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惊叹连连,一副没见过绿色植物,以至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的城市乡巴佬的傻样。
冬末意不在游玩,百无聊赖,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一副尽兴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怨,恨得直躲在树阴里啃鸭脖子。
好在夏初的兴致维持了不久,便开始消退,虽然还陪着那女孩子慢慢的走,但却显然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看四周,好象在找人。
冬末有次差点被他看到,也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夏初虽然人比较笨,直觉却比普通人要强,她这样恨恨的在后面瞪他,恐怕他会有所感应。为安全计,实在是不能再跟下去了。
不过她心里虽然知道再跟下去有些不妥,可心里那种郁气冲上来,却还是忍不住一直跟了下去,直到他们终于选定了一个世界辽阔,能够俯视植物园,适合写生的山坡停下挑地方摆画架。
冬末看了看他们,再想想自己所居的有利地势,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转身寻了一堆拳头大的松果过来,左瞅右瞅,无人注意自己的举动,便拿起一颗松果向夏初砸去。
这种勾当她第一次干,不免手法生疏了点,第一下砸,没能砸中;第二下,插了点儿,砸到了画架;第三下,终于砸到了夏初的后背。
松果不重,砸到人也不算痛,夏初受惊转头一看,见地上落着颗松果,以为是树上掉的,碰巧砸中了自己,就没在意,回头继续构思画面。
冬末一砸之后,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又抓了颗松果往他头上砸。连砸这么多次,手法熟练了些,这次一砸,正中目标,砸得夏初哎哟一叫。那女生连忙问:“夏初,你怎么了?”
夏初把沾在头发上的松果取下来,抬头四处寻找罪魁祸首,不过冬末早已躲在了石头后面,他看不到人,却看到头顶一课树上有两只小松鼠在追逐嬉闹。
“可能是松鼠在玩,把松果砸到我头上来了。”
那女生有些紧张,连忙问:“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不痛的,没事,我们接着写生吧。”
冬末躲在石头后面,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夏初误会那松果是松鼠弄的,暗里替两只无辜的松鼠叫了声冤枉,好笑之余又有些恼怒:臭小子,你居然敢骂我是松鼠,你才是松鼠,而且是只死蠢死笨的松鼠!你还敢跟人家说什么“我们”,惹我生气了,我一块石头砸下去,马上就让你“们”不成!
这么一想,恶作剧之念大炽,等他们安静下来后又探出头去,一不做二不休,乒乒乓乓把手边所有松果都一股脑儿砸到夏初身上去,把他砸得哇哇大叫,然后在他还没回过神时又缩回石头后,听他的反应。
夏初头顶都挂着一颗松果,忍不住抬头骂两只松鼠:“你们怎么回事?我又没去掏你们的窝,抢你们的吃的,怎么老拿松果来砸我?”
他身边那女生却不似他直线思维,皱眉道:“松鼠再聪明也不可能这样砸年一,估计是我们班的同学恶作剧呢!”
她说着抬头四顾,叫道:“是哪个在捣鬼?快出来!不然我就要骂人了啊!”
夏初听她说应该是人为,顿时呆了呆,把头顶挂着的松果抓了下来,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大喜叫道:“冬末,是不是你?”
他身边的女生不见人回应,正准备开骂,突听夏初冒出这么一句来,不禁一怔。夏初被砸得满头乱发,心里却开心至极,一个个快乐的小泡泡直往外冒,早已乐得一张嘴占据了脸的三分之一。
冬末听他居然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里酸酸的,却又有几分甜意,但却不肯回答他的话。夏初听不到她的回答,又着急起来,连声大叫:“冬末!冬末!”
他身边的女生见他一脸惶急,微有不悦,道:“恐怕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一定是她。难怪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冬末,你出来!”
夏初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叫了一阵,依然等不到回应,便向山上奔来,一面找一面叫。冬末初时还想见他,但看到他跟那女生亲近,顿时恼怒,不肯再跟他见面,见他来找就藏了起来。
山顶到处都是树木石头草丛,她存心躲藏,夏初自然无法找到。找了一阵,他摸摸自己被砸痛了的地方,也有些委屈,叫道:“冬末,我又没做错时,你干嘛打我?”
冬末躲在树丛后直磨牙,恨恨地想:你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的走在一起,我只拿松果打你几下,真是太便宜你了,你还敢叫屈?就该两石子下去,在你头上砸两个包,让你长点记性才好。
山顶的人不多,来的又多是些年轻情侣,夏初找不到冬末,看到诸多来往的情侣,突然恍然,大叫问道:“冬末,你是不是误会我和卫芳了?我……我和卫芳是同学!她和我一起,是因为我们接了同一家出版社的童话连环画的委托,没别的事!你别误会了!”
冬末听到他的解释,心里暗自大骂:人家对你明明就不止是同学加同事的态度,亲昵得很,时刻都在找机会跟你亲近呢,你是笨蛋,都看不出来吗??
夏初见自己解释了冬末也不出现,又气又急,但想到冬末可能是在为自己吃醋,又有些欢喜得意,一筹莫展的瞬间,居然也让他想出了一条“妙计”,居然大叫:“冬末,快出来,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就真找别的女生了喔!”
冬末自然不肯答应,夏初等了等,见不到人,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度,叫道:“我真找别的女生了喔!我真的去了喔!真的喔!去了喔!”
他喔了老半天,冬末没出来,倒把山顶的诸多情侣逗乐了。好在少年情怀,相差无几,热恋中的男女少有不经历吃醋赌气的经历的。众人一听就知道原委,发笑更多的出于善意,还有几个人凑趣的小青年索性帮着夏初嚷开了:“哎,吃醋赌气的小姐,看在你男朋友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你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他吧!要不然,他真找别人了,那可不得了喔!”
冬末暗翻白眼,这种情况下自然更不愿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小情侣和解的轻喜剧,左右看看,找了条下山的小径,溜之大吉。
下到半山腰,回头再看,发现夏初的身影还在山顶,心里微微迟疑,看到路边有个卖水的小摊,货柜上摆有收费电话,便走了过去,拨通夏初的手机。
夏初明知冬末就在山上,却找不到人,正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都快要急哭了,突然听到受机响,不看来电显示,直觉就认准了是冬末,赶紧接起:“冬末,你在哪里?”
“我……”冬末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想想夏初的性格,如果再见他,八成会缠得她分身乏术,自己现在做的一件也做不成,顿时将跟他见面的念头打消,把话吞了回去。
夏初听不到她的回答,想起刚才的误会,又加了一句解释:“冬末,我和卫芳真的没什么,你别误会。”
冬末哼了一声,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来:“夏初,你要是敢趁我不在,跟别的女人乱老,我就……我就剪了你的小jj!”
看摊的小贩正在关柜门,突然听到打电话的顾客冒出这么bh的话,顿时呆了,连她递钱过来都忘了接。冬末看到他吃惊的样子,才想起自己气怒之下说的话不宜让外人听见,也面上飞红,瞪了那摊贩一眼。
摊贩赶紧找钱,等她走了以后,才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
第三十久章 杀机乍现
冬末挂了电话,又觉得要分手的是自己,分手后又霸着人家,不许他另找别人的,还是自己。这么做,岂只是任性?简直就是无赖到了极点。只是这么自私的事,她做出来后,竟是无比的舒畅,仿佛心头压着的块垒被移去了大半。
呆立半响,她跺了跺脚,哼了一声,喃道:“夏祺啊夏祺,假如他真的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还能够坚定不移,面对诱惑也没有丝毫动摇,直到我把事情办完,还在等我。我可不管你们夏家是什么门户,总之我就霸王这一回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虽然明知前途免不了艰辛,但冬末一直浮躁不定的心神却安宁了下来——我定了主意,不会再变了,就只看你是不是真的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能够弄懂爱情所代表的责任与负担。
她从植物园回来后,再也没主动去找过夏初。不是她不想见他,也不是她不害怕夏初移情别恋。而是她觉得夏初需要长大的时间与空间,她自己需要重立人格与时间与空间。而良人的关系到底属于一时迷恋,还是真正的爱情,这也是需要距离来验证的。
夏初虽不明白冬末的心思,但他已经度过了最初那种矛抓线团的混乱寻找,期望值已经放到了最低点,突然得到冬末一句貌似威胁,实际也是一种承诺的话,心安了不少,也不再到处乱窜,开始学习真正的完全独立生活,试着“长大”。
时光流过,崔福海两次试探性的出手,都没给何方劲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只是证明了两件事:何方劲与黄健的对峙,其实是公司的新贵与老旧派的权益相争,双方的管理概念及利益述求从根本上有差异,矛盾无法调和。
第一件事,对冬末和崔福海是种打击;第二件事,对他们却是鼓舞。
公司新旧两派斗得越来越厉害,冬末坐在台风眼里,冷眼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相争,不多言多动,却慢慢的让争斗的两方,都开始对她有点包含“信任”在内的放心。
黄健在除了让她当专门给财务经理室送报销表的跑腿小妹外,一些重要的会议和材料整理,也开始让她参与其中,并且年终的时候给她加了次薪,多发了一个月薪水做奖金。
冬末家薪发奖金的材料送到财务室,何方劲二话没说就签了字,然后看着她,笑道:“阿舒,看起来黄总很赏识你啊。”
冬末回答:“承蒙黄总青眼,我很感激。”
何方劲看了她一眼,突然用命令的语气说:“你趁早请年假,正月再回来上班。”
冬末恼怒:“我请不请年假,关你什么事?”
何方劲皱眉道:“我让你请假,也是为你好,听话,别跟我赌气。”
冬末微愕,转念之间猛然醒悟:“你有对付他们的大动作?”
何方尽不予否认:“你可以尽量把假期延长一点。年底了,集团总部会派人来进行例行检查,事多繁杂,你能离远点就离远点。”
何方劲这半年只要是冬末拿来报批的财务支出表,他都会能抬手的地方就抬手放过去,少加留难。虽然他想尽量不落痕迹,但防在两派相争的局势里,明眼人还是看得出他对冬末存心庇佑。
冬末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何方劲确实对自己跟对别人不同,虽然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动摇心志,但这份提醒却让她心中一动,觉得可能来了机会。
何方劲的提醒,她没放在心上,更不会依言而行,照旧秉承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跟在李娜身边。年关逼近,建筑公司因为行业的关系,除了纯文职员工开始准备请年假以外,大多数人员还是照常上下班,生活没有多少改变。
冬末属于纯文职员工,黄健见她没提出年假,这天下午便召了她去,问道:“小舒,你过年不回家吗?”
冬末笑道:“我是要住单位宿舍的日恩,那有什么家?回都不知该往哪回呢,还是好好工作,把年假积下来明天春天去旅游用好了。”
黄健笑着点了嗲你头,道:“李娜要回老家过年,你不放假也好。”
冬末想到何方劲要她请年假的事,再看黄健显然没有额外防备何方劲出手的意思,以为他对何方劲可能的出手根本没有防范意思,心理微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出言提醒。
黄健没留意她的神态,却突然问了一句:“小舒,你是不是跟何方劲在谈对象?”
冬末一怔,矢口否认:“何经理青年才俊,英俊风流,身边多的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美女,哪里看得上我这种小人物?黄总说笑了。”
黄健哈哈一笑,道:“小舒,你也是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怎么就是小人物了?我看何经理对你,可真是好得很。如果你们真的在出对象,像何经理这种难得的人,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冬末听他竟有将自己跟何方劲推做堆的打算,不禁吃了一惊,弄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跟何方劲对头,却鼓励自己的秘书跟他交往,难道都不怕她临急帮着何方劲倒打他一把么?
还是说她跟何方劲交往,对黄健能有什么好处?未必是黄健想利用她行反间计,给何方劲送假情报吧?
设想几种可能,都让她觉得归依而不合常理,放弃了。黄健的问题诡异,让她顿时打消了提醒他的念头。
集团总部派突然来进行年底的例行检查,以东宝建筑在集团内部的地位,往常这种例行检查都只是走走过场,不会有太多留难,但今年却出了意外,财务经理何方劲交上来的年度财务总结里,明确指出公司3月份有笔七百万的入帐与他交接前的旧帐重复。
帐目重复,却是因为当时何方劲突然而来,凭空降落,让黄健等人措手不及,匆忙做帐,因而漏出了马脚。这其实也是处于人类的一种惯性思维而出的漏洞,他们把支出的帐目做得滴水不漏,在入帐这方面,就疏忽了一丝,哪料得到这丝疏漏竟让何方劲看到了眼里,并且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沿着这个线头一直查了下去。
这一查就发现整个建筑公司在他来之前,其实一直都有两套帐本。那传说中的两套帐本,何方劲自然不可能拿到实物,但公司财务在他接手以前一直掩着的问题却因为他锲而不舍的追查而露出了冰山一角,只等集团总部传下命令彻查。
黄健在东宝建筑当了十年的总经理,如果真被查出来有两套帐本,他如何能脱得出干系?所以黄健的心情很不好,黄健一系的心情也都很不好,李娜本来已经请好了年假回老家过年的,但这时候却又自动销了假了依然回来上班。
冬末处在这种氛围中,不免也受了感染,打个电话给崔福海,微觉焦急:“大海,如果黄健败了,可怎么办?”
黄健若是败了,何方劲能独掌东宝建筑,日后一步一步的上升,他的权势越稳固,找他复仇难度就越大。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想帮满也无从帮起。
崔福海先是一惊,想了想却道:“冬末,黄健不是那么容易斗垮的,你不用多想。而且近期上面极有可能出台新政策,整顿建筑市场,假如何方劲在这种时候弄垮了黄健,自己来掌管东宝建筑,于我们而言反而是个借助公共力量,利用司法介入让他下马的记号奇迹。”
冬末摇头,道:“我觉得司法介入的可能性太低了,东宝虽然是股份有限公司的形式,但却没有上市,私人倾向性很强的。又不是什么国营单位,无缘无故的,哪里轮得到司法介入进行内部清洗?”
崔福海笑道:“冬末,工商税务招标程序工程质量等等这些东西哪样出点问题,都能导致司法介入。只要他们内部斗得虚了,外面再查,不信东宝能扛过去。”
冬末一想也是,本来国内的市场就不规范,十家企业管了一半以上是经不起完整的司法审查的,问题不在与违规与否,而在于有没有留心细查。不查,自然是堂堂正正的大公司;认真一查,按照程序一走,企业不死也得大整顿。
只是这样做,打击面太广,涉及的利益方太多,根本无法精确的针对个人。
很可能会复仇不成,反而让自己身陷险境。
冬末提醒了崔福海一句,然后问道:“大海,你有办法能够既促进司法介入,又让自己置身事外吗?”
“我正在想办法。”崔福海暗里几次出手,都没能撼动何方劲,也有些头痛,捏了捏鼻梁,道:“冬末,你要注意安全,东宝内斗,你能避就避远点。黄健不是肯束手待毙的人,肯定会有人反击,别让他把你绕进去了。”
“我明白。”
黄健与何方劲的争斗,来得既出于东宝上下等人的意外,又在情理之中。黄健初时不防,很是被动,但他到底在东宝建筑经营了十几年,从公司还是一个小建筑队起就开始充当头领,根基深厚,一笔帐目出了问题,自然会有忠心的手下替他把责任担下。何方劲想仅凭这一件事,就把他斗垮,显然不太可能。
只不过何方劲也没想仅靠这件事就把黄健斗垮,而是拿这条线当引子,要求查完公司往年的帐目。他的理由很充分,集团发展带现在,完全有能力也有必要上市,扩充资本,追求更大的利益。为此之故,做为盈利份额占到了集团收入三分之一强的第一分公司,不能不进行必须的体制改建以及帐目清理,以期通过各方面的审查,顺利上市。
其实集团总裁陈吉福一直是反对公司上市的,因为他觉得一旦上市,公司运行就有许多掣肘。只是公司赏识所代表的利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放弃的。尤其对于不能直接参与经营管理,不需考虑公司行政运作,只管看着手里的资产有无增值的小股东来说,在目前房地产与基础建设大热的情况下,公司不上市圈钱简直是没有天理。
所以那笔帐目虽然因为有人替罪抹平过去了,但东宝建筑公司的改制以及财务的彻底清查,却无法避免。
黄健比起何方劲来,毕竟在见识以及对现代商业的商场规则把握稍差,面对这种完全市场化的改革,很有些应对无错,连输了几仗,颇为狼狈。
捱到4月份,何方劲更加得势,隐然有查到了旧帐的核心问题的势头,便在此时,东宝建筑的原财务经理李军在晚间外出时车祸死亡,肇事司机撞人之后飞速逃逸,交警查肇事司机车辆的号码,却发现那是个废弃车辆的用号。
这样的事故,在常人看来没什么,但冬末处在风眼中心,深知李军对于两派较劲的重要性,一听到这消息,顿时觉得他死得蹊跷,由不得引生出诸多有关于杀人灭口的想象来。
细思之下,她顿时背集处寒浸浸的出了一层冷汗,再看黄健,之觉毛骨悚然。
第四十章 顺水推舟
公司死个已经失势的原财务经理,虽然引起了一些震动,但毕竟人走茶凉,谈资过了十天半个月也就没有了。何况此时公司出现了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承建本城开发区的桥梁主体工程的建筑二分队发生吊车坠落的事故,当场将起重架下配置水泥沙土的五名民工砸死三人,重伤二人。
即使建筑行业一向是事故发生多的危险行业,这样重大的事故也实在少见。尤其可怕的是事故发生以后,立即有人打了电话通知报社进行采访,媒体报道稍加渲染,就将东宝弄成了不遵守闺房造成事故的典型。更有挖掘新闻的记者闻风而至,收集东宝历来的事故资料,一天一个报道的写,弄成了东宝建筑公司的民工伤亡事故系列报道,引起巨大的共动。
冬末知道这起轰动少不了崔福海在后面推波助澜,想想李军的死亡,不禁替他担心人身安危。崔福海哈哈一笑,道:“黄健即使知道是我,以他目前的情况,又哪来的时间和精力找我的麻烦。等到尘埃落定,估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想寻我的晦气只怕也里有未遂。”
冬末此时已知道黄健确实不是善类,虽然崔福嘿说得有道理,却还是不放心:“大海,黄健的私人秘书胡奇峰是特种兵退役的出身,我看他不仅是黄健的打手,也有可能是他的刺客。我亲眼见过他的武力,那不是小混混耍着唬人的花架子,而是真的出手就能要人命的杀招,你最近出入,要小心……再不然,你跟小区门卫李叔说说,让他介绍两个有真本事的退役特种兵保护你。”
崔福海答应了,又道:“冬末,东宝这次有大麻烦,司法介入已成定局,你快退出来,再呆下去太危险了。”
“现阶段的司法介入只怕于何方劲来说有益无害,没准你是报复不成还帮了他的忙。除非确定何方劲真的下了水,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东宝的。”
她一意孤行,崔福海无可奈何,只是嘱咐了再嘱咐,叮咛了再叮咛。冬末每天都绷紧了神经上班,留意着事态的发展。这天黄健突然把李娜叫了进去,密谈了两个多小时,而后李娜匆匆离开,临走交代工作时对冬末的态度特别严厉。
冬末唯唯诺诺,发现总经理办公室墙角的碎纸机里装了满满一桶的碎纸,心中一动,等清洁工把碎纸装周后便跟了出去,趁她打扫别的办公室时将一袋碎纸拿了出来,躲进厕所里将碎纸压扁缩小,装进包里,趁晚上崔福海来接她吃饭带了出去。
崔福海看她宝贝似的拿出一摞废纸,苦笑不得:“冬末,就算这文件原本真的很有用吧,碎着这样,又怎能把它复原?要知道这种东西可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字之差,就全废了。”
“我以前无聊的时候比这更碎的风景拼图都拼过,何况这东西虽然碎,但基本上还没有弄乱,有规律可寻,不信我会拼不出来。”
冬末下了狠心,这个周末什么事都没做,躲在崔福海家里拼了两天三夜,复原出了两页文件。万事开头难,规律摸清以后,剩下的碎纸复原就容易多了。
她暗里做拼图游戏,公司却开始了真正的动荡,检察院直接派员过来调查民工事故的原因以及因为这次时间而引起检察院留意的种种问题,黄健作为负有领导责任的人,虽然带走了“了解情况”之后又被放了回来,但却已经被限制了活动范围。
而这起事故的直接责任者,则全部被检察院带去了调查。
检察院此次行使堪称雷厉风行,一时之间整个东宝人心惶惶。铪方劲与黄健的内斗,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缓和了下来,各自运用一切手段为公司争取活动空间,疏通相关关系,以图尽快将这件事压下去。
虽然他们在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是斗得厉害,但他们想要得到的,无非是全掌东宝建筑的利益。现在东宝建筑风雨飘摇,他们要先保住了再说。
公司高层齐心向外,形势便大见缓和。捱了一个多月,检察院对黄健的禁令解除,而何方劲也因此一役威信在公司大幅提升,在众员工眼里,俨然便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一把手。
黄健的嫡系都不免揣揣不安,李娜看到冬末,更上一脸色发青,活似冬末欠了她十万块人民币,还给她的却是冥钞一样。
冬末清楚她是以为自己跟何方劲是一系的,所以这样给脸色,虽不因她的态度而烦恼,但想到黄健一系的行为,却也不禁嘴里发苦,她拿到手的那袋碎纸拼了近两个月,已经差不多拼完了,现在拼出的十四份文件,有黄健调款的收据,也有私库小帐,更有一份暗语写成的纪律本和一些不能见光的非法协议。里面任何一份文件放出来,都能引起检察院对黄健的深入调查,落实了罪名够让他进了监狱后,有生之年别想再出来。
可她考虑到黄健是对付何方劲的强助,这份材料如果暗里交给检察院,虽然算是伸张了正义,却相当于替何方劲除了敌人,于她半点好处也没有。
想要对付仇人,却突然发现仇人居然已经成长到了一定的地步,差不多站在了完全光明的地方,反而是自己快要成为助纣为虐的j角,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爽至极。
冬末暗里大恨黄健太不争气,每天听到有关案件进展的消息,都在良心发现与私心作祟之间摇摆不定,其中的痛苦与尴尬,实不足为外人道。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她正在收拾东西,黄健突然风卷一般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把手里的几份文件甩到她桌上,急声道:“小舒,建筑萨那队又出了点事故,这是人事交上来的人身赔偿表和相关的医药补助申请,以及事故后续处理的公关费用调度,你赶紧去找何经理签字。十分钟内,你给我送到人事部去,让他们赶紧把事办了。这当口,可不能再出第二起一建队的事故了。”
一建队的事故引发的风波还没过去,又出了第二起?难怪黄健急成这样!冬末吓了一跳,不敢怠慢,赶紧拿了文件往财务经理室赶。
奇怪的是还没下班,何方劲那向尽忠职守的秘书柳慧居然已经不在座位上了,经理室的房门紧掩着,她以为何方劲已经提前下班,有些不安的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何方劲的声音带着点懒意的传了出来:“进来。”
冬末推门而入,便闻到一股酒味,仔细一看,只见何方劲仰面瘫坐在靠背椅上,满白如玉,眼角和印堂处却泛着异样的桃红,双目波光鳞鳞,显得分外多情风流。
冬末看到他这样子,便知他已经醉了,微微一怔,便想退走,转念想到黄健的催促,以及他提到的医药补助申请几字,想到伤者还等着财务出钱付医药费,脚步又转了回去:“何经理,这里有几份工伤事故处理要用的帐单,需要你签字。”
何方劲眼睛微睁,见是冬末过来,怔了一怔,突然笑了,笑得得意洋洋,指了指自己,问道:“阿舒,你以前,有没有,想过,我会有今日,这样的,风光,和地位?”
冬末听了他的醉话,心里一阵厌恶,微微撇头,避开直冲过来的酒气,将手里的文件送过去:“何经理,请签字。人事部还等着拿她领钱,去办事故的后继公关事宜。”
何方劲拿了签字笔,手在她打开的文件上签字,眼睛却定定的看着她,磅秒年克亿 ,突然吁了口气,喃道:“阿舒,你记得么?当年我曾经发过誓,一定会让你过人上人的生活。”
冬末想不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全身都僵住了。当年她跟着他出来,十五岁,初中刚毕业;而他,十八岁,刚和崔福海一起考上大学。那时的他们,青春飞扬,情热如火,全然不知世间有真正能够让人碰到头破血流的困难,只以为这世界,就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方寸之地。
当时初中毕业出来的打工的女孩子还少,像她这样长相初中肯吃苦又聪敏好学的更少,所以她虽然没有身份证,但却还是在一家港资的咖啡厅里找到了工作。当时的咖啡厅在国内还属于洋事务,不是先这种已经流为小资抒情怀的中档消费场所,而是正正经经的富贵达人才消费得起的高级场所。
她在里面打工,何方劲自然也能因她的缘故而去窥视一下所谓“上流社会人士”的生活,有一次她遇到了位难缠的主顾,因为咖啡多放了块糖而被他训了足足十几分钟。何方劲在后面等她,也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后来就拉着她的手,发誓要让她有朝一日也过人上人的生活,没有人能够这样羞辱她。
她有天大的委屈,在他的抚慰之下,也化成了流云,曾经无数次憧憬他所描绘的回来。可是她没有想到,过了一年,也正是他,使她的生命烙下一生洗刷不去的耻辱印记。那样的耻辱,比起她打工被客人奚落来,何止重千万倍?
何方劲迷蒙的眼睛看着她,又喃道:“阿舒,我会让你成为人上之人,让世人在你面前低头赏羡,嫉妒向往,没有人敢轻视你,没有人敢羞辱你……”
冬末终于从僵硬中惊醒过来,锐笑一声,反问:“何方劲,你配么?”
何方劲呵的一笑,签完了名字,将笔一扔,醉态里却有一股异样的认真:“我有什么不配?阿舒,只要我说过的话,我都能做到!我不会像少年时那样急于求成,累你吃苦,但是,我会一步步的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然后,让你尊荣显贵的度过余生!”
他本就醉意深浓,只是强撑着半缕清醒坐着,跟冬末一翻谈话,耗神太多,疲倦袭来止之不住,又闭上眼。然而他在这种时候,却突然冒出了一句:“阿舒,对不起……”
也许是因为醉酒与疲倦,他的声音没有了飞扬跋扈,却带出来一丝软弱。也因这一丝软弱,这声道歉,才显得一种于他的性格来说极其难得的真诚。只是这份真诚,来得太迟,并且太过轻松,对他造成的伤害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冬末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把你的道歉留着,去讲给别的受骗的人听吧!”
何方劲已经倦极而眠,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她的话,冬末收起他签过的几份文件,转身就走。临到门口,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停了下来,将几份她没有看过的文件打开。
然而时间紧迫,她看公文的速度又不快,一时却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微微迟疑,立即心生警惕,转身在何方劲桌的印泥里沾了一下左手拇指,然后把几份文件的边缘均匀铺开,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轻轻的将指印盖了上去。
做完这件事,她的心安了下来,又将文件的秩序颠倒了一下,然后再遵照黄健的吩咐将文件送到了人事部。此时人事部的大部分员工已经打卡下班了,只有也属于黄健的嫡系的人事部主任还在,他接过资料,看到里面何方劲的签名,脸上不禁浮出一抹喜色,虽然尽力遮掩,但眼里的激动却遮之不住。
冬末不动声色,西意思的把已经抹去了油墨的左手拇指藏进手心里,心里有股似喜非喜的情绪,慢慢的涌了上来。
第四十一章 身处危境
过了两天,公司里便开始有流言传出,有说何方劲亏空公款的,有说他徇私舞弊的,有说他跋扈弄权的,甚至于连本来应该算是大事底定的工程事故扫尾,也突然传出了另一种版本,暗指是何方劲越权行事,强迫建筑队赶工而又克扣工程款,才致使建筑队不能不违规操作,引发事故。上次的事故,何方劲应该负起完全的领导责任。
原本应该了结的事故,突然又生出这样诡异的谣言,根本都不必猜测,就能让人清楚其中的原因。
东末在把文件送给何方劲签字后便去询问三建队到底有无发生严重的工程事故,探听的结果是三建队只出了一起小车祸,工具车爆胎滑行,摔坏了一台勘测用的全站仪,不过损失了些微财物,根本没有人员伤亡。
两厢一对,冬末心里猜疑便落实了——那天黄健催促她去送签的文件,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财务报表,而有可能是一些栽赃陷害的东西。那天黄健肯定是知道何方劲醉了,又借故把柳慧调走,再利用何方劲对她防备较少的心理,一举突破他的防线,彻底的让他当了一次冤大头。
这一下,恐怕上次的工程事故责任真的要落实到他头上来结案了。尽管事实上不是他,但那些文件上有他的亲笔签名,他怎么摆得脱嫌疑?
东末清楚这次事故责任会造成的后果,既然黄健下了这种手,他一定会趁人病,要人命。轻则拿着文件颠倒是非在董事会上把何方劲拉下马来,重则向检察院投诚,再把罪名夸大几分,直接把他陷进牢里去。
照黄健做事信封打蛇打死原则的过往来看,他利用检察院把何方劲完全打落的可能性比他轻轻抬手大多了。
在冬末的等待中,本来已经将要偃旗息鼓的检察院果然又重造声势,再次派员调查上次民工伤亡事故的“内幕”。这一次,何方劲很倒霉的从上次的置身事外者变成了局中人,并且检察院很迅速的掌握了他下令违规赶工的证据。
何方劲被检察官带走的时候,冬末正从宿舍出来,刚好在公司大门口遇见。何方劲头发凌乱,双目通红,平日整齐光洁的服饰此时狼籍不堪,腕上戴着手铐。冬末与他迎面碰上,何方劲不顾检察员的催促,停下了脚步,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古怪至极,好一会儿,喑声问道:“阿舒,是不是你?”
冬末扬眉,诧异问道:“什么是是不是我?”
“只要是我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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