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最近圣上已经很少气喘了。”左边有了充裕的空间,她赶快将椅子挪过去几步。
发现她的动作,他咪咪笑道:“公主怕我又摸你的脸?你尽可以放心,本王失态一次,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洞房之前,本王保证不会乱碰你的了。”
她刚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反胃涌上来。洞房?那是她无法想象,却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可怕的问题。
金城灵看着她苍白的脸,眉梢低垂了一会儿,又立刻扬起,“公主最喜欢什么?随便提,我会让人为你办得妥妥当当,东宫那里实在是寒酸,只怕配不上公主尊贵的身份。”
“西宫实在是太过奢华,且不说圣朝中都没有这样华丽的布置,那么多金银玉器堆放在一起毫无品味可言,看上去简直就是另一座金库,人住在其中怎么会舒服?”
令狐媚指了指自己身下的金椅,“这椅子又凉又硬,还不如普通的藤椅,金城君是因为它是金子做的才会摆在这里,还是纯粹因为好看?”
听得出她语带嘲讽,但他并不引以为耻,“我金城国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那种又黑又丑的藤椅怎么比得上金银玉器漂亮?”
她摇摇头,“万物之美,贵在『天然』二字,若不是金玉稀少,谁会觉得它们珍贵漂亮?每件东西各有韵味,就好象……”
“就好象公主本人一样,的确是美得『天然』。”他闷哼了一声。
本来他好心好意想来求和,暂时稳住场面,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以后再图谋别的。但这女人怎么啰哩啰唆,絮絮叨叨,丝毫不把他的好意放在眼里,早知道她这样不懂道理,也许就应该强要她赔花瓶钱,管他什么令狐笑和圣朝,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若论美貌,金城君的确是闻名不如见面。”令狐媚看出他脸色不对,连忙开口给他点溢美之词,“我在圣朝时就听说金城出美女,没想到金城君竟然也美貌如斯,女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被她一赞,金城灵的嘴角终于高高挑起,欺身上前,“那我这样的人来配公主,不知道是否配得上呢?”
令狐媚避开他晶亮亮的黑眸,低下头。“这是本宫的荣幸。”
“能配公主,也是本王的荣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搧一搧的,他忽然觉得很有趣,原来她故作矜持淡漠的外表之下,也是这么羞涩胆怯的?
“那你今天为什么讨厌本王摸你的脸?”干脆翻出旧帐,何必刻意隐藏自己的不愉快,倒不如坦白说开了,以后也免得再出现同样的尴尬。
“我不是讨厌。”她斟酌着字眼,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不致触怒他。“我不是讨厌金城君,其实任何人靠近我,我都会不舒服。”
“除了本王,还有别人摸过你的脸吗?”金城灵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居然还被别人调戏过。
令狐媚居然很认真地歪着头想,“有过。”
“是谁?”他的眼睛瞇成一条缝。通常他会有这种表情,都是心中极度不愉快的表现。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也可以摸你的脸?”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连下面的臣子们都可以听到他的咆哮。
她也被吓了一跳,涨得通红的脸上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金城君请注意仪态。”
他忍不住又想伸手去碰她光滑柔嫩的脸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是本王一个人的。”他喃喃念着,不顾下面群臣的眼睛,指尖已经逼近她毫厘之内。
令狐媚倏然起身,沉声说:“金城君忘记刚才答应我什么了吗?”
金城灵冲着她优雅地一笑,伸了个懒腰,趁机将伸出去的手势遮掩开。“你不觉得累吗?我们这样开口闭口『金城君』、『公主』地叫着,多生份呐。不如我们一起改口,我不再说『本王』,公主也不再说『本宫』,直接就说『你』,不要用敬词,这才像恩爱的未婚夫妻嘛。”
她呼出口气,好像有件什么事终于可以在心中放下,让她如释重负。“我同意。”
“那么,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媚媚?媚儿?”他故意甜腻腻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闪动睫羽,对视上他那双极漂亮的黑瞳,似乎迟疑了许久,才轻声说:“清清。”
“嗯?”
“我的小名,叫清清。”她的笑颜虽不灿烂,却如茉莉花般,自有一股娇柔的清香。
看着她的笑脸,他的神思也恍惚了一阵,礼尚往来地还以亲切笑容,“那你就直接叫我『灵』,不过,你若是喜欢叫我夫君,我也不反对。”
令狐媚的脸一路红透,几乎到了脖颈以下。
金城灵忽然觉得逗弄她实在是比和她斗嘴讲道理有意思得多,讲道理他说不过她,只能干生气,但是这样挑逗的反击却可以让她哑口无言。
早知道就不应该费那么多的力气和口舌,只为了把她的气势压下去。
“清清,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怕别人碰你是因为以前很少有人碰你。如果经常被人摸摸抱抱,说不定你这个怪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比如本王,哦不,比如我啦,我可以先不碰你的肌肤,只是隔着衣服搂你的腰,你应该不会讨厌吧?”
嘴上的挑逗还没说完,他已经在不经意时靠近她,一只手顺势圈住她的腰。
本来她的身材看上去就娇小玲珑,现在脱去外面的大衣,只着了一件略薄的长袍,不盈一握的腰肢很是诱惑他的心和手。
但即使没有直接碰触到肌肤,还是可以感觉到在长袍之下,她的身子轻颤得厉害。
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喃,“被我抱着的感觉没有那么差吧?”
她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突然跳起来用手捂住嘴,像是要呕吐出来般难受。
金城灵被晾在那里,靠近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神情之难看,简直像是刚被人又强行要走十万两金子一般。
金城翩翩忙走过来问道:“公主怎么了?”
令狐媚摆着手,“没什么,大概是刚才喝酒有点急。”
即使她故意说谎,但是仍难掩金城灵失望又生气的表情。他站在高台上,凝着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盯着她的背影,神色阴晴变化不定。
“我看公主大概是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金城翩翩总是在合适的时候温柔地给予意见。
令狐媚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我大概是有点醉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让诸位见笑了。”她抬起头,看向金城灵,“金城君,我得先一步退席了,望你见谅。”
“叫我什么?”他板着面孔,“刚才我们不是才约定要改称呼?”
“可是……”面对这么多外人,难道要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彼此间如此亲密的昵称?
尴尬时刻,金城灵暂时放下了刚才的不悦,摆出笑脸点点头,“堂姐,麻烦你送清清回宫吧!”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又是在众多臣子面前,毫不避讳,亲昵非常。
令狐媚一震,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心底深处有一个角落好像被什么触动一样,柔柔暖暖的,还有些痒。
就在此时,一个令狐族的婢女神色慌张地匆匆跑来,见到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叩头行礼就急急地开口,“出、出事了!”
“怎么?”她用眼神示意手下平静下来,但是那婢女的眼神却瞥向金城灵所在的位置,而且是战战兢兢,心神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立刻闪开。
金城灵本来对她们这边的事情没有多少兴趣,但是这个婢女的神情如此古怪,而且似乎在防备着他什么,不由得走到跟前来,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婢女看到他更是不敢说话,只是一再恳求道:“公主,我们回宫去说。”
“在本王的地盘上有什么事情是要背着本王说的?”在一个奴才面前,他理所当然地又端起了王的架式,他不喜欢别人有事情隐瞒他,也不喜欢被别人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盯着。
难道他这张脸很可伯吗?要知道在金城国多少女人看到他皆神魂颠倒,怎么令狐一族的人就是对他无动于衷,而且还躲躲闪闪,莫非他的魅力在下降?也许应该拿镜子照一照,是不是最近笑得太多,皱纹都跑出来了?
令狐媚看着那名婢女瑟缩的眼神,柔声间道:“默默,到底是什么事?”
“是、是……”叫默默的婢女还是不停地偷瞄金城灵。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扯过来,“本王脸上是有什么东西,让你瞄个没完没了?”
默默抖得更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像是受到极度的惊吓,不停地说:“公主救我!”
令狐媚只得伸出手,拽住金城灵的袖子,将他拉开来,“你再吓她,她就要昏倒了。”
金城灵看了她的手一眼,也松开了自己的手,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就赶快直说,本王没工夫陪你闲磕牙。”
默默蠕动着唇,再也不敢将目光投向他,只是死死拽住令狐媚的衣袖,一字字地说出口,“内、内侍官失踪了。”
“内侍官失踪?”令狐媚吃惊地问:“确定吗?”
“奴婢带领人到处去找,但就是找不到内侍官的影子,而且,我们带来的衣箱都被人撬开,所有衣服都被人翻动过,公主带来的那件白雪狐裘也不翼而飞了。”
几乎是在同时,数双眼睛全都看向金城灵。
他蹙着眉心,问:“看我做什么?难道你们丢了人是我藏起来的?衣服丢了也是我偷的?”
令狐媚疑惑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而是拉上默默急步走回她下榻的东宫。
金城灵对金城翩翩抬了抬下巴,“堂姐,这件事你负责。”
宫廷内丢人还遭窃,而案发的对象又是刚来金城作客的圣朝公主,这的确是一件大事,满场的人都为之色变,只有金城灵看上去还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样的淡漠和无动于衷,也难怪令狐媚的婢女总用那种古怪怀疑的眼神瞟他,连金城国自己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王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金城翩翩连忙去追令狐媚。
金城灵坐回金椅中,摇着手里的酒杯,眼波闪烁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会有人留意到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泛白。
第三章
“丢脸丢脸,本王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在自己的内宫中,金城灵终于动了雷霆之怒,将金杯重重地摔到地上,对跪在台阶下的内廷长喝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本王的王宫中突然失踪?那么大的一件狐裘大衣,就是要偷,包裹起来也不会太小,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小臣罪该万死,监守不力,愿受王任何责罚。”内廷长频频叩头。
“哼,责罚,责罚你如果可以把人和大衣罚出来,我恨不得现在就打你五百大板!”金城灵高声说:“滚下去!限你三天之内把人和东西都给我找出来,否则提头来见!”
“是、是!”内廷长连滚带爬地逃出去。
金城婆婆被宫女搀扶着,缓步走进来,“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金雅,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看看有没有摔掉金漆?”
叫金雅的宫女把金杯拾起来交给金城婆婆,她掸了掸杯子上的灰尘,“还好,没有摔坏。这一个杯子可是用一两黄金熔铸而成的,你怎么越大越不知道爱惜东西。”
金城灵愤愤地说:“这件事情实在可恶,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那件大衣,好歹……好歹也应等我摸够了再丢,这下子我连穿到身上的机会都没有了。”
金城婆婆看着他,“你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大衣丢了吧?那丫头是不是又气你了?”
他抿紧唇线,原本俊秀的眉凝结在一起。
“金雅,你过来。”他忽然对那个小宫女勾了勾手指头。
金雅依命走过去,越靠近他,她的脸就越红,最后只能呆呆地看着王的脸,目不转睛。
“本王问你,要是本王说要抱抱你,你会不会生气?”
金城灵的问话让金雅的心狂跳不止,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摇头。
“那,本王要是拉拉你的手,你会不会躲开?”
金雅再使劲地摇头,眼中都是光彩。她在太后身边两三年,心仪王许久,却一直没有得到他的眷顾,难道是上天听到她的心意,要实现她这个心愿?
谁料他问完这两句话后只是转对金城婆婆说:“您看,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应该有金雅这样的反应。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把我推开,还一副要作呕的样子,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听他这么一说,金城婆婆也困惑起来。“那丫头真的不肯和你亲近?”
“她说任何人碰她她都不喜欢。但是,我是那个『任何人』吗?”他拍着桌子,郁结难解。
金城婆婆望着他的怒容,眉眼全展开笑意,“有趣,有趣!”
“什么有趣?”他瞪她一眼。“您的肚子好啦?居然可以跑过来看我生气。”
“你堂堂一个金城王发脾气,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而我说有趣,是发现你居然会这么在乎一个女人的想法,实在是很有趣,以前你向来是看不起女人的。”
“我又没说我看得起她。”金城灵撇撇嘴,“只是……只是……”他在头脑里寻找着合适的字眼,“只是讨厌被人这样侮辱。”
“你若不在乎她,才不会管她有没有侮辱到你。”金城婆婆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算了,这个先不说,她那边的事情你一定要解决好,平白无故丢了人和衣服,你不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吗?”
“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他沉吟道:“奶奶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栽赃陷害?”
“据说在前殿见面的时候,你对她那件衣服心仪不已,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要陷害你,我们都还不知道,你自己要小心了。”
金城灵思索着。“该不会是令狐族自己捣鬼吧?您不是一直担心令狐笑让公主前来有别的意思?”
“但令狐笑应该是拉拢你,与你合作,否则也不会让公主提早下嫁,既然要拉拢你,却又来陷害你?实在没这个道理。”
金城灵拿过奶奶手中的金杯,用杯面的光亮照了照自己的脸,“自从她来后,我脸上的皱纹好象多长了几条。”
金城婆婆笑着拍拍他的脸,“好啦,什么皱纹,你到了奶奶的岁数上才真的会长皱纹,现在你是玉树临风,美艳无双,不用怕。”
他笑着对奶奶翻了个白眼,“什么『美艳无双』,那是说女人的,奶奶夸人都不会,要说『俊美无双』。”
“你的美色向来男女通吃。”金城婆婆笑道,“放心吧,不管这个令狐媚抱着什么心思而来,她绝对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只要你使出一点魅力,对她勾勾手指头,她肯定会对你投怀送抱。”
“哼,她瘦得身上也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我才不希罕她投怀送抱,和抱着一根柴禾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觉得有些人说话前后矛盾,言不由衷?”
金城婆婆还在戏谑孙子,忽然有人匆忙跑进来禀报,“王,令狐一族那边现在吵吵闹闹的,公主请王过去。”
“去吧去吧!看来还有不少麻烦等着你。”金城婆婆挥手赶他走。“不过要注意处事的分寸,不要让小人的阴谋得逞。”
金城灵来到东宫的时候,早已是月挂中天,东宫挂满了灯笼,令狐族的人围聚在一起,人人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王宫之中禁止喧哗,公主难道没教手下人规矩?”他故意走得慢了一些,站在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才开口。
令狐媚就站在众人的中间,她的神情十分阴郁,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缓缓抬起眼看着他。
那种充满怀疑和批判的眼神让他感到震惊。
“你怎么也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有点受不了,“难道你也以为是我藏人盗衣?”
“人,已经找到了。”她轻声开口,两人的声音都不大,但因为其它人的骤然安静,在东宫中静静地回荡开。
“找到了?那就直接问他把衣服弄到哪里去了。”他挑挑眉梢。
令狐族的人忽地全部散开,原来在他们围聚的中心,有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已经死了。”令狐媚缓缓解释。尽管她的声音已经尽量压制,但是听得出来那背后的伤感和愤怒。
“他为圣朝效力十余年,怎么也想不到会命丧于此。”她淡漠地看着金城灵,“请金城君给我一个答复。”
骤然看到尸体,又听她用回那种生疏的称呼,金城灵怒道:“你要我给你什么答复?现在就告诉你他为什么会死?”
“我只想知道凶手是谁。”她淡然的声音在空中飘浮。“我并没有说金城君派人杀了他,我只是想请金城君帮我找出凶手。圣朝的人不能白白枉死,即使找不回白雪狐裘,我也要知道凶手是谁。”
他咬紧牙根,每个字都从齿间蹦出,“凶手我当然会找到,那件大衣,我也一样会双手奉还。我金城灵爱财没错,但是图财害人的事情绝不屑于做!”
“我相信。”简单的三个字轻拋过来,她眼中的质疑之色平静了许多,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轻轻点头,“我相信金城君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不会做这种卑劣的事情。”
他的心因为她的话而平静下来,却也有点不信她会对自己如此信任。
“公主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实意?”
她说:“你虽然喜欢玩闹,但不是坏人。”
他不由得为之一笑,接着又皱眉,“怎么口气好象是我长辈?”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你给我来,我想单独和你说话。”
令狐媚对族人们吩咐,“都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和金城君妥善处理。”
“公主,要小心啊!”那个叫默默的婢女忍不住出声提醒,似乎在她心中金城灵就是一个祸水。
金城灵回头瞪她一眼。
“你的族人都认定我是恶人了,你怎么还敢说信任我?”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金城灵才放开了手。这一次拉她,虽然是隔着衣服,但是她也并没有显得很推拒,看来是有进步哦?
令狐媚说道:“你既然是一国之主,要杀一个人不会这么笨,连尸体都藏不好。”
“嗄?”此时的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原来是觉得我没有那么笨,所以才信任我?”
“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她细细思量,“在你的地盘偷我的东西,杀我的人,好象是有人在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
“哦,你也是这么想的?”他颇为惊喜,没想到她会和自己一条心。
“你有线索吗?”她问,“什么人和你有仇,又不想我留在这里?”
他摇摇头,“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这事情来得太突然。”
“那就真的是很奇怪。”她托着腮,同他一起困惑起来。
“饿了吗?”他忽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今天晚上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我让后厨做些点心送过来吧!”
“我吃不下。”她摇头。“内侍官几乎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一直对我很照顾,此次我离开圣朝,他主动要求随行,照顾我的起居,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此送命。”
一瞬间,他明白她为什么会用那样悲愤的眼神面对他,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你放心,我保证只要查到凶手,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的想法和奶奶一样,看来是我平时对周围的人太放心了,竟然没想到身边隐藏着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
“奶奶?”她问:“你是说金城婆婆?她不是病了?”
“只是昨天吃了太多的冰镇葡萄,有点拉肚子。”金城灵笑道,“人年纪大了就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都和她说少吃凉的,但她就是放不下。”
“天气转热,老人贪凉也是正常。”令狐媚关心开口道:“既然她喜欢吃冰镇葡萄,你可以做一碗冰镇八宝汤,说不定对她的胃口,而且还是养血补气的补药。”
“冰镇八宝汤?是用什么做的?从没听说过。”
她想了想,“厨房在哪里?”
没想到王居然会陪同公主亲自驾临御膳房,膳房里的人吓得全都跪倒。
令狐媚示意他们起身后,便询问主厨,“有没有葡萄干?”
“有的有的。”主厨赶快命人去拿。
“还有银耳、燕窝、桂圆、江米……”她一一吩咐,主厨立刻命人件件备妥。
“金器虽然华美,但不是所有的食物都适合用金器盛装,因为金子中含有一些毒素,尤其是滚烫的食物容易将这些毒素带进体内,对人的身体有害无益。”
令狐媚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挽起了袖子,一边讲述着饮食之道,一边亲自料理这碗八宝汤。
主厨忙说:“公主,这种事情应该由小人们来做,公主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旁边指点。”
“虽然配料可以选择一样的,但是每个人掌握火候的时间以及下配料的手法会有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会有差别。”
令狐媚不让旁人插手,自顾自的忙碌着,主厨为难地看着金城灵,但他只是抱臂胸前站在一旁,饶富兴味地看着她的忙碌。
好不容易这道冰镇八宝汤终于做成,她将其盛入一个玉碗中,说:“玉质性冷,可以让寒气多保存一段时间。如果金城婆婆还没有睡,你可以现在就命人把这道汤送过去。”
“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送。”金城灵此时开口,“她一直都还没有见过你。”
她扬起柔媚的一笑,“也好。”
金城婆婆其实已经要睡下了,但是听说金城灵和令狐媚连袂而来,还是立刻从床上起身迎接他们。
令狐媚亲自端着那碗汤,来到金城婆婆面前盈盈一礼,“婆婆您好,令狐媚给您见礼。”
“公主大礼我可不敢当!”金城婆婆急忙扶起她,同时细细地打量起她的容貌,“你和小时候看起来真的变了很多。”
令狐媚眉眼一跳,“婆婆以前见过我?”
金城灵笑道:“若没有见过你,她怎么会非要给我定下这门亲?”
金城婆婆接续道:“在你出生那年,我随先王到圣朝朝拜圣帝的时候,路过你家,在你母亲的怀中见过你一面。”
令狐媚笑了,“难怪我记不住,原来是那么久远的事情。婆婆觉得我哪里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好象眼睛没有小时候大了,眉毛也没有小时候那样弯弯翘翘的,小嘴也也没有小时候红,头发……”
“那么小的时候能看出什么头发。”金城灵对奶奶撇嘴,“你想说她没有小时候好看是吧?女大十八变,我倒觉得她小眉小眼的很可爱。”
金城婆婆斜眼看他,“白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一天三变?公主啊,你可不知道他白天是怎么说的……”
金城婆婆刚要拉着令狐媚告自己孙子的状,金城灵赶快从令狐媚手里抢过那个汤碗塞进她手里,“这是公主刚给您做的汤,可是她亲手做的哦,您要赶快喝,喝了就快睡觉吧!”
金城婆婆一看到那碗汤,不禁惊喜道:“哎呀,原来是这道汤,十几年前我在令狐家作客的时候曾经喝过,一直难以忘怀。我让这边的厨子做,他们却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没想到公主竟然也会做?”
令狐媚淡淡地笑,“因为小时候很爱喝,所以就偷偷到厨房里叫厨子教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做,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和您记忆中的一不一样?”
金城婆婆赶快喝了一大口,连连称赞,“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公主你还真的是贤良淑德,多才多艺,老婆子我以后可就有口福了。”
“这也是偶一为之,”金城灵故意打破奶奶的美丽幻想,“公主来我们这里可不是做您的厨师,我会让厨子好好学做这道汤,以后让他们做给您喝。”
“媳妇还没有过门,你已经这么护着她啦?”金城婆婆忍不住打趣。“好了好了,今天天色太晚,折腾了一天你们肯定累了,劳烦公主还亲自给我做汤,真是过意不去,改天我再和公主详聊。你们赶快回去睡吧!”
她前面那一大串啰唆的客气话本来没什么,但最后那一句却来得暧昧,金城灵偏偏又很配合地正好在那个时候看向令狐媚。
他专注的眼神让她红透了整张脸,娇嗔一声,“婆婆不要欺负我。”
“可不要搞错辈份哦,你嫁过来可不应该管我叫婆婆,而是要叫奶奶。”金城婆婆玩心不死,还在继续逗她。
令狐媚只好红着脸匆匆转身跑掉。
金城婆婆见她跑远,这才抬头看孙子,“对这个丫头真的动了心?”
“有一点吧!”金城灵似乎有点失神,“总觉得她很多变。在下人面前是个镇定自若的公主,但有时候又很小女孩儿的爱红脸。”
“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现象罢了。”金城婆婆收敛起刚才嘻笑的表情,正色而严肃地对他说:“我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
“哦?”他将心神也拉了回来,开始正视奶奶的话,“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女大十八变,我当然是不否认,但是她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我记得她小时候我抱她时,她笑着用小手抓我的鼻子,我分明记得那只小手的掌心里有一颗红痣,但是刚才我却没看到那颗红痣。”
金城灵陡然明白,“您刚才去拉她的手,原来是为了找那颗红痣?”
“本来不是故意要看,但是却看不到了记忆里的东西,换作你是我,你能不吃惊?”金城婆婆沉声提醒,“所以我说这丫头不简单,你要小心,不要陷进去。”
他悚然惊道:“您是说她有可能不是令狐媚?而是假的?”
“我不能这么说,”金城婆婆还在迟疑,“如果说她是假的,那她带来这么多人又怎么解释?难道全是假的不成?令狐笑的信也是假的?若她是真的,也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为何她会和传闻中有这么大的差距?为何她掌心中没有那颗该有的红痣?”
闻言,他全身的血液彷佛凝固。如果奶奶的分析没错,那么按照这条线索想,令狐媚的背后好像藏着一个惊人的大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来自比白雪狐裘事件更阴险的阴谋?
“或许,那白裘根本不是丢了,而是被她藏起来了?”他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回想着她刚才伤感的眼神语气,不愿意相信那些都是她做假给他看的。
“怎么会这么麻烦?”他不耐烦又很郁闷,“本来快快活活地过日子,怎么她一来,麻烦就跟着来了?”
“麻烦不是她带来的,而是早就有了。”金城婆婆到底年长,比他还能沉得住气,“我觉得当务之急,你最好先找一个能确定她身份的人来,还有,不管那件狐裘到底是谁偷的,你必须调查出一个结果。”
“这个我知道。”金城灵拍了拍脑门,“我怎么没想起来?鹰问天前年代表金城去过圣朝,还见过令狐媚,回来之后,因为对令狐媚的美貌有所称赞,让翩翩堂姐吃了好一阵的醋。”
“是吗?”金城婆婆问:“那翩翩看到公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很开心,很殷勤,倒没看出有什么。”他笑说,“大概是看到她没有传说中那么漂亮,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吧!”
“鹰问天现在在哪里?”
“我派他去比丘县赈灾。您忘了?那里上个月又闹洪灾。”
“赶快叫他回来,”金城婆婆果断地说,“不过不要告诉他是什么事情。”
他心中明白,鬼灵精似的挤挤眼,“你想看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想惊动令狐一族。”
“我倒希望他说这个公主是真的。”金城婆婆呼出口气,“那样的话,你的麻烦会少一些。”
金城灵突然沉默下来。他心中到底希望什么呢?希望这个令狐媚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是真是假真的那么重要吗?他现在最在乎的是,她到底有没有故意骗他?当她在他的戏弄下脸红的时候,那种无奈又害羞的可爱神情是否出自真心和本意?
他走到窗边,看着满天的星斗,幽然出神。
令狐媚坐在梳妆镜前,一件件卸下满头的钗钿发饰。
默默站在她后面,轻叹道:“没想到一来这里,遇到的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多。”
“今天白天你太鲁莽了。”令狐媚悠悠地提醒,“在金城灵面前千万不要顶撞他,他是金城王,就是圣皇见了他也要让他三分。”
默默笑答:“我知道,我只是一时嘴快,没想到他身为一国之主会那么小气,连一个花瓶都舍不得。你知道嘛,在公主面前我们从来说话没大没小惯了。”
令狐媚倏然转身,按住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一定要小心啊!”
默默有点惊慌地拚命点头。
她缓缓放下手,“千万别说漏了嘴,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丞相那里会非常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默默点头如捣蒜。“可是,我总是很怕。”她捂着胸口说:“那个金城王,看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他的眼神一利,我就吓得不敢说话。万一他识破了你,会不会杀了你?”
令狐媚叹口气,“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他看你的眼神倒不会那么恶劣。”默默拚命地想寻找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对你,好像……好像很有兴趣?”
她摇摇头,“他不是对我有兴趣,他是对我这个公主身份感兴趣,对我的来因感兴趣,对传说中的令狐媚感兴趣。”
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最后一句话,不是说给默默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对令狐清清没有任何的兴趣。”
心中有点酸,或者,是有点痛?当他用那种温柔至极的声音叫“清清”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会为之一颤。虽然明知道他的话里没有多少真情,纯粹在逗弄她罢了,但她却无法不为之心动。
这样的心动能延续多久?只叹她不是令狐媚,而是令狐清清。
没错,她不是圣朝的公主,她只是一个随侍公主的婢女,一个貌不惊人,才不惊天的平凡女孩。
若非命运之手阴错阳差将她推到这一步,向来渴望平静安逸生活的她,怎么会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用别人的名字过别人的生活?
唉……收起在人前故作坚强沉稳的外表,她很想抱着双臂,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一场。
她很尊敬的内侍官居然会突然遇害,她怎么也想不到来此金城国,除了要小心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之外,还要面对这么多的风云骤变。
为何能够洞悉过去与未来的丞相,没有为她提前占卜到这一卦?
以后还有多少难题要等她应对?金城灵如果知道她是个假冒的公主,又会怎么做?会不会像默默猜的那样,杀了她,会吗?
突然想到他的笑脸,想到他嘻笑着靠近自己,拉她的手、摸她的脸、抱她的腰……为什么想到这一切,她的脸会变得滚烫?
她将目光转向窗外,想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但是今晚星光璀璨,每一颗星子都像是他带笑的眼。
第四章
令狐公主刚到金城的第一天就遭窃,还有位随行重臣被害致死,这样的大事很快就传遍了金城国的内外。
经过了第一天的风波之后,令狐一族的悲愤情绪稍稍有所平静,没有什么大的举动,而令狐媚也一直留在东宫,足不出户,很少与人来往,只有金城翩翩偶尔去看她,陪她说一些话。
一连数日,都是这样的情形。
这几天金城灵也没有刻意去找她,每天只是例行听金城翩翩回报一些关于令狐媚的事情,不做过多的指示。
“王,盗窃之人要怎么查?”这几天未见金城灵对这件事有任何的处理意见,身为总权她忍不住又再提及,“公主虽然不明说,但是显然对这件事情非常关注,王不去见公主,会被公主认为是在故意躲避,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没关系,”他倒是显得很豁达,“早晚是我老婆的人,不应该和我计较这些事情,她应该对我有绝对的信任。”
接着,他又转移了话题。
“堂姐,有没有姐夫的消息?”
她回禀道:“问天刚刚飞鸽传书回来,说他正在日夜兼程赶回来,但是因为洪水太大,冲断了路上的许多桥梁,所以会耽误几天。”
“嗯。”金城灵摆弄着手中的金色指甲刀,慢悠悠地说:“你可以告诉他,虽然这边事情很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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