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英皇的绅士做派,即便炎热的夏季,领带亦打得一丝不苟,为喜婴打开车门,手拢在车门上方,矜持的微笑,淡定的目光,很杀心的。母亲喜欢,甚至曾有身边密友玩笑说:喜婴,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告诉我一声哦。 喜婴知道未必是玩笑,这是一个充满物质欲望的虚荣时代,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粒虚荣的种子,时机合适它边发芽开花,再去收拢,就未必容易了,自己也不例外。 送喜婴回家时,银灰色的别克停在街口,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会令车子受伤,陈把胳膊肘微微向外一张,示意喜婴挽了,很是亲昵地进小街。 挽着陈的胳膊向小街深处走,喜婴背上的那束目光,刀子一样锐利,杀得心慌,周遭世界一下子静下来,无声无息的,只有鞋跟敲着石板路的声音。 咯哒咯哒,好生寂寞。 后来,进出街口,喜婴的头垂得低低的,那次,刚好雨后,陈送喜婴回,习惯性地把车子泊了,望着街口洼处积存的浑浊雨水,看看脚上做工精细的鞋子耸肩,不趟水是过不去的。 喜婴看着陈笑,如果在以往,她脱掉鞋子就趟过去了,只是现在不同,有爱情了,可以交给男人去处理。 陈拉拉她的手,根明搬着一摞砖头跑过去,扑通扑通地扔进水里,一跳一跳地走在上面,像健壮的大鸟,拍拍手说:好了。 不曾抬头地走了。 喜婴忽然地难受,想哭,却抓不到理由。 任陈拉着手一跳一跳地过去,回家,在客厅里闷着。 他走时,也没去送,只是,不久他就折回来了,气急败坏的样子,原先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车子的轮胎被扎了。 喜婴说:是吗,忙忙找了应急灯,跟他出去,果然,四只轮胎瘪瘪地趴在潮湿的空气里,撞球馆里笑声起伏,夹杂着得意和叵测。 喜婴定定看了片刻,噔噔跑过去,冲着里面的灯火通明喊:于根明,你给我出来!  
旧街(2)
根明抱着球杆站在他面前:怎么了? 谁干的?!喜婴指着街口的车子,声言凄厉。 对不起,我忙着打球没看见。根明看也不看她,擦球杆,很是不以为然。 泪水在喜婴的眼里打转,还是陈追过来,一把扯起她:走啦,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讲的。 车子被拖进修理厂,陈站在街边发恨,掏出手机按了11o,喜婴心下一惊:算了吧。 为什么?陈咬牙切齿。 报警未必能查出来,何苦得罪他们继续让车子遭殃?喜婴慌慌地找些理由,是谁,大约已明了于心的,只是不忍。 陈意味深长地看她,清凉的月光下,喜婴被看得渐渐悚然,细细密密的刺张在心口。 好了,回家吧,我叫辆车。陈温情地伸手,软而冷的手指抚摩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揽着她的肩,背冲着马路拦车,喜婴的目光越过陈的肩头,看见根明,臂膀中抱着球杆,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眼神里有冷冷的玩世不恭。 喜婴和根明的目光在凄清的月光下对峙,谁都不肯先妥协松懈下去。 风忽忽地跑过小街。 终于有车子停下来,陈松开之际,喜婴忽然在耳边低低说:我要跟你去。 陈顿了一下,看她,喜悦像蓦然跃出黑夜的火星,闪了一下。 喜婴不待他说什么,兀自钻进车里。 在进陈家门的一瞬间,喜婴忽然地张张皇皇起来,看见自己是穿着拖鞋,脚趾上还有穿过小街时溅上的雨水,脏脏的,很像穷家孩子不经意间闯进了王子的宫殿。 刹那间,就慌得不知怎么着好了。 早晨,在陈的臂弯里醒来,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床很软,房间里有青甘的树木气息,小区绿化最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大约都是有些身价的。 后来,喜婴想那一晚,是有些赌气的性质,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根明:我是爱他的,请不要以小街的方式打扰我的爱情。 宁愿他当着陈的面,跑过来,说:喜婴,我是爱你的。 3 有了开始,喜婴很少回小街住了,母亲笃定了要嫁又是中意的,便睁一眼闭一眼地不去多问。 回小街时,根明永远抱着一根结实的球杆,像抱着一杆随时用来捍卫某种东西的武器,从很远的地方看着她走来,又一直把她看到小街深处。 眼睛里有种腾腾的东西,寒冷或是疼的一种。 更多时候,喜婴不去多想,每想一下,周身的神经就会硌上一粒坚硬的石子,那种感觉,让喜婴想起澳大利亚的荆棘鸟,一生的夙愿就是寻觅一枚钟爱的荆棘刺穿身体,然后流着鲜血歌唱,一直歌唱到死去。 有种男人天生就是女人的荆棘,比如根明,他一直的在用自己的方式诱惑着她,比如他不停地恋爱不停地抛弃,就是在一次次让她目睹自己的魅力以及爱情缝隙,偏偏喜婴没学会主动扎向男人的爱情。 那个冬天冷得出奇,喜婴收下了陈的戒指时落泪了,与幸福来临无关,而是莫名地想到了根明。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两个身体以爱情的名义拥抱,心却背道而驰,对于喜婴,至少这一刻是如此的。 喜婴知道陈迁就自己迁就到了溺爱,回去探望母亲,把车子放在有看车人的停车场,要步行一站多路才能到小街,所有的种负都在他手里,还要腾出一只手臂让喜婴牵着。 一次,喜婴问陈:你究竟爱我什么?陈站在街边,看着她,一本正经:改天,我列个爱你什么的清单。 喜婴不语,心下很凉,一直认为爱情是一种最没道理可讲的事,能说出为什么的爱,大约都会有些搀假的嫌疑,从开始就列了清单的应该是商业合作而不是爱情。 自己无有令人仰慕的家世,唯一能够诱惑他的,不过是身体而已。 而喜婴要他爱上自己的心,天下所有女子的愿望都应是如此,爱上一颗心是深度,迷上一个美丽的身体,爱情就成了拥有这具身体的道具。 走带街口,情不自禁看了撞球馆一样,恰好遇上根明正向这边张望,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喜婴想看,都能碰到他的目光,石头一样砸心。 还没来得及避开,就听根明喊她:喜婴。 语气茁壮,又是不及喜婴应,从球馆深处跑出来一女孩,在那么冷的冬天里,单薄的衣着下透露出妖娆,火一样的张张扬扬在根明的一侧,银色的唇丰满性感,歪着头瞅过来的样子,很是有些挑衅,喜婴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了,陈拉她的手,示意她快些走。 女孩子哒哒跑过来:原来你就是喜婴啊,呵,不如他们谣传的漂亮。 喜婴的脸,腾就涨红,泪水在眼里打转,猛然抬了脸,一字一顿:于根明爱的女人个个倾国倾城,我当然没你漂亮了。说完,拉着陈往小街里走。 然后听见一对愤怒的鞋跟敲着石板路,哒哒奔向球馆,以及声音悲愤:于根明! 和陈,怒怒地不语着走完整条小街,在家门前,陈才说:典型的穷街陋巷市井小民。 这句话,如刺梗心,狠狠地扎在喜婴的自尊上,扭头逼住陈的视线:我也生长在穷街陋巷,拜托你不要一杆子捂死一片,如果你悔了,还来得及,你还没娶我这个穷街陋巷的市井小民呢。  
旧街(3)
说完,啪地一声,把他关在门外,流泪,又找不到哭泣的借口。 任凭陈在门外怎么伏低都不肯去开,母亲在客厅里团团转,最后,陈伏在喜婴门上小声说:明天我给你电话。 外面下雨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子上。 早晨在镜子里看见一双眼睛,像刚刚下树的水蜜桃。 早晨,母亲阴着脸絮叨不止,千篇一律的话,大约是遇上这么好的男人你还拿什么势?被多少人羡慕得紧呢,你把他搞丢了,到时看你怎么哭。 喜婴一声不吭地洗脸,收拾一下出门。 雨后的小街漂着微微的腥,**海草的味道,一路咯哒咯哒地到了小街口,情不自禁地张望了撞球馆一眼,已经开门了,根明和女孩子坐在迎门的一张台子上,一人嘴里叼着一袋鲜牛奶,旁边肆无忌惮地扔着面包火腿什么的,看着她时,目光蜿蜒叵测。 喜婴丢过去一个明媚的笑:早啊? 牛奶袋便从根明的唇间落下来,从台子上跳下来,扯了扯随便套在身上的体恤衫,讷讷着站出来,有些刹那间的局促不安: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喜婴笑了笑:没什么的,她顶爱你。 每每有了新女友他的牛仔裤就干净的令人发慌,被洗得用力过度的感觉。 喜婴冲女孩笑笑。 向车站走时,身后有扑扑的声音,有东西被扔进了街边的水洼,没忍住,转过拐角时喜婴用眼稍扫了一下,火腿面包狼狈地躺在水洼里,根明气势汹汹地看着女孩跺着小街铿锵离开。 根明的每一场爱情,都是如此收场,见惯了,便无惊,只能说他们不是彼此的爱情。喜婴很是有恶气尽数吐出的轻松。 然后,想到了陈,喜婴翘了一下手指,费了好大力气,戒指便褪下来了,套过的地方,有微红的戒痕,浅浅的,幸好不是勒在心上。 接陈电话时,喜婴说:改天我们见面还你戒指吧,或者如果你不愿见面,我寄还你。 陈顿了半天,没说话,喜婴说:那——我给你寄回去吧。 别…… 喜婴收线。 在小包的柔软角落里,喜婴带着它,去找根明,管那么多,人生总要淋漓的爱上一会,想必,荆棘鸟痛疼的歌唱是另一种快乐,无关痛痒时,是感觉不到的。 4 夜晚的撞球馆很热闹,喜婴仰着脸,穿过众多目光走到根明眼前,他坐在一架坏掉的台子上,长腿一荡一荡的,边挑着眼角看她边大口大口地抿啤酒,泡沫沾在唇上,像圣诞老人没打点好的胡子。 根明,我们谈恋爱吧。 不大的球馆响起了嘘声,排山倒海样的,根明还是挑着眼角看她,抿了一大口啤酒,笑。 根明,你喜欢我吧?喜婴步步进逼,泪盈在眼里。 四周很静,根明放下杯子,正眼看她:我很花的,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不会超过三个月,你行吗?他跳下来,挥了挥手,很将气的举止:大家继续玩。 然后,拉着喜婴站到门外:人和人之间是有落差的,你看不见吗?我能看见。 泪滚到风里。 你会恨我的,恨不是一种好滋味,为了不让你恨我,所以,你走吧。 说完,转身要走,喜婴横心拦过去:根明,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恨你。 根明在凄迷冷清的月光下看她,喜婴看见了忧伤,散布在他眼眸里,像秋季早晨的雾霭,浓郁不散。 根明在前面走,丢掉了一个又一个的烟头,红红的,烫伤了冬天的夜晚。 喜婴,你是我心里的天使,天使是用来仰望而不是用来生活的,因为凡俗的生活会让我在蓦然间看见你的翅膀落满了人间的烟尘。说这句话时,根明没有停下没有回头,话音落地,根明的手伸向路中间,一辆计程车停下,根明拉开车门:虽然我会嫉妒,但是,你们很合适,去找他吧。 而生活,会让天下女子以爱情的名义穿越婚姻,完成从天使到凡妇的蜕变,因为太爱,所以不忍。一旦爱情被仰望就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去,永远生长在心底。根明宁愿成为停留在喜婴记忆中的一道旧街风景,亦不做亲手折断天使翅膀的人。 很多事,没道理可讲,比如爱情。  
旧爱(1)
文/连谏 陌颜开始盘算,过阵子,该找个理由要求调回北方了,庄家栋应是这些年的所遇中最好一个,不然,自己怎会心甘情愿为他穿了嫁衣呢? 1 陌颜28岁时,关于终身大事,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除了父母和为数不算多的几位朋友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其他或明或暗的打探,多少带些揣测,那种味道,让陌颜感觉自己就像一罐美食,在柜上摆久了,却无人问津,很容易被人怀疑不是内在质量就是有过期的嫌疑。 这种感觉,陌颜顶不喜欢。 其实,陌颜不是单身主义信奉者,只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人,始终未遇而已,久了,爱情于陌颜,就像了被搁置在浅滩上的鱼,随着潮水越退越远,尴尬日益彰显。 于是,陌颜决定加入相亲大军,如蝉褪灰壳一样,剥掉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揣测目光。 在茫茫人海中寻觅中意的钻石王老五,不是件容易事,物质时代擦亮了女人的眼球,而男人天性的虚荣,又喜欢把身家摆弄于手上,钻石般的熠熠生辉,皆落世人之眼,自然,他们的爱情炙手可热。剩下的大多味如鸡肋,若是这样的男子也能入眼,嫁掉自己,也不会拖到今天。 还好,有行无果的相亲快让陌颜滋生千帆过尽的苍凉时,庄家栋出现了。 身高183公分,33岁的年龄,算得上相貌堂堂,言语讷讷显出心性的厚道和深邃,微生物博士,据介绍人说,是因长年闷在实验室把终身给误了。 约会时,中间一直有半掌宽的距离,好象一直找不到相互牵手的契机。 一年后,去民政部门领结婚证,过马路时,望着满街的熙熙攘攘,突然之间,陌颜心里兀自生出了许多悲凉,也曾花前月下浪漫过,关于婚姻进程,夜阑静好时设计过许多种,惟独这一种,对初衷的偏离,也太大了些。 讷讷着心思,没看见对面的绿灯已是亮了,只感觉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攥了,然后,庄家栋的男中音响在耳边:我们可以马路了。 懵懂着,被牵过马路,那只手,终是没再松开,一直到了民政部门门口,才站在阳光细细地看她,不须说,他眼里一波波荡漾开去波浪,使他内心的幸福,渐渐显山露水。 那是一种让陌颜很不公平的感觉,即将到来的婚姻让他有幸福感,自己却没有。 只是,她找不到退却的理由。 直到很久以后,陌颜回想起自己的婚姻,与那个偏近中午的上午很相象,自己茫然在十字路口模糊了进退,却被他,主动一牵,便渡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姿势。 2 或许是原本就不曾对这桩婚姻寄予过高期望值,失落便也是无,只是,很多时候,陌颜感觉自己就如开在幽谷的花朵,空有潋滟,空有馥郁的花香,没人欣赏没人赞美,即使美得盛况空前又能如何? 庄家栋是怨不得的,之前,就知他讷言,他绅士得有点过度,完全可与上世纪的英国绅士媲美。他们的婚姻关系,往好里修饰是相敬如宾,往刻薄一点说,是两家公司的合作,彼此背景条件相当,在没有其他更佳的选择时,拍板,以爱情为名义婚姻为幌子,组合在一起。 这场婚姻,对于两个人,倒像是告别过去生活的一个仪式,至于爱,不说也罢。 至少,陌颜看不见它的样子。 还好,陌颜庆幸死自己生活在现代社会,男女拥有同样走向社会的机会,当爱情让女人心如死水,还可以用事业寄托心思。 公司有向南方拓展业务的计划,看到列在拓展范畴内的第一个南方城市上海时,陌颜的心,瞬息之间跳荡了一下,和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似锦没关系,和事业心也有些距离。 每一次在媒体上看到上海两字时,就会有一个名字从陌颜心里浮上来:罗敬生。 这个名字曾经爱过陌颜的,爱得肝胆俱碎,那些片段,已是很远了,在记忆中模糊得支离破碎。 3 大学校园里的陌颜,宛如葱茏潋滟的花朵,那段岁月,心思单纯,彼时的爱情在彼时的心中,来也轻轻去也轻轻,事过境迁后再回首,不过是燕尾掠水,于陌颜,却是悔断肝肠。 上海这两个字,总会让陌颜想起一段青春,在那座城市,被某个人以追忆的形式,封存在心里。 自然是罗敬生,从大一追到毕业,自己怎的就不曾心动?甚至,招招摇摇地带了男生经过他的面前,罗敬生彼时眼眸中的痛楚,时过多年,依旧清晰在陌颜记忆里。 偶尔,没人陪的寂寞里,陌颜也会和他一起去学校的咖啡馆坐坐,大多时候是他在说,蹩脚的普通话,总把陌颜叫成陌银。 面对他,陌颜没有说话的欲望,或许,男女间就是如此,只有想到要去爱了,才会如孔雀开屏,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展现所有的魅力。 所有的青春都是如此地害怕孤单寂寞,而消磨寂寞的过程常常带来负面效应,总有些一个人的爱情,被寂寞误导。 陌颜于罗敬生,大约应是如此,现在想,当年的罗敬生,爱得好生辛苦,大把的玫瑰,学校广播站点歌,餐后抢走脏饭盒,每个清晨穿越了宽阔的操场,站在寝室楼下,仰着头,等啊等的,一直等到陌颜的影子出现在楼道口,笑容便在他青春无饰的脸上荡漾开来。  
旧爱(2)
在清贫的学生时代,罗敬生上演了所有能够上演的浪漫,陌颜的心始终,坚如磐石。 直到毕业,罗敬生执著地盯了陌颜忙于打行李箱的手,沉吟良久问:陌银,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无论答案怎样残酷我都能接受。 陌颜便被问住了,同样的问题曾被同寝室的女孩问过,她答不出。 直到现在,若是有人问,陌颜依旧答不出,若是一定要一个答案的话,陌颜会说:听着他蹩脚的普通话,我总想发笑。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爱上一个令自己发笑的男子,女子天性向往可以仰视的爱情,若是遇到了,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反之,弃之不及呢,怎会爱上? 在离开上海的火车上,很远了,陌颜始终感觉自己背上拖着一束长长的目光,火车启动时,立在站台上的罗敬生,木桩一样,在车厢的窗子里,一格一格闪向后方。 回北方,工作,恋爱,失恋n次之后,陌颜想起了罗敬生的好,微疼在心里蠢蠢欲动。 好多次,想给他打电话的,拿起电话,却总没有把那串数字拨完的勇气,打通后说些什么?陌颜一直不是个会主动向人示好的女子。 于是,两相杳无消息,一直的。 原以为,那个人,那段往事,已被岁月尘封为永远的过去式,生活却总是的,山不转水转,阔别八年之后,陌颜站在上海淮海路的写字楼上,从窗子俯瞰旧日街头,满眼都是物依旧,人不知的感慨。 在公司中报名去上海分理处,晚上,陌颜才对庄家栋淡淡说:我可能要去上海工作一阵。 庄家栋看了她片刻,问:必须吗? 人员都已经定了。 庄家栋没再说什么,一声不响地转换电视频道,飞快切换的画面令陌颜眼花缭乱,怔怔了一会,起身去洗澡,换上丝绸吊带睡衣,歪在卧室门口瞅着他笑。 毕竟去上海的念想,有些不可告于人知的叵测,内疚多少还是有些的,陌颜想起走前的几天,与庄家栋的千般温柔,好象一场只有一个人明了的告别演出,对于蒙在鼓里的那个,有点残酷的味道。 4 本想一到上海便给罗敬生打电话,隐忍了很久,那个号码始终没有拨完,春去秋来的八载,谁能保证自己的影子,还如往昔般美好地盘踞在他心里呢? 处理完公事后,大多时间,陌颜走在街上,在罗敬生家的附近,老城区,即使八年过去,除了街面的店铺换了些招牌,依旧保持了原来的格局。 如能不经意间遇上,最好。主动打电话去寻的刻意尴尬就遮掩过去了。 一直未果。 后来,还是给留在上海的其他同学打了电话,同学提出,和留在上海的同学搞一次聚会,自然,提到了罗敬生,听到这三个字时,陌颜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幸好不是当面。 不久电话又响,陌颜以为又是同学商量聚会的事,一接起来,听到一个声音说:陌银。心就僵住了,迟迟地,说不出话,迟迟地找不到话。 陌银,你到上海怎么不给我电话? 声音还是暖的,过往的一幕幕画面逼过来,生动鲜活如在昨日。 喃喃着,陌颜说:罗敬生…… 泪缓缓地落,吧嗒吧嗒地滴在裸着的脚上,窗外,挂在上海滩高空的月光,凄迷生动,却又梦幻般的不真实了。 直到罗敬生说:陌银,出来喝咖啡怎么样? 慢慢地,陌颜说了好,然后,罗敬生说一会到公寓楼下接。 收线之后的刹那,陌颜的心一下子就生动起来,像即将得到被许诺糖果的孩子。 跳起来,拉开衣橱换衣服,一件又一件的不中意,被扔在了床上,没有一件能够衬托出想象的漂亮,几经遴选,穿了一件改良中式晚装,色泽宝蓝,恰到好处地裸露出白皙细腻的肩颊,轻走之下,闪出线条流畅的美腿,很有一瞥惊鸿的味道。 刚刚补好妆,窗下便响起了车子鸣喇叭的声音。 陌颜按捺了狂跳的心,拉开窗子看下去,静静的月华下,罗敬生一如当年,仰了头,用装满微笑的眼眸看上来。 突兀的,陌颜有种被子弹击中的晕旋感。 顾不得收拾狼狈在床上的衣服,一路飞旋下楼。 5 在楼下,静静地望了很久,只笑不语,谁都想给彼此一个拥抱,只是,时隔八年,有些隐隐的陌生矜持隔阂了他们张开胳膊的欲望。 末了,罗敬生拉开车门,款款做了个请的手势,陌颜坐上去,车子启动时,陌颜始终看着缓缓后闪的街灯,一时,所有的语言统统憋闷在心里,找不到出口。 罗敬生看着前方,眼角不时斜过来,打开车载音响时,陌颜的颊上,刷拉滚过了一道泪痕。 是卡朋特的《昔日重来》,像散落的沙子,在封闭的车子内缓缓回旋。 一只手忐忑的试探着爬上手背,陌颜努力冲车外别脸,抬起手指,悄悄把泪水揩了去。 生命的过程从来不会重新上演一次,所以,对昔日美好的追忆,就成了最最残酷的一个过程。 6 在街边的静吧,相对而坐,两人左手的无名指上都套了熠熠生辉的戒指,有些事,便不必问了。 一个晚上,还是罗敬生在说,陌颜在笑,微微的笑保持在唇边,只是内心的温度,如测量低温的汞柱,一点点低下去。  
旧爱(3)
那个曾是青涩的罗敬生已被世事演练成熟,从他驾的车子以及一些小小细节便可看出他的状态不错,已不仅是小康而已。 看他侃侃而谈,陌颜已掩藏不住内心的失神,那些以为的,无数遍滚过心头的激越,从罗敬生开始说话的一瞬开始,正被他的声音一点点湮灭,在想象中张开的心扉,也同时合闭了。 那些恨不能岁月从头再来过一遍的想法,渐渐让陌颜感觉可笑。 岁月可以改变人多某些事物的看法,却不能够改变一个女子对爱情的感知角度。 有些东西的美好,原是只可以停留在假想中的,爱或不爱,从第一眼望过去的瞬间就已成定局,与岁月与境遇的更迭,没丝毫关系。 咖啡续过几次杯了,罗敬生说:陌银,让我听听你的生活。 陌颜捏了自己的指笑,想了半天说:八年了,上海改变了好多,我却总是改变不了它留在记忆里的样子。 然后,他笑得灿烂期许,陌颜笑得寂寞,灿烂期许与寂寞就是现实旧爱与幻觉旧爱的区别,后者经不起现实打磨。 7 送陌颜回,站在公寓楼下,陌颜忽然地不想让罗敬生送到门口,因为不想让一些拒绝更难说出口。 慢慢地走,慢慢在脑海中搜寻那句听上去最恰当的话,慢慢停下,低了头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罗敬生低低叫了一声陌银,手就探过来。腾地一惊,陌颜抽手,急急说:楼梯的灯光很好,我自己可以的。 逃一样奔向楼梯,身后的那声陌银已夹杂上了悲怆的意味。 8 拒绝罗敬生送上楼的缘由,其实再简单不过,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去见他前换来换去狼狈满床的衣服,自己曾在追忆中心动过的瞬间,既然不能爱,还是不与他知,最好。 当夜,陌颜便给庄家栋打了电话,声线温婉:周末,你过来好么?上海这边的同学提议搞个家庭聚会呢。 收线后,陌颜开始盘算,过阵子,该找个理由要求调回北方了,庄家栋应是这些年所遇中的最好一个,不然,自己怎会心甘情愿为他穿了嫁衣呢?  
幸福是个谎言(1)
文/连谏 我不能确定,关于哪一种爱情更为永恒,就像我从没问过小雨的未来,也不知道我和格庐的过去是不是像昨夜的一场梦境。在滚滚红尘里,总有爱情在发生,让一颗一颗的心灵失去从容。 格庐从朋友的相册里抽出我的照片,拿着它,说:这样的女人,嘿!这样的女人。 朋友在电话里告诉我,小心格庐这个小子,他的花花肠子,不需要我们多说吧? 我说:"知道了。"关于格庐其人我没见过,关于他的绯闻,听过不少,每一个绯闻都是鲜艳的桃色,花样层出不穷。他是一家时尚杂志社的摄影记者,一个注定要和绯闻有关的行业。 而我,却不肯通过他人的嘴巴给一个人下定论,我喜欢用自己的感觉去认识世界,就像在医院里,我从不仅仅根据病人的描述诊断病症。 格庐没有给我打电话,而是直接站在门诊外,在将要下班的时刻,对刚刚走出来的我说闻西。 我看着他,一个消瘦的男人,棒球帽下的眼睛直直地盯在我脸上,我喜欢直视的眼神,能让我看见不加掩饰的心灵。 他拿出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看见自己躺在沙滩上,两手无所事事地向外张开,脚趾上沾满沙砾,堆积着的亚麻裙子像一堆缭乱的心事。 我拿过它,放进包里,然后,我不语地下楼,他没有纠缠在身后说着足以把人迷晕的话,说实话,那样的男女间纠缠,对于我们已经成为过去。我是一个迷信的人,相信命中的定数。 我告诉自己,如果右脚先落地就和他说话,如果是左脚,一切免谈。 结果,是右脚,我站下,对他说格庐。 他笑了,街上有风在吹起,格庐张开他阔大的风衣,我钻进去,没有过程,我喜欢被人一下子抓住了心灵的感觉,他的眼神抓住了我,我不想逃。在这个黄昏,他张开黑色的风衣,像一只雄壮的大鸟,犀利地捕获了我的心灵。 走在路上,格庐打开了我挽在头上的发,说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我和我的头发凌乱了他满怀。 格庐问是不是应该带着玫瑰来找我,我就笑,其实玫瑰只是一些羞涩者的物语,我们这样聪明的人,不需要它的暗示。我们都不喜欢矫情。 和格庐走在街上,许多年了,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孩子,在他瘦瘦的身体前,没有任何生存能力。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能洞穿我所有自以为隐秘的心事。 没有问与答,我被围裹在他胸前,从吃饭到回他的家。他所谓的家,一间十几坪的老屋,每走一步木头地板都咯吱咯吱地响在脚下。 我听见格庐在半夜起来,钻进用黑布围成的小小的暗房里忙碌,我起来看他,钻进去,然后我和他一起欣赏在显影液池里越来越清晰的照片,还有照片里的美丽身体,每一个身体都比我要美丽,这是上帝的杰作。他说。 我说是的,是上帝的杰作。我没有嫉妒,在我的心里:裸露和xg爱是两回事,xg爱和爱情也是不同的事。 格庐告诉我,和别的女孩他只有欲望,而我,却让他忽略了身体,他喜欢和我说话胜于zuo爱,他说话的时候,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香烟,嘴巴里弥漫着焦糊的气息,我说戒了吧,他说这是他的自由,我可以做所有的的人的医生,但不会是他的。 我告诉曾经提醒过我的朋友,我和格庐同居,显影液使他的屋子充满了透明胶水的气息,还有他咯吱咯吱做响的木头地板,都让我喜欢。而许多人却认为,我和格庐只存在于游戏。 这一年我23岁,格庐27岁,而他的头发已经褪得厉害,他不得不每天戴着棒球帽出入各种场合。 从开始到现在,格庐没说过爱我,只是第一个夜晚,他伏在我的耳边说:闻西,好象我们之间已经很熟悉。在此之前,我曾对太多的完美诺言失望,所以我赞成在爱情里抛弃诺言。 我爱上格庐,他曾经有过婚姻,仅仅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他让一个女人经历了幸福和绝望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因为爱,所以我不在乎。 我喜欢和他拥挤在窄小的暗房里看各种各样的照片,看越来越清晰的图案。格庐最爱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和我躺在沙滩上,双手拥挤在我的怀里。我迷恋这样的感觉,并希望能够天长地久,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够。 我迷恋上被他一眼望穿心灵后的无助。关于他的传闻,我从来不问,他从不提起,除去白天必须的工作,在感情上,我们都是不着边际的人。 我学会在暗房里冲洗各种各样的照片,格庐的世界让我着迷。经常,我正在暗房摆弄自己拍的照片,格庐就回来了,他悄悄钻进暗房,手臂轻轻环在腰上,鼻息在发间起伏,那样的时刻,是我的幸福。 一个晚上,我告诉格庐,这个星期天我有一个手术。格庐说好吧。他忽然有些伤感地说闻西,有了你,我突然地害怕起了寂寞。我钻进他宽大的外套,很久没出来,我听到了他嘣嘣的心跳,我的手捂在上面,格庐,你说爱我吧。 格庐沉默了。我说你不爱我吗? 格庐说爱你,闻西。他的心跳有点慌乱。轻轻地扣打在我的手指上,我钻出来,他脸上有不着边际的恐惧在弥漫。 星期天我回去得很早,格庐不在家,打开门,然后,在熟悉的环境里,我嗅他的气息,钻进暗房,看见了一些没完全冲洗好的底片,我站在显影池旁,用手指一张一张挑动,我喜欢看它们从混沌一点点走向明朗的过程。是一组时装摄影。  
幸福是个谎言(2)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我看到了她越来越清晰的眼神,和别的模特不同,她看镜头的眼睛饱含深情,而这是时装摄影的大忌。格庐却容忍了。那样的眼神,对于格庐,我曾经有过,最熟悉不过的爱情神态,被另一个女孩用来表达给同一个男人。 这不会没有原由,我太了解格庐。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张照片:格庐围在女孩子胸前的一双手,还有他藏在她秀发从中的眼睛,棒球帽歪在一侧。用自动快门拍的。 格庐曾经对我说,和我在一起后他没想过的别的女孩子。但我知道,格庐对自己交往的女孩子,一旦开始,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并很快实施它。 我知道格庐很快就会回来,他不会让照片冲洗过度。然后,我坐在床上,看床头的一包香烟,我曾经担心它会戕害格庐的身体。我抽了一支,苦苦的味道让我恶心,但,我只想用痛苦的滋味折磨自己,我在想:格庐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心疼? 格庐回来了,他看着坐在床上抽烟的我,没有意外,他挥了挥手说:你不是医生吗,怎么抽起烟来了? 格庐说着飞快钻进暗房看照片,他看得出来,我动过那些照片的,他一张一张地晾在夹子上,我听见了照片上的水滴滴到水池里的滴答声,像我的心疼,在一点点坠落。 格庐出来,我已经点上第三根烟,屋子里缭绕着枯涩的味道,我看着他,用不羁的眼神。格庐夺下我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抱起我:闻西,你总让我害怕,我害怕爱情。 我趴在他肩上,泪水稀哩哗啦地流下来。格庐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其实如果他解释,我愿意接受他所有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言,因为我爱他。而他连一个谎言都不愿意给我。我们的悲哀,来自过于聪明,一眼望穿的爱情总会令人惊恐。 我沉默地坐在床边上,在泪水里,我回想和格庐在一起的时光,全是细碎的情节,它们一点点地击溃了我的心灵,甚至,我们没有太多的语言可以用来回忆,但我却回忆他每一个能洞穿我心灵的眼神。格庐一遍一遍的清扫地板,颓然而伤感。 这晚上,我们沉默地走在街上,格庐说闻西我要走了。 我不语,我的一只手拼命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指。 格庐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中国的边疆走完,拍成照片。 我说你不想问问我是不是愿意你去吗? 格庐不语。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话,格庐,告诉我,还要不要我等你回来? 格庐说我们吃涮火锅怎么样? 他回避了我的问话。我应该知道,他决定了要走就是对我的放弃,本来我还想问他走完边疆要用少时间,但在此刻,都已多余。其实,爱情在别人看来,是最简单幼稚的游戏,而我只是身陷其中,不能看清去路的一粒小卒,在爱情的棋盘上任由燃烧的激|情把过程演绎得如火如荼。 那一天,我没有去吃涮火锅,而是把格庐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街上,我很累了,我是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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