喜欢,未免太武断了。”
他摇了摇头。“我讨厌她那双眼睛,像只狐狸一样转来转去,似乎能看透我的心,就像是我命中的克星,我一看到她就浑身不自在。”
“难道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让你觉得动心的地方?”
金城灵晃着脚,笑道:“有啊,她那件白雪狐裘真是让我垂涎三尺,要是能弄到手就太好了。”
“把人弄到手,她的东西不就都是你的了。”
金城婆婆的话让他思忖起来,正在此时,只见花园外有人影闪进。
他斜眼看去,问:“堂姐,公主那边折腾完了?”
金城翩翩叹扣气,“一万两黄金已经装船运走,刚刚在为公主搬家,所以忙到现在。”
“搬家?不是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西宫给她住?”
“公主说西宫太过奢华,她消受不起,巡视一圈之后,坚持要住在东宫。”
他一怔,轻斥道:“这个笨蛋女人!东宫那种地方能住人吗?”
“还有件坏事没告诉你。”金城翩翩嗫嚅着,“你听到了可千万别伤心。”
“嗄?还有什么更悲惨的事情?”他张大眼睛。
“公主刚入东宫的时候,她的下人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花瓶,结果花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花瓶?”金城灵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是那个从中土花重金买来的景泰蓝花瓶?那个焰金丝镶玉边的景泰蓝花瓶?那个全圣朝都找不出第二件的景泰蓝大花瓶?!”
她缓缓点头,“就是那件。”
他惨呼一声,直挺挺地倒回玉榻中。
金城翩翩刚要安慰他,他又倏然蹦起来,咬着唇冷笑道:“也好也好,打破我的东西,可不能便宜她,我一定要让她把花瓶给我赔回来!”
“已经碎了的东西还能怎么补救?”她不懂他的意思。
金城灵朝奶奶抛了一计眼神,“您说呢?”
金城婆婆像是猜出他的心思,笑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如果过招输了可不要拿头撞墙。”
“哼,等着瞧!”
他甩开金袍长长的下摆,大步冲向东宫所在。
令狐媚,等着瞧!
第二章
金城灵气势汹汹地冲进东宫时,令狐媚刚刚更换了衣服,正在命人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住手!”金城灵大喊一声,按住画框的一角,怒问道:“公主要走万两黄金是公事,本王不阻拦,怎么连本王宫里的画,公主都要拿走?”
令狐媚抱臂胸前,“金城君大概误会了。本宫并不是想将画拿走,而是不大喜欢屋中挂着这些膺品。”
“膺品?你居然说这些画是膺品?!”他鼻子都快气歪了。“这是本王找高手花重金从中土购得的,怎么说是膺品?”
她指了指那幅画,“画中作者的名字,金城君不知道是否熟悉?”
“周昉嘛,画仕女图尤其精妙。”
她一笑,“周昉有两个字,一个字景玄,还有一个字仲朗。金城君可知道?”
“那又怎样?”
令狐媚的食指点在画的左下方,那一小小的红印上,用篆书刻着两个字。“但是这红印上刻的却是『仲郎』。”
“嗄?”金城灵大惊失色,趴过去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这些该死的蠢才!居然给我买回这等垃圾!”
他一怒之下将画给扯了下来,想要摔到地上踩上几脚泄愤。
她在旁悠悠道:“金城君也不必这么生气,就算是寻画高手也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下次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你知道这一幅画多少钱吗?”他的心都要滴出血来,这么贵的教训他可买不起啊!
一回头看到令狐媚悠然自得的表情,他忽然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对了,公主的下人无故打破我一件花瓶,那该不会也是膺品吧?”
“那件花瓶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那好,”金城灵手掌平伸,“拿来吧!”
令狐媚眨眨眼,“什么?”
他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怎么?公主的手下人打碎了我那么名贵的花瓶,都不用赔吗?”
她微微一笑,“金城君富可敌国,一个小花瓶不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吧?”
“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能随意浪费。”他厚着脸皮大讲勤俭之道,“要是今天你摔碎一件东西不赔,明天她弄丢一件不赔,我这个金城国很快就要变成空城国了。”
令狐媚的随身婢女中有一个忍不住开口叱道:“金城君太无礼了!难道公主身份尊贵还抵不上一个花瓶吗?”
他偏过头去,瞇着眼睛逼向开口的小婢女,声音陡然阴沉下来,“主人说话,什么时候有你们插话的余地?难道公主没有教过你们规矩?”
那婢女倏地变了脸色,嘴巴微张再也不敢出声。
“是谁打破了我的花瓶?”金城灵的目光在室内的几个婢女身上打转,“不要让我一个一个去问,赶快说出来也省了我和你家公主的时间。”
刚才开口斥责的婢女低垂下头,喃喃说:“是……是奴婢打破的。”
“哦?原来是你,大概是仗着主子疼你,刚才居然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他一手抓起她的胳膊,丢到旁边,“来人!”
外面的几个侍卫应声而进,令狐媚此时才神色一震,问道:“你想干什么?”
“杀人偿命,打破东西还钱。我不为难公主,但眼看她也赔不出钱来,按照我金城国的规矩,应该杖责三百以示惩戒。”
杖责三百?在场的婢女们都吓呆,齐一地把目光投向主子。
令狐媚蹙起眉,“金城君难道忘了,她是我带来的人,怎么处置应该由我决定才是。”
“此地是我金城国的地盘,任何人犯法都要按照金城国的规矩办。”他丝毫不让。
她望着他,“金城君到底想要什么?不会是真的想要我的人死吧?”
等到这句话,金城灵这才展开笑颜。“公主说这种话真是冤枉我了,我又不是残暴的人,更何况公主是客,还是本王未来的妻子,怎能不给公主一点面子。但花瓶是我心爱之物,又是重金购得,公主也不能光帮着圣朝要钱,而不把我金城国的钱放在眼里吧?”
“金城君的意思是要我赔你这个花瓶?”令狐媚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我这次来并没有带多少钱。”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拿钱来抵偿。”他舔了舔嘴角,目光早已爬向她身后椅背上搭放的那件狐裘,“这件花瓶价值连城,当初买时人家就说世间仅此一件,公主就是拿多少钱来赔也不够。倒不如,公主也用手边独一无二的东西和我做个交换,就当那个花瓶是我送给公主的……”
她看破他的心思,顺着他的眼神一指狐裘,“金城君是想要这件大衣做抵偿?”
“只是交换而已。”
她沉思片刻后,抬起眼望着他,摇头,“不行。”
他马上拉下脸来,“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来人!”
令狐媚伸手一拦,“任何人在本宫面前都不得放肆,谁敢拿我的人,就是对圣朝不敬!”
底下的侍卫为难地看着王。
金城灵冷笑道:“又想要人,又不肯还钱,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就是要钱而已。”她哼笑道:“本宫赔你就是。本宫立即修书回朝,皇兄也好,丞相也好,总不会坐视不管。”
这下子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来算准她没有带钱,所以一再逼她交出狐裘,现在看她竟然说要赔,难道到手的大衣就这么飞了?
“本王不想要钱了。”他突然翻脸,“钱算什么,难道我金城国还会缺钱?”他的眼珠一转,“哈哈,其实公主第一天来我国作客,不应该搞得这么不愉快,这样吧,眼看就到晚宴时分,任何天大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说完他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撤退。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们公主单独说。”这话是说给公主的婢女们听。
那些随身婢女看向令狐媚,见点点头后才慢慢退下,临退前那个摔破花瓶的婢女还很不放心地多回头看了几眼。
金城灵见她们都已经走掉,才端出一张自以为俊美无敌的笑脸,“公主何必一直为难本王呢?”
“似乎是金城君在为难本宫吧?”令狐媚看着他,暗自猜测他要和她单独说什么。
“其实本王的钱,公主的钱,早晚还不都是一家,的确不应该这么斤斤计较。”他忽然又变得懂事明理起来,只见他掰着指头数算,“公主虽然和丞相是兄妹,但是应该听过妇道的三从四德。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算来算去,我与公主的关系应该比您和丞相更亲才对。”
她的脸颊又红了,咬着唇说:“丞相为国为民,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兄长我才会遵从他的意见,而金城君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没有百姓,这并不是真正的王道。”
金城灵上前一步,贴到她脸前,“哦?你是说我当王不如你哥了?”
令狐媚退后两步,别过脸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咦?之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他忽然发出惊异的吸气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脸就被一只不规矩的手“霸占”了。
他修长温热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揉蹭,啧啧赞叹道:“好光滑柔嫩的皮肤啊!居然连一点瑕疵都没有,这么细腻白嫩,比我床上那个玉枕的手感都要好。”
令狐媚被他的动作给震住,先是呆呆地任由他“轻薄”自己,然后陡然醒悟过来,迅速地推开他跑到一旁,一手扶着桌角,一手从袖中拿出只玉瓶,倒出些清水在掌心,使劲地揉搓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
金城灵一怔,“你用什么东西护肤,这瓶里的东西是什么调配的?”
他迈步要走过来,令狐媚脸色大变地抬手阻止,“你别过来,你,金城君,请自重!”
他困惑地看了她好一阵,恍然明白,“你擦脸……难道是嫌我脏?”
她没有立刻回答,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愤怒,抑或是因为刚才搓脸太用力,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
金城灵勃然大怒,像是被重重地侮辱到,“你竟然嫌弃本王,还如此恶毒地、恶毒地……哼,你知不知道,从本王三岁起,希望得到本王垂青的女孩子从金城排起,绕着一朝三国能转上十七、八圈,你居然、居然……”
他气得语无伦次,最后恨恨地一甩头,冲出门去。
令狐媚反身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红晕未褪的那张脸,悠悠地叹口气。
“丞相没有说错,金城灵行事古怪,性格偏狭,我要多多小心才是。”
她晃了晃玉瓶,整瓶水都已经被她用尽。“他要是再靠过来动手动脚我该怎么办?”愁容如乌云密布,笼罩了她的小脸。
其实她并不是嫌他脏,只是每个人难免有些怪癖。就如他爱财如命,眼睛总是死盯着她的狐裘大衣不放,用尽心思手段想弄到手一样,她也有她的一点小怪癖,那就是忍受不了肌肤相亲,那会让她觉得异常的骯脏恶心。
不过她不认为这番话会让金城灵接受,说不定他会气得更加暴跳如雷。
未来的妻子有身体的洁癖,听起来实在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啊!
晚宴的时候,说是要欢迎公主驾临,但是金城灵从头至尾都高高在上地坐着,只顾着自己喝酒,几乎不与令狐媚多说一句话,即使金城翩翩为了不至于冷场而努力地和令狐媚闲聊,但场上的气氛依然显得很尴尬。
金城婆婆并未出席晚宴,据说是把肚子吃坏了,其它臣子又只能远远地坐着干看。眼见这场晚宴将要冷淡收场,金城灵忽然举起酒杯走到令狐媚的身前。
“公主如果不怪本王今日鲁莽,就请饮下这一杯。”
令狐媚微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求和,更没想到他还能端出笑脸面对她。
但她还是举起杯,也站起身,“本宫我的婢女失手打破金城君的花瓶,本宫的确应该赔付……”
她的客气话还没说完,他就笑着摆手,“那件事就别提了,只当是我鬼迷心窍和公主开个玩笑。”
他越是客气,令狐媚越觉得奇怪,暗暗观察他的眼神,那种狡黠的光实在是很可疑。
不过她还是要把酒喝下去,才算是不驳他的面子。
“公主从圣朝来,能不能和本王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金城灵竟然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她悚然一惊,想往旁边挪,但右侧已经被他霸占,左边咫尺之内坐着金城翩翩,实在是无处可躲。
“圣上最近的身体如何?那个哮喘的毛病是不是还好不了?”金城灵给金城翩翩丢了个眼色,金城翩翩捂着嘴坐到更远一些的位置去。
“圣上很好,丞相托人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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