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不睬,身心仿佛飘往久逝的岁月。
忽然间,他好象大梦方醒,悠长的道:“那是三十六年前的事了。自从乱尘大师执掌玄门,培养新徒取代归隐的宿老,到那年才炼成了真武阵法。之前仙魔畏服本派,莫敢稍有忤犯,全因有百里文虎人镇守山场。”众人素知文虎神威,盼其早日归山,因闻言及,都坐正了凝听。
只听许青铉讲道:“玄门炼法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各人。师尊或首徒开设道场教授大旨,各门建有藏经室,供弟子钻研解疑。炼什么法术多为自选自修,因而同门的修为高低参差不齐。百里文虎脱颖驭兽门,自创虎博龙纵横天外,法力之强连师尊都自叹弗如。驭兽名宿黄梦龙赞他冠绝千载,九幽雪称他是本派的擎天巨柱。威名如日中天,令我这师弟好生羡慕。乱尘大师常说我根器钝拙,主要指我修道太执泥,缺乏恬淡的道心。如今细想真是深彻,但当日我毫无觉悟,念念所思的,便是如何赶上百里师兄的层次。”
“驭兽门以驭兽为本,驯养的神兽越高级,修成的道法越上乘。而天下神兽数天山的品种最佳,如圣麒麟,火凤凰,白玉蟾等,自远古遁入天山仙境,人世间的遗种极其稀少。我想除非捕获天山神兽作本命神兽,凭自己苦修绝不可能赶上文虎。于是去天山寻觅了两年,搜遍每片草林土石,神兽的影子都没见着。我灰心丧气回了峨嵋山,打算从今绝了进取之志。谁料桃行健师兄找来,告知我获取天山神兽的时机成熟了。”
“行健师兄是我的好友,寻找天山神兽的愿念我从未跟人讲过。但他早就心知肚明,历经十年苦炼破空剑,只为帮朋友了偿心愿。彼时他说破空剑炼成了,可破开天山仙宗的虚空仙界,找出最高等的神兽给我用。”
桃夭夭头回听闻亡父事迹,心头悠然神往“我爹急人所急,十年炼剑为友偿愿,真乃义气干云的好男子”
许青铉道:“我既感激又惭愧,天山仙界的门我都没找到,破空剑往哪儿使岂不辜负挚友的厚意。师兄却早有计划,说是昆仑仙宗有件法宝叫黄鹤令,为古代仙宗互求支援的信物。放入云端念诵昆仑法咒,那法宝自会飞到天山仙客的驾前。”
兰世海插言道:“黄鹤令道书里也有记述,昆仑常用此物联系天山,但似乎只能寻找到天山外境的仙客。”
许青铉道:“天山十二宫隐迹已久,据传外境的仙客隐入了内境,黄鹤令应能确定他们穿进内境的入口。即便传说为假,用黄鹤令找到在世的外境仙客,我们也可求问内境仙界的方位。”
兰世海道:“嗯,除此确无善策,但昆仑仙宗怎肯将法宝借给外人”
许青铉道:“这算是机缘巧合了。行健师兄和昆仑天文宿相熟,本想向他们苦苦求讨,岂料天文宿的首座宓文妃正要脱仙入凡,嫁入豪门作主妇。原有的法宝毁的毁,丢的丢,视之如破铜烂铁。师兄带我上门拜访,交谈中赞了黄鹤令两句,她立即双手奉送,并详细讲授法宝的咒语和用法。师兄和我大喜过望,谢了宓文妃立即启程,到了天山祭起法宝,那令牌果然自动飞行,我俩从后紧跟。令牌飞过高岭深涧,曲曲折折俨有线路,奇怪的是飞离了天山范围,转而飞入了阴山界内。难道天山仙境竟不在天山我们大感疑惑,但黄鹤令越飞越快,猛地撞到块巨型岩壁上,撞成了细小碎片。”
“我懊悔顿足,心想定是咒语念错了,致使法宝失灵撞毁。行健师兄却喜形于色,指出天山仙客必经由此石进入内境,玄鹤令按仙人旧迹飞来,掉落的地点当是仙境入口。天山仙境不在天山,也符合我在那找不到神兽的实情。说着,师兄使破空剑劈向石壁,那剑的气势自不待言。只看剑锋前面七色变幻,五丈见方的石面波光粼粼,好象泓湖水被石子击穿。我立知得手了,虚空仙界打开了,狂喜之下迈步往里闯。行健师兄把拽住我,说天山仙境凶险万分。他先进去探个虚实,若是安全再叫我跟入。”
桃夭夭暗自赞叹“临险争先,我爹品德胆识少有人及,选他当首徒极是恰当。”
小雪忽问道:“天山仙境有什么凶险啊咱们虚无三峰也是仙境,正派弟子都可随意出入。”
许青铉道:“天山仙境是不同的,比峨嵋仙境高深的多”他阅典甚少,难以讲的明白。
兰世海接口解说:“峨嵋的虚无三峰由祖师建造,属于人造的仙界。天山仙境是自然生成,两者高下有别。级别高的境地暗藏种极大的危险,桃首徒的担忧正合法理。”小雪勾起了好奇心,道:“哪种极大的危险”兰世海道:“天山仙境过日,世上已历千万年。”小雪吓了跳,道:“什么”
兰世海道:“天地间自然生成的境域有三种:仙界,人界,魔界。仙界高于人界,人界高于魔界。高等境域的时光总比低等境域过的慢,王质烂柯的故事古已有之,俗语云天上日,世上千年,当指此理了。”
那王质是晋朝人,因砍柴误入仙界,看见两位仙人下棋,局终了他返程回家,人世间已是春秋百度,樵斧的木柄都腐烂成渣。桃夭夭寻思“镇妖塔过百年,人间只过日,必是塔内妖魔滋生,化成了比人间更低级的魔界。”转念又想“我爹他们定没闯进仙界,否则往返次历千年,焉有后边的事情发生”
小雪不知王质烂柯的典故,启唇正欲详问。龙百灵道:“少打岔行不行”小雪窘,忍住了不提。
许青铉点了点头道:“兰师兄的讲解很有趣,但我们并无此等见识,只知仙境暗伏极大的危险,哥俩争着先进去。我深感师兄恩义,岂可让他再做牺牲,争的特别激烈。后来师兄说道索性咱俩都别进去了,你只坐在外面吹笛子招引神兽。七分人谋三分天成,这事成不成就凭天意了。我心想不错,掏出铁笛吹响引兽曲,运真气将笛音传入石壁内。我们驭兽门常以音乐驯服野兽,铁笛我是吹熟的,珍禽异兽闻之即来。可那次我吹了天,月,个夏天,除吃饭睡觉外不断的吹笛子,石壁里却没有走出任何生物。”
小雪想出此中关节“人间千年,只比仙界日。你就吹上十个夏天,笛音传到那边也极短暂,纵有神兽又怎能听到”欲加提示,又恐再碰钉子,只得耐着性子往下听。
许青铉道:“足耗了半年有余,行健师兄念着派中事务,自己回了峨嵋山。我铁了心要招到神兽,仍留在原地每天吹曲传音。又过了年多,个大雨滂沱的清晨,石壁那方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响,我忙爬起观看。雨雾散开石壁现出,上面的湖水波纹消失了,恢复了平坦的原样。显然仙界的入口已经关闭,我正感沮丧,瞥忽见那石壁下躺着个身影,个赤身捰体的弱小少女,眼眸半闭着,昏睡在那里”
听他语调转促,仿佛回到那神秘的时刻。众人心有所感,不由得定睛屏息。龙百灵却眼波斜转,渐渐望向琰瑶环,心想“瑶姨现身了。”
许青铉深喘了几口,叹道:“便是此时忆起,那绮丽的情景也令我失魂我站在那少女身边,直站到日落,浑忘了万事万物,脑海中念头翻腾不歇,只是想该用那个词语形容她的美丽。嘿嘿,我修道算有点根基了,竟也痴迷成那样,若普通男人见到她,多半会迷到发疯吧。”众人挢舌难下,想象少女怎么个美法。黄幽更张大了嘴,冲龙百灵个劲发呆。
许青铉道:“黄昏时分那少女醒了,哼哼唧唧的打颤。我也醒了神,拿兽皮毯子裹住她的身躯。挨近发现她其实小的很,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并无妖气和凡人的浊气,独有股沁人心脾的馨香。我心里七上八下,总觉闯了件大祸,却不知如何善后。思虑再三,决定先带她回峨嵋派。从阴山到巴蜀千里之遥,路上那少女不讲人话,不通人礼,给她衣裳穿总是扯掉,闻着熟食就呕吐,三餐只吃花瓣上的露珠,几天之中已病的奄奄欲绝。我愈发感到惊慌,到峨嵋抱去找行健师兄,他见了惊讶道此女非凡间人物,应是天山内境的仙子看她病的厉害,本想送神农门调治,但仙女亘古罕遇,估计他们从没接手过这种病例。”
魔芋大夫道:“三十年前,神农门刚刚重建,医治仙女确无把握。”
许青铉道:“所以行健师兄带她离山,去找昆仑派的宓文妃帮忙。昆仑仙宗与天山仙宗齐名,她救治仙女总比我们有主意。那去转眼三年,我日夜记挂那少女。不知是不是天意,三年后偶然经过金陵,我又遇到了她但仙女完全变样了,变的令我神痴情狂,时而又心痛如刀割。”顿了顿,提高声音道:“阿瑶,你怎么会变成那般模样几十年来我都想不透。”
琰瑶环涩然苦笑,道:“我倒想透了,能怪谁呢你,健哥,宓文妃谁都怪不了,只怨老天弄人。”凌波道:“原来桃夫人出身天山仙宗,晚辈失敬了。”琰瑶环抱膝支颐,怔怔的瞪着脚前。
凌波又道:“适才铉叔所问,牵涉本派首徒远走,征魔失利等重大事因,还请夫人详述经历。”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回 只为伊人亡天涯1
沉寂了好阵,但闻亭外风吹叶摇,溪流潺潺。众人只当琰瑶环心有顾虑,不愿谈起旧事。霎间她却开了口,语调很平缓:“我本不知道什么天山仙宗,也不知父母兄弟,长辈晚辈。从我有记忆的那刻开始,我就生活在个奇异的山谷中。朝食清露,夜宿幽林,青鸟玉龙作伙伴,无忧无虑也永无灾患。附近的同类很多,我们没有语言,绝无交往,彼此却能传达情感;我们没有欲念,反能使万物随心而动;我们没有知识智慧,但对仙界里的切无不了如指掌。”
“山谷外面有片大湖,天清早有同类自外界入谷,向着湖面发下个咒愿:当湖水变化出七色炫光时,必有位仙灵坠入凡尘。此愿刹那传遍仙界,每个仙灵都不闻而知。日头升高了,我漫游至湖边,忽发奇想坠入凡间的仙灵会是我吗念头起,我全身剧震,体验到从所未有的兴奋。再看那湖面,果真七色交织,闪耀出彩虹般的颜色。”
她讲到此处,几位首徒皆有领悟。小雪也悟出话中隐含之意“仙界从清晨到上午短短会儿,人间已从唐朝到今朝。天山仙宗自唐代消隐,清晨入谷的同类,应是神木宫主之类的外境仙人。他们穿越仙凡,算到后事的起因,故而设下咒愿以顺因果。”思路转深,暗疑道“因果是仙人安排的,还是天意注定的老天爷真有意愿么”
琰瑶环仍在讲述:“七色光很炫目,我杂念纷起,血液在筋肉间奔流,好象碰击出欢腾的声响我头次发现自己有血有肉,那感觉奇妙极了,立刻飞跑向湖心。平常进湖我是踏波飘行,那回却踩的水花四溅,身体为什么变重了我不知道,也没工夫想,腔欲念升腾,牵引着躯体扑向前方。忽而陷入深水,我眼里黑,就那样昏晕了过去。”话音变低,确象失神而昏。众人暗生感叹“仙女思凡,竟是如此情状。”
何九宫道:“大湖必是连通仙界和凡间的秘径,耀出的七色光,当为桃首徒挥剑劈石的效应。可叹桃夫人入湖只片刻,铉叔已在石壁边苦守了两年。”兰世海道:“仙界刻,世间数载。”何九宫“哦”了声,不再讲话。
琰瑶环道:“我醒转的时候已躺在石壁下,尘世的污气令我变弱,只过半日气脉就衰竭了。许青铉带我离了阴山地界,经峨嵋山程,没法子医好我。然后桃行健另寻救方,又把我送到了宓文妃手里。那时宓文妃正在武陵避秦山庄配制丹药,专为仙客入世行走之用。听了我的来历,就将入世丹给我服下。几日后我气色渐好,逐步适应了尘世的环境。桃行健百事缠身,没等我病愈便告辞了。临走前托付宓文妃安置仙灵,如果要送归天山内境,务先去峨嵋给他传个话。唉,宓文妃念之差,却将我带往了江南。”
她扬脸凄然笑,道:“宓文妃和我都万没想到,生的磨难从江南开始了起初文妃姐姐待我很和善,给我取了琰瑶环的美名。琰琰黛玄眉,瑶瑶肤若水,玉环露浓绿珠坠。她文才绝世,我悟性奇高,没几天我便学会人类的文字语言。两人先谈论仙宗轶闻,我试着描述内境景象,以及我们同类传通灵念的情形。她翻出书本加以印证,考据天山仙法的奥秘,整理出几十种天山法术的修炼要诀,并给无忧界,无智界,灵虚谷等上古词名添加注释。我也由此知晓了仙宗的区分和法规。”
“当我正要询问人间的规矩时,宓文妃的未婚夫派人带信,邀她到金陵城完婚,我俩就同去了金陵。车驾沿途密闭帷帘,直抵城郊的座小道观。宓文妃让我先进观中静修,待法力恢复后再做计较。”
“我听从她安排住下了,个聋哑道姑伺候寝食,蠢的象块榆木疙瘩。小庭院种了竹子,芭蕉,各种各样的花卉,虽然很悦目,但怎比得仙境的景物我很快厌烦了,整天气闷,左盼右望,总不见文姐姐来看我。嘿,她新婚燕尔,与夫君烈火浇油般,哪里想的起道观冷清但我对人世太好奇了,终于有天打开观门自个儿跑出去玩儿。呵呵,这去难回头啊,红尘世界肉欲横流,人间象座大乐园,我很快沉溺于色欲享乐中。嗯,第个睡过我的男人是谁记不清名字了,好象是个胖子。女孩破瓜总有点苦头吃,那胖子是斗鸡眼,美丑都不大分得清,可床上功夫了得,弄的我第次就快活欲飞,隔了很久还回味无尽呢”
话音未落,小雪和百灵嫩脸飞红。桃夭夭脑门几乎垂到胸口,哀声道:“娘你,你别”
琰瑶环苦涩的笑道:“你们肯定要问,我怎么这般不知羞耻呵,谁又告诉过我什么叫羞耻金陵月遗秦淮河,六朝风流烟花巷,金陵秦淮那地方盛产滛曲艳歌,色徒。我个浑纯懵懂的世外女子,孤身人游荡其中,如同白纸掉进了大染缸。女孩子不可妖娆放浪,不能随便跟男人上床,这些常识谁跟我讲过没有人,礼义廉耻谁教过我没有人我全不懂贞操为何物,只觉得男女间那种游戏趣味百变,永远玩不腻。风月场中有的是滛亵花样。我每种都想尝试,索性投身妓院,挂牌接客。甭管老的少的贫的富的,各类男人来者不拒。时间金陵城轰动了,都晓得秦淮河边出了位名妓。本来连年遭东瀛海贼洗劫,水西门到莫愁湖带娼门凋零。我大红大紫,居然带的各家院子生意兴旺起来。老鸨嫖客笑的合不拢嘴,编了两句口号叫作花柳盛世,小环中兴。”
她扬脖挺胸,吐词又快又脆,颇有些炫耀的意味,同时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腮而落,令人见了分外的凄凉。桃夭夭掩面流涕,小雪和百灵潸然饮泣。峨嵋众徒扼腕长叹,但惋惜中包含少许的鄙视。
琰瑶环道:“妓院生涯转瞬三年,历来的名妓最红也只两三春,到时年长色疲,若无官绅名士捧场,就该早思退身之计。可我本具仙质,长久滛行未留丝毫衰痕,反而出落的愈发艳光四射。眼看同行们嫁人从良,我只感好笑:新郎新娘夜夜换,多么新趣好玩,人类偏用婚姻限制欢乐,实在是笨的没治。别人做虚以应酬,强颜欢笑,我却精研其技,做的兴致盎然,直令欢场老客也惊慕不已。艳闻越传越盛,金陵城快疯了,来嫖我的男人挤破了门槛,其中竟有宓文妃的丈夫龙鼎乾,哈哈便在那时候我遇上了许青铉,铉哥,你看到我捰体时的反应,差点把我的肚子笑破了。”
许青铉愧然道:“枉我修道多年,动色心丑态百出,又有什么好说。”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道:“那天,我奉师命前往金陵王府,接王孙楚晴去峨嵋山拜师。路经花陌街玉华楼,猛听楼上高喊峨嵋派许青铉哥哥。我怀疑耳朵坏了,怎么妓院里有人叫我姓名门派跳上楼找到那喊话的女子,我登被她的容光震呆,只看遍身罗绮,金钗辉映,好象是贵族小姐装扮,容貌又似曾相识。女子道我是琰瑶环呀,你好生薄幸,分手几年就把人家忘了。我眼前如撩开了纱帘,天山仙灵的眉目逐渐清晰。女子叹道怪不得你不认得了,想当初咱俩在山里初遇,我光溜溜的没穿衣服呢。”两三下脱的精光,娇声说亲亲铉哥,认出来了么咱们是老相识了。我不收你的银子,白让你看个够,玩个够好吗我猛记起她是何人,惊愕中想喝止,可看她舒展肢体,步步走近,我的小腹象无数蚂蚁在爬,心里发痒发烧,只欲将她紧紧抱住。惶急的两腿酸软,我连滚带爬逃出小楼,轻佻的笑声就在背后回荡,直跑出很远还不散。”
“我匆忙赶回峨嵋,遇见行健师兄才心定,告诉他天山仙灵被卖进了妓院,定是宓文妃干的缺德事。我说的怒气上冲,邀师兄去找昆仑派理论。行健师兄拦住说玄门即将讨伐妖皇,莫与别派另生枝节,当务之急是救出那女孩儿。我知他表面沉稳,实际内心焦灼如焚。多少战事等着运筹,他却留封书信给师尊,连夜下山赶去金陵救人。阿瑶,你们相遇后如何,以前我是耻于打听,今日必须问个明白。”
琰瑶环道:“耻于打听你当行健也被我迷住了太看轻他了吧。”眼露傲色,仿佛为逝者自豪,但眼神闪而暗,慢慢的道:“行健是把我从玉华楼抢出来的。那天晚上我正和嫖客大被同眠,他旋风似的冲到床前,拿被单卷起我跳出窗外,驾剑飞出金陵城,直飞进海岛上的山洞。我云里雾里昏了半天,落地后才知被人抢走了。刚开初我很生气,后来认出行健,立时转怒为喜。寻思剑仙首徒原来是个急色鬼,仗着剑术抢美女独享,连嫖资都省了。”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回 只为伊人亡天涯2
“我兴趣大起,想瞧瞧剑仙高手床上的能耐,当即脱掉衣裳挑逗他。可任凭招数使尽,桃行健竟无动于衷,抱着手臂只静静的看着。我越来越惊讶,怀疑这男人莫非是铁石心肠,他冷不丁的问你是天山仙灵,法力怎会丧失我笑着说法力么全变成女人的魅力了呀,桃大哥没感觉到他沉思了许久,说道还须找宓文妃查问清楚,你先在这盘陀洞安住,洞外有座梵音精舍,佛家的诵经声可助你清净心性。说完锁上洞门,径自走了。”
“我那个气啊,大叫大骂到天明。晌午有个老和尚来送饭,问明此处是普陀山盘陀洞,四面临海远离尘嚣,每日里晨钟暮鼓,只闻精舍里僧侣们的拜佛唱经声。我气极反笑,寻思用这招就想制住秦淮头牌,未免太天真了点儿。马上展开媚术,立马就把那送饭老僧收伏了,番云雨之后,乖乖开了门带我各处游玩。等到桃行健回岛之日,精舍里那几个的老和尚都不念经啦,全成了我裙下饿鬼,成日里小娘子,小环姐的乱叫求欢。行健脸色难看极了,我挑战似的瞪着他,心说我的法力见识到了么,哪个男人抵挡的了他没有发火责骂,开口问我宓文妃的丈夫也与你有染我回答是啊,我算他的首席情妇吧。那位自负倜傥的龙鼎乾公子,号称天胄龙种,上了床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行健说难怪宓文妃携家返回武陵,她怕丈夫受你诱惑,又没法子送你回仙界,只好远避他方了。”
黄幽忽地插言:“那位龙太太挺能忍的嘛,丈夫偷欢找情妇,何不把两人杀了泄恨昆仑仙客这点手腕都没有”
兰世海道:“昆仑仙宗分为天文宿,天武宿两个分支。天武宿尚武好战,天文宿崇文戒杀。宓文妃身为天文宿首座,杀人伤命是宗门的大忌。”转向琰瑶环问道:“行健师兄持有破空剑,何不用此剑重新破开虚空,送你返归无忧仙界。”因她旧行太过滛秽,有污“桃夫人”名号,不觉改了称呼。
琰瑶环低声道:“即使破开虚空,我也回不去了。”兰世海道:“却是何故”琰瑶环犹豫片刻,答道:“天山仙灵要回天山仙界,须是处子童身。身清则心净,不论入世多久,都可抹去尘寰的污染。而我,我是破了身的人,色欲已尝,尘根种固,仙灵的法力因此失掉。无忧界中倏忽千百年,我身带尘污,只具凡间的寿命,进去便将朽烂化灰。”
席话,听得龙百灵心头乱跳,暗忖“瑶姨检验我的身子,还说完璧无瑕就送我升入无忧妙境。可我是龙家的女儿,哪会又是什么天山仙灵”连接几个疑点,心下惊骇“瑶姨极力阻拦我的亲事,就为了让我保持童身其实不止针对相公,我嫁给任何人她都会阻止。为何要送我去天山仙界,我究竟是她什么人”
琰瑶环道:“仙灵失身等同凡胎,行健略知这条天律,但为线希望向宓文妃求教,过后的失望是可想而知了。他确认我无法回到仙界,就想在世上根治我的滛心。遣走了老和尚,又请批尼姑上岛念经,指望这回我该没招了吧哈,健哥的确是正直君子,焉知女人之间也有玩法。那群尼姑原本憋着心火,被我风言浪语撩的性发,三五日便丢开经卷,假凤虚凰的耍个不亦乐乎,直把那梵音精舍变做了雌牝发情的笼圈。”
丑闻太过滛污,众人神色尴尬,暗想“宓文妃给她刺字滛贱,倒不全是污蔑。”几名少年尤显忸怩。凌波叫了声:“桃夫人”琰瑶环方才收敛,停了会儿道:“计划再度失败,行健只好送走尼姑,从此再没接人上岛。他整日沉默寡言,显然满肚子闷气,可我比他更生气。世人不分男女,谁不受我诱惑可无论我怎样撩拨,他就是不动心,那抢我到这儿来干嘛相持数月,天我终于憋不住了,收起媚色大声质问,问他干么关着我,若是憎恶滛乱,不如剑杀了我省事”
“行健默默等我发作完,忽然说道因为我喜欢你。我莫名其妙,站在那儿发愣,只听他说见到你的第眼,我就爱上了你。我心里存了私念,没有及时送你回仙界,以至酿成大错。我好奇的问你的私念是什么他斩钉截铁的说与你结成夫妻,我遇到你就这想法。天山仙女纯美绝世,是男人都想得到。”
桃夭夭暗地里大赞“快无饰无隐,胸襟坦荡,男子汉当如是”随着旧闻渐揭,父亲的形行点点浮出,却是那般磊落坚毅,远非原先想象的懦弱。
琰瑶环微微抿唇,似在回味那短暂的幸福,接着道:“听了他的表白,我眉开眼笑的说做夫妻还不容易,现成的嘛。忙不迭宽衣解带。他却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出房门,搞的我满头雾水。第二天问起,他吐出两句话我要明媒正娶,正式和你拜堂成亲。我说好啊,咱们圆了房再拜堂,落得先快活。他又摇头走开了,三番五次我才弄懂,他要先结婚再有肌肤之亲,非得遵循这套礼法。我气的牙根作痒,心想男女间就那么回事,婚前婚后有甚分别设道槛给自个儿跨,纯粹的呆瓜大笨蛋。我的倔性也上来了,偏要跟他先同房,再举行婚礼,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大半年。我深恨行健拘泥不化,越想看这老实汉子纵情寻欢的滛相。唉,我只当他压抑情欲,故作正派,多年后才逐渐醒悟:男人对女人的爱意,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尊重二字。”她出了会儿神,悠悠的道:“爱我的男人不少,尊重我的却不多。许大哥,你是英雄好汉,你也爱恋过我,但若要你娶做妻子,公开礼聘迎亲,你做的到么”
许青铉哑口无言,回忆数年隐讳旧情,只为顾全峨嵋名声,比起桃行健挚爱真朴,自己的作为实在渺小的可鄙。霎时心感沮丧,揭秘的胆气全没了。凌波不愿听他们纠扯情债,只想查清攸关玄门的要点,掰手指道:“按桃夫人所述计算,远征妖皇的日子快临近了,桃首徒还留在海岛上么”
琰瑶环道:“征伐妖皇是玄门的机密,行健从未向我透漏。但那年春天他常常离岛,少则三五天,多则个把月,最后次出岛前叮咛峨嵋派有大事要办,我要出去些日子,你在此安心住着。留下九个奇巧门的自行木偶,作为煮饭洗衣的仆役。木偶不受女色引诱,此番安排可谓精心。我暗笑行健瞎忙活,多半又想搞什么除滛心的把戏,当下轻轻松松为他送行。哪知行健去两月,三月,半年也未见回转。我着急了,白天吃不下夜里睡不着,好象有猫爪子抓扯肝肠。我从没象那样牵挂过个人,也不知为了什么,入冬后我忍无可忍,命令木偶伐木造船,我拼了命也要去找行健。就在这时岛上来了个男人,自称是昆仑仙宗的子虚先生。”
凌波道:“子虚先生”她直气定神闲,听到此却变了脸色,絮絮念叨:“子虚先生,子虚先生昆仑有这位仙客”兰世海等均说不知。桃夭夭暗奇“令凌波失惊,非同寻常。”龙百灵心念微转“李清照有诗云乌有先生子虚子,那人显是知书识文。”凌波道:“嗯,桃夫人继续讲罢。”
琰瑶环道:“那男人蓝布蒙面,瞧不清相貌,法力高的不可思议。他只身硬闯盘陀洞,木偶迎势围攻,转眼就给他震成了细木渣。行健告诉过我,九个木偶能排真武阵法,象天王盾,狮子吼,剔天刺等法术均已粗通,结成坚阵万魔难侵。那怪客竟举而破,委实把我吓坏了。跟着他幽魂似的闪近,按住我的肩头说凭我本事,能不能杀你我答了声能。怪客笑问能杀而不杀,是友是敌饶舌咬字的,象教书先生考学生。他展示神通又语带友善,看来是想要获取我的信任。我惧意登减,反问道我有你这等厉害的朋友吗我怎么不记得怪客笑道总该记得宓文妃吧早先你的闺中密友。我是昆仑天武宿的子虚先生,宓文妃请我出山杀你。有道是朋友易交,冤家难解。鄙人爱做和事佬,想要弥合你们姐妹的仇隙。我半信半疑道杀我就为龙鼎乾偷情那事昆仑天文宿不是戒杀么,文姐姐只求躲开我,方才搬家去了武陵。子虚先生说搬的了家,搬不了心,龙鼎乾的心早被你夺走了。”
“随后他讲起龙氏夫妇的现状:龙鼎乾回到武陵祖屋之后,三两天就害起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日夜疯癫。会儿翻来覆去叫小环,瑶卿,会儿上吊撞墙的闹着娶二房。宓文妃深知其由,碍于门规不好出手,便邀天武宿的子虚先生除掉妇,以绝丈夫非分之念。子虚先生查到行健钟爱于我,倘杀了我惹恼行健,恐伤昆仑峨嵋两派的和气。况天武宿也有好生之德,岂肯为儿女私怨妄造杀业”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回 只为伊人亡天涯3
“听子虚先生讲的有条有理,我信了七八分。宓文妃曾跟我讲过昆仑法义,我着意问了几句,子虚先生对答如流,确是位昆仑仙客。末后我问道你既不想杀我,找到这里作甚子虚先生答道现如今昆仑,峨嵋两派危在旦夕,解救全在于你,故此特来传讯。伸出两根手指,道出两件紧迫的危机。”
凌波道:“哪两件危机”
琰瑶环道:“头件,他说玄门正大举征剿妖皇,路连战连捷,激起了魔道众怒。天下的妖魔邪教结成血盟,欲图和正道斗个鱼死网破。峨嵋派也是强弩之末,停驻东海虬楼群岛休整,意求毕其力于役。此战定然伤亡极大,桃行健作为真武阵主将,幸存的可能微乎其微。行健若身亡,峨嵋必灭,而我也将失掉最可靠的保护者。第二件危机关乎昆仑仙宗,说那龙鼎乾奉天承运,是昆仑派天文宿选中的真龙天子。宓文妃入世嫁给他,正为内助之计,现在龙鼎乾情孽牵缠,心神失疯性命堪危。此人死,天文宿计败,昆仑派难逃衰亡的厄运。冥冥中阴差阳错,两个男人情系女,两派的命运也掌握在我的手中。”
桃夭夭霍地叫道:“子虚先生阴险狡诈”众人心有同感,静盼他下文细解。但桃夭夭只凭直觉揣度,心中模模糊糊有个印象,真教解析子虚先生的阴险处,却又无从讲起,怔了怔道:“呃,我胡猜乱想,不作准,还听娘亲的。”
龙百灵已推想透彻“子虚先生的阴谋不难猜破坏峨嵋派的远征,控制昆仑天文宿首座。两件事的关键是桃行健和我爹爹,两个男子又同爱个女子。所以瑶姨是关键的关键,利用她设套,峨嵋昆仑皆入毂中。只是子虚先生编的危言太绝了,顺情合理毫无破绽,这份恶才惊人。他不需要刻意煽动,瑶姨也会惊慌失措,作出他预料中的行动。”
果听琰瑶环道:“行健离岛去不回,我早料他身困险地,闻讯更是心焦,央求子虚先生领我去见他。子虚先生问你见他做什么我急急的答道我要带他远离战场行健素来作战勇猛,冲锋陷阵哪顾自家的死活我想救他脱险,先生你神通广大,定能帮助我们子虚先生说你这么想就对了,魔道逆天,终将自灭,何须与之拼个同归于尽。峨嵋派宗脉存续,全因你这点惜生之念。你给峨嵋立下大功,可否也为昆仑效劳我忙说如带我去见行健,要我干什么都行。子虚先生说将来你和行健结成眷属,或可抽空去看看龙鼎乾。他想你都快想疯了,虽是成亲无望,还请你亲口回绝,好言劝抚,令他顺顺当当的断了妄心。若此天文宿大计可成,宓文妃也能与你重修友谊。我今天造访专为此请,未知尊意允否”
龙百灵暗忖“子虚先生太狡猾了,这条件看似强人所难,实则无足轻重,目的是打乱瑶姨的思路,免得她深思峨嵋派失去主将的后果。”
琰瑶环道:“我没口子的答应了,心里却很忧虑。想那龙文乾是贵公子的脾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会委屈了自己半点儿况我只会引人动情,何曾拒绝过男人的情爱这件事当真难办,但为救行健先应下了,走步算步罢。正当我盘算的时候,子虚先生已纵起云雾,携我飞到了虬楼群岛周边。那里散布大小数十座岛屿,海水上飘满浮尸。子虚先生照亮海面。只见死尸里有神兽,妖精,以及正邪两方上千的人类。子虚先生指点说,近来妖魔负隅顽抗,海外三十六岛仙家尽数溃败,只剩峨嵋派独力奋战了。我早料战况激烈,万不敢想竟至这程度骇惧之际惟盼行健安好,让他脱离战局的念头更加急切了。”
“子虚先生降落在最大的须摩岛上,峨嵋派驻扎在岛的中部,他指明路径就离去了。我独自走向峨嵋派营地,暗想营盘防备严密,如何潜进去见行健说来也是凑巧,把守营口的竟是老熟人,诸多难关迎刃而解。”侧目望着许青铉,问道:“铉哥,还要我往下说么”
许青铉神色平静,缓缓的道:“直以来,每次向人复述那晚的事件,我总会隐去滛恶的环节。师尊和同门只道我为友徇私,偷放行健的情人与他相会。岂知我是色令智昏,做下无耻丑行。今日行健英灵在上,当着他深爱的女人,我再隐瞒天理不容你既不说,我也要讲的”踏上半步,仰视上方道:“那晚,我许青铉和琰瑶环偷情通,事后乱了方寸,将入营的咒符悉数交给了她。”
琰瑶环道:“确是如此,当着他昔日的兄弟,我今天也不能昧良心说假话。”样仰目望上,好象桃行健的鬼魂就站在那儿,肃然道:“是我琰瑶环主动勾引许青铉,骗他交出入营之法。健哥,我平生做下无数恶事丑事,但自作自受从不亏欠谁。惟独那次引你兄弟失足,导致你后来背负污名,我欠你的可永远也还不清了。今天两厢对证,若使你稍得洗雪,我愿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脱。”
众人不知说什么好,鄙视情丑恶,又敬佩他俩自忏的勇气。桃夭夭本已羞惭无地,恨不得把脑袋藏进地缝,继闻两人直言罪行,仿佛有什么力量逼迫他们招供。细细想去,那“力量”正是深藏人心的善根。登时嫌恶之意尽消,怜悯母亲,悼怀父亲,心底只剩片凄伤。
琰瑶环道:“峨嵋派的营盘依据真武阵排设,营门由驭兽门神兽守卫。我远远望到铉哥把住路口,思量熟人好搭腔,壮起胆迎面而行。走到身前未语先露笑,他看着我就迈不开腿了。上次玉华楼失态,我已瞧出他难过色字关。眼下势急不容拖延,立刻展开全副媚功,逗的他情热,牵了手躲进草丛里苟合。待月亮升到了天顶,铉哥已做了我的裙下之臣,迷迷糊糊的交出入营的仙符。我假意寻水洗濯,沿小径穿进了营盘。那仙符随身佩戴,即有丹阳九转之功,真武阵内畅行无碍,守营神兽也莫加拦阻。至于真武阵各门的排布式样,早前我和宓文妃推究甚详,知道阵法万变,天龙神将的位子是固定不变的。当下三绕两拐,神不知鬼不觉钻进了行健的帐篷。”
“行健大惊,问我怎会来这里大篇谎言我早编好了,哄他说特意前来告别,明日我将嫁给龙鼎乾作小妾,今生恐难与君再见。他愈发惊诧,说宓文妃怎容丈夫再娶,天文宿虽戒杀,但文妃心高气傲,逼急了非杀了我不可。我假装哭泣道正因文妃要杀我,所以我托言与桃行健已经订了婚,不能嫁给龙鼎乾。宓文妃以天明为限,命我同未婚夫前去她处证实,否则把我碎尸万断。行健安慰说来到峨嵋派营中,不必理会那等恐吓之辞。我急道文妃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历来言出如山倒,绝无回旋余地。就算峨嵋派护着我又怎样文妃为了履践前言,召集昆仑高手猛攻峨嵋。纵然你们取胜,虚无三峰也将被鲜血染红”
“那番说辞,是顺着子虚先生的条理杜撰的。行健果然当了真,背着手踱步沉思。我趁势说龙家是簪缨世族,讲究礼教伦常。如果我们的亲事作准,龙公子再骄横也不能娶有夫之妇。正因为有这个道理,文妃才作法送我来海外,若无她昆仑仙符护身,我焉得深入机关重重的玄门要地玄门符咒源起昆仑,我闯营成功,俨是最有力的证据。行健不由得不信,犯难道玄门面临决战,主将怎可擅离我劝说从这儿驾剑光赶赴武陵,凭你的法力只须小半个时辰,同我见过文妃,立刻返回此岛,恐怕天还没亮呢误不了玄门的大事。莫不成天亮妖魔就攻来了世上绝没这等巧合”
众人怦然心动,暗道“偏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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