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练到了定的级数,便能对危险的人或事心生感应。华术的箭法虽然厉害,但站在旁神色淡漠的楚盛衣却让她觉得更加可怕。她心中暗道:“这人非但厉害,还骄傲得很,刚才竟不乘机取我的性命。”
董文兰下命:“射她双眼”
华术手搭双箭,“嗖”地声,双箭同时激射出。
魏扶摇冷笑,手中不知何时变出把匕首,“唰唰”两声割裂了自己的衣袖和裙摆,两箭“咄咄”两声,顶在树上,正是魏扶摇眼睛的位置。
华术连击不中,对那娇滴滴的美人恼恨中带了钦佩。眼见魏扶摇身形闪,朝董文兰冲来,喝道:“看箭”四箭连发,箭快过箭。
魏扶摇来势被他阻,娇笑道:“好箭法”手掌成刀,猛地向董文兰颈间斩去。华术大喝声,拔出护身匕首,揉身而上,使出套十分细腻的刀法,与他豪迈的气度大不相符。只见他挑削刺剜,招数既精准又利落,毫无花俏。
魏扶摇想不到这男子不光箭法好得厉害,连匕首也使得十分漂亮。可是除了箭法,她哪里会将他这点手上功夫放在眼里。手腕翻,劈手就去夺他的匕首。
华术好似早就料到她有此招,反手削,魏扶摇倏地缩回手掌,往后退了步。华术正待上前,却见她手腕抖,匕首脱手,疾射向董文兰。华术回身挑,魏扶摇趁此机会身形晃,轻飘飘掌拍向他的脑后。
便在此时,初升的朝阳下,道银光划过,魏扶摇惊叫声,猛地向后连退三步,截衣袖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华术死里逃生,心脏剧烈跳动。董文兰摆手道:“你退下。”
魏扶摇眯眼道:“沧浪,你使的是沧浪,你是仗剑宫的弟子”
云长乐笑嘻嘻地上前道:“扶摇好眼力听说沧浪出必要见血,也不知是真是假。”
魏扶摇环视四周,云西辞云长乐楚盛衣华术各站方,自己被围在中间。她的脸上笑得越发妩媚,心中却在思量要如何逃脱,“长乐,你我十年未见。昨夜重遇,我便送了份大礼给你,好心成全了你与这位俊美公子的风流美事,你怎么不谢我”
云西辞震惊地看向二人,云长乐倔强地看他眼,对魏扶摇冷冷笑:“扶摇,你急什么,我这不正准备重重地谢你”纵身上前,双掌翻飞,与魏扶摇缠斗在了起。
她学武十年,极少与人真正动手,有意要以同门武功与她较高下,使的便全是路行歌传授的功夫。两人的武功同出门,姿势轻盈曼妙。他们的祖师韩沧浪本是个女子,是以招式以细腻见长。两人交手便是近身肉搏,每招每式相隔不过半肘距离,掌风阵阵,刮得肌肤生疼。云长乐五指成爪,自她肋下而上拿她锁骨,魏扶摇口中道:“幽冥爪,就你会么”化掌为爪,手心向上,抓的却是云长乐的小臂。云长乐手指自她臂上自上而下拉,只听裂锦声响起,魏扶摇仅剩的只衣袖被她抓成片片布条,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臂。
云长乐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笑吟吟地说道:“扶摇,我这爪如何还请品评品评。”
魏扶摇从怀中祭出碧空绫,柔声道:“路师兄好本事,教了个好徒弟。”手上抖,碧空绫如灵蛇窜出,往云长乐颈间缠去。云长乐见她终于拿出碧空绫,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夺回来,跃避开攻势,道:“扶摇不会使它,放在身边也是浪费,不如物归原主。”
魏扶摇手上攻势不停,将那碧空绫舞得赫赫生风,说道:“碧空绫乃是祖师传下来的兵器,你以为就你会使它长乐,我这招如何,你也来品评品评”碧空绫如道青色闪电临空劈了过去,云长乐心道:“好机会”气灌手臂,以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夹手就要去夺。
碧空绫极柔,若要用它攻击,内力非得有定造诣才能驱使得动。魏扶摇的内力虽然不比不上云西辞楚盛衣之流,却也算得年轻辈中数数二的。云长乐心知这下是硬碰硬,不敢小觑,手刚触到碧空绫,便被魏扶摇使巧劲缠住了手臂。
云长乐自路行歌那里学得碧空绫的诸多变化,心知她立时就要催动内力绞断自己的臂骨,心念电闪间想起路行歌曾说到:“此招只有舍得自己的手臂去赌把,才能反败为胜。”忽然往前急冲,手臂若风车般转动,不停地将碧空绫缠上,另只手使了招飘云掌法中的“云破日出”狠狠击向她的面门。
楚盛衣与云西辞同时跃上前。楚盛衣手中沧浪寒光闪,云西辞用大拂岤手点魏扶摇抓住碧空绫的右手。
魏扶摇见云长乐连手臂都不要,招凌厉杀招攻向自己,顾不得催动内力毁她手臂,连忙放开碧空绫,闪身向后。云西辞心存善念,见她撤手后退,便不再追击。楚盛衣对她设计自己动了真怒,沧浪出,终是见血
130章 梅木有请2
魏扶摇向后退去,手臂被他拉出道血口,后背撞到了树干上。她衣衫破损,裙角被削,鲜血顺着手臂滴在地上,比起云长乐与楚盛衣在暗室中被她设计裸身相对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已十分狼狈。
云长乐将碧空绫握在手中,轻轻抖,说道:“扶摇,你作恶多端,用卑劣的手段设计我与楚盛衣,想要毁我清白,就连与你无冤无仇的董小姐,你也不放过。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西辞心中翻江倒海,对魏扶摇厉声道:“你带我来,就是要我亲眼见她受辱么”他翩翩风度,温文尔雅,从未对女子如此疾言厉色。
魏扶摇望着他道:“你对我这么凶做甚麽云长乐狡猾如狐,现在受伤害的是我还是她她恨我怨我,何必要你出头你眼巴巴地跟着她,维护她,喜欢她,她是领你的情了吗她在旁站了半天,连个解释也不愿给你,你却又不敢问她,把气撒在我身上又有什么用” 她强词夺理,却又句句说到云西辞心中痛处。
云西辞脸色变再变,怒道:“你”
“谁说我不喜欢他,谁说我不领他的情,谁说我不爱与他解释,他问不问我,凭他高兴,关你什么事他哪里凶你了即便是凶你了,那又怎么样,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给你好脸色看”云长乐的声音如玉珠落盘,口气反讥回去,那句“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给你好脸色看”气得魏扶摇身躯颤,摇摇欲坠。
她回头冷冷地看向云西辞道:“你恼我恨我,我不怪你,因为我对你做错了事。可你心里有结,却不愿开口问我,那是为了什么你与我怄气便也罢了,可你宁可在心中胡思乱想,也不愿问我,是不是我问你,若是我与楚盛衣真被她害了,你会如何”
云西辞还未从“谁说我不喜欢他”那句的震惊喜悦中回过神来,此时被她阵喝问,呐呐道:“我我”他话未说话,只见云长乐已转过头去,对魏扶摇道:“我问你,梅木夫人在何处我爹娘在何处”
魏扶摇轻轻笑,撕下截裙摆,边包扎伤口,边有恃无恐道:“原来你还记得你爹娘在我师傅手中。”她得意地笑起来,“我本来要告诉你的,可现在偏不想说了。等到西辞对我有好脸色的时候再说吧。”她慢慢站直身躯,料定云长乐若要从她身上打探她父母的下落,便不肯让别人对自己动手。
云长乐盯着她,用种无限怜悯的神情看向她,“扶摇啊扶摇,枉我还把你当作旗鼓相当的对手,可瞧你说的这些话今生今世,你怎么斗得过我你难道忘记了本门杀师继位的古怪门规若是你死在我手上,你师傅可会赐你半点怜惜你连这点试炼都熬不过,凭什么继承本门梅木夫人当着天下人的面与我订十年之约,她派你出来找我,带我去履行约定,可你被别人杀了,把她的事办砸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大大的丢了面子,我大不了我等她再派了个人出来带我去赴约便是。” 她叹了口气道:“今日我不杀你,可其他人我就管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转身飘然离去。
魏扶摇惊怒交集,眼睁睁地看着云西辞追了上去,耳边响起华术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声音。
董文兰道:“楚少侠请听我言。”
楚盛衣闻言看向她。
董文兰道:“今日请楚少侠罢手,饶了她吧。”
此话出,不止华术大感诧异,连魏扶摇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岂料楚盛衣转身便走,董文兰怔了下,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转过头来,对魏扶摇道:“你敢不敢与我订个约定”
魏扶摇斜眼看她,问道:“什么约定”
董文兰道:“三个月后,小女子在塞川幻海恭候姑娘大驾。你我的恩怨届时来个了断。”
魏扶摇心知她是想要回去准备妥当后,再来对付自己,柔柔道:“姑娘既然划下了道道,扶摇怎敢不从董姑娘这三个月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扶摇会直挂念你的。”说罢也不将两人放在眼里,昂首离去。
云长乐在草原上疾奔阵,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彷徨,好不容易等到梅木夫人派人来带她去赴约,与父母相见,哪知道自己为了云西辞大失方寸,生生错过良机她在心中暗想:“也不知道魏扶摇能不能从楚盛衣和董小姐手中逃脱” 她胡思乱想,头也不抬,不看方向,茫然地在草原上走着。
云西辞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云长乐忽然回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两人离得很远,若不是云西辞直注视着她,见她嘴唇微动,怕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对自己说话。云西辞飞快地赶上去,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道:“我你”他想问她:“你说喜欢我可是真的”却又怕她着恼。
云长乐撇开脸,说道:“什么我我你你的你也中了魏扶摇的毒了么要不怎么连话也说不清” 她见他神情焦急,容颜憔悴,显然这夜不光她人过得不好,心中又想起了他对自己的好,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了许多。
云西辞把握住她的手,颤声问道:“长乐,你对我可有半分喜欢”
云长乐道:“没有。”
握住她的手慢慢滑落,云西辞脸色白,心中却想:“为什么我昨夜没被相神医的七星针毒死”
云长乐冷哼了声,撇开头不看他,哼哼道:“我对你何止有半分喜欢不过这个道理我也是昨夜才想通,偏生今早见你出现就想巴巴地告诉你。”她的手又被人紧紧抓住,气哼哼道:“你笑什么是啊,我刚才是对你表白了,你很得意么”她手腕翻,从他掌中逃脱,在他手背上“啪”地打了下。
云西辞吃痛,却又舍不得收手,又去拉她的小手。两人个追,个躲,云西辞被她打了好几下,只是下比下更轻,最后索性厚着脸皮任她又打了几下,终于把抓住她的双手。
云长乐被他握得生疼,恼道:“你抓住我的手做什么还不放开”
云西辞十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哪里舍得放开,笑吟吟地连声道:“不放不放。”
云长乐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辈子也别放”说完见他似笑非笑,才发现这句话岂非正中下怀。果然,云西辞连连点头,本正经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云长乐盯着他,“我饿了。”她从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两人跑追来到这里,都忘了骑马。云西辞看了看四周道:“那牫们去打点野味吃。”说罢拉着她又往草原深处走去。
云长乐脚步停,盯着他道:“你怎么越走离牧场越远我们往牧场方向走。”
云西辞只想离那些人越远越好,只想与她个人待在草原里,就算不出去心中也十分欢喜。太阳已经升起,初夏的草原有种生机勃勃的美。云长乐的手仍被他握在掌中,掌心相交的地方传来阵阵温暖。
云西辞心里微微发酸发软,心中叹息:“就是这样了,十年来所思所念也不过如此了。”他微微笑,“好吧,我们回去,不过得用走的。我们走回去。”
云长乐笑起来,“好的,我们就这么走回去。”
131章 梅木有请3
两人路走走停停,漫步在初夏的原野上,回到飞骏牧场时已近傍晚时分。两人刚走到居住的院落,便见名牧场的仆役立在门口,他见二人,连忙上前道:“两位公子可回来了堡主在正厅设宴款待诸位英雄,韩总管特命小人在此恭候,为两位引路。两位公子,请随我去吧。”
云西辞道:“阁下稍等片刻,我们梳洗下便去。”
两人换了身衣服跟着那仆役往正厅走去。路上听他说起今日又来了批江湖好汉,韩堡主见请的人已到得差不多,便将客人们齐聚在正厅,郑重设宴款待。云长乐又问他罗丹青的伤势如何,那人只说罗丹青已经醒了,不过还需卧床修养,四罗山庄的陆世远夫妻已经到了,正照顾着他。云长乐微微笑,放下心来。
说话间,三人来到正厅门口。只见这大厅宽敞大气,里面少说也摆了两百桌酒席,阵阵说话声闹酒声传了出来。看来酒席已开,里面颇为热闹。那仆役小心打量二人的脸色,见他们并无不悦之色,心道:“这两位公子倒是好风度好脾气。”领着二人走进厅中。
云西辞长身玉立,面目清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云长乐钟灵俊秀,双黑眸湛然有神,顾盼间洒脱飞扬。两人入厅中,便引起阵不大不小的马蚤动,不少人在心中猜想:“这两人不知是哪派后辈真是风采逼人”
云长乐最爱这种热闹场面,脸上挂着兴味盎然的笑容,左顾右盼,忽听人叫道:“云公子,六少,到这桌来坐如何”
云长乐与云西辞闻声看去,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原来招呼他们的是得云烟证婚的许商。只见坐在他旁边,笑吟吟地望着这边的不正是如今龙凤门的龙夫人凤飞飞。两人再见到她,心中十分喜悦,云长乐见到她更如见到了财神爷,想到那批金银,乐得眉开眼笑,忙让那仆役引路,走了过去。
凤飞飞起身对二人介绍她旁边两人,“这是我的夫君龙晋阳龙大少,旁边这位是他的弟弟龙二少。”云长乐暗道:“都是老熟人了”她倒也不怕被认出来,既然是凤飞飞那边的人,她自然会打点妥当。当即与云西辞躬身揖道:“幸会,幸会”
龙大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笑道:“两位风采翩翩,真乃当世数数二的风流人物,我龙晋阳能与二位结交,心中十分欢喜。来来,我们先饮杯”
云长乐二人笑着接过酒杯,饮而尽。此时凤飞飞已命人挪了两个位置出来,将二人让到身边坐下,对云长乐道:“听说你们这路而来,十分精彩啊”云长乐道:“可惜龙夫人没有与我们道,我瞧若是有龙夫人在,此行必定更加精彩。”凤飞飞看了看正在与许商交谈的云西辞,道:“云公子脸色不太好,可是在路上受伤了”云长乐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凤飞飞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道此次韩堡主与公孙先生联袂邀请江湖豪杰所为何事”云长乐不动声色道:“龙夫人知道”凤飞飞神秘兮兮道:“我比你早来了几天,知道的事当然要比你多点儿。”云长乐心中好笑,韩千家夫妇昨夜便已告知她为的就是抓药虎,此时凤飞飞却故作神秘,要调自己的胃口。
凤飞飞见摇头晃脑,闭眼掐指,沉声道:“让来算算。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脸上露出个了然的微笑,笑吟吟地看了她眼,转头左顾右盼,却不追问她。
凤飞飞满脸狐疑,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真算出来了”云长乐在她耳边低声道:“药虎。”凤飞飞吃了惊,转念想,白她眼,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却在这里装神弄鬼骗我。”
云长乐“呵呵”直笑,只听旁云西辞对许商说道:“许夫人切可好姑姑直惦记着。”许商还未答话,凤飞飞已笑道:“小怡切安好,还为表哥生了两个孩子,表哥对她好极了,对路夫人那边可以交差啦”
云西辞微微笑,举起酒杯与许商对饮杯。凤飞飞轻轻摇头,云长乐问道:“怎么”凤飞飞声轻叹,“你这位青梅竹马谈吐温文举止优雅出身名门武艺高强,也不知哪家小姐才配他得起”
云长乐随着她的视线环顾四周,只见厅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女侠。她视线缓缓移动,见主桌那边阮歆旁边坐了个秀丽的少女,可不正是欧阳灵灵。她旁边坐了位年轻的公子,样貌颇为不俗,也不知是谁。万花楼的众女侠坐在主桌之旁,叶丹萍正巧抬起头来,视线与相接,脸上露出惊喜的微笑,偏头对伍锦玲说了句话,伍锦玲闻言看了过来,对她点问候。
云长乐遥遥举杯,目光转,心中震,却见公孙引身边坐了个中年男子,他面容英俊,神态十分威严,这人竟是欧阳家的现任当家欧阳弘她指尖颤,杯中的酒水撒出几滴,云西辞若有所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咦” 了声,道:“他们也来了”云长乐仔细看去,只见欧阳弘旁边坐的是罗丹青的弟弟罗书青,依次过去是仗剑宫的薛逸冯素云聂青青楚盛衣,还有神医相子寒。
楚盛衣忽然转头,与她视线相触,目光忧郁深沉。他旁边的相子寒举杯道:“楚少侠,听说你在伏龙山剑斩下匪首,解了群雄被围之危,智勇双全。老夫敬你杯”
楚盛衣收回目光,举杯淡淡道:“相神医过奖了,这不是盛衣人的功劳。”烈酒滑入喉间,愁绪升腾。云长乐就在左后侧第四桌,他却再也不敢看向她。刚才眼,他只见到云西辞笑语言言,云长乐即便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身子却也微微侧向他,听他在耳边说话。
公孙引对韩千家夫妻道:“我们有位贵客已经到了。”
韩千家道:“公孙先生说的是哪位”
公孙引道:“云山竹海的云西辞云公子。”
欧阳弘脸色微变。
阮歆对韩千家对视眼道:“果然是贵客。”她的目光往席间扫,招来韩诚,说道:“韩总管,恭请云公子到这边来坐。”
韩诚垂首走到云西辞那桌,说明来意。云西辞见主人有请,起身道:“小六,跟我道去吧。”韩诚暗道:“我家主人请的是云山竹海的云公子,可没请旁边这位。主桌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位小公子过去也不知会不会失礼于人。”
云长乐心想:“既然迟早都要见面。我的身份被说穿也是早晚的事情,又何必怕了他们”她点头道:“也好,我就去见见他们。”
韩诚心中凛:“这小公子说话真是桀骜”
三人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主桌。云西辞对公孙引拜,道:“云西辞拜见公孙先生”公孙引呵呵笑,“云公子,想不到你也来了塞川。我们的战,就订在此处如何”他这句话说得十分洪亮,厅中倒有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阵马蚤动。
有人道:“啊呀,原来云山竹海的云西辞也来了。”有人道:“公孙先生要与他在这里战”有人不知碧水寺云西辞求战之事,忙问道:“他们为何战”厅内嗡嗡声不绝。
韩千家命人在这桌添加两个位置,云长乐见这桌薛逸冯素云聂青青相子寒欧阳弘欧阳灵灵韩氏夫妻等人,不是跟自己有过节,就是跟自己没什么交情,走到楚盛衣旁边道:“我们坐这里。”
楚盛衣抬头看她,同桌之人倒有大半听闻他脾气古怪,淡然冷漠,不知道他会不会立即拂袖而去。旁的侍者看向韩千家,不知如何应对。韩千家正要说话,但见楚盛衣起身对旁的侍者淡淡道:“无妨,我与六少正好叙叙旧,位置就加在这里吧。”
欧阳弘先是震惊于云长乐突然出现,此时见楚盛衣对她十分迁就,又吃了惊。转眼见欧阳灵灵也皱起了眉头。
云长乐神态自若地入座,对公孙引道:“在下早就听闻公孙先生与西辞有战之约,哎,可惜啊可惜”
此时还未认出她“云长乐”身份的有冯素云聂青青韩氏夫妇罗书青公孙引,和阮歆旁边不知名的青年男子几人,而其中韩氏夫妻和相子寒经过昨夜云西辞中毒之事后又多几分了解。罗书青问道:“小兄弟,此话怎讲”
他是罗丹青的亲弟弟,当年又在慕城群英楼对罗紫妍爱慕欧阳云之事不假辞色严厉呵斥,云长乐对他十分有好感,面露微笑道:“原来是四罗山庄的罗三公子,久仰久仰。”她满脸沉重道:“我好友云西辞昨夜惨遭塞川毒锋偷袭,身上连中数枚毒针。那毒蜂物如其名,真是又毒又疯,虽然西辞捅了蜂窝是他不对,但他不愿杀生,连番忍让,最后却落得惨淡下场。真是见者伤心,闻者心惊”她话音顿,问道:“罗公子,你听了心惊不心惊”罗书青见小鹿般纯洁的双眼定定地盯着自己,轻咳声,道:“心惊心惊,自然心惊。”
韩千家口酒呛到喉间,满脸涨红,咳个不停。阮歆紧抿双唇撇开了头,眼角瞥见相子寒脸上青阵,红阵。云长乐见他便要发作,立即送上顶高帽,道:“万幸相神医当时就在旁,对那蜂毒又十分了解,立即为西辞压制了毒针的毒性。相神医仁心仁术手段高明,小子心中佩服之至。不愧为当世第神医来,各位,我们敬相神医杯。
众人起身敬酒,相子寒面无表情,饮而尽,坐下时狠狠地瞪了云长乐眼。云长乐双眼翻,对众人道:“各位,我方才见到家师提到过的位前辈,现下要去拜见下。待会儿回来再与诸位共饮。”说罢对云西辞和楚盛衣点了点头,往东临谷主鲍宗万那桌走去。
132章 梅木有请4
鲍宗万见她过来,十分高兴,道:“小六兄弟,你来得正好,我们起喝杯。”云长乐持杯饮而尽,对他道:“鲍谷主,在下有事与谷主相商,请谷主借步说话。”鲍宗万正要起身,旁边便有人不依道:“鲍谷主,我们还没跟你喝痛快,你现在就离开可不够厚道”鲍宗万为难地看向云长乐。
云长乐倾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鲍宗万忽然瞪大双眼看向她,云长乐微微点头。
厅中到处都是酒酣耳热的江湖豪杰,两人每每正要说到正题都被人或闹酒或胡言,忽然打断。两人无可奈何,只好走到厅外找了个僻静的小亭,这才能够安心说话。
鲍宗万喝酒喝得满脸通红,可神智依然十分清醒,他对云长乐道:“阁下果真是恩公路先生的弟子”云长乐从怀中拿出碧空绫,鲍宗万伸手摸了摸,俯身下拜道:“草民拜见长乐公主,殿下万安”
云长乐忙将扶起道:“长乐幼时曾在天慕山向武林群豪许诺,但凡行走江湖,便不受跪拜,鲍谷主是我师傅的旧友,就是长乐的长辈,该长乐对你行礼拜见才是。”说罢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礼。
鲍宗万受了她礼。云长乐思量番后,心想:“这位鲍谷主为人豪气,粗中有细,颇有智计,我不如直言相求。”她略作思量,将昨夜与相子寒发生的事情五十地告诉了他,又说了药虎之事。
鲍宗万听完后沉吟不语。过了会儿才道:“云世侄纵火这手可真是大大不妥啊”云长乐心中喜,听他的语气,虽然责怪,倒是把云西辞当作了自己的子侄般。
鲍宗万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哈哈笑道:“小六莫要担心,老鲍家中其他的不多,那点花花草草还是有的。我也不瞒你,我那谷主夫人对相子寒可有些瞧不起。”他凉凉道:“他要来采药也可以,不过若是受了我那谷主夫人的白眼,你可别找老鲍我算账啊”
云长乐笑了起来,道:“原来谷主夫人与我是同道中人,他日我定要去东临谷中拜会。”她心知这次欠了东临谷天大的人情,只能日后找机会再还了。
鲍宗万豪迈笑,“好说好说。我那些酒友还在等我,我们进去吧。”
两人刚走到大厅门口,忽听厅内阵喧哗。鲍宗万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云长乐快步走进大厅,只听旁边人道:“那药虎乃是上古神兽,想不到真有此物。”另人摩拳擦掌道:“韩堡主请大家原是为了抓它,嘿,老弟,要是抓住了真金白银良驹美,要什么有什么”
云长乐脸色变,听得心头火起,韩千家弄得人人皆知,那小白虎还有活路能不能抢在手上还说不定呢鲍宗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静观其变。”云长乐对他抱拳行了礼,往主桌走去。
她边走边想:“韩夫人急着用药虎救命,若不能抓到,说不定这最后胎尸两命。哎,若是换了西辞命在旦夕,我自然也希望能帮忙救命的人越多越好。韩堡主爱妻心切,况且也从未允诺过我,只让我人去为他抓药虎。他不知我的身份,怎会信得过我的本事这事倒也情有可原。”
她走到主桌,对众人抱拳礼,朗然笑道:“各位,小六姗姗来迟,先自罚杯。”走到座位端起酒杯饮而尽。
云西辞身旁人笑道:“六少好酒量。四郎敬你杯”
云长乐偏头看去,阮歆道:“他是我雀儿山流水小剑的传人,我的侄儿阮寺,人称四郎。”
云长乐先前远观便觉得此人样貌不俗,此时近看,只见他仪表堂堂,双凤目斜飞上挑,谈笑间自有风流。她举杯笑,阮寺只觉眼前亮,心道:“这少年生得好相貌”
云长乐饮下杯,赞道:“想不到雀儿山又出了这么位出色的人物”
阮寺见她潇洒豪迈,酒意上涌后面色酡红,星眸黑亮,动人心魄,他心中动,举杯笑道:“六少过奖了,四郎再敬你杯”
云长乐办成了东临谷的事心中正自高兴,见他敬酒,也不推拒,笑吟吟地伸手拿向酒杯。
“你醉了”左右两边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云长乐晃了晃头,低头看,云西辞正扣着自己的手腕,楚盛衣的手正压在自己的酒杯上。阮寺眉间挑,桌上众人面色各异。
云西辞放开她的手腕,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微微笑,徐徐道:“我这位小友酒量粗浅,再喝就要闹笑话了。阮公子见谅”
阮寺道:“哪里哪里,楚少侠与云公子也乃当世奇才,既然两位都是六少的朋友,我敬两位也是样的。”
云楚二人各自端起酒杯,饮而尽。
薛逸等人见楚盛衣如此赏脸,都露出了十分惊愕的神色。冯素云与聂青青对视眼,目光不由得看向低头微醺的云长乐。
阮寺好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般,频频看向云长乐三人。桌上年轻辈只有他云长乐云西辞楚盛衣欧阳灵灵五人,欧阳灵灵这下便被冷落到了边。不过她也无意与阮寺多言,方才她被安排坐在这里,心中已是大大的不悦。她的目光悄悄地望向楚盛衣,却见他不时与云长乐低声说话,神态专注,目光中有旁人难以眼察觉的温柔。欧阳灵灵心中大震,指尖颤,酒杯几乎拿捏不稳。
云长乐喝了几口热茶,酒意稍退,忽然想起事,侧身低声问道:“楚盛衣,你与董小姐他们是怎么处置魏扶摇的”
楚盛衣看着她,眼中露出丝淡淡的笑意,低声道:“放心吧,我没有杀她。董小姐与她订了约定,三个月后在塞川幻海了结恩怨。”
“那你去不去”云长乐问道。
楚盛衣偏头看她,“小六呢”
云长乐狡黠笑道:“如此好戏,我怎能不去看看呢” 她蔚然叹,道:“听说那里是安宁公主香消玉殒的地方,那样个人,那样个传说正好可以去瞻仰番。”
楚盛衣连喝了几杯酒,神思有些飘渺,低声喃喃道:“那样个人,那样个传说”他凝视着她,摇了摇酒杯,轻声问道:“活着的人总会被那些死掉的人羁绊,即便没有什么关联,仰慕追忆失望仇恨思念其实这些都是执念,该放下,你说对不对”
云长乐拿下他的酒杯,道:“楚盛衣,你醉了。”
他低垂着头颅,身体里的的烈酒化为熊熊大火在灼烧他的心,他盯着云长乐的皓腕,恨不得把拉住它,对她大声厉喝:“楚盛衣没醉他想忘却切,却终究要记起他想放下执念,却被那点如微光般渺小的期待拉扯着直向前”
他闭上了双眼,轻轻点头,“盛衣贪杯了。”
席间觥筹交错,夜宴将尽,宾主尽欢。云长乐走出大厅,才发现明月当空,夜色已深。她想到欧阳弘也来到塞川,只觉得争夺药虎的强敌又多了人,心中十分烦恼。她与云西辞走到暂住的小院中,两人停在门前,云长乐道:“西辞,相神医给的药可还有用”
云西辞道:“除了被他扎入银针的地方有些酸疼外,倒也没什么大碍。他给的药恐怕是起个镇痛的作用。”
云长乐对他笑道:“鲍谷主那边已经答应要帮我们了。现在只要抓住药虎,你就不再欠他什么了。”
云西辞捋了捋她的发丝,温柔道:“不知道为什么,见你为我如此奔波,我心中十分高兴。”
云长乐笑道:“总有天,我也要你为我如此奔波。”
云西辞望着她笑而不语,过了会儿,只听她低声感慨道:“西辞,我觉得房前辈好似我云家的贵人我出生时,他救了我的性命。我长大后又用他留下的遗物救了我爹娘的性命,而现在用来救你性命的东西,仍然是他的遗物。不瞒你说,就连我练的内功心法也不是师傅传授的,而是房前辈的房临决。我小时候心脉受损,十年前又被灵灵打伤,旧病复发,险些命呜呼。房临决中的内功心法源承医理,师傅说此法中正平和正气凛然,不易走火入魔,虽然进展缓慢,却最适合我的身体情况。哎,相神医虽然与房前辈分属同门,但是无论医术还是武学造诣,都差得远了”
云西辞道:“要不塞川事了,我们道回苍茫山拜祭房前辈”
云长乐摇头轻叹道:“魏扶摇已到,我与梅木夫人十年之约不日便要兑现。我势必要先迎回我爹娘才能安心,我寻了十年,盼了十年,这次可定要迎回爹娘,家团聚才好。”
云西辞的目光温润如水,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也盼着快些见到云叔叔和伯母,到时候我要求他们将你许配给我。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云长乐心中荡,脸上泛起红晕,心中却十分甜美,脸上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云西辞慢慢低头,鼻中闻到从她身上传出的阵阵酒香,双唇轻轻点在她的颊畔,手臂揽在她的腰间,将她缓缓带入怀中。
“你们”忽然个男子的惊讶声响起,突兀地划破了这片刻的旖旎。
云长乐连忙往后退了步,从他的怀抱中退出,心中怦怦乱跳,只听云西辞十分平静道:“四郎到此所为何事”
“姑丈与姑母有请二位至揽雀楼,说是有事相商。”阮寺心中万分惊愕,面上仍是强压着不动声色,饶有兴趣地看向二人。
云西辞微微笑,侧身挡住他看向云长乐的视线,道:“有劳四郎带路。”
三人从客舍走向主人居住的楼舍,阮寺当先引路,云西辞与云长乐并肩而行,只见此处的建筑拙朴大气,楼宇间灯火辉煌,揽雀楼前有方宽阔的广场,少说也可容得下千骑列阵。
此时广场上有两队黑甲兵士肃然站立,云长乐看着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三人进到主楼,经过道长廊,终于来到会客的大厅。只见这大厅门外左右各八名黑甲兵士肃立,阮寺目不斜视,云西辞二人对视眼,暗自戒备,随他走进灯火通明的厅中。
“战儿,你要见的云公子到了”韩千家朗声笑,端坐在主位之上,阮歆满脸笑容坐在旁。
云长乐眼看向厅中猛然站起的那个男子,心中正要叫遭,那男子已大步上前,单膝点地,跪在她身前道:“微臣庞战拜见长乐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133章 梅木有请5
韩千家笑声顿,与阮歆对视眼,眼中均有震惊之色,忙上前向她跪拜行礼。阮寺怔怔站在原地,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女子,那位流落江湖的大熙长乐公主
云长乐嘴唇轻抿,低声道:“各位请起。长乐身在江湖,早就言明不讲这些宫廷礼数。”
庞战跃而起,脸上肃容敛,换上脸轻松的笑意,道:“长乐殿下,你可让皇上好找啊”
云长乐心中紧,问道:“皇上要召见我”
庞战经过十年军旅生涯,面目更加硬朗英俊,“皇上有十年没有见到公主,心中自是十分思念。微臣听闻云西辞重返大熙,心想殿下若是念着故人之情定会前来见。殿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微臣能够见到殿下,得知殿下平安,心中也是十分欢喜。不知殿下何时能回帝都看望陛下”
云长乐看着他,笑道:“我在此处有几件要紧的事情要办,办完了我便回帝都亲自拜见皇上。”
庞战道:“微臣要在飞骏牧场停留两个月,也许能够和殿下同回帝都。”
云长乐笑道:“若是能同行,那就最好了。”她问道:“刚才听韩堡主叫庞将军战儿”
庞战道:“殿下有所不知,韩夫人是我的姨母。阮寺是我的表弟。庞战既会使弓,也会使流水小剑。”
云长乐听得“弓”字,心中动,问道:“庞将军,你可听说过永国个叫华术的神箭手”
庞战怔,道:“永国大将军华烈有个儿子,箭术非凡,永国上下皆知,他的名字正是华术。也不知公主说的是不是他”
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眼,心中均想:“如此人物只是董文兰身边个随身护卫,那位董小姐的身份定然十分显赫。”云长乐道:“那庞将军可曾听过董文兰这个名字”
庞战目光闪,道:“董姓乃永国皇家姓氏,听闻永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赐号兰公主。殿下问的这人,名讳中占了董兰二字,若是寻常百姓必有杀头之祸。”
云长乐道:“你的意思是董文兰就是永国的兰公主”
庞战道:“应该是了。殿下怎么会问起她来”
云长乐道:“我与这位兰公主有面之缘。”
庞战沉吟片刻后,道:“这位兰公主可认出了殿下的身份”
云长乐见他脸色凝重,谨慎道:“我后来并没有瞒她。难道这有不妥”
庞战的脸色更加凝重,说道:“殿下,永国皇帝几次发来国书,想请安宁公主的后人去永国作客。皇上以殿下游历江湖,行踪难定婉拒了几回。这次殿下被兰公主认出,微臣担心是永国皇帝不信我皇之言,派人前来查探。”
云长乐暗道:“难怪我十年不回帝都,皇帝也不急着找我,原来是托了永国皇帝的福。”只听庞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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