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早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人好心地替他俩撮合。
今天上午,杨梅趁星期天,赶早儿乘车回到了县医院,名义上是来看望过去的同事的,在医院科室间转了圈儿后,便头钻进了姚金方的宿舍。她有姚金方宿舍的钥匙,是在考上医学院后,特意跟姚金方要的。其中的深意,俩人心知肚明。
俩人在宿舍里正闹着,就听外面有人打听姚金方住处的声音和医院里的人指点的声音。姚金方还纳闷呐,嘴里叨咕着,是谁在找我吔。边叨咕着边向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迎头撞见三个人赫然站在自己宿舍的门前,把窄窄的屋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姚金方认得人民和洋行,另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却叫不上名字。高个儿的洋行满脸煞气,稍矮的那个也是脸的怒气,像是专门找来寻仇的样子。人民现出副胆怯相儿,踌躇了下,便开口质问姚金方为啥儿不顾家不看顾他妹叶儿和娃崽儿。这时,杨梅出现在姚金方的身后,探头问,是谁呀。姚金方顿时紧张起来,脸色大变,刚想要向仨人解释,话未曾出口,就听站在中间的洋行怒吼声,还跟这个王八蛋闲扯啥呀,没见小老婆都养在屋里了么,动手打呀。说罢,伸手扯住姚金方的衣领子,把拽到了外面,扬起巴掌朝他脸上来了个满堂彩儿。
毫无防备的姚金方顿时跌倒在地上,满眼的红星儿绿星儿漫空飞舞,鼻子下温热片,并有股子血腥气在口腔儿鼻腔儿里流窜。姚金方还没喘过气来,紧跟着就有无数的拳脚落到了身上。最要命的是,有脚硬生生地踢到了裆部,疼得他拱起身子趴伏在地上发不出点儿声音,汗珠子掺合着鼻血在脸上直淌。
杨梅惊叫起来,大声喊叫着,打死人啦,快来人呀。
立时,有几个人快速围拢过来,想伸手拉架。洋行卡腰横眉立目地站在姚金方身边说,姓姚的撇了家里的婆娘娃崽儿不顾,却在外面沾花惹草偷婆娘,打死也是白死,看谁敢过来凑热闹,就块儿往死里打。人们知道是姚金方老岳家的亲戚来闹事了,便不好冒然出手,只得在旁边劝解仨人别再打了,真要打出了事,对谁都不好,有事还是要好说好商量妥当。
人民有些害怕了,就直扯洋行的衣襟,意思是打得也差不多了,该撤走了。另个就是京儿。他恨恨地道,这次先便宜了他,要是再不好好回家跟叶儿过日子,还欺负她,下次就拳把这狗娘养的打死,再扔了大街上喂狗,看他还敢耍花花肠子吧。
仨人见围拢过来的人越聚越多,便见好就收,边骂人的骂人,警告的警告,边摇晃着肩膀扬长而去。
姚金方被打得鼻青眼肿,黑红的鼻血把白皙的面皮弄得如小鬼的脸面。他的裆部受到记重创,几天都不敢迈步快走。因了这次的遭打,姚金方原有的那点儿对家庭对叶儿对女儿的牵连,被干净彻底地扯断了。
他对哭泣着的杨梅说,我下定决心了,坚决跟叶儿离婚,不管你愿不愿跟我结婚,我都要跟她离。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个人过辈子,绝不再结第二次婚了。
杨梅哭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么,这辈子非你不嫁,你多暂儿离了,我就立马跟你登记去,就算咱俩都被组织上处理了,我也绝不后悔哦。
说罢,俩人抱头痛哭。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季飞歌22
洋行仨人打完了姚金方后,洋洋自得地回到了村子。
他们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谁也没有提起打人的事,这也是事先约定好了的。
当初提议去县城教训顿姚金方的,是人民。他看见叶儿整日被家庭的事愁苦成了小老太婆模样,心下就心疼,因了心疼就愤恨姚金方,因了愤恨就手痒痒,恨不得把姚金方立时把拽到跟前,痛痛快快地让自己打个够儿,替叶儿,替家人,也替自己出出憋堵于胸的闷气。
他把这个想法先跟哥国庆讲了。国庆不支持他的做法,说,人家自己家庭里的事别人是掺合不得的,掺合,事情会更糟呢。人民立即讥笑国庆胆小怕事,还说,姚金方不就是当过你的几天老师么,叶儿现今儿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你还护着姓姚的,不顾叶儿的死活,还叫人么。国庆被人民抢白得干翻白眼,心下也是矛盾着。叶儿是自己的母同胞,说甩手不管,那是冤枉人。姚金方既是自己的妹夫,也曾是自己的老师,对自己是真心看顾的,要说找去打他,还真的忍不下心肠下不了手。
人民见国庆下不了狠心,便把这打算跟洋行和京儿讲了,得到了俩人的致赞同。洋行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主儿,知道了叶儿的家庭遭遇,当然替她焦心。京儿却另有番想法,当初自己与叶儿好好的,竟是姚金方横刀夺爱,把叶儿强娶了去。娶了去好好待她也就罢了,扁扁又给叶儿委屈受。他的心疼叶儿,自与人民和洋行的心疼不同,心疼中有着更多的爱怜和恼怒,痛打顿姚金方,不仅替叶儿出气,更主要的是替自己出出当年的那口恶气。
仨人拍即合,并商量好了具体的惩治细节,仅是把姚金方暴打顿即可,给他个警告,别以为叶儿的娘家没人了,自己想咋样就咋样。当然也不能把他打成重伤,他还要和叶儿过日子呐,真要打出个好歹来,岂不坑害了叶儿。京儿还郑重地提出,打人的事,千万别叫家人知道,尤其不能叫他娘木琴知道,否则,他的后果可就大了。也不用担心姚金方会来告状,试想,你先做下了对不起叶儿的事,被打后,哪还有脸面再跑到老丈人家伸冤诉苦呀。仨人还共同发誓道,谁要是把这事捅了出去,今后就别想再在起作伙伴儿了。
这样的算计可谓天衣无缝,打人的事在段时间内被捂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半点儿的风声。
过了些日子,酸杏不知姚大夫的工作做得咋样了,这深山老林的,交通信息又不便利,蹲坐在家里,整天瞎寻思这事,就如坐在牢狱中样焦躁烦闷。他便再次动身去了市里,找姚大夫探听情况。
到了市里,有了上次的经验,就很顺利地找到姚大夫坐班的中医专家门诊。赶巧姚大夫正在病房区里会诊,时半刻不能赶过来,打电话叫门诊里的那位年轻大夫好生接待亲家。
直到快中午了,姚大夫才匆匆地赶过来,歉意地说让久等咧。酸杏还以为他又要挂电话叫老伴儿炒几个菜呐。姚大夫并没有往家里打电话,而是脱下白大褂,换上了便装,拉着酸杏到了街面上的个小吃部里,点了几个可口的菜,上了瓶酒,俩人就边吃边唠。
几杯酒下了肚儿,酸杏借着酒意盖脸,便把今儿来的目的说了,想问问金方那边的工作做得咋样了。
姚大夫说,正做哩,是有点儿困难,不过你放心,即便金方受点儿教训,也是应该的,那是为了他好才做的。虽说现在我和他还谈不拢,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等过上段日子,让他冷静下来,我再跟他细细地谈,定会保住现有的家庭的。还说,让叶儿娘俩来市里住些日子吧,个人在家里苦闷,来他家既可以散散心,还能有机会跟金方多接触多交流多沟通,俩人把些事讲开了,解了心里的疙瘩,也就会和好了。另外,他还给公社和县卫生局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叶儿在公社医院里找个活儿干,有了活儿干,不管有啥样的变故,对叶儿对家庭来讲都会有好处的。
姚大夫的席话,弄得酸杏头雾水,乍听起来,合情合理,细琢磨起来,又好像里面有很多的隐情未明了地讲出来。想问清楚些,见姚大夫不想把话挑明了,自己也不好冒冒失失地追问,怕难为了亲家。这顿饭便吃得无滋无味。
吃了饭,酸杏把带来的杂粮交给姚大夫,说自己还要赶回去,就不去他家打扰了。姚大夫很高兴地接下了,却也没有说出谦让他到家里坐坐的话。
酸杏闷闷地坐车回到了北山镇。下车后,他不放心叶儿娘俩,就直奔了公社医院的家属区。
叶儿果真在医院里安排了工作,就是专门负责给医疗器械消毒,活儿很轻松,也有时间在家照顾金叶。叶儿自己也很满意,只是脸上的阴霾依然挂在脸上,甚至比往日更浓重。
酸杏把金叶抱在怀里,问叶儿这些天金方还是不回家么。叶儿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说你咋能叫人民带人去单位打金方呢,金方前两天回来说,要离婚,离婚书都写好了,就等着我签字了。酸杏大吃惊,说人民啥时去打金方嘞,我不知情哦。叶儿哽咽着道,可能是人民背着你带人去打的吧,把金方打得差点儿要了命儿,这回他是死了心地要闹离婚哩。
酸杏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姚大夫为啥没有往家里谦让他,是怕他老伴儿时忍不住会给自己难堪,面子上过不去呀。再联想起吃饭时姚大夫的番话,便啥都明白了。自己傻呵呵地跑了去,简直就是自取羞臊,拿自己的老脸叫人家当腚卷了,还不知就里,真真羞死人咧。酸杏的心里顿时升起了股火气,恨不得立时去找人民算帐。
他暂时耐下性子,问叶儿是如何打算的。叶儿说,要离就离吧,我也想开咧,咱不能死乞白赖地硬缠住人家。再说,咱也实在配不上人家,身架不样,话也说不到起去,还影响了人家的前程,于人于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酸杏的心好像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彻底地凉透了。他说,再也没有好法子了么,真要离了婚,你和金叶可咋办。
叶儿说,也没啥呀,这两年直是我和金叶过的,不是也挺好么。现今儿医院又给安排了工作,吃饭穿衣都不愁,难为不着哦。
酸杏知道再说无益。叶儿的婚姻已无挽回的希望了,与其这样受煎熬,反倒不如罢手,这样对谁来讲都算解脱了。以后再给叶儿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重新过日月,再不敢盲目地踏高门槛儿攀高枝儿了。
这么想着,酸杏心下反倒轻松了些。他安慰了通叶儿,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进到自家院子,酸杏也不跟谁讲明,便像疯狗样四下里寻找人民。家里没有,就逼着女人快到外面去找,说立马把这狗杂碎找来,我有事呐。
人民正与木琴和技术小组的人在四处查看今年冬季管理后杏林着花挂果的情况,见娘焦急的样儿,还以为爹从市里带来了好消息,等着自己回去商议呐,便撇下娘,个人先跑了回来。
酸杏见人民进了门,便不动声色地把大门插上了,顺手摸起把竹扫帚,铆足了劲儿,劈头盖脸地朝人民身上招呼。打得人民蹦三尺高,边蹦跳着躲闪,边惊讶地叫道,凭啥打我,我做错啥事哩。酸杏也不答话,只是个劲儿地往死里打。酸杏女人也已赶到了自家门口,听到院里传出追打和叫嚷声,就急着去开门,门却又被酸杏从里面死死地插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急得直跺脚。
这阵狂风暴雨般的追打,直到酸杏累得实在举不起扫帚为止。他手中的扫帚已经被打散了,仅剩了根做把柄的细木棍,棍上还残留着几根竹枝子。
人民被打得眼青鼻肿,手背上现出条条淤青的伤痕,并有血汁子慢慢渗出来。人民从没有遭到过这样的毒打,竟“呜呜”地哭出声来,蹲在地上委屈道,你凭啥儿打我,凭啥儿呀。
酸杏喘着粗气道,你个狗杂种,滚去你妹家瞧瞧呀,看该打不该打。真想锄头把你的脑壳儿砍下来,看你还添乱逞能不。
人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东窗事发,被老子知晓了。他不敢再申辩,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事后,仨人痛打姚金方的事像风样儿地传遍了杏花村。洋行没有遭到人家打骂,振富没敢动手,但被娘豁牙子狠狠地数落了顿,嫌他帮倒忙,害得叶儿婚姻不保。京儿被茂生狠狠地踢了两脚,骂他没有出息,叶儿撇了他跟人家过日子了,是好是孬,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哪用得着你去操横心呀。木琴也是直埋怨京儿糊涂,本来叶儿的婚姻还能有和解的余地,叫他们这去掺合,准砸锅,金方是绝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仨人原本是要替叶儿撑门户的,谁知会弄到这般田地,不仅害了叶儿,还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人见人嫌,四下里不落好儿。仨人不愿意往人群里钻儿,整日心扑到杏林里,以此来缓解家里家外四处涌来的压力和怨气。
四季飞歌31
经过了冬季管理的杏树,没有像村人担心的那样因剪枝掏心死去,而是越发旺盛地生长着。进入开花期,便渐渐显示出不同凡响之处。未管理过的杏树,花朵都挑挂在树梢的四周,花色虽艳,也还锦簇,但数量上却远远比不上管理过的杏树开得多。被管理过的杏树枝干上开满了簇簇的杏花,连树膛里也缀满了花朵,艳艳地缠裹了树,像给树身穿上了件锦衣绣袍。众多的蜜蜂蝴蝶蜂拥而至,翩跹飞舞在枝杈树梢间,终日不肯散去。
及到落花挂果时,这种优劣之势愈加明显。抬眼望去,只要搭眼看到树身上挂着干嘟嘟的杏果的,不用问,都是经过管理的杏树。挂果稀疏的,都是未经管理过的。
村人真真地大开眼界了,齐齐赞叹秦技术员好本事,当初把树木糟踏得不成个样子,眼见活不成了,谁知它活得更欢势,挂的杏果之多,是村人从没见到过的。这时,哄闹着退出集中管理的人家开始眼红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听木琴的话,跟木琴走呐。这样的亏儿已经吃过不止次了,这次眼睁睁地又狠吃了回亏儿。直骂自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性,谁让自己口软心活,当初跟着别人瞎起哄儿呢。现今儿遭报应吃亏了,真是活该呢。
渐渐地,有些人家不再懊悔自己的过错,而是把过错股脑儿地推向了酸杏茂林和振富们,说当初都是他们暗里挑唆自己退出管理的,今年遭受的损失应当由挑头儿的人来负呢,咱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吃了哑巴亏儿呀。还真有不识数儿的人,径直跑到仨人家里去数说。
酸杏本就被叶儿的家事搅得心魂不在身上,见村人来埋怨自己,更是火气攻心,气之下,竟然病倒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世事事不闻不问,见到来人,更是装成病重体弱的样子,不理睬不接待。
茂林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任人埋怨牢马蚤,就是不吭气儿。
也有跑到振富家里的,想借机发发牢马蚤,但看见洋行阴沉着脸,爱搭不理的样儿,心下先就亏虚了。刚要提起话头,被洋行毫不客气地顿光火,立时蔫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洋行见到当初那些趁机拆台闹着退出管理的人就来气,再加上前不久因了打人遭受的窝囊气,更是气不打处来,黑唬着脸说道,咋还有脸面来说这些破事呢。当初退不退出管理,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也没人拿刀架脖子上硬逼着退吧。又不是吃屎的娃崽儿,连这点儿主意都拿不定,看到管理的林子好了,就心馋眼热,就怨天怨地,当初自己都干啥儿咧。乒乒乓乓地顿磕碰,立时遣散了上门的人,连那些想前来找门还未来得及找的人望而生畏,再不敢跨进振富家的大门槛儿,总算给同样懊恼的振富挡了回驾儿。
洋行还专门提醒木琴说,嫂子,咱的集中管理算是成功半儿了,可也不能放松警惕吔,常言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我看有些人对咱的林子眼红得像要口吞了还嫌不足的样儿,得防着些,别叫那些人暗里使坏祸害咱。木琴没大往心里去,还说你也别把人想象得那么差,他们要是看集中管理好,今年再加入进来也不吃哦。洋行还是不放心地再次提醒道,小心没亏儿吃呀。
过了没几天,渐已绿树浓荫的村子街面上,骤然响起酸枣婆娘骂街的声音,依然是双手卡腰两脚直蹦嘴角泛沫儿的架势,重现了当年痛骂满月时的那幕,其火爆程度与当年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足。当年骂街,纯粹是欺负满月,引起了众怒,其下场可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这次却完全不同,酸枣婆娘骂街的理由充足,骂起来更是理直气壮,就算是跳到屋笆上滚到街面上骂,别人也都会鼓励叫好的。原因是她家的杏树被人糟踏了,树枝被恶意地折断,又统统扎眼地摆放到树下,嫩嫩的杏果全变成了干瘪褶皱的蛋皮模样,这明明是在向她示威呢。虽说只有两棵树木遭到这样的厄运,但保不住往后其他的树也要遭此厄运呀。因而,她的骂街,颇得众人的拥护,有些人也跟着她起咒骂那个折树的人不得好死,使原本个人跳独脚舞的场面,渐渐变成群魔乱舞的局面。
木琴刚从镇上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酸枣婆娘闲疯了,又在无事生非地找活儿干呐。她快步地奔过去,见有好几个妇女也围在婆娘的身边帮腔儿骂街,心下就疑惑了,问这是咋儿了,有事就说事,骂街能解决问题呀。
妇女们见木琴过来质问,立时闭上了嘴巴,不再吭声儿。酸枣婆娘见到木琴现身,反常态地上前扯住木琴的衣襟诉苦道,侄儿媳妇哟,你好心好意地领着咱搞集中,搞管理,现今儿集中起来的林子都管理好嘞,这是全村老少娘们都看得见摸得着的呢,谁知就有那么些个黑心人夜里馋得睡不安生叫喔,就偷偷地出来使坏折树呢,这可不是单冲着我来的,恐怕是冲着你来的呢,你可得为我作主,替我撑腰,也得小心着自家呢。
这种既切中要害又温情体贴的话语,从这婆娘的嘴里冒出来,让人略感到丝滑稽和别扭,但又的确道出了众人的心声。木琴弄明白了婆娘骂街的原委后,安慰道,婶子,事已经出了,咱就追查,查处了就定处理,可这样在街面上骂人,也不是个看相儿哦,家去吧,消消火气,大队这就着手调查呀。
婆娘竟然很听木琴的话,还难得地拉着木琴的手道,侄儿媳妇,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就听你的讲劝,不为难你咧,可这事你得替我查个明白,也得当心自家的树别叫那些黑心人使了坏儿呢,他们还有啥事做不出来哟。说罢,溜溜地回了家。
木琴这才意识到洋行的提醒并不是多余的。她立即把茂林几个班子的人找来,把酸枣婆娘骂街的原因讲了,说咱得加强杏林看护措施,成立护青队,日夜守护着,别让这就要到手的票子打了水漂儿。茂林积极拥护,还自告奋勇地说,这事你就别费心咧,由我带着护青队看护着,不会再出岔儿呀。振富也积极出主意道,得把护青队分成几个班,划分责任区,日夜不停地看护着,哪个责任区出了事,就找哪个小组的人算帐。要是抓到使坏的人,就让他加倍赔偿所有遭坏儿人家的损失,看谁还敢使坏不。
这是木琴自上台以来召开的效果最好的次会议,每个人都真心实意地拥护木琴的主张,并积极地为她的提议出主意想办法,还主动承担些责任,没有了往日退缩避让的尴尬局面。这让木琴深感宽慰,直以来哽堵郁闷的心胸豁然敞开,透进丝久违了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呼吸顺畅,心情舒畅。
护青队立时成了了,以技术小组的原班人马为主,原各生产小组抽调出来搞杏林管理的人手为辅,统由茂林直接指派调度,日夜上紧儿地看护着即将成熟的杏果。人民公章和夏至又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技术小组,并与其他人道,不分白天黑夜,兢兢业业地看护杏林。直到把熟透了的杏果装运到前来拉货的拖拉机上为止,这糟踏杏林的现象再也没有发生过。
四季飞歌32
即将到了麦熟的季节,地里的麦子渐次黄了梢儿,而麦秆却还油绿,天气也热了起来。这时,家家户户都忙着麦收前的准备工作,摊上大摞煎饼,以备麦收期间的吃食,并寻出略微生锈的镰刀,打磨得锋利铮亮,等待那盼望了冬春漫长时刻的到来。
今年的等待似乎比往年提前了半个月。并非麦子成熟早,而是漫山遍野的杏果早于麦子半个月熟了。山坡村落里到处疯长着的杏树身上,挂满了渐次泛黄的杏果,大而圆,酸又甜。特别是那些经过管理的林子,树身上挂着干嘟嘟的杏果,把枝桠都坠弯了,斜斜地垂到地面上。有不少的树枝被树主人小心地用木棍支撑着,生怕沉甸甸的果实把树枝坠折了。娃崽儿们从刚挂上青果时就开始摘食,直吃到杏熟,早已吃腻了,甚至瞥见杏果,肚子里就要泛酸水。
大人们也不再像去年似的蹲坐在田间街头,兴奋热烈地数算着今年又将多打几斤麦子,而是见面就评比谁家的杏果能下多少斤,按去年的价格又能卖多少钱。算来算去,便会被自己估算出的收入吓了大跳,说怎么可能这样多呀。再重新算计,依然是个吓人的数目。有人干脆减半了算,说就是这样算下来,也是不敢想的数目呀。算过后,就开始算计哪些人家的树木多,收入的钱数将要达到多少。每当算到这里时,那些参加了管理的人便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听别人串通,退出集中管理。而那些主动退出的人家,便腆着羞羞的脸面,耷拉下脑壳儿,闷声不响。
茂林们虽然见天儿忙忙活活地细心照看着杏林子,但看到管理过的树上挂着诱人的杏果,比未参加管理的多出了近半儿,也是馋得眼热心跳的。他偷偷跟雪娥嘀咕道,当初咋就瞎了眼退出管理了呢,要是狠心坚持住,咱家的那片林子地好土肥,肯定会比别人挂的杏果多。雪娥翻着白眼气恼地回道,你不是心儿地跟着酸杏跑,想拆木琴的台面么。这下好哩,自己拉下的屎尿自己嚼吧,报应呢。振富也躲在家里懊恼,对婆娘酸酸地说道,终日擒雁反叫雁啄了眼珠子,幸亏洋行这崽子眼尖儿,把咱的份儿掺合了进去,要不的话,损失大了去咧。
随着杏果的渐渐成熟,越来越多的村人开始注意观察着木琴的举动。有些人忍不住了,抽空儿便往木琴家里跑,探听木琴的动静,打探今年卖杏的路径和行情。于是,木琴家里渐渐热闹起来,不管白天黑夜,总有人影晃悠在屋里院外,并不时地伴有说笑的声音。这些人生怕木琴在卖杏的时候,只顾了自己,把众人都撇了,就形影不离她家的左右。那些退出管理的人家,也是盯看着木琴,虽然不好意思跑到她的跟前打探,但也铁了心地偷学木琴卖杏的法子。同时,技术小组里几个小崽子们的身架也日益见长,有不少的人上赶着打招呼套近乎,并求他们在卖杏的时候,定要把自己捎带上,千万别给落下了。这几个小崽子们立时趾高气扬起来,说出的话语也冲了,走起路来威风得不得了。
木琴觉得这种局面有些反常,应该出去把杏果的市场联系好了,再把卖杏的打算跟村人说清楚,愿意的,就集中办理,不愿意的,也可以自己处理,让村人完全自主自愿,赔赚自担才是,省得满村人惊炸地跟着担惊焦心。
她把村里的切事务交给了茂林,还让振富多联系几杆磅秤,以防备到了卖杏时手忙脚乱地找不到秤用。自己则带着京儿洋行和人民出山,并带上了几袋子特意挑选的上好杏果,去联系卖杏事宜。
四季飞歌33
行四人先到了县城,径直奔了县委大院。
县委大院处在县城的中心地带。因了政府机关的缘故,四周密集着店铺摊位,人来人往,车进车出,显得异常繁华热闹,与几百米外的冷清路段形成了鲜明对比。县委的大门口很气派,被修成了楼子的模样,四根粗大的四方柱子拔地而起,支撑着几人高处两层用花砖砌起的花楼,显得威武大气。大院里座落着几排房屋,都是青石铺基青砖砌墙青瓦起顶,有些屋顶上还长着些茂盛的青草。房屋虽然陈旧,但排列得十分整齐。每扇屋门上律挂着白色的木牌牌,上面用黑漆写着各个单位的名字。
京儿洋行和人民第次踏进这样的院子,被院子里特有的气氛震慑住了,立时感到拘谨不安,紧跟在木琴的屁股后头东瞅西望,却不敢乱说乱动。人民这时感到阵阵地尿急,红着脸问木琴,这儿的茅厕在哪儿呐,我快憋不住哩。木琴搭眼寻了圈儿,最后指着远处墙角上的几小间屋子道,就是那儿,得进里面哦。人民路小跑着奔去,引得京儿和洋行也有了尿意,跟随着跑去。人民奔到厕所旁,见有两个小门,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去。还是京儿眼尖儿,大声提醒道,那是女厕所,进不得呀。吓得人民立马止住脚步,惊讶地问,这茅厕还要分男女呀。仨人慌慌地挤进男厕所里,人民还个劲儿地叹道,瞧瞧人家县委的茅厕,还有专供拉屎的窝台,有专供尿尿的池子,有专供冲屎尿的水道,啧啧,美死人哩。
出了厕所,木琴带着三人来到第三排靠东边的间办公室,牌子上写着“县妇联”三个字。木琴叫三人先在屋外等着,自己敲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安放着大队办公室那样的办公桌,但要大得多,全用黑漆涂得铮亮照影儿。桌子上堆满了纸张文件。有两个人正趴在桌子前办公,其中位就是从北山公社调来的老胡。
见到木琴,老胡立时扬起嗓门儿叫了起来,说是哪阵风儿把你刮来哩,都几年不见了呢。老胡跟在公社时相比,胖了许多,但面皮更白净滋润了,反而显得愈发年轻了。
木琴叫门口的京儿等人进来,把随身携带来的杏果堆放到办公桌上,请老胡和另名干部尝尝鲜儿。这种特意选出来的杏果露面,顿时把俩人惊呆了。那位女干部惊讶地道,哪儿的杏呀,这样大,吃进嘴里连酸加甜,真是难见的好东西呢。老胡也吃惊,说这是你村里的杏么,原来咋儿不是这样的。木琴就笑着跟老胡简要地汇报了大半年来的工作,特别是围绕杏林管理的事,把今年杏果的丰收景象有意夸大了番,并提出这次急着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老胡帮着联系下杏果的销路问题。老胡听,说你来找我还真就找对人哩,不过,咱还得奔个庙门,找正神去。木琴问正神是谁呀。杜县长呀,老胡回道,他正分管着供销交通商贸大摊子呢,不找他还能找谁呀。说罢,摸起电话就打,依旧是过去那种风风火火立说立行的工作路数。电话里,老胡说,老领导哟,娘家来人哩,是杏花村的木琴,还给你带来了惊喜呢,你见还是不见呀。不知电话那头讲了些什么,老胡放下电话,立马拉着木琴向外走,还吩咐京儿几个人把带来的杏果带上跟她走。
出了这排屋,拐弯就奔了前排,在靠近中间的间屋门前停住脚。老胡接过京儿手中的小袋子杏果,扯着木琴敲门进了屋子。
这是个单间屋子,张办公桌,把椅子,排书橱,外带盆架衣架等生活必备用品。桌子上也是堆满了文件等纸张。杜县长正伏案埋头写着什么,鼻梁上还架着付眼镜,这是在北山公社从未见到过的装备。
杜县长依旧和蔼宽厚,见到木琴就老远地伸出手,说原来是我们的女强人哦,还真是送来了惊喜呢,来我这谈工作的全是清色的大老爷们,要不是小胡打来电话,我都忘了世上白天里竟还有女同志呐。
老胡说,老领导,你可猜错哩,今天送来的惊喜你想都想不到呢。说着,就把袋子里的杏果倒在办公桌上。
杜县长立时瞪大了眼睛,摸起颗就往嘴里嚼,品咂了下,说道,这么好吃的杏吔,是杏花村里产的,好像味道儿更好了。老胡快嘴快舌地把杏花村如何搞管理的事简明扼要地讲了遍,请他帮忙捅鼓销售的路子。杜县长边吃边听,还叫木琴把集中管理的前后细节讲述了遍。末了,他说这是个新的尝试呀,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以来,群众的生产收入提高了,但集体观念却淡薄了,各自为战的局面正愈演愈烈,常言道单丝不成线呵,冲击市场的力量却是大不如从前哩。我看,杏花村在这方面创出了条路径,值得推广。
老胡追问道,你也别逮谁人就作政府报告吔,这杏果多了没销路,不是等于白费力气么。
杜县长呵呵笑了起来,说,我说话都快成职业病哩,想改也改不了。他也摸起桌子上的电话,叫接线员要通了县联社,说会儿有杏花村的支部书记去那儿联系工作,叫他们认真接待下,并把商量的结果再电话上报给他。
老胡直赞杜县长工作作风扎实,雷厉风行,说官是越当越大了,可工作架路点儿未变呢,革命本色不改呀。说得杜县长开怀大笑。
木琴见人家工作繁忙,不便久坐,就起身告辞,带着京儿们去找县联社。
县联社与县委大院都在条大街上,离县委隔着几百米的样子。几个人找到了办公室,位年轻人接待了他们,还给每人倒了杯热水。年轻人说,联社的主任们和供销科的人都下基层了,刚才用电话联系了下,地下午才能回来,让木琴他们下午再来联系,要是中午没地儿吃饭,就在单位的食堂里吃。木琴连忙摆手道谢,说我们就下午再来吧,好容易来趟县城的,孩娃儿们也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就顺便到街面上遛遛吔。
县城的大街只有条主干道,宽阔敞亮,笔直平坦,扯南直北地贯穿整个县城,将城区分两半。其他的街面都为东西走向,搭接在主干道上,狭窄弯曲,凸凹不平,便不能称为大街,只能算是街巷了。巷子里多为农家住户,本就狭窄的巷面两旁还堆放着堆摞的秸秆等物,是生火做饭的燃料。只有主大街上还有些看点,各种各样的门头店铺排列两边,剃头的照相的打铁的卖小吃的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街面上最宽敞的地方当属电影院,是个二层楼的高屋,门面上悬挂着花里胡哨的影片预告宣传牌子。门前个大广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几个人就坐在这个广场上休息了阵子,并此处打量着热闹的街面,也算是种难得的享受了。京儿仨人虽然上次为打姚金方来过县城,但当时是匆匆地来,又慌慌地走,没来得及细看县城。木琴虽然路过了几次,但都没有心思观看县城的细致模样。因而,几个人算是头次认识了这个被村人说成大地方的小城。
曾经有个流传很广的真实段子,说是有爷俩头次到镇子上办事。到了镇子街面上,就见很多的人走来晃去,热闹非常。娃崽儿立时扯着爹的衣襟喊道,爹,爹,快看吔,咱到县城哩。当老子的怕娃崽儿说出的话让人听到笑话,就赶紧捂住娃崽儿的小嘴巴,呵斥道,傻娃儿,不懂就别瞎讲,这哪是县城哦,这是北京城呢。由此可见,县城在当地老百姓的心目中是何等地向往,又是何等地遥不可及。
而今儿,身处城里,木琴赏看了阵儿后,便渐渐索然无味了。与自己的出生地南京城比起来,小城简直就不算是城,充其量也仅是自家那里的条普通街巷,甚至连最普通的街巷也不如。而洋行京儿们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咂着舌头赞道,看看人家县城,大地方就是大地方,与咱那儿的镇子比,个天上个地上,差了天边去了。洋行还说,等啥时咱也住到这儿来,不美得晕乎了才怪呢。人民就讥笑他说,想啥儿呢,是想白日做梦娶媳妇吧。木琴就暗笑,孩娃们整日窝屈在山旮旯里,能见过几重天几重景哦,是应该放手让他们经常出来闯荡闯荡了。 .b2.
四季飞歌34
中午在家小吃铺里吃了中午饭,又在街面上溜达了阵子,估计到了上班的时辰了,木琴又领着仨人赶到了县联社。坐着办公室里等了个多时辰,下基层出差的人才回来。就有个自称是供销科科长的人接待了他们。
木琴把村里的杏林面积管理情况及今年的产量作了简要介绍,请求领导帮忙联系销路,还把带来的杏果拿出来叫他品尝。
科长吃着杏,连声称赞杏果的质量好,但听这么大的产量,顿时为难地挠挠头皮道,杜县长亲自过问的事,我们能不上心地办理么。就是这量太大咧,合着全县的供销门头也吃不下这样多的杏呀。我们只能吃下几千斤,撑破了肚皮也就是万多斤吧,剩余的那些,你还得到别处打探去。
木琴发愁了,原想着找到县里即可解决所有的销路问题,但实际情况与自己想象的相差太远。
几个人正发愁呐,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人跑了来,对木琴说,你们可算是没走呢,要是走了,让我到哪儿去寻呀。他说,杜县长刚来过电话,叫木琴抓紧到他那儿去,立即就去,千万别耽搁。
木琴不知出了啥岔子,立时带着京儿们奔回了县委大院,直闯杜县长办公室,杜县长也在着急地等着木琴行人的到来。见到木琴的第句话就是,你的好运来了呢,说县委杨书记听他顺便说,竟认了真,叫他通知木琴到杨书记那儿详细汇报杏林管理的事。杜主任提醒木琴说,我估计县联社也口吞不下你那里的杏果,趁这个机会,把销路的问题提出来,让他帮着解决,估计问题不大。
木琴拎着小袋杏果,随着杜县长到了另排房屋,走进了中间的屋子。
这是个两间屋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屋里的桌椅崭新铮亮,排长长的书橱遮掩了面墙体,四下里摆放着圈沙发,显得气派庄重,比杜县长的办公室强了何止十倍。
杨书记还是显得那么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甚至比几年前更干练精神。木琴与他接触过的,虽不陌生,但也拘谨地很,不像在杜县长面前那么放松自在。杨书记笑呵呵地上前跟她握手,还说道,欢迎你常来上访反映问题哦,说得仨人都乐了。
杨书记叫木琴再把杏林管理的事详细说了遍,自己则言不发,只是把她的话认真地记到笔记本上。末了,木琴不失时机地提出,现今儿杏果的销路不顺,正愁着怎样疏通路径呐。
杨书记合上笔记本,沉思了半晌儿,对杜县长说,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杏花村的做法给了我们很大的启示。联产承包责任制带来了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也伴随着些隐忧和后劲不足的问题。随着市场领域的日益拓展和完善,这些隐忧和不足就要渐渐浮出水面,并在个时期定范围内制约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缺乏了集团式的规模经营理念,冲击市场的力量不足,就会被别人左右挟制着,早晚要被动吃亏呀。我看,你要组织人手,立即在全县范围内,不,要跨出县域市场,扩大到较发达的地方,搞次认真地调查研究,拿出我县今后五年甚至是十年的经济发展规划来。
杜县长连连称是,说我这就着手办理。又说,木琴他们在销售上遇到了难题,想请你给参谋参谋。这次也算是次正当上访吧,你看看咋儿给解决呀。
杨书记拍着大脑门儿笑道,是呀,是呀,人家都访到县长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