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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当御姐遇上正太|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4 02:10:57|下载:当御姐遇上正太TXT下载
  孩子气的撅嘴,又难过但又有点小小的骄傲的说:“我昨晚丢了钱包,没钱搭车,是走路回来的。”

  走路回来的——从金莎到她的小区,公车要大半个小时,二三十公里路,昨晚雨雪交织,他徒步行走,用了多长时间?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还是他一直走到天亮才走回来?

  一个从没吃过苦的孩子,半夜三更的走这么长的路,果然值得他骄傲。

  冬末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她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无意识的问:“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昨晚你丢了钱包,在菜馆里付不出账,你是怎么出来的?”

  夏初回答:“菜馆里的人很好,他们就扣了我的学生证驾驶证,叫我一个礼拜内回去付账,就让我走了。”

  冬末点了点头,微笑:“是啊,菜馆里的人很好,那么经过昨晚,你还觉得我很好吗?”

  夏初想点头,但他看到冬末浅浅淡淡的微笑,深深沉沉的眼眸,往常很顺畅的动作,此时却不知为何再也做不出来。

  他是傻,是天真,是分不表世俗人情,但不代表冬末昨晚所作所为,以及此时眼里那浓重的恶意,他都看不出来。

  冬末看到他发呆,冷冷地笑了,再向前两步,逼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夏初,有几件事我要告诉你!”

  夏初不自觉的一个哆嗦,静静的等着她说话。

  冬末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清楚楚的说:“夏初,昨天在公共汽车上,扒手偷你的钱包,我看见了,但我故意没有提醒你。”

  “我知道你没钱,是故意带你去金莎菜馆,点价值两千多元的菜。”

  “你手机里与我有关的所有电话号码,都是我删掉的,好让你找不到我。”

  “你没有钱付账,会被菜馆里的人为难,会不能回家,这些事我早有预料。但是,我仍然把你扔在了菜馆里。”

  “夏初,这样的经历,你以前有过吗?”

  夏初木然摇头,喃喃的问:“冬末,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冬末笑了一声,伸出手去,抚住他有面颊,反问:“你说我是为什么?”

  夏初看着她温和的笑容,直到此时此刻,终于觉得恐惧,感觉她的手摸过来,顿时如被蛇蝎所蜇,甩头后退。

  他身后就是门卫室的门坎,这一退就绊了一跤,坐倒在地上。

  冬末步步紧逼,扬眉,俯视着他,笑语嫣然:“夏初,这样的阴狠毒辣就是我的本性,你昨晚所遭遇的事就是我的世界常有事,这样的人,这样的世界,你还想接近,还想过来吗?”

  夏初坐在地上,说不表是震惊还害怕,或者恐惧,全身都不由自主的簌簌发抖,看着冬末的目光,就像从来也没有见过她似的陌生。

  冬末站直身体,抿去心中所有的情绪,大笑数声,径自从他身边踏了过去,进了小区。

  她的肩背笔挺,一步一步走得轻盈,但夏初却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在痛,似乎她的脚步不是踩在地上,而每一步都踩在他心里。

  第十六章 跟踪者

  夏初一连几天没有出现,娇娇设计新店的图纸出来,想找他一起参详,打了电话过去,才知道他受寒感冒,高烧不退,被同学送进医院去了。娇娇跟夏初相处久了,就有了情分,听说他生病,忍不住去找小童请假探病。

  小童听到夏初入院的消息,大吃一惊,立即给她批了假,然后奔去找冬末:“末姐,你知不知道,夏初住院了!”

  冬末刚刚通过崔福海的朋友,曲折的将夏初的钱包送到金莎酒店去,想以此掐灭他的最后一丝妄念。听到小童的话,她点头:“喔。”

  小童怔了怔:“末姐,听到夏初住院,你就只有一个‘喔’字?不问问他得了什么病,重不重?”

  冬末从善如流:“喔,他得了什么病?重不重?”

  小童没话说了,冬末挥手:“小童,马上春节就要来了,批发那块忙得很,又要做年底结算和放假安排,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多放些心思在工作上,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废话。”

  小童深深地叹了口气,回答:“知道了。”

  隔日,崔福海一大早就来接冬末,问:“你要不要去市医院看看那孩子?”

  冬末问他:“你是从小童那里得到的消息?”

  崔福海点头,微微叹气:“听说那孩子受寒重感冒,导致扁桃体炎,高烧近三天了,长时间昏睡,很少醒。我觉得这可能不止生理疾病,恐怕还是你采用的手段激烈了点,造成他的心理创伤了。”

  冬末哈的一笑,问道:“大海,你也怪我?”

  崔福海打开烟盒抽出根烟点上,摇头:“本来你也没错,被那么个孩子死缠烂打,除了重伤他,让他退走,还能怎么办?毕竟跟个明知没有未来的孩子耗时间,他耗得起,你耗不起。”

  崔福海的大实话让冬末笑了起来,不无感慨:瞧瞧,这就是成年人的规则,这是以夏初的智商根本就无法理解的东西。

  “去看一眼确定他的病况也好。不过得麻烦你送我过去,同时还得帮我确定他身边没有人,他也没有醒。”

  “成。”

  夏初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因为发烧,他的脸色红润,倒不难看,只是嘴唇干燥,缺少了光泽与活力。

  冬末轻轻地走过去,站在病床前看了看点滴处方单上的用药,然后倒了杯开水,用调羹醮了轻轻抹在他唇上,轻声一叹,喃道:“夏初,你现在可知道苦了吧?”

  夏初犹在晕睡,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张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冬末给他喂了两口水,见他在睡梦中把被子蹬开了,便替他盖好。盖被时碰到他注射点滴的手臂冰冷的一片,却是压在点滴管上的热水袋是护士随手拿过来的,没换好热水,起不了应有的作用。

  冬末起身将点滴的流速放缓,换了热水,刚把热水袋放到点滴管上,夏初的手突然一翻盖到了她手上。可能是贪恋她手上的温度,他碰到冬末的手以后,就抓紧了不放。

  他手上的冰冷让冬末瑟缩一下,想把他的手甩开,又恐碰歪针头伤到他。正想一根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就听到夏初喃喃的喊了一声:“冬末……”

  他醒了?冬末抬头,却见夏初的眼睛虽然睁开了,瞳孔里却没有焦点,显然依旧没醒,这一声喊不过是他的梦话。

  冬末刚把心放下,就听到夏初在睡梦里轻喃:“冬末,别太残忍……”

  残忍,这个孩子如今终于懂得世间还有这样的词眼了么?冬末哑然失笑,掰开他的手,听着他皱眉低喊:“会痛的,会痛的!”

  冬末唇边的笑带出一丝苦意,伸出手去,指尖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知道痛,就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想她,不要再去追逐与你不同世界的幻影。”

  夏初摇头,额头鼻翼唇边都因为梦魇而沁出一层薄汗,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吐出一句话来:“冬末,别对自己残忍,会痛的,你痛,我会更痛……”

  冬末一怔,胸口突然有口气堵住了,心里有个被封闭凝固很久的地方,似乎被强酸腐蚀,裂出了一个洞口。然后那股酸剂流了进去,围在她已经麻木了很久的禁地,缠绕不去。

  许久,她才将那口气呼了出来,微笑着,温和的说:“夏初,人会对痛麻木的,不要用你的感觉来衡量我,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你会觉得痛的东西,我没有感觉。你以为能打动我的东西,我也没有感觉。所以,无论你怎样对我,其实都是在浪费,你明白么?”

  夏初在睡梦中兀自不醒,只是没有挂点滴的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身体蜷了起来,蜷成一个婴儿般的睡姿。

  冬末将他的被子盖好,轻轻地退了出去。出了房门,转角的时候迎面撞见一行三人,走在前面的是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个肤色略黑的中年汉子。那妇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肤色白净,不见丝毫斑痕,看上去竟是十分的娟秀端丽,与夏初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冬末的目光只在那老妇的脸上稍微一凝,她身后那中年汉子便注意到了,反望过来,打量冬末。

  冬末并不躲闪,目光与之交错而过,维持着她的步履,往少人行走的安全通道走去。

  下午谭英约她一起吃饭,她出去后才想起一件事:“谭英,你的衣服我忘了带出来了。”

  “没关系,我有衣服穿的。”

  谭英玩笑了一句,见她神态轻松,意态闲适,一扫往日的阴郁,不禁笑了,兴致勃勃地问:“冬末,今晚我们吃什么?中式还是西餐,或者韩式,日本料理?”

  “中餐吧,我喜欢吃烟火气重的东西,西餐太冷了,日式我吃不饱,韩式没兴趣。”

  谭英咦呀一声,顿生一股知己之感:“正是,我都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西餐和日韩料理那么受人追捧,似乎吃外国菜就像上流人士,吃中餐就是土包子。其实那些也就是一时鲜玩意儿,偶尔尝个鲜不错,要我一个礼拜连吃三次以上,我可受不了。”

  冬末一手托腮,懒散的嗯了一声,道:“各国的食物只适应各国人的脾胃和饮食习惯,中国人吃不惯西餐和日韩料理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谭英连连点头:“其实中国人就适合吃中餐,冬天的时候豆干花生等干凉盘佐以滚黄酒,热腾腾的炒菜配白米饭,妙绝。”

  冬末哈哈一笑,坐直身子,问道:“要不,我们今晚就去吃这个?温黄酒,炒饭配白米饭。”

  “好!你喜欢哪种菜系?”

  “这个随便。”

  二人商议既定,驱车直奔湘菜馆,先点了凉盘黄酒,再叫几个菜,一面喝酒一面天南地北的闲聊。冬末有三分酒意,全身放松的坐着:“谭英,你真是个好酒友。”

  谭英也有了酒意,凝望冬末,笑答:“我可不仅想做你的酒友。”

  冬末了然,举杯回应:“随缘吧。”

  谭英乘着酒兴,逼了过来笑道:“由北往南的人哪天也有上百万,百万分之一的机率就这么巧的落在我们身上,论缘是够了。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给我机会,让我成为你的‘分内人’。”

  冬末和谭英接触这么些天,知道此人并不性急,听他突然挑明了话说,有些意外。她确实有意相亲找个能让自己多点安定感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面对谭英相貌人品样样都堪称与她匹配的人,她却突然犹豫起来,想了想,摇头:“谭英,我暂时还没有心理准备。”

  谭英有些失落,借着酒劲就问了出来:“是因为前几天那个……美少年?”

  冬末一怔,心里一股无名火上涌,咚的把酒杯放在桌上,就想发作。转念之间,那怒火却又褪得干干净净,淡道:“那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已经被他的家长接走了,我的事与他不相干。纯粹是进展太快,我不习惯。”

  二人本来说得投机,但提到夏初以后,气氛就僵了,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冬末回家以后,觉得酒未尽兴,寻遍家里也没找到存货,便重新下楼去小区外的超市买酒。

  她买东西一向都是不买则以,一买就把整个冰箱都塞满。从超市出来,拎着的个几大大袋子,勒得她手掌心生痛,从超市加小区的这一小段路都得中途停顿揉手。

  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天冷,街上的行人少,二十几米远的一段路都只有冬末和一个全身裹在羽绒服里的男人走。冬末停下脚步,便听到背后走的人的脚步也停了。

  冬末初时没在意,歇了歇手,继续提着东西前进。她走,那人也跟着走。这一下可把冬末全身的警觉细胞都调了起来,眼看到了进小区的十字路口,来往的人多了点,她就把袋子放下,作势休息。

  那人显然没想到冬末只走了十几米远就又停了,也赶紧停步。但一停步,又觉得太露痕迹,迟滞一下,还是迈步向前,从冬末身前走了过去。冬末一面揉手,一面装作不经意的看前面的商店的店招。那人从她身前走过,既没有抢劫也没有什么色狼举止,只是一张脸却用衣服的帽子和领子围得严实,根本看不清脸面。

  冬末孤身一人生活惯了,自有一种单身女郎的警觉,眼看那人从身前走过,拐进电话亭里装着打电话的样子,不禁心里冷笑,拎着袋子继续走,很快进了小区门卫室。

  李叔正坐在门卫室里看电视,见冬末提着大袋的东西不直接上楼,而是拐进门房里,便问:“舒小姐,要不要我替你送东西上楼。”

  冬末摇头:“李叔,有件事麻烦你。”

  李叔见她说得郑重,赶紧回答:“有什么事,你说。”

  “外面有个人,我怀疑他是跟踪我的,有可能他会想进小区来打探我的情况,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他真来探听我的事,也替我敷衍过去。”

  李叔吃了一惊,见她虽然力持镇定,但终究还是有些惧意,怜意大起,一口答应,又问:“舒小姐最近跟人结了仇?”

  冬末摇头:“做生意的人讲究和气生财,没事跟人结什么仇?何况还弄到有人跟踪的地步?我想不通。”

  李叔行伍出身,对付这种跟踪者那是正对了专业,过了半个小时,就打电话到冬末家里告诉她:“舒小姐,被你猜中了,那人确实是在跟踪你,刚才向我打听你的个人情况,我编造了一份,把他哄走了。”

  冬末感激不尽,连声道谢,李叔犹豫了一下,又道:“舒小姐,以我的眼光看,那人满嘴谎话,一句真话也套不出来,不是走正道的,你最近出入要小心些。”

  冬末谢过李叔的热心,挂了通话机,这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想不通跟踪者是什么人。这一想,心思突然滑到了夏初的家人身上,难道是他们突然从夏初嘴里听到了她的名字,特意打发了人来查她的根底?

  不,不会,那对老夫妻看上去就是有修养的人,那中年汉子显然也身份贵重,要查她的事实在不必要走这种旁门左道。

  是她做生意时不小心得罪了人?还是受了什么事牵连?

  第十七章 年底纷乱

  冬末提神戒备,却再也没发现那跟踪者的身影,若不是李叔可以明证,她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谨慎过头生了幻觉。

  和那跟踪者一样,夏初自从病也消失无踪。冬末料想他是被家长接走了,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读书,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只是有时候步行经过职业美院,不经意间看到里面来往的学生,她的心也隐隐会有些微的失落。

  天气越来越冷,大学的寒假假期也来了,鉴容台的零售生意在放假那几天火爆后骤然冷清,只有批发送货这块因为年关逼近而分外忙碌。冬末和小童、宋宁碰头商量一下大学城的生意的周期规律,索性把零售暂时关闭,给员工放假过年。

  小童和宋宁知道冬末一向过年都是孤身一人,本来有意年假也不回家,陪她一起把新店弄好。但冬末知道她们都是家中娇女,能多一天假期,家里人都不知道有多欢喜,干脆连她们也放走了,自己和几个不回家过年的员工将批发、看店、监督新店工程进展的任务全接了下来。

  日子就在无规律的生意繁忙与有规律的和谭英约会中一天天的过去,忙到农历二十六,批发的生意也开始回落,崔福海打电话来问她:“冬末,今年你要不要回家过年?”

  冬末过了会儿才醒过他的话,笑着反问:“从我十五岁出来,哪里还有什么家?”

  崔福海不说话了,久久才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去给他们吗?”

  他知道冬末不喜欢“家人”这个词,索性用一个“他们”,就把本来应该算是她的家人的人代替了。

  冬末回答:“没有。”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但挂断电话以后,心头却有股莫名的酸楚。她十五岁,弃家出走,二十岁以前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回想当年,但最近这两年,对于那个已经不是她的家的“家”,她有时也会想起。人都说,年轻人只管往前看,说未来如何如何;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回顾以往,说以前如何如何。她现在才二十五岁呢,难道就已经老了么?

  她自嘲的一笑,听到电话再次响起,便有些懒意的提过听筒:“喂?”

  这次的电话却是谭英的,他的声音有些犹豫迟疑:“冬末,我在你的店外,你能出来一下吗?”

  冬末很不喜欢谭英跑到她办公的地方来,皱眉问:“你有什么要紧事?”

  谭英听她声音里透着不悦,不禁苦笑:“冬末,难道没有要紧事,我就不能来找你?”

  冬末感觉他的声音里竟有股幽怨,微微一愕,她准备相亲嫁人,但她真的没有跟谭英谈恋爱的心理准备;而谭英对她,则是无论恋爱或者成家,都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相处两个多月,谭英殷勤献尽,她却不动如山,反思起来,由不得她微有愧疚之意。

  心中有愧,口气自然软了:“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喜欢把公事和私事分开,别弄混了。”

  “我明白。”谭英听到她低头,心中大喜,赶紧道:“我也不是有意打扰你工作,只是有件事想问你。”

  “有什么事,你问吧。”

  谭英支吾一下,又问:“冬末,你不能出来么?我就在你这条商业街的品香茶楼。”

  品香茶楼离鉴容台只有几十米,冬末走进去看到谭英隐约有点坐立不安的紧张感,微微一怔,开玩笑的问:“难得你大白天的居然不上班,就不怕老板扣你奖金?”

  “我们放年假了。”谭英也想笑,但他心里紧张,竟有些笑不出来,索性将伪装去了,望着冬末,正色问道:“冬末,今年过年,你能陪我一起回趟老家吗?”

  冬末吃惊过甚,瞪大眼看着谭英,失声道:“什么?”

  谭英苦笑,摊手:“冬末,我年齿见长,父母都在为我的婚事操心。如果你不陪我回去,恐怕过年免不了要被他们拉来扯去的相亲,烦都烦死。你既然把店门关了,又不准备回老家过年,不如陪我一趟,就当是帮我的忙,兼去我们那里旅行过年吧。”

  他想说轻松一些,但心里的紧张却怎么也掩不住。冬末不是笨人,怎能不知道他的用意?当即摇头:“对不起,谭英,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谭英犹不死心:“冬末,我保证,我只当带你去旅游,绝不添加你的心理负担。”

  话是这么说,可在中国这样的人情社会,如果她真的随他一起去老家见父母了,事情可由不得他说的。何况人常说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说得白日见鬼;她不具有“女人之美”,谭英却绝对具有“男人之美”,所谓的“保证”能有几分效用,实在难以估计。

  冬末微微一笑,肯定的摇头:“谭英,我们认识到现在,只有三个月而已。”

  “有人认识三天,就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

  谭英屡屡受挫,也忍不住有些怨气转怒气,提高嗓音道:“冬末,其实这与时间长短无关,只看你有没有诚心诚意。”

  冬末看惯了他礼让有加的态度,突见他神态逼人,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顿时恼了:“你要说我没有,那就算没有吧。”

  谭英本来知道她是越压反弹越厉害的人,不能强来,但他被家里人催逼,再来这边受气,怒火也腾的上升,控制不住:“冬末,你这样说话算什么意思?我自认还算上得台面的一号人物,跟你交往,应该不至于让你丢脸。怎么就只能得你冷言冷语,半点也讨不得好?”

  冬末心情恶劣,冷道:“我本来就是脾气古怪,难于讨好的人。谭先生身份贵重,小女子高攀不起,就更没有资格去拜见令尊令堂了。”

  谭英见她一言不合,转身就走,又急又气,赶紧起身追赶,茶楼的服务员又拦住他买单,这么一耽误,冬末早已不见了身影。谭谭英汇钞之后,本想再追上去,可一想想冬末的冷脸,又如一盘红炭被泼了盘冰水,嗤的一声只剩白烟袅袅。

  想想冬末的喜怒无常,谭英的气也消不了,抬脚踢了茶楼门口的道旁树一脚,怒道:“你没资格,难道我就找不到有资格的人了,非得赖死在你这棵树上?”

  可怜的道旁树被踢得无辜的在风中凌乱,可惜没有嘴不能大喊:“你想吊死在上面的那棵树又不是我,能不能别把泡面当成面条烫了头发啊?”

  冬末从立业以后,就再也没有在男女关系上受过男人的气——夏初除外,在她眼里,夏初是个美好而值得纵容的孩子,既然是孩子,受他的气那是根本不值得计较。

  可是谭英不是夏初,对夏初发一百回火,她都不计较,对谭英生一次气,却能让她真正动怒。这到底算是她把谭英放在心上了,还是她对谭英不在乎,所以处处挑剔,总把他的一点小错无限放大,冬末自己也感觉迷茫。

  谭英也走了,冬末的时间更空,索性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新店的建设去。新店前对着农林技校几所学校,侧边就是火车站和汽车总站,用做批零兼售的店面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批发物流量大,所需的仓库不好找。冬末闲来无事,索性自己在那一区的大街小巷步行,去寻肯把房屋出租做仓库的民宅。

  一般这种新开发的商业区,都是外面临公路的商业街繁华如锦,里面的住宅区则贫富悬殊,有许多城市扩展被规划在小区里面的民宅基本还保持着农村民居的规划式样,有大把的空房出租。

  这样的地方人流混杂,良莠不齐,地下赌场地下钱庄一类的东西不少,冬末找好仓库后巷道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四个拉拉扯扯的人。

  冬末不愿多事,立即后退,不料那被拉的人看见有人,立即向这边,一面狂奔一面顺手就把冬末推向身后替他拦追堵的人。冬末闪身避开,与指挥手下追人的中年汉子打了个照面,双方都觉得面熟。

  冬末微怔,那人的反应却比她快,问道:“你是舒冬末?”

  冬末看了眼那人,蓦然觉得心里一凉,许多她刻意遗忘的东西,全都从记忆的死角里奔涌而出,让她通身透寒:“你……是刘老大?”

  中年汉子笑得有些狡猾,打量着她笑道:“舒小姐看上去发展得不错啊。”

  冬末好会儿才镇定下来,微笑:“托刘老大洪福。”

  刘老大再看了她一眼,问道:“舒小姐,何方劲又回来了,你知道吗?”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直直的炸响在冬末头顶,惊得她连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失声惊问:“什么?”

  刘老大笑嘻嘻的说:“何方劲那厮回来了,不过他现在身份不同,可不再是当年那个靠出卖女人保命的小瘪三,而是新近来本城做房地产的‘东宝集团’行政总裁的特别助理,风光得很,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都不搭界了。”

  冬末无言,只觉得全身都似乎被寒风吹僵了,脸色铁青,额头上的血管突突乱跳。

  刘老大打量着她的神色,问:“舒小姐,何方劲欠你的债,你要不要我帮你催?连本带利,我一定一分不少的替你讨回来,你只需付我百分之三十的催债费就可以了。”

  冬末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从冰寒的心境里拨出来,喘了口气,看着刘老大,僵硬的微笑:“不,不用了,刘老大,像我这种曾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的人,能走出来不容易。为了那样的人,再一次让自己失足,不值得。”

  刘老大没想到冬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吃了一惊,终于收起脸上的虚笑,感慨道:“难为你年纪轻轻,竟这样想得开。”

  冬末抬手,抹了把脸,除去脸上的僵硬,回看他一眼,道:“刘老大,其实你这么多年干这行,现在赚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有妻有子有钱,能及早抽身的话,还是快点金盘洗手吧。”

  刘老大一怔,呵呵干笑一声,道:“你这丫头,倒有良心。”

  冬末终于恢复常态,笑了笑:“当年你放了我一马,这份恩情,我记得。”

  刘老大一挥手,大笑:“我也不算什么好意,催债也要看人看事,放你是因为比把你逼上绝路更能拿到钱。”

  冬末微笑,心却因为他的话而刺痛:就这么个放高利贷的吸血鬼,还知道留三分余地,不将她逼上绝路,当年何方劲的出卖何以能做到那样的彻底?

  他们说话的时间里,刚才出逃的那人已经被刘老大的手下抓了回来,压在墙上,拿出了水果刀威逼那人还债。

  那人拼命挣扎,连声哀求:“别剁我的手指,我不能没有手指啊!我还钱,我一定还钱,我还!”

  拿刀的混混狞笑:“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赌光了,你父母又不肯再给,你拿什么还?难不成把你卖了去做鸭?可惜你这样子,卖不上价。”

  那人痛哭流涕的嚎叫:“我没钱,可我同学有钱,他会借给我的!他有钱,万块随时拿得出来!”

  一群混混都乐了:“你爸妈都不肯给你钱,你同学还肯借你万?你当我们是傻子?”

  那人惊慌之中,却没意会众混混是在讽刺,反而拼命点头大叫:“他是傻子,真的是个傻子,只要我问他借钱,他一定借……元旦那时候我还你们的七千块钱,就是他给的。借两万,他也会给的。”

  冬末本来已经和刘老大告别了,但听到一句“傻子”,却不其然的停下脚步,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边那群混混听说有个有钱的傻子,也来了劲,挥拳耍刀的追问详情。那人一面哭一面回答:“那傻子名叫夏初,他是几家儿童出版社的特约画手,专门给儿童读物绘画的,每个月都有几千上万的收入。而且他似乎出身很好,他家里肯定也很有钱!”

  夏初!冬末一个激凌,转身去看那人的长相。那人被刘老大的手下押了过来,全身哆嗦,五官因为惧怕而扭曲,她一时却看不清他的长相。

  刘老大注意到冬末的异态,便问:“舒小姐,你认识他?”

  冬末还没开口,那人却已经先认出她来了,顿时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舒冬末,舒小姐,舒老板……救我!我是夏初的同学阿汉!”

  冬末终于认出了他的满头红发,听到他的呼救,一股怒火腾的升起,冷笑:“你刚刚出卖掉夏初,现在就敢借他的面子向我求救?”

  阿汉哑然,刘老大不料有这番巧遇,弹了弹手指,问道:“舒小姐,要我放了他么?”

  他说得诚恳,可这道上放高利的吸血鬼的人情,是好卖的么?冬末一笑,摇头:“这人连跟我面熟都谈不上,我怎敢胡乱向刘老大你讨人情?不必了。”

  刘老大呵呵一笑,对他的手下做个手式,阿汉吓得扯着嗓子哭叫:“刘老大,真的,我同学有钱,你宽容几天,等他寒假回来,我就问他借钱还给你,连本带利,一分都不会少的。”

  刘老大嗤笑:“你同学再有钱,也是他的。就是傻子,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借给你。”

  阿汉惨嚎起来:“我有办法让他给钱……我有办法……我可以帮你们做一票大的,我、我、我……可以替你们把他带来!”

  他这话里的意思,赫然有帮助这群混混去绑架夏初,用勒索得来的钱抵消自己的债务。冬末听得这话,既惊且怒,厉声喝道:“你这畜牲,给我住口!”

  刘老大虽然在道上混的时间久,但听到这种赤裸裸的出卖,却还是不禁摇了摇头,叹道:“如今这年头,有些渣货狠起来比我们道上的人还黑。”

  冬末也说不清心里是惊是怒,或者还夹着一丝心痛,冷冷地注视着阿汉,森然问:“去年开学不久,扮s秀时陷害夏初,让他去抢劫的人,是你吗?”

  阿汉本来已经被小混混们吓得屁滚尿流,只以为不可能有比发横的小混混更可怕的东西,可是此时冬末低下头来,目光森寒的一望,却让他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吞了回去,不寒而栗。

  冬末望着这张委琐的脸,厌恶之极,敢不得天上有道雷直劈下来将之灭为飞灰,省得浪费人间的粮食,平白阻碍社会发展。

  刘老大轻咳一声,问道:“舒小姐,那位夏初,是你的好朋友?”

  冬末苦笑,夏初算不算她的朋友,她自己都理不清,但看着夏初被自己的人渣同学出卖而不出手,她却做不到。

  “算是吧。”她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把零钱以外的整钞拿了出来,微笑着递给刘老大:“刘老大,天冷,就当我请兄弟们喝杯热茶暖暖手脚吧。”

  刘老大目光一闪,笑问:“你是替这渣货求情?”

  “刘老大是道上的前辈了,行事一向自有规矩,能放人一马的时候自然会放,何必我多嘴?”冬末微微一笑,把钱送到他面前,轻声道:“我这是替我那不懂事的朋友请你喝杯茶,求你日后多关照他一些,别让他被无耻的朋友卖了。”

  刘老大以为冬末是在替夏初结纳他,免得他真被阿汉骗了来绑票,呵呵一笑,这才收下钱,笑道:“舒小姐,你放心,我们自有规矩,不会捞过界的。”

  冬末点头,笑道:“刘老大的人品,我从不怀疑,只是不希望我的朋友被流言弄得多出一些不必要的危险。那样的话,大家就都不好过日子了。”

  夏初有钱,且是个傻子,这样的肉票还要去哪里找?就算刘老大不做绑票吧,他手下的几个混混如果将这事说出去,万一真有做这行的人听在了耳里,可不是给夏初平白招来了许多危险?

  冬末厚礼求他封口,软硬兼施,刘老大掂掂手里不薄的钞票,也笑了起来:“舒小姐放心,不会有什么流言的。”

  冬末谢过,刘老大再看一眼阿汉,索性人情送到底,挥手让手下把他也放了:“阿汉,看在舒小姐的面子上,我再给你十天时间,你去把钱拿来还了……这十天里我不上门,不过你也别想跑,老刘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阿汉喜出望外,忙不迭的点头,一等抓他的人放手,立即抱头鼠窜而去。

  第十八章 今夕除夕

  大年三十,冬末和店里留守的几名员工一起去酒店年夜饭,看到他们因为自己的存在有些放不开,索性在吃过饭后就提前离开,独自回家。

  小区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甚至连楼顶也因为政府放松燃放花炮的禁令而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玩,热闹无比。只有冬末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冬末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屋里包括厕所在内的所有电灯全部打开,然后把卧室里的电视和客厅电视的音量都调到能不受外面的鞭炮声影响的程度,再提了瓶酒,准备好下酒的零食,把茶几下放酒杯的托盘拿出来,把所有的酒杯都倒满酒,放好懒骨头,在沙发上躺坐下来,准备舒舒服服的喝酒看电视。

  只是近年来春节晚会来来去去尽是些熟面孔,节目毫无新意,质量每况愈下,相声不笑,小品不逗,歌舞无韵,煽情段长得让人想打瞌睡。冬末打了个呵欠,索性拿出手机编写短信,想提前把电话拜年的事了了,明天睡个懒觉。

  一般生意场上结交的朋友,发条祝福短信就够了,只崔福海跟她却是十几年的患难之交,敷衍不得,必须打电话拜年。崔福海接到她的电话,笑了起来:“我才想给你打电话的,你倒先打过来了。你一个人在家,门窗有没有检查好?要注意安全。”

  “我安全得很,你当我是小孩子?”冬末听到电话那头崔家小孩闹大人哄的嘈杂声,知道他家肯定是一大家人在守岁,不便相扰,匆匆几句,请崔福海代转对他家人的祝福,便挂了电话。

  一时无事,手机里的电话本却翻到了谭英那页。自从二十六那天甩开谭英后,谭英再打两次电话,她都没有接。但今晚她看到他的电话,却不禁有些发怔——回想与谭英相处,总是他对自己多方容让,这次不欢而散,其实谭英只是表现了人之常情,却是自己反应过剧,太任性了。

  谭英……算来是自己欠了他的情啊!冬末轻轻的叹了口气,按下拨号键,等着电话接通。不料电话响了很久,接电话的却是一把温温柔柔的女声:“喂,您好。”

  冬末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手机拿到眼前,认清确实是打的谭英的号码,才回过神来,疑惑的问:“这是谭英的号码吧?请问您是哪位?”

  那女声微有些尴尬:“我……我是……是……呃,英哥睡着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等他醒了,我可以替您转达。”

  冬末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酒杯,道:“不,我没什么事,只是春节例行给朋友拜年。他既然睡了,那就算了。”

  电话那头的女子赶紧回应:“谢谢,也祝您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冬末应酬两句,将电话掐断,然后对着手机发了五秒钟的呆,笑了笑:“好得很啊……”

  以现今那种上午见面该拉手,下午吃饭应搂腰,晚上睡觉就同被窝的爱情节奏而言,谭英是在跟她分开三天以后,才找到一个管他叫“哥”的人,也不算太快。

  放下手机,她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长叹一声,无语。

  正慵懒靠在懒骨头上,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摸着接了,也没看是谁的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