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做更有利中原佛法传播之事。只要能让更多人接受佛法大义,甚至贫苦百姓也能度成佛,便心愿足矣。这建宗立派之事,待佛法在中原弘扬至盛,自然有后世的智慧之人去创立。”
我昂头凝望他,清癯的脸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额头上深雕出道道皱纹,眼睛略微yi眯,眼角便扯出粗粗浅浅的纹路。唇边也有抹不去的细纹,笑起来时细纹愈深。眸子已不复年少时的晶亮,带着淡定的沧桑,却更加勘透人心。
建宗立派,成为yi代大宗师,这是所有佛法大家的理想,也是他从十三岁起树立的志向,却在五十三岁时抛弃了。他余下的生命里,yi心扑在译经上,没有著书立论。1在很多中土的佛教徒看来,能译出如此多重要的佛经就是无上的贡献。但对于他本人而言,译经是牺牲了他四十年的理想,用中国人能理解的方式让佛教迅速传播。要怎样的痛定思痛,才会让他作出这样的取舍?
而他,果真如后世yi些佛教史家认为的那样,只是佛教传承中yi位成功的教义传播者,yi个”才俊明义”的法师吗?
他的弟子,什门四圣之yi的竺道生,提倡顿悟,yi切众生皆有佛性,是后世禅宗的最早雏形。
唐高僧吉藏以他译出的《中论》c《百论》c《十二门论》三部论典为依据,创立了三论宗,尊罗什为始祖。
高僧智顗选他所译的《法华经》为天台宗的”宗经”,天台宗也被称为”法华宗”。天台宗的影响力愈广,罗什的声望也愈高。
他译的《阿弥陀经》,文字简短,容易背诵,成了净土宗人人每天必读的”课本”。净土宗随着这部经的广泛传播而日益扩大其影响。
十三世纪,日本僧人日莲依他译的《法华经》在日本建立日莲宗,尊罗什为初祖。
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的伟大,他是个真正的大宗师吗?译而不作的,还有yi位大宗师,那便是玄奘。没有自己的著作遗世,也丝毫无损这两位大师的宗师地位。
鼻子又开始酸涩难忍。看着他睿智悲悯的眉目,我明白,他不在意是否做宗师,他也没时间去在意了。他的生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我再次投入他怀里,圈住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声,泪又禁不住滴在褐红僧袍上。而他,只是温柔地为我吻去眼角的泪,风轻云淡的笑包容着我,暖出yi片温馨
背包是第二天yi早拿回来的。我迫不及待地拿出yi大沓照片,按照时间顺序给罗什yi张张细细讲。从小什刚生下来,到他为我过三十三岁生日。上千张照片,都是yi日之内从我的手提电脑和手机里打印出来,几乎耗完了小聂的胶纸。
他yi张张翻得极慢,似乎要与每yi张上的小什重新度过这六年时光。情绪激动时几次忍不住老泪纵横。这样翻看着照片,yi个上午悄然过去。
罗什的手颤抖了,呼吸渐重,颤颤巍巍地拿起最后yi张照片。这是我走的前yi天在雪地上拍的。我跟小什堆了两个大雪人,yi个小雪人。小什把我脖子上的艾德莱斯绸系到yi个雪人上,又把自己脖子上的玛瑙珠子做出心形放进另yi个大雪人的心脏部位。然后摘了自己的帽子戴在小雪人头上。他说,这是我们yi家。
小什站在代表自己的小雪人身边挥手,酷似罗什的小脸上笑如灿烂的阳光。小雪人身上,树枝歪歪扭扭地拼出几个英文字母。
我告诉罗什:这几个字母是i lyive yiu,我爱你们!
罗什的手不住颤抖,泪水滴落在照片上,他赶紧用袖口擦去。我笑着抹掉眼角的泪,想起那天拍照的情形。小什当时取了我的丝巾,让我转过身,等他摆弄完后才让我看。当看到三个雪人身上代表我们三人的信物还有那行字时,我跟罗什yi样哭了。这些点子,都是小什自己出的。那yi刻,真的好想我们yi家三口如这三个雪人yi样,紧紧地拥在yi起
我走近坐在床沿的他,他yi把搂住我的腰,埋首在我腹部,哽咽着声音:”艾晴,yi个人带孩子,辛苦你了。罗什惭愧至极,身为父亲,却什么都没做过”
”罗什,别自责,你只是不得已罢了。”我吸yi吸鼻子,尽力地笑,”对了,儿子还给你写了封信。”
我到包里寻出这封信递给罗什。他拆开,拿着信纸的手仍在颤抖。我探头问他:”小什是用千年后的简体字书写,句式也跟古文不yi样,需要从左往右横着读。你可需要我帮忙?”
”不妨事。”他看着信,鼻音很重,闷着声音回答我,”你的笔记,罗什已经反复看了上百遍,早已习惯了。”
小什的信我没有看过。这是他写给父亲的,虽然他没说不让我看,不过我还是得尊重儿子。我凝视着看信的罗什,他眉间渐拢,嘴角战栗,喉结在布了好几道颈纹的颈项中上下起落。看完后忍不住用宽大的袖子掩面,双肩微微抖动。
”罗什”
他仍旧埋首在袖子中,闷闷的哭泣声传出,右手抖抖地将信递过来。我接过,看上面yi笔yi画幼稚的字体:
爸爸:
你好!我是小什,你的儿子,我今年六岁了。
妈妈告诉我,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火车飞机都到不了,所以你无法来看望小什。但是,妈妈说,你很爱妈妈和小什。你每天都在想念我们,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妈妈说我长得很像你。妈妈有时候会对我看着看着就哭,我知道妈妈是想念爸爸了。每年小什生日,妈妈要小什许愿。小什的愿望从来没有告诉过妈妈。小什的愿望是:爸爸可以跟妈妈在yi起,这样,妈妈就不会经常哭了。小什不喜欢妈妈哭
妈妈带小什很辛苦,虽然有外公外婆照顾。但是妈妈很孝顺,说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不能老是让他们操心。小什每次yi生病,妈妈都会急得好几个晚上不睡觉。妈妈很疼我,每天晚上都给小什念书。妈妈有时候也会生气,因为小什太调皮。不过爸爸放心,小什以后yi定乖,不再惹妈妈生气。
妈妈说,她要来看你。小什知道,妈妈盼着来看你,盼了很久。她能来看你,小什也很高兴。小什也想来,可是妈妈说小什太小了,不能来。妈妈说,只要我好好学习,长大了当个像聂叔叔那样的科学家,懂好多好多东西,我就可以来看你。
虽然要有半年见不到妈妈,妈妈也没办法给小什打电话。但是小什知道,妈妈见到爸爸肯定很开心。爸爸要替小什照顾好妈妈。妈妈身体不好,经常会头晕没有力气,每天要吃药。但她工作yi忙,就会忘了吃饭吃药,还经常熬夜百万\小!说写文章。小什以前都会提醒妈妈吃药,监督妈妈不许熬夜。妈妈在爸爸那里,爸爸yi定要提醒妈妈按时吃饭吃药,早点睡觉。
妈妈说,她半年后会回来。小什本来希望妈妈能把爸爸带回来,可是妈妈说,爸爸不能来我们这里。所以,妈妈回来后爸爸不要担心。小什是男子汉,yi定会快快长大,用心照顾好妈妈。
爸爸,你等我长大。我长大了yi定会来看你。
您的儿子:小什
我的泪也忍不住掉落。这孩子,才六岁就这么懂事。他生日时对着蜡烛默默许的愿,竟是希望父母在yi起。无法给他yi个完整的家,无论如何,都是做父母的不该啊
罗什将我抱进怀,紧紧地拥着,热泪滴上我的颈项:”我妻,谢谢你把儿子教得这么好。罗什对不起你,对不起儿子”
我们相拥着哭了很久。那yi刻,眼前不停晃动着他可爱的小脸。我想儿子,想得心都揪成yi团了
好不容易我们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他拿着小什的信又细细看了yi遍,再抬头时,脸上有yi丝凝重:”艾晴,你这次来,只能待半年吗?”
我缓缓点头。本想过几天再告诉他的,不料还是被儿子说了出来。他眼神yi黯,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眼睛落在窗外的松树上,半天没有言语。
心里凄然。我何尝愿意只陪伴他半年呢?可是,就连这点时间,也是向老天爷偷来的。我走近他,柔声唤:”罗什”
他转身,眼里不复悲戚之色,翩然yi笑,风轻云淡。他搂住我的肩,与我yi起笑看雪中的劲松:”佛祖能让你我夫妻有生之年再相聚,罗什已感激不尽别无所求。半年,足够了”
我也笑了。是啊,有半年呢。只要我们好好珍惜这半年的点点滴滴,我们可以过得比几十年还有意义,不是吗?靠在他肩头,感觉心中满溢的幸福与满足。心,变得柔软如棉。
相互倚靠了yi会儿,他转头问我:”艾晴,你的血虚之症,仍需日日服药吗?”
唉!这个小什,干吗要把什么都讲出来呢?早知道,就应该先检查他的信。
不想告诉他实情让他担心,我便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的。我有yi张药方,可以治疗血虚。只要日日吃,便没事了。”
我去包里把小聂打印出来的药方递给罗什,他仔细看了,点头称妙。自己去誊抄了yi遍,将打印版本交给我收起来。然后带着药方出去了。
那日他回来后我yi直在跟他讲小什,yi点yi滴的细节也不放过。只是隐瞒了小什出生时的白血病和后来的骨髓移植手术。他yi直如饥似渴地听着,听到儿子的早慧与早熟,会心地点头赞扬。听到小什调皮捣蛋,会皱眉摇头,又忍俊不禁。
直到室内人影模糊,才惊觉夜幕降临。他的弟子已将熬好的药与晚餐送来。看我苦着脸喝完药,他又逼着我吃完全部晚餐。我想拉着他继续讲,他却笑着摇头。
”艾晴,今日晚了,睡吧。儿子交代过,每日需得让你按时吃饭吃药,不能熬夜。”他温润yi笑,”我要代替儿子,好好照顾你。”
注释
1《晋书·吕隆传》记载的在吕隆投降姚兴前yi年冬天发生的饥荒:”沮渠蒙逊又伐隆,隆击败之。蒙逊请和结盟,留谷万余斛以赈饥人。姑臧谷价踊贵,斗值五浅文,人相食,饿死者十余万口。城门尽闭,樵探路绝,百姓请出城乞为夷虏奴婢者日有数百。隆惧沮动人情,尽坑之。于是积尸盈于衢路。”
慧皎《高僧传》记载罗什为何没有著论:”什雅好大乘,志存敷广,常叹曰:'吾若着笔作大乘阿毗昙,非迦旃延子比也。今在秦地,深识者寡。折翮于此,将何所论!'乃凄然而止,唯为姚兴著《实相论》二卷,并注《维摩》。出言成章,无所删改,辞喻婉约,莫非玄奥。”
八十六 点滴幸福
额头上yi直贴着温暖的柔软。我迷糊地睁开眼,yi双浅灰眸子近在咫尺。满室光亮中,他yi直噙着浅浅的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啼声,这么亮堂的天色,肯定不早了。脸有些发烫,这是我在有了小什后第yi次睡到这么晚。有多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宁了?漱洗后,跟他yi起吃过早饭,敲门声响起,yi个恭谨的年轻声音传入:”师尊,陛下派人来告知,再过半个时辰便到师尊处。”
我笑了,就知道姚兴会来。他还算够人情味了,给了我们完整的两日后才来。罗什开门出去,门口那个恭谨的声音再度响起:”陛下还说,希望能见yi见yiyi师母。”
”师母”这两个字咬得犹豫不决,听上去很别扭。我笑yi笑,继续在房里叠被子。
”僧肇,你随为师进屋。”罗什叹了口气。
我奇怪地望向房门。这两日,无论他的弟子送什么东西,都是他到屋外接,从没有让yi个人进来过。
yi个年轻的僧人局促地踏进屋,站在窗口阳光透进的地方半垂着头。我打量yi下,年纪不超过二十。眉清目秀,身体单薄,阳光照耀下如同yi张透明的白纸。
”艾晴,这是我的大弟子,僧肇。”罗什走近我,向我介绍他。
我点头。我知道他。罗什到了长安后收徒三千,人才济济。其中最有才干的被称为什门四圣八俊或十哲,而僧肇位列第yi。所有汉人弟子中,他跟随罗什时间最长,受益最多。他留下了四篇高水平的论文,后人合编为《肇论》,成为三论宗的重要典籍。可惜年仅三十yi岁便死了,不然,他可以更有作为。
我正打量着这位留名后世的年轻僧人,听得罗什轻声说:”狗儿,你以见母亲之礼跪拜吧。你的命,便是师母所救!”
我跟僧肇同时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文弱的年轻僧人,已经看不出当年抱在手中的模样了。狗儿?僧肇便是我当年收养的狗儿?1
”师尊!”僧肇失去镇定,朝罗什颤抖着声音问,”她,她便是您yi直惦念的师母?当年在姑臧受我亲母所托,饥荒之中救我yi命的师母?”
罗什凝重地点头:”所以别人可不认师母,唯独你不可以。”
”师母!”僧肇突然跪地而泣,”狗儿感激师母救命之恩!若非师母,狗儿也与父母yi道葬身灾乱之中,更不会拜在师尊门下习法。”
我含泪将僧肇扶起,他今年应该十八岁了。从我走后,罗什将他带大,顺理成章地拜了罗什为师。难怪僧肇跟什门十哲其他人比起来年纪最轻,却是得罗什真传最多的大弟子。这十六年的朝夕相处,他与罗什,不但是师徒,更有父子之情。
与僧肇再说了会儿话,姚兴马上要到了。罗什牵起我的手往屋外走。在屋子里待了两天,现在才走出房门。之前浑浑噩噩之时,根本没注意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依稀记得在草堂寺里与他相见后,他拥着我走了不到yi刻钟。可见他的住所离草堂寺不远,但却不在寺内。
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我眯眼打量了yi下这个庭院,是个很大很雅致的院子,花圃中yi边是松柏,yi边是蜡梅,种满各色花卉。正是蜡梅花开时节,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庭院正中的人造小湖边是假山堆砌的亭台水榭,中轴线上是五开间的重檐歇山式主屋,雕梁画栋装饰精美。两侧厢房也很典雅华美。
路上有仆人在打扫,还有僧人进出,看见他牵着我的手,都面带惊诧。罗什吩咐仆人唤我夫人,僧人唤我师母。理家之事,日后由我来做主。他带着我走进主屋的会客堂。正中设yi张非常考究的罗汉榻,两边是低矮yi些的小榻和几案。案桌上供奉着佛祖像,袅袅檀香烟霭升起,整间屋子清香淡雅。
跟他这么久,还是第yi次住得这么豪华。他的传记中说他”不住僧坊,别立廨舍,供给丰盈”。姚兴待他,的确是非同yi般。
想到姚兴,我突然想起yi件事,轻声问罗什:”那日在草堂寺大殿,你向我走来时姚兴曾经拦住你。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他便不再拦你了?”
罗什意味深长地yi笑,凑到我耳边说:”有二小儿登吾肩,欲鄣须妇人。”
我倒吸yi口气,捂住嘴巴瞪圆了眼:”你,你为何要这么说?”
他淡淡地笑:”即便罗什不这么说,你以为后世的刀笔之吏会改写这段话吗?”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确,他无论对姚兴说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惊世骇俗的记载。唉,只是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看他风轻云淡地毫不在意,想想又释然了。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后世总会这样写。所以,何须在意呢?
僧肇进屋,低声告诉我们姚兴即刻到了。罗什点点头,带着我们出门,站到院落门口等候。听到脚步声c马蹄声c车轱声纷纷响起,大队人马拥着几辆马车缓缓而来。正中是yi辆明黄的豪华马车。到了院门口,几个太监拥上,搀扶着姚兴下车。
罗什恭敬地合掌鞠礼,我那日学过宫廷礼仪,该行跪礼。正在犹豫要不要跪的时候,却被罗什暗示不必跪。我只好弓身行礼。姚兴对着罗什合掌回礼,饶有兴趣地看了我yi眼。从他看我的眼神里得知,他早就不记得之前已经见过我yi次了。
坐进客厅的上座,僧肇奉上茶。姚兴哈哈笑着:”不知朕此刻前来,是否打扰了国师。”他对踞坐在下首的我看yi眼,颇有深意地说,”朕可是听说国师自前日将此女带走,yi连两日不曾出屋。”
罗什微微yi笑,颔首道:”陛下可知当年在凉州时,罗什曾经有妻?”
”朕略有耳闻。听闻国师之妻虽是龟兹公主,却是汉女。温文贤淑,才慧过人。十六年前已有身孕,可惜难产仙逝。”
罗什眼光飘到我身上,微叹口气,含糊地说:”罗什与妻,乃因缘和合之果。历经几十载风雨,本相约地狱再见。佛祖垂怜,让罗什有生之日再见吾妻,已是宽怀。”
姚兴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顺着罗什的眼光上下打量我:”难怪法师在讲经时有如此惊人之举,原来此宫女与法师之妻相貌酷似。法师乃至情之人,这么多年依旧记挂于心,朕实在钦佩。”
我吃惊地张嘴,姚兴的想象力还真好。罗什笑笑,不言语,随便他猜去。听得姚兴又说:”当年国师之妻,若能产下后嗣,如今正是青春年岁。风采翩然,定肖国师。朕念及此,实觉可惜啊。”
罗什跟我对视yi眼,不知该如何回应姚兴。姚兴看我们在交换眼神,哈哈大笑:”好在法师睿敏,自有神机。很快便能得双生儿,哈哈,可喜可贺啊。”
罗什有些尴尬,合掌yi鞠:”陛下,前番之语,乃是错算。罗什现在才知,我妻患有顽疾,怕是无法再妊娠了。”
姚兴yi愣,摇头道:”如此,真是可惜。”喝口茶,想yi想又说,”国师,让朕替你安排吧。”
我心中yi紧。姚兴的所谓安排,便是送十名宫伎了。这是史实,无法避免。到时我该怎样办?
罗什摇头:”陛下无须费心。罗什已垂老,还有更重要之事,等待罗什在有限之年完成。”
姚兴诧异:”国师已在**收徒,还有何事更重要呢?”
罗什正容,缓步说道:”佛法东传入中原,始于汉明帝。魏晋之后,经论渐多。然已存之汉文佛经,皆为天竺西域僧人所译。行文聱牙,义多纰缪。皆由先译失旨,不与梵本相应。如此经文,实难为中原众生理会贯通。罗什在中原多年,通览汉书。若能将罗什所学梵文经律译转汉言,可大兴中原佛法。”
姚兴越听越兴奋,不禁拍掌称道:”好!国师梵华皆通,确是译经不二之选。不若就在草堂寺设立译场,需任何资助,朕必允诺。”2
”译场组织严密,需多人相助。罗什有二十四名龟兹弟子,他们在梵经上可助罗什。但有能力相助译经的汉人弟子唯有僧肇yi人,恐无暇yi人身兼笔受证文诸多事项。”
”这个好办!”姚兴两眼放光,点头道,”朕即刻下旨,招募各地有才学之僧人来此,拜国师为师,yi同助国师译经。”
姚兴走后,下午佛陀耶舍终于到了。他汉语不畅,费了不少力气才到达草堂寺。罗什已在之前听我详细说了与佛陀耶舍见面的过程。他对好友来长安相助译经雀跃不已。两人二十多年未曾见面,自有许多话要说。我让他们畅谈,自己在僧肇的陪同下熟悉周围环境。
在偌大的庭院里细细走了yi遍,碰到不认识我的人,僧肇便yi脸严肃地告知我的身份。还见到了几个罗什的龟兹弟子,他们都认出了我,莫名惊诧,却对我毕恭毕敬。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笑着告诉他们,我自娘家回来了。
”罗什,累吗?”我在几案上再添yi盏三支烛,用剪子剪去炭化的蜡烛芯子。光线亮堂多了,却依旧不能与现代的电灯相比。看到自己与他在纱窗上剪出两个亲昵的身影,想起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心里暖暖。
”不累。”他搓搓眼角,用毛笔在砚台里蘸yi蘸,继续奋笔疾书。只是,时不时搓搓眼角。人离开几案越远,眼睛却是越来越眯起。
”来,不要动。”我柔声说,将老花眼镜取出,帮他戴上。
他诧异地看眼前的本子,又拿起来上上下下地看。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转头问我:”此是何物?为何yi戴上便能看得这么清楚?”
我看着戴眼镜的他,心中好笑。他戴了眼镜,儒雅得如同大学里的教授。步入老年的他,与当年的鸠摩罗炎像yi个模子里刻出。不禁感喟,遗传的力量真大。
”这叫老花眼镜。人上了年纪,便会看不清楚。这个眼镜,利用光学原理,可以帮你恢复正常聚焦。我们那里的老人,都在百万\小!说写字时戴上它。”
他正要赞叹,我叹气:”我带来的是二百度的老花眼镜,这是五十岁左右的人最常见的度数。但不yi定准确,最好应该到医院去验光配镜。唉,可惜你去不了”
他不答,只是温润地笑。眼角c额头c嘴角都皱起丝丝纹路,颈项上还有圈圈皱纹。这么多大小不yi的沟壑却无损他的清雅。他的气质已经升华如窖藏多年的醇酒,岁月磨砺增加了绵厚的浓香,滴滴沁人。这样历尽风霜的脸,比少年时更耐看,凝视多久也不会腻。
他大大方方地任我看,不像少年时动不动就脸红了。见我yi直看不够,他有丝好笑,伸手想拉我。
”对了,还有东西呢。”我故意跳开,”把你的脚抬起来。”
帮他穿上厚厚的到膝盖的羊毛袜。这是出口到俄罗斯的袜子,上百块yi双,我yi口气买了几十双。”暖和吗?冬天穿着这袜子,可以防冻疮再犯。”我说道。
”嗯。”他抬脚看看,自己忍不住又笑,”千年后的东西,罗什居然能用上,真是奇妙。”
我还带了几十盒刮胡刀片,十几把剃须刀。这些行李装到背包里提给皑皑时,她都吓了yi跳。我絮絮叨叨地拿给罗什看,他微笑着从柜子中取出yi件东西,用手帕小心地层层包裹。打开后露出yi把锈迹斑斑的剃须刀,是我当年带来的。
我鼻子酸酸,掏出手帕擦眼角:”都锈得不成样子了,扔了吧,有这么多新的呢,够你用好几年。”
他不答,仍然微笑着,又重新包裹好,放回柜子。他穿着羊毛袜,戴着眼镜,拉我入怀,圈住我的腰,埋首在我发际。热热的呼吸喷在颈上,有丝悸动。我嗯哼yi声,看着几案上他写的东西问:”在写什么呢?”
”这是为陛下所著的《实相论》,共两卷。罗什已写了近yi个月,很快便能写好。”他贴着我,柔声说,”大将军姚显,左将军姚嵩,屡次请我去长安大寺讲说新经。待写完《实相论》,我们去长安。”
我yi愣:”我也去吗?”
”当然!”他仍然圈着我的腰,吻落在我颈上,”你在这里的半年,每yi日罗什都不会跟你分开。”
他将眼镜摘下放到几案上,然后yi把抱起我:”儿子交代的,每日要监督你吃药早睡。”
他将我放上床,有些气喘:”真的老了,都快抱不动你了。”
我赶紧安慰他:”是我比以前胖了。”
他翻身覆上我,粲然yi笑:”是啊,是重了些”
佛陀耶舍在我们家中只住了yi夜,便搬到草堂寺去了。罗什因为自己带来的梵文经书不全,便请佛陀耶舍将《十住经》默写出来。等他从长安回来时,两人再共同研讨,译定此经。
对于罗什与我的夫妻生活,他从来没有明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还是很难接受。不过,罗什与我,早已不在意外人如何看待我们。我们咀嚼幸福滋味都还来不及。
阳历三月中旬,园子里的桃花开了。望不到头的红云铺天盖地。清风扬起,扫过枝头,粉色的花瓣飞絮般扬在天空,轻旋着落在他高瘦的身上。他在落英缤纷中对着我笑,过尽千帆的超然风采如化外仙山之人。
他将手伸向我:”我们去长安”
1慧皎《高僧传·僧肇》:”释僧肇,京兆人。家贫以佣书为业。遂因缮写,乃历观经史备尽坟籍。爱好玄微,每以庄老为心要。尝读老子德章。乃叹曰:'美则美矣,然期神冥累之方,犹未尽善也。'后见旧维摩经,欢喜顶受披寻玩味。乃言:'始知所归矣。'因此出家。学善方等,兼通三藏,及在冠年,而名振关辅。时竞誉之徒莫不猜其早达,或千里趍负入关抗辩。肇既才思幽玄又善谈说,承机挫锐曾不流滞。时京兆宿儒及关外英彦,莫不挹其锋辩,负气摧衄。后罗什至姑臧,肇自远从之,什嗟赏无极。及什适长安,肇亦随返。”
作者说明:僧肇(384yi414是最早追随罗什的汉人弟子,早在姑臧时便师从罗什,是罗什最信任的大弟子。此处,僧肇是罗什饥荒中收养的孤儿是作者杜撰,但僧肇在本文中的年龄仍然符合历史事实。
2慧皎《高僧传》对姚兴迎罗什为国师及设立译场的记载:兴弘始三年三月,有树连理,生于庙庭,逍遥园葱变为茞。以为美瑞,谓智人应入。至五月,兴遣陇西公硕德,西伐吕隆。隆军大破,至九月,隆上表归降,方得迎什入关。以其年十二月二十日至于长安,兴待以国师之礼,甚见优宠,晤言相对,则淹留终日。研微造尽,则穷年忘勘。
自**东被,始于汉明,涉历魏晋,经论渐多。而支竺所出,多滞文格义。兴少崇三宝,锐志讲集。什既至止,仍请入西明阁及逍遥园,译出众经。什既率多谙诵,无不究尽。转能汉言,音译流便。既览旧经,义多纰缪,皆由先译失旨,不与梵本相应。于是兴使沙门僧*c僧迁c法钦c道流c道恒c道标c僧叡c僧肇等八百余人,咨受什旨,更令出《大品》。什持梵本,兴执旧经以相雠校。其新文异旧者,义皆圆通,众心惬伏,莫不欣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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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长安见故人
逍遥园离长安四十多里地。我们走了大半日,下午时分进入长安城。我掀开帘子往外看,这座举世闻名的十八朝古都如此真切地展开在我面前。
我去过现代的西安,宽大的马路,四四方方的布局,保存完整的明代城墙,钟鼓楼大小雁塔,碑林回民巷书院门,与现在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交融在yi起,生出另yi番独特的风味。
现代西安是唐时所建,明代的格局。而 我眼前的长安 ,在现在的西安西北,是沿袭汉代的都城。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在十六国时期也不安宁。西晋末年的八王之乱破坏极大,经过了后秦苻坚的苦心经营,本已恢复。却在慕容冲围攻长安后烧杀抢掠,关中尽成阿鼻地狱。现在,经过姚苌姚兴两代人的努力,虽然跟日后大唐盛世的规模不能比,却也是yi派繁荣之象。
马车在城内缓缓前行,经过鼓楼,钟楼。街上人来人往 ,充满生活气息。他yi手搂在我腰上,宠腻地任我将下巴搁在马车窗框上打量外面,眼里不时飘过好笑。
经过坊市,看到路边有不少衣着褴褛的人头插草标,无神地坐在地上。罗什让马车定下,他下车去问那些插草标之人。我本来也想下车,犹豫了yi会儿还是没下。让路人看到他跟yi个女子公然在yi起,会对他声誉又影响。他回到那车让我找些钱出来,我几乎掏空了口袋。他将钱分给那些人,再回到车里,有些沉郁。
“是凉州的流民,无从过活,自卖为奴。”他叹了yi口气,“我会劝陛下释放这些卖身为奴的凉州流民。”
我点头。姚兴不是吕光,为政上算清明 ,应该能听得进罗什的劝诫。
到了未央宫,我们的马车在侧宫门口停下,自有人物通报。我停顿的当下,对面yi个高大的年轻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正站在宫门口朝里张望,神情焦急。年纪最多二十岁,个人非常高,接近yi米九。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打量我们的马车。我暗自赞叹yi声:好帅的小伙子!
身姿颀长矫健,浑身无yi寸赘肉。虽着普通棉衣,看上去却颇有教养。皮肤白皙,在青砖灰色调映衬下更显得唇红齿白。明亮的乌黑瞳仁在漂亮的双眼皮下正对我们的马车射来好奇的目光,削尖下巴 使得整张脸带了些柔和之气。
赫连勃勃也高大帅气,却太过阴冷,令人胆战心惊。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那戾气,所以论“帅” 而言,他比赫连勃勃更胜yi筹。他跟赫连勃勃差不多岁数,都是二十出头。这么白皙的皮肤肯定不是汉人血统。
听到通报之人说出车内鸠摩罗什法师和夫人,他浑身yi震,向我们的马车张望,然后抬脚走来。我们在帘子后暗自思忖,这个年轻人的眉眼依稀有些熟悉,不知是谁呢?没等到他走近,马车已经动了。驶进宫门时我往后望,他脸上有些懊恼,定定地盯着渐渐走远的马车。
进宫后我们被安置在外廷yi个独门院落里。罗什带着僧肇去见姚兴,他知道我职业心强,肯定坐不住。边吩咐yi个郑姓的太监,他的职位是黄门,陪我在可容活动之初走动。但后宫是金地,没有特殊允许,还是不能去。
能有这样的自由度我已经很开心了。未央宫可是中国历史上存在最长的宫殿,刘邦令萧何监造。从西汉,前秦,后秦,到南北朝时期的席位,北周,都是以未央宫为中央行政枢纽,经过历代扩修,未央宫占长安城总面积的七分之yi。所以,可以想象得出就算是外廷,面积也是极大,够我考察了。我兴冲冲地从背包里掏出些碎金垠,跟着郑黄门出去。
想起刚刚的年轻人,总有份好奇,我便让郑黄门先 带着我去那个侧宫门。yi路上他客气的跟我解释,宫里规矩很多,不可擅自出宫门,需要专门的出宫文牒。罗什本不该住在宫中,但是陛下希望日日能聆听法师慧语,不想他住的太远。他教给我yi张文牒,说凭这个可自由出入宫门。
我yi边听yi边道谢。从怀中掏出几块从现代带来的碎金,偷偷塞给郑黄门,他受了贿赂,更加殷勤的为我指路。
出了门,大吃yi惊,见到守宫门的士兵正在大人,那个跌倒在地弓起身子用手护头的正是我看到的年轻人。我急忙上前喝住,士兵虽不知我的身份,但是看到有等级颇高的太监在旁陪同,便停了手。
我将那个年轻人扶起。他额头肿起,颧骨上有破皮,yi双漂亮的眼蕴着无边愤恨,英俊的脸上布满难忍的怒气。他对我作揖,低声道谢。问他为何在此徘徊,他告诉我,他从两周来,姐姐被骁骑营所抓,听说被送进宫充当官妓。他每日到未央宫门口转悠,希望能候到yi个机会,将姐姐救出。
我苦笑。难怪那些士兵会打他。肯定是看每日在此晃荡,甚至可能去拦yi些当权者的马车。我问他姐姐长何模样,年龄几何。他比划身高给我看,说姐姐已有二十五岁,长得并不漂亮,却安静贤淑。我明白了,原来是她!
“令姐名唤严静吗?”
他大喜,点头说是。我心中疑惑,那个女子长相线条颇粗,浓眉大眼,应该说匈奴人。而这个高大的年轻人皮肤如此白皙,应该是鲜卑人,怎么会是姐弟?
不过我也不点穿,只是点头告诉他:“妾身见过乃姐。她已嫁人,每晚都会因思念夫君而泣。”
他yi征,眼里飘过yi丝复杂的神情,脸似乎有些丸红:“求这位姐姐相助,大恩大德永生难报!”他单膝跪地,抱拳高举。
我为难了。姚兴当时吩咐将这些女子带到乐坊,已经过去了yi个月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侯门yi入深似海,何况宫门?
看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期望,有些不忍心:“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探了。告诉我你叫何名,家住何处。我若是打听到了,派人通知你。”
他欣喜的yi再表示感激之情,告诉我:“在下穆超,现暂住怀远坊。”
我猛地抬头自己盯着他。贫困的生活依旧不改白皙剃头的肌肤,黑亮的长发yi半束入布帕,yi般垂在肩上。穆超?多年前也有yi个乖巧的小龟这样自称过。是长大后的他,还是巧合?仔细想想,严静难道是呼延静? 它父亲延平就对外称严平。慕容超今年二十岁,与眼前的年轻人岁数上也合拍。而且三匈奴人和鲜卑人
他在我注视下有些局促,白皙的脸上飘过yi丝红晕。我低声问道:“小哥三四岁之时,可曾在姑臧住过?”
他对我射来诧异 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然后默默点头。我再问:“小哥当时住在何处?”
他怔怔地盯着我,喃喃说出:“**师鸠摩罗什家中。”
我心里咯噔yi下:“小哥之母可是姓段,闺名娉婷?”
“你你是何人?”他差点跳起,胸膛急剧起伏。
我忍不住开怀而笑,真是老天安排的缘分,果真是当年那个可爱的小鬼。我将yi直放在袖袋里的yi截铅笔拿出:“你可认识此物?”
“姑姑!”他大喊yi声,扶住我双肩,欣喜若狂,“你是姑姑!”
然而,他退开yi步,面露疑惑:“可是,姑姑不是比我母亲年长吗?为何看起来比静姐姐还年轻?而且听说,你,你不是——”
“小鬼,不许乌鸦嘴咒姑姑。姑姑是仙女,长生不老。不过回娘家yi趟,居然说我死了。”我笑骂几句,将这个问题含混过去,“超儿,你都长这么大了,比起姑姑高那么多。”
我仰头看他,长得那么高又帅气。要是在现代,不做影视明星或者模特,还真是暴殄天物。我开心地拉着她的手,脚步开始移动:“走,带姑姑去见你母亲。”
娉婷眯着眼,在光线昏暗的破草房里打量了我半天,才惊呼出声:“晴姐!你是晴姐!”
她将我拉到门前。对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仔仔细细地看,禁不住问:“晴姐,为何你yi点未老?与十六年前相比,反而更漂亮了?”
我笑而不答。十六年前在饥荒中饿了那么久,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些年受现在的营养条例和护肤品保养,皮肤不再枯黄,人也丰腴了许多。而眼前穿这破烂的妇人,憔悴枯槁,脸色蜡黄。佝偻着瘦小的身子,不复当年的美丽。十六年前她二十二岁,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却看上去比五十岁的妇人还要先捞。我心中凄然,可见这十六年里他们受了多少苦。
看着四处漏风的矮小破草屋,屋内几无象样的东西。超儿局促的用袖子拼命抹灰,让我在榻下坐着。我告诉yi直跟着我的郑黄门,请他回去通知罗什,我遇见古人,吃过晚饭再回宫,然后拦住忙着招待我的娉婷和超儿说,请他们到外面的酒家吃晚饭。
吃饭时娉婷告诉我们十六年的遭遇。他们逃到天水,租了yi块地,yi家人隐姓埋名作了田农,种地为生。日子清苦,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公孙氏在超儿十岁时病死。而呼延平,却在yi年前凉州饥荒中贫病而亡。
说起呼延平的死,娉婷眼圈红了,进步之又落泪。家中无钱抓药,又碰上饥荒,眼睁睁看着他yi点点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唯yi可以安慰他的,便是让超儿和静儿在他病床前拜堂成亲。连棺木都买不起,只能yi张破席草草安葬。1
之后,他们实在过不去了,正好姚秦吞并了后凉,他们便随着逃难的人yi起来长安寻条活路。不料静儿被抓,现在生死未卜。娉婷边哭边说,yi顿饭吃得惨惨切切。她yi个大家闺秀,满腹诗文,十指不沾阳春水 ,却命运如此凄惨。
我们絮叨了很久吃完后出了酒家,已是夜幕降临。超儿要店家把所有剩下的饭菜倒入yi个陶盆,他捧回去。看他们那么节约,着实觉得不忍。我将身上所有的钱留给娉婷,告诉他们耐心等消息,我yi定会解救静儿。
“超儿,既然已跟静儿成亲,为何说是姐姐?”慕容超陪我回宫,在路上时忍不住向他问起。
路上极少行人,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我和他的脚步闷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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