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辞与楚盛衣也要略输筹。逃之下,竟已抢到了门口。
旁的云西辞大声喝道:“前辈这是要做什么”人已窜出,连连阻扰。
云长乐抢到门边,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屋外再无遮拦,余先生眼见云长乐就要跑掉,声长啸,大叫道:“站住。”云长乐匆忙中回头看,只见他忽地个转身抓向云西辞,口中急急喝道:“宁儿,你再逃,我便杀了这小贼。”
云西辞没想到他会忽然变卦,抓向自己,喉间紧,竟已被他牢牢扣住。只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云长乐,神情狂乱,口中哈哈大笑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什么梅木岛,什么梅木夫人,笑话笑话,我聂道天还没死,哪里轮得到这小丫头做掌门”说完又是连声大笑。
云长乐全身剧震,呆呆立在雨中,如被点中岤道,无法动弹,云西辞亦是震惊到了极点,原来这人竟是梅木夫人和临卿君的师傅,路行歌的师祖聂道天
145章 正文 萧氏天宁1
云长乐回过神来,说道:"你刚才叫谁宁儿”
聂道天见她回转,手点了云西辞的岤道,不悦道:"宁儿,你怎么连师傅也不认识了”
“他竟怎会将我认成了他的徒弟,难道他以为我是梅木夫人"云长乐心中暗道,往前走了半步,见聂道天的模样倒也不像作假,百思不解。她与梅木夫人年纪相差不止三十岁,聂道天若不是神志不清,又怎会认错可他是梅木夫人的师傅,如此厉害的人物,怎可能连自己的徒弟也认不清楚
聂道天见她迟迟不过来拜见,低头看向云西辞,道:"这年轻小子与你是何关系你为何与他在起”
云长乐心中动,走上前试探道:"徒儿方才只是想要跟师傅开个玩笑。谁让师傅先前明明见到徒儿却装作不知”
聂道天微微挑眉,并无不悦之色。云长乐心中大是疑惑,暗自思量间手指向云西辞指,说道:"这人方才不是跟师傅讲过他姓甚名谁了么师傅又何必再问徒儿”
聂道天见她走向自己,心中稍安,只是脑中时清醒,时混沌,他只知自己很不对劲,但为何不对劲,却时半会儿难以明白。
云长乐此时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将自己认作徒弟,但心中胆怯已去了大半,便说道:"师傅,外面雨大,我们为何不进屋去”
聂道天点了点头,看了她眼,拉着云西辞走向屋中。
云长乐心中惊异,聂道天果真将她认作了梅木夫人,暗自惊叹:"天下间可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她当下便想:"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他周旋番,倒要看看这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进了屋中,云西辞被聂道天点中岤道,无奈僵立在旁。
云长乐刚踏进屋中,只听身后房门响,聂道天使了个隔空打物的手段,关了房门,滂沱大雨便被隔在了门外。
聂道天自持武功高强,混不将两人放在眼里,转身背对二人,挑亮厅中那盏油灯。他回转身来,走到桌边坐下,视线从云西辞慢慢扫向云长乐,最后盯着她缓缓说道:"坐下罢。”
云长乐看他眼,依言坐下,看似恭恭敬敬,垂头等他发话。
聂道天看着她,忽地脑中闪过种种片段:宫闱深处,身着淡蓝色宫装的少女下颚扬起,倨傲道:"你既然能瞒过四周侍卫,翻得进宫墙,想来倒有几分本领。”
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明媚得让他心颤,他恍恍惚惚,仿佛听到自己懒懒地回答:"这皇宫算得什么,我聂道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人留得住我"。
少女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微微笑,斜睨着他,说道:"你若是愿将这身本事教我,我给你千两黄金作为报酬,如何”
他晒然笑,也许眼神泄露了什么,因为脑海中,那少女脸上露出种了然的微笑,露出种狡黠的表情,说道:“那我拜你为师,如何”
屋内灯影摇动,聂道天怔怔地望着云长乐,眼神朦胧,仿佛分不清往事与现实,点头喃喃道:“也好。”
云长乐没听清楚,看了云西辞眼,见他脸疑惑,转头看向聂道天,奇道:"什么”
聂道天盯着她看了半晌,蹙眉道:"宁儿,你的模样怎么与从前有些不同”
云长乐眼珠子转,笑道:"哦怎么不同"她这狡黠的模样霎时与聂道天脑中的少女重叠,聂道天眼中亮,也不答话,看了看四周,问道:"卿君到哪里去了”
"卿君"云长乐将这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想起这"卿君"原来是自己的太师傅临卿君,只是,聂道天真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去世了吗他神智看似正常,但又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抑或这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
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眼,却不料这眼却被聂道天看到。她正要答话,却见聂道天忽然掌打向云西辞。只听掌声“呼呼”,云西辞被他点中岤道动弹不得,哪里避得开聂道天这开山裂石的掌云长乐声惊呼,也不管自己挡不挡得住,飞身而起,挡在云西辞身前,掌便迎了上去。
聂道天嘿然冷笑,两人手掌相接,内劲吐,终究是收了五分功力。云长乐全身震,往后退了两步,面上红,“噗”地吐出口鲜血。她不顾自己被掌力所震,趁此机会,反手解了云西辞身上的岤道。
云西辞扶住她,两人飞快地向后又退了两步。云西辞见她脸色惨白,连身问道:“伤得可重可有大碍”
云长乐口真气提不起来,心知被聂道天伤了内腑,对云西辞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哑声说道:“好厉害的掌”适才她接了掌,便已知道面前这人的功力岂止是深不可测,真是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是路行歌怕也不是对手
聂道天微微笑,又恢复成那清隽优雅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看着二人,慢慢说道:“宁儿,为师要杀的人,你救得了次,却救不了下次,你信不信”
云长乐此时哪敢说不信。云西辞凛然道:“前辈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便是了。只是在下不知哪里冒犯了前辈,前辈虽然武功高强,但行走江湖终究讲究个理字”
聂道天哈哈大笑,说道:“我聂道天杀个把人还要讲什么道理你这小辈,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罢了罢了,我这就送你去阎王面前,看他与你讲理不讲理”说罢右臂抬起
云长乐大叫声:“慢着”
聂道天面色沉,道:“宁儿,你为了这小子忤逆我”
云长乐字句冷冷问道:“聂道天,你看清楚,你到底认不认得我我到底是谁,你搞清楚过没有”
聂道天定定地看着她,暴喝道:“你是谁你是萧天宁,是我聂道天的徒弟你这大孽不到的丫头,竟然连师傅也不认了”
萧天宁,萧天宁
云长乐大吃惊,这名字她怎会不知,大名鼎鼎的大熙安宁公主,那位当年在幻海“香消玉殒”差点引发大熙永国开战的安宁公主,名字不就正是“萧天宁”
聂道天的徒弟萧天宁,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萧天宁,她还有个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梅木夫人
安宁公主怎么变成了聂道天的徒弟,她又怎么成了梅木夫人,聂道天又怎会将云长乐认作萧天宁
能为他们揭开答案的人就在眼前。云长乐见聂道天暴怒,强忍被掌力震伤后胸口的疼痛,飞快说道:“前辈,我不是萧天宁,你认错人了”
这句话犹如魔咒,聂道天的脑中如同被道闪电划过,有些事情模模糊糊地想了起来,他霍然起身,走到云长乐面前。
云西辞闪身而出,立在两人中间。
聂道天抬手推,这推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凝聚了他八成功力,比方才击中云长乐那掌可要厉害得多。这时他与云西辞相距不到两步,云西辞再耍什么花俏的功夫也没有用处,唯有硬接过去。
只听“砰”地声响起,云西辞往后连连后退,云长乐跃而起,右手轻轻带,助他泄力。两人退到墙边,后背“咚”地撞在墙上。云长乐体内犹如翻江倒海,痛得脸色也变了。云西辞连连咳嗽,眼见聂道天盯着二人,步步走过来,强提口真气挺直了身躯,又挡在云长乐面前。
聂道天停住脚步,淡淡道:“闪开。”
云西辞运气至掌中,摇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长乐。”
聂道天怔,道:“长乐,长乐,不错,先前你叫她长乐。”他把双手背负在身后,说道:“依你现在的年纪,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你让开,让老夫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不是宁儿,我饶你不死。”聂道天的确是起了惜才之心,但他时要打要杀,时清傲优雅,端的喜怒无常。若是发现云长乐果真不是他的徒儿萧天宁,狂性发,杀人泄愤也说不定。云西辞哪里敢听他的话让开
聂道天见他宁死也不愿让开,哼了声,便要下杀手。
就在此时,云西辞开口道:“前辈,我有事不明,还望前辈为我解惑。”
聂道天道:“何事”
云西辞道:“今年是大熙几年”
这个问题何其简单,但聂道天却怔立在地,他那与外表不相符合的苍老声音缓缓响起,道:“你来告诉老夫,今年是大熙几年”
云西辞微微笑,盯着他的眼睛,道:“看来前辈已经想到了。我只说件事,真正的安宁公主萧天宁,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了。”
云长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怅然道:“我听说海外有仙山,山中方日,世上几千年。沧海桑田,不知这岛上,是不是有这样的仙山呢”
聂道天看向二人的目光如刀如电,他沉声道:“你们骗我”
云西辞的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前辈,你的徒弟已经不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已经老了。而你在这岛上,忘记了岁月流转,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事。也许,连你自己是什么人,在哪里,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也忘记了”
146章 萧氏天宁2
聂道天盯着二人,久久不语,脸上神色十分可怕。云长乐被他如电的目光扫,绕是她历经凶险,见惯了大场面,也吓得心儿砰砰直跳。云西辞心知此时若是稍有刺激,他恐怕立即就要疯魔,便坦然与他对视,目光平和,任他上下打量。只是那目光实在太过冷冽,竟让他有刀子划过身体的错觉。两人的身子紧紧挨在起,他感到云长乐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心中涌起怜惜之情。
云西辞沉吟片刻,刻意放低声音,用种十分平静地声音轻缓地说道:“雨先生,雨停了。”
聂道天怔,望向他的目光中凶光大减,带了赞叹之意,微笑道:“老夫刚才说自己是余先生,只因见了这场大雨,便借了雨的谐音,却也被你瞧了出来。”说完沉默片刻,声长叹。
云西辞看向他,说道:“前辈,在下大胆作个猜测,在见到我们之前,你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对不对”
聂道天嘿然笑道:“不错。”
云西辞回忆起两人相见时的情形,聂道天装作此间主人,他记不得自己是谁,但天性狡诈多疑,故意隐瞒自己失忆之事,还旁敲侧击刺探云西辞的来历。
见聂道天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旁的云长乐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本想问:“这里到底是不是梅木岛”但又怕“梅木”二字刺激到他,聂道天与梅木夫人之间的恩怨显然很不简单。
聂道天思索片刻,忽然走到门前,拉开大门,大步迈了出去。
云长乐眼睛亮,心中立即起了趁机逃走的念头。
只是这座岛坐困在茫茫大海之中,她与云西辞对此地毫不熟悉,以聂道天的修为,两人能逃得到哪里去反倒是跟着他,也许还能看场他与梅木夫人相斗的好戏。
三人走到屋外,只见漫天繁星,雨后的夜晚有种静谧之美。
聂道天负手抬头望向天空,眉头微蹙,神情萧索。迷迷糊糊地活了几十年,醒过来时却发现沧海桑田,恍若梦,他心中有太多疑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来,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还有徒弟萧天宁现在怎么样了她自号“梅木”,那“梅木岛”又是在哪里她她竟然已经做了掌门吗
“她这个掌门到底是怎么当上的”想到那条“杀师夺位”的门规,聂道天心中震,有些事情呼之欲出,但他不信,叫他怎么愿意相信“西辞,今夜是初几了”耳边传来云长乐刻意压低的声音。
云西辞温声道:“初四了。”
“啊,原来我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么”云长乐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爹娘哪”想到二人因大魔头聂道天困在此地,不由得偷偷看向他,却见他正偏头打量自己,脸上露出回忆比较之色。
云长乐急忙转过脸来,心想:“这人又把我认作他的徒弟了。我真的长得那么像梅木夫人吗”
“走罢。”聂道天淡淡道,转身走向两人白天见过的屋子旁边的那座石室。
四周黑黝黝的,那石室此时看起来比白天显得更加诡异,云长乐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聂道天已经推开石室的门,道:“我今日便是从这里出来的。你们二人黑暗中可能视物”
云西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室中片漆黑,洞开的大门就像张噬人的大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云长乐从怀中摸出个火折子,道:“我有这个。”她看了看四周,皱眉道:“可惜刚下了大雨,否则找些枯木做个火把也是好的。”
聂道天笑道:“这有何难” 随手扯了根盘在石室顶上的藤萝,那藤萝生在山林之中,根深叶茂,茎足有云长乐手腕般粗。聂道天扬手抖,与路行歌教她使碧空绫的手法摸样。只见那藤萝破空而去,茎端穿过木屋大门,卷上木桌只桌脚,聂道天手腕抖,“咔”地声,那只桌脚便被他拧断。如此又听得“喀喀喀”三声,片刻间三只桌角便成了三根木头。
这手功夫云长乐倒也不觉得稀奇,笑道:“前辈,那桌子的木料可不能轻易点着。”
聂道天也不答话,拎着四根木头,闪身钻进石室。
不会儿,云长乐鼻尖闻到股奇怪的味道。聂道天将跟木头抛给她道:“点上试试。”
云长乐看了看木头黑乎乎的顶端,心中了然,原来是石油。火焰“呼”地窜了起来,云西辞脸上闪过短暂的惊愕。
聂道天引燃根火把,跳跃的火光下,他的神情平静得有些诡异,火把被他扬手扔,抛入木屋之中。那盏灯火在风中颤巍巍地抖动的油灯被携火把而去的气劲扫,“当啷”声摔落到地上,洒在地上的灯油“呼”地燃烧起来,片刻间,潮湿的木屋冒出滚滚黑烟。
聂道天凝望木屋片刻,转头看向石室,对手持火把的云长乐道:“进去看看罢。”
云西辞上前步,从云长乐手中拿过火把,对她笑,温声道:“跟着我。”
云长乐微微笑,抬头与他目光相接,两人的眼中具是藏也藏不住的情意。云长乐回头对走在最后的聂道天道:“前辈,晚辈二人先进去探路啦。”她故意将“前辈”和“晚辈”说得又响又大声,讥他身高深的修为,又是长辈,竟要两个小辈走在前面为他探路。
她回头时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起,眼中宝光流动,神情有种别样的灵动和温柔,那是女子爱上个人时藏也藏不住的美妙神情,自古以来,女人最动人的模样莫过于此。
聂道天被她容姿所摄,想起萧天宁那轻嗔薄怒的模样,竟也没有发怒。待他回过神来,云长乐与云西辞已走到前面去了。
这石室曲曲折折,云西辞走到个分叉路前,回头问道:“前辈,走哪边”
聂道天想也不想道:“左边。”
云西辞伸手在左边入口的墙壁上按,在墙上留下手印作了记号。云长乐看了看那枚手印,便也上前,在它旁按下自己的手印。两人看着那对手印,抬头相视笑,又朝前面走去。
聂道天看了那对手印眼,言不发跟在二人身后向前走去。
三人又走过几个岔道,云西辞每每询问,聂道天总是立即指出条道路,从不迟疑。就这么走了有半个多时辰,直到云西辞手中的火把火光慢慢暗了下来,穿过个石洞,三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石洞之外,竟是个环状的小山坳。天色虽暗,但借着火光和漫天的星光,依稀可见山坳中生长着无数茂盛的植物。
云长乐忽觉山坳中亮光闪,指向不远处道:“你们瞧见了么那儿有东西发光。”
云西辞凝神望去,却没见到什么亮光,他回头看向聂道天,聂道天目光阴沉,平声说道:“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喜怒无常”云长乐心中腹诽,却又不敢在这当头招惹他,问道:“西辞,我们去不去”
云西辞看了看聂道天,他进了这山坳之后神色阴晴不定,不时目露凶光,也不知是什么刺激了他。云西辞心道:“离他远点总要安全些。”便点头道:“我们就听前辈的,去看看罢。”
云长乐本想求聂道天再给她枚火把,心思转,却不去求了,微微笑,暗道:“火把灭了也有灭了的好处。”她与云西辞并肩往山坳中走去,两人走了几步,回头望,只见聂道天负手站在洞口,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却也没再跟过来。
两人离得他远了,估摸着聂道天只能借着火把的光亮才能知道他们在何处,云长乐把拉住云西辞道:“西辞,咱们可有法子甩开那疯子”
云西辞道:“我猜他守的是唯的出口,只要他不离开那里,我们出不去。”
云长乐点头道:“难怪他放心让我们理他远远的”她借着火光打量四周,道:“这里除了树,就是花,除了花,就是藤,真不知道这岛上除了咱们三人还有没有其他人”
云西辞摇了摇头,道:“刚才你见到的亮光是怎么回事”
云长乐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黑乎乎地片,哪里有什么亮光诧异道:“我方才明明看到这附近有亮光,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云西辞道:“也许是萤火虫吧”
云长乐摇头道:“不是,要大得多,亮得多,我的眼力不差,断不会认不出萤火虫。”
云西辞笑道:“反正无事,我们再找找吧,说不定是什么宝贝。”
云长乐扑哧笑,道:“就算是让我们得了宝贝又能怎么样这里除了我们就是聂道天,我可不愿意让宝贝给他抢了去。”想了想,加了句,道:“就算是送给别人也不给他”
云西辞笑道:“这里也就我们三人,你想送人怕是也送不出去。”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却听得阵轻柔的歌声传来: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两人大是惊异。云长乐两眼闪闪发亮,兴奋道:“又有人来啦”
147章 萧氏天宁3
云西辞道:“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云长乐侧耳倾听,说道:“是个女子,还是个采野菜的女子。你听她唱的歌谣,不正是唱菜野菜的么”说话间只觉得眼角亮光闪,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发光的东西竟是株半尺来高的植物。只见那植物全身发出月华般的光芒。
云西辞惊讶道:“长乐,那株东西在动”云长乐兴奋道:“在跑它在跑,啊呀,是会跑的植物快快追上去。”
两人跟上不远处的亮光,云西辞将手上已经燃尽的火把随手扔,道:“难道它怕火,刚才火把灭了,它才现的身”
云长乐道:“抓住它就知道啦。”忽地回头看向来时的入口,脚步顿,云西辞道:“怎么了”云长乐望着远处,说道:“聂道天怎么不在了”云西辞望去,天色已黑,但那入口处有青石微微反射着月光,虽然看不真切,但站没站着个大活人总不会看错。
两人对视眼,心中均升起了折回去,离开这山坳的念头。云西辞眼角瞥见那株发光的植物忽然光芒大作,飞快用手肘撞了撞云长乐。云长乐扭头看,跺脚道:“可惜”云西辞笑了起来,拉着她迅速折向入口的方向,趁着聂道天不在那里,往来路奔去。
两人本也离得入口不远,奔跑间只听得那歌声悠扬婉转,那唱歌的女子嗓音极其优美,云西辞回头望,轻声道:“长乐,你说会不会是梅木夫人”云长乐脚步停,说道:“如果是梅木夫人”她望了望不远处的出口,转头看向云西辞,说道:“西辞,我们留下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好不好”她心知此举太过冒险,但若是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终究不甘心。
她向来极有主见,若是心里没有他,断是不会与他商议。云西辞见她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心中对她爱怜愈深,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说道:“好,留下来。”往四周看了看,拉着她钻进丛矮树灌木之中。
“你想先找那株发光的草吗”云西辞弯腰向前移动,小心地回头悄声问她。
云长乐压低声音道:“我要先瞧瞧那唱歌的女子是谁。”
两人悄悄地往那歌声传出的地方潜行而去,离得那声音越近,心中越是紧张。眼前忽然亮光闪,只见那株会跑的植物正在离二人不到二十步远。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云长乐二人伏在草丛中,耳边只听得歌声越来越近,那株植物如活物般随着歌声轻轻摇曳,歌声低回处它那浑身亮光变得微微暗淡,而清越悠扬时,它亦跟着亮起明亮的光芒。
云长乐二人看得啧啧称奇,只听得那歌声慢慢低了下去,那株植物暗了暗,左右摇摆数下,忽而那歌声又放大了些,却听不真切。那植物“簌簌”摇摆片刻,好似着了急,忽然又向前移动了几丈。
云长乐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前移动,只听得那歌声又悠悠响起,好似近在咫尺。那株植物定在原地不动,浑身又发出淡淡地光芒,好似沉醉于歌声中不可自拔。不会儿,歌声又低了下去,那植物踌躇片刻,又追随着歌声向前移动。
云长乐二人此时已然明白,那灵草喜闻歌声,那唱歌的女子正引诱它过去。两人均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灵物,猜想那女子不知是何人,竟也想出了这个奇妙的法子抓它。
两人屏气凝神,伏底身子爬在地上,“簌簌簌簌”的声音响起,双穿着淡蓝面绣花的纤足出现在二人眼前。
那双纤足停在二人面前二十步开外之地。歌声不停,其间阵衣袂擦身响起,云长乐见那女子坐到了地上,眼前草木遮住了视线,看不清她的模样。
那女子口中歌声不停,只见那灵草停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似乎有些踌躇,那女子唱了会儿,以手指合着歌声,轻轻叩击地面,过了会儿,那灵草终于忍不住慢慢地向她身边“走”去。
云长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株灵草,只见它小心翼翼地碰了那女子垂放在身边的手指,又飞快地向后折,直把茎折弯得几乎要断掉。那女子不动声色,好似毫无所觉,那株灵草的草茎慢慢弹起,又轻轻地碰了她的手指下,然后又是迅速向后折。如此重复几次,那株灵草终于“放心”挨在她手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便在此时,只见那女子手腕翻,姿势曼妙如兰花初绽,那株灵草被她从根茎处生生掐断,被捏在她指尖的草身忽然光芒大盛,转瞬间又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周身裹着阵月华似的暗淡光芒。
云长乐心中正在遗憾灵草被抓,只听那女子幽幽叹,“也不知我做了甚麽得罪了你,你烧了我的屋子出气便也罢了,怎么跑到了这里来”
云长乐二人大吃惊。
只听脚步声响起,聂道天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女子,言不发。
那女子站起身,正想走向他,看到他的神色表情,脚步微微顿,柔声细语道:“天哥,我要你走过来,走到我身边来。”她的神色有些警惕,边说边细细打量他的表情。
聂道天低头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问道:“天哥是谁”提足慢慢向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见他走过来,警惕的神色松,轻声笑,柔声说道:“天哥就是天哥,我不是直这么叫着你么”
聂道天走到她身前,抬起眼眸看向她,温柔笑,问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什么”
云西辞吃过他的苦头,暗道:“这大魔头又在诈人了。”
那女子凝视着他俊雅的面容,打量片刻,微微笑,嗔道:“看你,定是又忘记了喝药,不然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聂道天垂眸微笑不语。
云长乐二人伏在地上,只见两人缓步而行,那女子道:“今夜月色虽好,但先前下了场大雨,这山坳中湿气太重,对你身体不好,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聂道天说道:“哦我的身体怎么了我怎么不记得我身体哪里不好。”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天哥,你竟连这也忘记了。”
云长乐想:“原来这女子知道聂道天失忆了,也不知她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失忆的。”云西辞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暗道:“我们藏在这里,那女子发现不了倒也罢了,以聂道天的功力,怎能被我们瞒住”两人各怀心思,也不敢有大的动静,只怕露了行藏。
这边聂道天用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我们这是要回哪里去”他眼望着黑黝黝的石壁入口,那入口赫然就是之前他带云长乐二人进来的地方。
那女子停下脚步,把挽着他的手臂从手肘中抽了出来,问道:“天哥,你今日为何会烧了我们的小木屋”
聂道天的双眸露出迷惘的神色,道:“我不记得了。”
那女子听他这么回答,嘴角露出丝微笑,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烧了便烧了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修修也就好。”她从怀中取出那株灵草,说道:“天哥,你来闻闻,这草儿香不香”说着将那灵草递向他的鼻尖。
聂道天垂目看向那株灵草,伸出两指将它往旁轻轻拨,嘴角微勾,轻笑道:“要我闻闻也不难,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女子脸上红,目光痴然地看着他微笑的面容,叹了口气道:“虽然早知你不会记得我,但我仍盼着你能把我的名字放在心上,不要轻易忘记。”
她正自怨自艾,忽闻聂道天声冷笑,她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聂道天双目阴沉沉地看着她,身邪性,阴恻恻地道:“英儿把我照顾得这么好,我聂道天又怎么忘得掉你放心,我定会如你所愿,时时惦记着你,辈子也不忘掉。”他说这句话语气,听得她寒毛直竖。
“你你想起了什么”那女子惊惶地看着他,颤声问道。
聂道天仰头大笑,把掐住她的咽喉,倾身将嘴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问我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我是聂道天,我想起我有个徒儿叫萧天宁,她身边有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胆子很大,敢对我用离心草,她叫什么,嗯你告诉我,那小丫鬟叫什么”
“宗主宗主饶命”她全身颤抖,犹如筛糠,从喉间挤出声音求饶。
聂道天面似修罗,双眸中怒焰滔天,嘿然冷笑:“嗯不是要我记得你吗那小丫鬟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快说啊,快说”
“是奴婢奴婢英儿”她心中万念俱灰,心知逃不过死,痛哭流涕地答道。
聂道天手臂甩,将她狠狠地抛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英儿,你将当年的事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
英儿凄然看向他道:“宗主,求宗主给奴婢个痛快吧。”
聂道天毫不怜惜,脚将她踢翻,道:“我要个人死,他活不了;要个人生不如死,他便想死也死不了。我只问你句,当年害我走火入魔的是谁”
英儿望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聂道天手臂挥,掌风过处,“啪”的声给了她个耳光,打落了她的笑声。英儿捂着被扇的脸庞,偏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恨声道:“宗主就算不记得了,也猜得出,对不对宗主待我这样狠心,那你真心相待的人又是怎么对你的”她说罢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嘲幽怨恨意。
聂道天怒焰滔天,把掐住她的喉咙,笑声噶然而停,只留“赫赫”的喘气声在她喉间挣扎。“是宁儿,是宁儿害我她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148章 萧氏天宁4
英儿想到自己这些年细心照顾,他仍是对自己冷酷无情,由爱生恨,说道:“这岛上原本没有通到外面的舟船,但四年前有个小姑娘无意间闯入了这里,此后每隔几个月她便会来这里为我二人送点生活所需。她的船每次都是月圆时来到这里。”
聂道天道:“今天是初四,还有十天才月圆。我可等不得了。”他忽然提升喝道:“云西辞,你们二人出来”
英儿吃了惊,她是萧天宁从宫中带出来的贴身侍婢,萧天宁自然不会传她高深的功夫,是以林中藏了两个人,她半点也没发觉。
聂道天声大喝,她眯眼瞧去,只见男女从林中走了出来。
等到两人走到近前,她看到云长乐的模样时,震惊无比,道:“你你是何人”
云长乐这才看清英儿的模样,她约莫四十来岁,脸上微有风霜之色,但容貌端丽清秀,瓜子脸柳叶眉,脸上嵌着双丹凤眼,只见她双颊高高肿起,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我是云长乐。”她答道。
英儿道:“真像,太像了。”她忽然跃起,扑向云长乐,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云西辞伸出手臂将她隔开,英儿往后退了步,稳住了身子,盯着云长乐,幽幽道:“原来是你,原来他见到了你的模样,难怪再也瞒不住了”说罢“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聂道天冷冷地看着她,不耐烦道:“再哭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英儿知他说得出做得到,强忍着止住了哭声。
聂道天看向三人,说道:“我们先从这里出去。” 云长乐千个不愿意再与他同路,但打又打不过,逃又没把握,只得点了点头,与云西辞起跟着聂道天往外走去。
云西辞问道:“聂前辈,我们要如何离开这座小岛”
聂道天道:“我要你们扎木筏。有了木筏,自然可以离开这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云西辞身后的云长乐,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云西辞若有所觉,既然聂道天现在要让他们扎木筏,想必不会伤害他们。云长乐自从知道害聂道天的人是与自己长得极为相像的萧天宁后,心中不知把她骂了多少遍。聂道天的眼神看得她心底拔凉拔凉的,她偷偷缩在云西辞身后,生怕那大魔头迁怒自己。
英儿脚步虚浮地走在聂道天后面,个青瓷小瓶忽然递到了她面前,她顺着那只拿着小瓶的手看向身后的云西辞,轻声问道:“公子,这是”
云西辞温声道:“抹在脸上,能消肿。”
英儿没有接那瓶药,看了他眼,淡淡道:“多谢公子。”转身跟着聂道天往石室的出口走去。
云长乐撇了撇嘴,心道:“跟梅木夫人有关的人,脾气都怪得很。”
三人出了石室。云长乐回头往去,只见石室上攀爬的藤萝扭出诡异的曲线,石室的入口依旧黑洞洞,宛如吞噬人命的恶兽。她转回头,正要往前走,却瞥见英儿回头看向石室的眼神,心中动,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就听聂道天说道:“英儿,带这小子去砍树,扎木筏。”
云西辞道:“长乐要与我起。”
聂道天笑道:“你们起去,还有人回来么你快去英儿去办好了这件事情。冤有头债有主,只要这小丫头乖乖的,我聂道天还不至于为难了她。”
云长乐见他如此强横霸道,心中不喜,却也无可奈何,说道:“西辞,你去吧。聂前辈言九鼎,既然说了不会为难我,自然会做到。”说罢走到远处块大石上坐下,离聂道天远远的。
云西辞点了点头,对英儿温文有礼道:“前辈,请为西辞带路。”
英儿看也不看他,只看了聂道天眼,便转身往林深处走去。
林中几乎片漆黑,但英儿犹如夜可视物,在林间迅速穿行。云西辞不远不近地跟在英儿身后,忽然英儿脚步停,没有回头,她柔和的声音响起:“公子乃真君子。”
云西辞停下脚步,忽觉这女子原来有把极为柔美好听的声音。
英儿道:“公子在想什么”边说边慢慢转过身来。
云西辞微侧了脸,声音十分舒缓温文:“我在想前辈唱的那曲芣苢。”
英儿望着他的侧脸,心道:“好个俊雅无双的人儿。”她说道:“宗主派你我起出来伐木扎木筏,如果你不看住了我,你的小情人恐怕要遭难了。”
云西辞并不否认,露出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英儿说道:“你年纪虽然轻,但功夫定是好的,至少强过我,否则宗主也不会放心让你看着我了。”她打量着他,微微笑道:“可是你这孩子十分守礼,待我这奴婢出身的女子温文有礼。我在这林中绕圈子,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但也没有心生不满。很好,很好。”
云西辞自幼被云烟教导,比起般男子,对女子多了十分的敬重,只说道:“前辈过奖了。” 英儿见他仪态清贵,行止端然,竟不输给当年在宫中见过的王公贵族,不禁问道:“你可是大熙世家公子”她跟着安宁公主萧天宁自宫中出走,至如今,已过了三十多个年头,现今落在聂道天手中,又是如此悲惨凄凉,对故土的思念之情竟是时不可抑制。
云西辞道:“我乃云山竹海人士。那是海外座孤岛,离大熙尚有上千里之遥。”
英儿“咦”了声,道:“云山竹海”
云西辞心想:“她本是深宫中的个宫娥,没听说过云山竹海原在情理之中。”却不料英儿问道:“你姓云。你家中是否有个长辈姓临”
云西辞心中惊疑,他的奶奶正好姓临,只是不知英儿从何而知。
英儿见他的表情便知自己猜得不错,见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原来你是临家后人。”
云西辞道:“在下姓云。”他的奶奶临英贞嫁入云家老太爷后,生子随云姓,生女则随临姓。这是临家女子嫁人要夫家必须答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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