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个渴求生命的人等自己太久,更不想让社里的同事在自己捐献骨髓的时候扛着机器围在左右,他不想造势,不想把自己搞得像个英雄,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还是做个平常人适合他。
给医院打了电话,医生说,还没有联系上那个病人,让他明天先来医院先做些心里准备和常规检查,等候消息。
亓克觉得心里准备自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是多了解下也没有坏处,他答应了医生。
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上次本来想收拾,因为薛平和他约会,便没有打扫,今天他想彻底地收拾遍。
亓克先是把屋子里乱摆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清理着,然后将些很久不用的物品收拾在起,准备送到楼下的废品点,亓克很少做这些家务,大汗淋漓地干了个小时才稍稍有了点头绪,正当亓克举着扫把扫着墙上的蜘蛛网和尘土时,听见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准是居委会的大妈见自己回来了,来收卫生费水电费什么的,亓克心想,灰头扯脸地拉开门。
薛平微笑着在门外,手里捧着束鲜花,还提着袋食品。
亓克吃惊地打量着薛平,他来时谁都没有通知,还叮嘱站里的同志为他保密,她怎么会知道的呢
薛平问: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
亓克双手摊:实在对不起,屋子里脏极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这里说吧。
薛平说: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我可以不请自进,有别的拒进原因吗
亓克无奈:好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随意。
薛平走进屋子,把花和食品放在个比较干净的地方用报纸盖好,然后竟然二话不说动手帮助亓克收拾起屋子来。
亓克不好意思地阻拦,薛平说:干这些我们女人比你们男人内行,我来指挥你打下手。
亓克被剥夺了主人的权利,变主为客,薛平边干着边指挥他,两个人同心协力,亓克本打算做个下午的卫生竟然在薛平来到的四十分钟里提前结束了,而且,还比他原定的打扫计划超出了许多,比如他没想擦玻璃,没想收拾厨房,而现在窗明几净,鲜花也被薛平插进了花瓶,亓克环顾着屋子里整洁的切,很感激地说:
谢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薛平笑了:从小操练的,小事桩。
亓克为薛平沏上杯绿茶:能否问句,你来是公干还是私人往来
薛平反问他:你说呢我们之间连这点友情都没有了吗
亓克否认: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想惊扰领导,不想让事情渲染得那么大。
我理解。
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从你开始就没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提前回来。
呵呵。你很了解我。
是的。应该说是全方位地了解你。
薛平说了句相关语,亓克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自嘲地笑了两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对人生对事业对爱情对婚姻的看法。你在坚守着自己的原则,而我在依照自己的模式行事,正确与否不由自己评说,但是幸福与否完全在自己操纵。我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爱情能够长久,但是我相信自己知道怎么活着感到幸福,快乐。也许,你认为我自私,或者势利,但是社会为人们提供了比以往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我想我这类知道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给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人不在少数,应该不属于罪不可赦之列。薛平说着,眼睛探究地看着亓克。
你的道理很艰深,比我成熟多了。我并不反对你的准则,只是它不适合我。亓克回答。
我理解。这就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和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不同之处,每个时代的人都打着那个时代的烙印。我们彼此受的教育不同,时代不同,所以我们对人生的认知也不同,但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学会彼此欣赏理解宽容,你说呢
有道理。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今天这次聊天的亓克问。
你逃跑的那个夜晚,我自己反思了自己。有的人心理成熟要比生理成熟来的晚,我属于那种心智早醒的族。觉得有天我们需要来次心灵的交合,我不需要你完全理解我,我只需要你的不反感就够了。
亓克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他再次领教了薛平的厉害,她的直率和用词都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滞后,个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和爱情婚姻经历的中年男人,居然在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女人面前感到紧张,定是有什么东西禁锢了他的思维。传统观念道德准则还是在这浮躁的社会中对信念的最后坚守亓克在心里问着自己。
我想我的悟性应该不差的,我现在已经开始理解你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干了半天我来请客吧,说想吃什么亓克问。
薛平笑了:好吧。但愿你习惯我的实话实说。我带来了些吃的,我们简单吃点吧。
亓克从袋里掏着食品,笑着打趣:这么多全是我爱吃的,你今天可赔本了。
薛平也开起了玩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懂得何时取舍何时进退,才是大赢家。
这顿饭他们吃得非常愉快,他们喝了点红酒,聊着,吃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亓克和薛平说了自己不想捐献骨髓时惊扰太多的同事,薛平答应她会帮助他安排的。
临走,薛平问:害怕吗
亓克回答:有点。但是比开始好多了。
薛平眼睛很有内容地看着亓克,亓克明白如果他开口今夜她会留下来陪他,但是他不能开这个口,尽管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
谢谢。亓克拍了薛平的肩,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感动。
需要我说话。薛平的声音温柔体贴。
亓克目送薛平走远,感慨万千。
原来男人与女人之间不牵扯爱情的时候这么容易相处,容易沟通,容易彼此相知。
苏北坐在漆黑的屋子里面,颗接颗地吸着烟。
烟灰缸是苏北去云南时在当地买的水晶制品,它的形状是只丹顶鹤,点也没有烟灰缸的拙笨和呆滞,苏北眼就看上了它。她喜欢买那种似是而非的东西,那些眼就让人看出用途的日用品对她从来就没有吸引力。而此刻,这只美丽精致的丹顶鹤,已经被苏北污染得脏兮兮的,连美丽的羽毛上都披挂着烟灰。
她已经很久不吸烟了,因为那明伦的健康,她害怕被动吸烟会影响那明伦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尽管,那明伦再告诉她没有关系,苏北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吸过烟。不但如此,自从那明伦和她住在起后,她从来就没在房间里吸过烟,尽管她的房间里有很先进的换风设施。
如今这切都不需要了。
人去楼空。
他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第四部分 第十章4
尽管她早就知道这是他们的结局。但是,在她的设想里带走他的只能是死亡,除此之外,苏北不知道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们分开
苏北是早晨去市临时成立的扫黄打非办公室为那明伦办理罚款手续时,听说那明伦出了车祸的。
吕建彰昨晚已经和负责人打了招呼,所有的处理手续的时间都填写了第二份文件到达之前的日期。切做得天衣无缝。
二十万罚款,七天拘留因健康情况提前保释,没收营业执照。苏北交完了罚款,为那明伦的案子签完了最后个名字,看着负责办理手续的人将所有的东西装进档案袋,小心地问了句:同志,还有事吗
没事了。我再叮嘱你句,这件事情领导交代再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你来签字是不合适的,但是考虑到那明伦出了车祸,这个案子又得马上结案,所以才破了例。
您说什么那明伦出了车祸
是的,昨天夜里巡警发现的,听说连夜送了北京,你不知道
搞错了吧苏北刚想说昨晚她离开他时他还在床上,现在肯定还在家里等她,但是马上意识到不该说这话,她二话没说,迅速开车回家,昨夜她彻夜未归,他定等急了。
苏北将车开进停车场的时候,就知道她不必回家了,回去也是人去楼空,那明伦的213不在停放的位置,说明切都是真的了,他出了车祸。他为什么出了车祸伤的如何他还活着吗
没有人告诉她。
苏北的头乱了,眼泪也管不住地往外流。
她打那明伦手机,是关机状态,她将电话打到他家里,家里无人接听,然后,她将电话打到了交警大队事故科,询问了那明伦的出事地点和伤势,还好,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她才松了口气。
苏北开车来到了那明伦的出事地点,那里距枫风宾馆不到1000米,路旁那棵人粗的树已经被撞得树皮开裂,歪倒在沟里,说明肇事者的车速很快而且不是故意为之也是在意识丧失的情况下才将树撞成了这样。
苏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只有个抱着死的决心的人才会这么做的。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枯坐了多久,无思无想,直到黑暗光临。
黑暗中,苏北站起身,朝卧室走去。她依然没有开灯,她觉得自己是只只能在黑暗中行走的动物,她害怕光害怕亮,害怕在光亮中看见自己,看见所有她和那明伦之间发生的切。
朦胧的夜色中,床上的被子依然是白天的形状,不同的是那明伦睡过的那边被翻了起来,从被角翻起的角度,苏北能想象出那明伦跃而起的力度和冲出家门的速度。
他在那刻分明感觉到了什么,如果她的车速慢点,如果他的车速快点,她和他会是现在的结局吗
不是现在的结局还会是哪种结局呢
他们原本就是没有未来没有结局的啊。
苏北抱着那明伦睡过的枕头,感觉着那明伦留在床上的气息,眼泪像河水决堤。
她接他从拘留所里出来,她从他的拥抱里能感觉出他深深的不能言说的感激。
回到家里,他们疯狂地爱,她从他的动作和眼神里品味着他想给予她的浓得化不开的情和刻骨铭心的爱。
他睡熟了,她凝视着他疲惫的脸想象着他在拘留所里度过的那个漫长的夜晚,心灵和肉体经受了怎样的熬炼,她心疼地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关掉手机,她想让他好好地睡觉,忘记刚刚发生的切,即使有天大的事发生也要等他醒来,她陪他起面对。
他终于醒来了。
他睡了整整个白天。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看着外面的夜色,他问:小北,是晚上还是早晨
她知道他睡蒙沌了,她走过去拉起他,疼爱地说:傻瓜,是晚上,你睡了整天,现在该吃饭了。
然后,她牵着他来到卫生间,递给他挤好牙膏的水杯,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洗漱,那瞬间,她觉得她就是他的妻子,从前生到今世,他和她已经这样过了许多时光。
饭桌上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她为他精心准备的饭菜,她的心里涌起种母亲的自豪和宽慰,如果上天能够给她这种恩赐,像所有蒙它关照的女人那样守着间能栖身的屋子,桌能裹腹的饭菜,守定个自己爱的男人,日日年年,就够了,真的足够了,她再别无所求。
电话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哪个该死的电话来的真是时候。
他们吃过饭,相依在沙发上,音箱里流淌着德彪西的大海,苏北依偎在那明伦的怀里共鸣着她最衷爱的音乐家内心的波澜壮阔,览无遗和骇浪滔天,全然没有听见手机的铃声。
那明伦走了过去,拿给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递给她。
苏北看了看号码,心下子就沉入了海底。
她站起身,那明伦已经将音乐调至到最低音量,苏北还是来到卧室接听电话,如果,那个绳套注定要勒死自己的话,她不想让那明伦看着它在点点的收紧。
小北,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传来吕建彰低沉的声音。
在外面。您有事情吗苏北扯了个谎。
第四部分 第十章5
有,很紧急,是有关那个那明伦的,你最好到我这里来趟,电话里说不清。
他的事情不是已经按您说的做了吗除了罚款还会怎么样苏北压低了声音。
上面又来了个补充文件,他盗印的那本书原来定的是非法出版物,现在被定性为反动非法出版物,你该知道这不是罚款能解决的事情了吧我是看你的面子,否则这混水我是不趟的,文件现在就在我这里,来不来你定。
好吧,我过去。苏北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客厅里,那明伦探询地看着她。
苏北走过去关掉音响,若无其事地拉起那明伦来到卧室,为他更衣,将他安顿在床上,然后站在床边,尽量将笑容堆在脸上:
你先睡吧。我要出去下,不要等我,我可能要回来晚些。
那明伦怀疑地看着她:什么事情不去不行吗
是生意上的事情,不去不行。
那,我陪你去吧,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不。我习惯了。乖乖地在家睡觉,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呢。我处理完,马上回来。
苏北更衣,查看包里的支票和现金时,发现了前天保安给自己的那把车钥匙,她掏出来放在那明伦的包旁,她担心明早那明伦用车,而自己忘记给他。
临出门,苏北又回转身来,走到那明伦的床边,俯下身深深地吻了那明伦:
听话,宝贝,睡觉。
那明伦点头:快去快回,有事打电话,我等你回来,宝贝。
苏北点头,快步走出了卧室。
门口,苏北拉上门的时候,抬头望了望漫天的星斗,鼻子酸,眼泪夺眶而出,别人都是奔光明而去,而今自己却奔黑暗而去了,但愿自己能独自撑过这黑暗,让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到光明里来。
当苏北的凌志驶进枫风宾馆的时候,苏北不知道,那明伦的213停在了那个她刚刚拐过的可以看见枫风宾馆的路口。
他跟踪了自己。他肯定知道了切,肯定想象出了里面发生的切。
若不,他怎么会在那么宽的路上奔棵树而去,依他的驾驶技术他闭着眼睛也会把车开回家的。
吕建彰穿着睡衣为苏北拉开门,温暖的春天的夜晚,苏北感觉股寒气正在逼近自己,她还有退路吗没有,即使是深渊也要走遭了。
吕建彰把份文件递给苏北:
这是今天下午传真过来的,如果不是我事先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不定姓那的现在已经被批捕了。
苏北看着文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非法出版物和反动非法出版物是两个性质的问题,看来,吕建彰并没有骗自己。
第四部分 第十章6
苏北打开自己的包,掏出支票和现金:吕市长,您开个价吧。
吕建彰坐了过来: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苏北点头:我可以为他倾家荡产,只要不让他进去。
为他你什么都舍得
是的。
包括你自己
是的。苏北的口气坚定异常。
好吧。小北,某种程度上你和我是同类人,凡是我想要的就定要得到,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惜,你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你是条汉子。你知道你吕伯伯要的是什么,把钱和支票收起来吧。
苏北站起身来,解开了上衣的口子:
在我脱掉衣服之前,我想知道你决定用什么办法救他
我现在可以给主管这件事的人打个电话,在这件事上打个时间差,在这份补充文件来之前结案,罚款吊销执照行政拘留。明早你就可以去办手续。
你担保不会留后遗症
我担保。没有任何地方政府愿意自己管辖的地区出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
好吧。你现在可以打了。
吕建彰拨通了电话,衣服件件地从苏北的身上滑落,无声地落到地上。
电话打完了,苏北丝不挂地立在那里。冰冷圣洁。
吕建彰贪婪地抱住苏北,他的手他的嘴肆意滛孽揉搓着这具他梦寐以求的胴体,他的心和他的身体同时获得了满足,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要。
这个高傲的高个子女人终于被他俘获了。
苏北仰脸闭目,任由吕建彰蹂躏玩弄。
这刻,她觉得她的灵魂已飞离了她的身体,在头顶的上方冷眼鄙视着正在发生的切,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从她成长为个女人的那天起,她就给自己定过的原则,绝不为金钱出卖自己的身体,绝不为物欲出卖灵魂。
为金钱出卖身体是下贱,为物欲出卖灵魂是卑鄙。
现在,谁能告诉她,
为了爱情出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
为了爱情出卖自己的灵魂又是什么
很快,吕建彰瘫软如泥,他臃肿懈怠的身体如具皮囊,污染着身下华丽的地毯。
他目光空落而哀怜地望着苏北年轻美丽的身体和冰冷的神情,忽然醒悟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做过了却什么也没得到,没有两心相依,两情相悦。
如果是次手,也该有自己的自蔚自足。
如果是次强,也还有掠夺和占有的快感。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是苏北的身体在整个过程中对他的蔑视和轻贱,它的毫无知觉毫无反应彻底地击垮了他男人的自信和自尊。
苏北站起身鄙夷地看了他眼,在她拎起衣服的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冲洗着身体,她不能容忍自己这么脏着走出这间屋子。
走出这间屋子的苏北必须是干净清洁的。
深夜,苏北开着白色的凌志疯狂地沿着市的环城公路飞驰着。
黑暗中的市像块坚硬的石头,冰冷无情,拒绝着苏北的进入。
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那盏熟悉的灯光和灯光下那深情的目光,她可以轻视践踏她的人,却不能轻松地带着被践踏的身体面对爱自己的人,她知道旦她触及那道目光她就会崩溃,就会号啕,就会将所有的坚强丢弃。
她不能回去。
至少在她没有冷静之前不能回去。
深夜,市宽阔的环城公路上,声凄厉的紧急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宁静,辆白色凌志停在路旁,开车的女人伏在方向盘上号啕大哭,那是种来自心底的大悲大苦,痛彻心肺,无人分当。
直到东方发白,霞光如血。
直到太阳又次升起。
但是,苏北绝没有想到,她等来的明天已经毫无意义,她将再次沉入黑暗,她用身体换回的爱情注定沉沦,永无天日。
第四部分 第十章1
那明伦醒来的时候,冉小苒正趴在他的床边睡着,她实在是太累了,两天来她几乎没合过眼。
那明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努力地回忆着,仍然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片空白。他不明白妻子怎么会伏在自己的床边自己什么时候到了医院
多日不见,小苒清瘦了许多,那明伦试着抬手拂去小苒脸上的垂发,忽然觉得胳臂异常地沉重,他这才注意到手臂上的擦伤,心里着急,头隐隐作痛起来,那明伦的手臂终于没有够到冉小苒,而在半途中沉重地掉在了床上。
冉小苒被响声惊动,睁眼发现那明伦醒了,抓住了他的手:
明伦,你醒了好些了吗
那明伦注视着妻子有些浮肿的脸,仍试图抬起手臂:
我没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天夜里出了车祸,我们夜里过来的。
车祸我开车干吗去了那明伦点印象都没有。
冉小苒看着那明伦身上的睡衣,没法回答,这正是她想问他的问题。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明伦点头。
冉小苒冲出病房,来到医护室。
医生随着冉小苒来到病房,他仔细测试了那明伦的身体反应,然后对他们说:
恢复不错,他瞬间意识丧失是脑震荡的正常反应,过几天就会恢复的。现在要好好养伤,把身体调试好了,我们再计划下步。
冉小苒跟着医生走出病房,走廊上,她担心地问:
医生,他不会留下后遗症吗
医生回答说:不会。他现在身体素质差,可能恢复慢些。好在他没有什么外伤,并不影响骨髓移植,这两天要尽快调整他的精神状态,然后再做次全面检查,就可以实施骨髓移植了。
冉小苒又问: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需要。家属和病人都应该了解下移植过程,还有准备好医疗费,这不是笔小的费用。
大概需要多少钱
病人需要在无菌仓呆40天以上,手术费,治疗费二十万左右,你们来的匆忙,是不是没来得及准备
冉小苒点头:不过,这不成问题,我会想办法的。医生,请您先不要和他谈骨髓移植的事,我担心他脑子刚恢复,情绪激动会受刺激,什么事情您都和我谈好了,我可以全权做主。
医生点头:好吧,有事,我先找你。
冉小苒回到那明伦身边,那明伦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问: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冉小苒掩饰说:医生说你暂时失忆是正常的,休息几天就好了。饿吗想吃点什么
那明伦指了指旁边的包说:你把包递给我。
冉小苒把那明伦的包递了过来。
那明伦拿出手机,打了个传呼,然后对妻子说:这里你不熟悉,会儿过来个小伙子,需要什么吩咐他好了。
小伙子你认识他
是我雇的,前几次都是他在陪我,我已经付过他钱了。这次我不能住时间长了,家里还有大堆事情在等我。
不着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病看好了再回去,天塌不下来。
那明伦打量了两眼冉小苒,心想莫非她知道了厂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不敢问,他不想让她知道切。
明伦,你现在手里有多少现金冉小苒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明伦警觉地问。
不干什么。我临来时只带了几千元,我担心住院费不够。冉小苒回答。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包里还有两个卡,大概有两万吧,这次住院费足够了。我厂子里刚进了台设备,钱都被占上了,过段时间就能周转了。你呢上次给你的钱用完了
没有。我给那娜寄过去了。
不是告诉你那娜的费用不用你管吗那钱就是给你生活用的。
我用不了那么多。孩子人孤身在外,手头宽余点可以安心学习。
小孩子是需要锻炼的。你应该多关心自己,我看你好像又瘦了,多吃点,别瞎对付。那明伦伸手摸着冉小苒的脸。
冉小苒心头酸,刚想抱住那明伦伸过来的手臂,忽然像触了电似的停住了,那明伦身上的那件睡衣是如此的醒目刺眼,分明在提醒冉小苒,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完整地属于你了,他和你说过的话同样和另个女人说过。
冉小苒把眼泪咽了回去,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那明伦注意到了冉小苒的变化,他不明白刚刚还很体贴的妻子怎么下子生分起来像看个陌生人样看着自己那明伦看看自己,目光忽然停在了自己身上,原来,他直以为自己穿的是医院的病服,没想到,竟然是这件睡衣,自己居然穿着睡衣被妻子送到了医院。
瞬间,那明伦觉得头疼欲裂,记忆像面被打碎的玻璃正艰难生硬地开始拼接粘合。
苏北慌乱的神情掩饰的躲避的目光快速离开的脚步,自己从床上跃而起,抓起包和钥匙奔出门,开车追赶苏北,远远看见白色的凌志驶进枫风宾馆,苏北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那个市几乎家喻户晓的“吕公馆”。
那明伦觉得五脏六肺都要炸了。
自己钟爱的女人竟然穿梭在这种男人之间而自己还以为她往情深,只钟情于自己呢。
第四部分 第十章2
就是前几天,她还煞有其事地和自己探讨过是否和吕建彰合作开发那块地皮,却原来,她和他不但是商业伙伴,身体上也早已共同合作相互开发了。
若不,她句话就能让自己走出拘留所
若不,他能将几千万元的稍露馅就能让自己的脑袋搬家的大项目交给她
个男人对个女人言听计从意味着什么
个女人随时听从个男人的召唤,三更半夜前来赴约说明了什么
生意场上的女人啊不仅仅交易着商品还交易着自己
那明伦在枫风宾馆门口徘徊,他试图闯进去,但是每次都被门卫挡在外面。
这个大门从来就不是般人可以进去的。
时间在分秒过去,每分钟都在熬炼着那明伦,他实在忍耐不住,213像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冲上街道。
只是瞬间,那明伦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身体,在空旷黑暗的夜里游荡了。
苏北,苏北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背叛我们的爱践踏我们的情
小苒,小苒啊,我凭什么得到你的救助你又怎么可以如此的不动声色
小卫在那明伦打过传呼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那明伦将小卫给小苒做了介绍,然后对小苒说:
有小卫照顾我就可以了,你去附近的旅馆开个房间,休息下,明天你坐公共汽车回家吧。
小苒坚持不去。那明伦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任由她去了,只是再有事的时候,不在招呼小苒,只招呼小卫,有时小苒上前帮忙,那明伦也视而不见,好几次都是小卫接了过去,才打破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尴尬。
自己真的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外人,风风雨雨十三年,同床共枕十三年啊。
连个小工都不如。
连那个女人更不如
小苒很想冲那明伦大吼: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或者像个泼妇和他大吵场,把心里的憋屈把他们之间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她忍受不了这样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但是,冉小苒知道这里不是发作的场合,她和那明伦之间的切都只该在他们之间解决。
她不是泼妇,永远做不了泼妇。
冉小苒强忍委屈,依然平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夜里,那明伦睡熟之际,冉小苒拿过那明伦的手包。
她从没有打开过丈夫的包,但是,她现在没有办法,她要知道丈夫还有多少资金,骨髓移植需要的费用不是笔小数目,这些年来,丈夫挣来的钱都用在了孩子老人和他的工厂上,她的工资用来维持日常家庭开支,她几乎没有任何存款。
冉小苒找到两张信用卡,这可能就是丈夫说的那两张还剩两万元钱的卡了,这点钱远不够骨髓移植,小苒继续翻看着,个信封是封着的,里面是几页写满字的纸,信封上写着小卫的名字,冉小苒狐疑地看了看,然后把信放回了原处。还有个大信封没有封口,冉小苒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原来是份合同,冉小苒吃惊地读着这份合同,她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发现那明伦拥抱那个女人。
这是份那明伦和银行签订的购买印刷设备贷款的合同,合同上,那明伦将自己的厂子和住房做了抵押,而现在厂子和机器都被封存了,这说明,说明他们除了手头上这两张卡已经无所有。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
冉小苒将东西装进了那明伦的手包,这刻她感觉是那么的无助和绝望。
她原以为那明伦不会如此地孤注掷,把所有的钱和资产都抵押在工厂上,怎么说他也应该为自己,为那娜留点后手,就算自己早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他也不应该这么不计后果。
原打算即使那明伦手里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他们还有房子还有厂子可以变卖,凑够移植骨髓的费用不成问题,可现在,到那里可以弄到这么多钱去那明伦早在几年前就办了辞职,乡下的父母和亲戚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自己这边也没有相助的亲朋好友。
谁说天无绝人之路冉小苒觉得老天正步步将她往死路上逼。
谁让他这么头脑发昏
是什么让他如此地不计得失
是那个女人吗
还是他在为他和她的将来破釜沉舟
冉小苒夜没有合眼。
她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那明伦,看着这个明显消瘦,头发稀疏的男人和他身上刺眼的睡衣,在心里遍又遍地问着自己:
我该救他吗我该救这个不再爱我的男人吗
每次,都是肯定地回答:
该他是你爱过的还在爱着的男人,是你女儿的父亲,只要你活着,他就不会在你的记忆里消失。
那么,我怎样救他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你肯定能救他。只有你能救他,无论代价多大,你都不会退缩。
那个办法行吗裘丽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不管有多少,你都要试试,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你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用我的生命换他的命,我肯吗现在
肯上帝,既然你当初注定把我们的命运连在起,就将我的命和我的爱情起拿走吧。
谁让这辈子他做了我的男人呢
谁让我这辈子注定是他的女人呢
第四部分 第十章3
天亮的时候,冉小苒在医院的洗漱间仔细地洗过脸,在镜子里将头发整理好,临走,她想让那明伦看着自己清爽地离开。
买好早饭,冉小苒喂着那明伦。
起初,那明伦吃的很勉强,他的意思冉小苒明白,他希望等小卫来喂他,但是他不知道,小苒早已交代好小卫切,小卫是有意在她离开之前避开的,他按照小苒的吩咐去给那明伦买几件换洗的内衣。
我准备今天回去,有小卫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事情有了眉目,我就回来,你看行吗明伦
那明伦看着冉小苒,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打算的,你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管,我半天就出院。
冉小苒说:出院不出院要听医生的,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就答应我这回好吗
什么那明伦问。
听医生的话,他让你什么时候出院再出院。
好吧。我答应你。
用那娜的名字起誓。
何必呢小苒
不,我定要
好吧。用我们女儿的名字起誓,我保证听医生的话。
冉小苒和那明伦告别,她很想走过去,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听他亲口说,他还是她的丈夫,她仍是他的妻子。
只有这句就够了。
只要这句就够了。
她就可以去为他赴汤蹈海,万死不辞。
但是,她没有,那明伦身上的睡衣让她止步,她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再也跨不过那道天堑。
那道天堑是死别的姊妹,它叫生离。
冉小苒定神看了那明伦足有分钟,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她朝门口走去。
小苒那明伦的声音艰涩凝重:
回去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它,切等我回去处理。
冉小苒“恩”了声,没有回头,直到现在那明伦还在试图掩饰切,他以为小苒什么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
其实,他不知道,他早就把刀插在了妻子心上。
从他夜不归宿。
从她亲眼目睹他深情地拥抱那个女人,
从她看见那个女人身上的风衣。
从他因为那个女人而出的车祸。
从现在他身上的这件睡衣和睡衣上散发出来的高档香水的味道。
还有他躲闪的目光和吞吞吐吐的话语。
它们哪样不是把利刃
无声无息,刀刀见血。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冉小苒和医生详细地说明了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主治医生爱莫能助。
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医院不是福利院,许多白血病人就是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用而丧失了救治的宝贵机会。
不管想什么办法,我定会把钱凑齐的,我只是想和您达成个协议,先不要告诉我丈夫要给他做骨髓移植,他知道要用那么多费用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定会提前出院,但是他的身体再也耽搁不起,等我把钱汇到医院的帐户上,您再告诉他,可以吗
医生想了想回答:可以。
我想现在把骨髓移植过程中切该家属签订的手续都办理好,您看可以吗我担心我不能及时赶回来。冉小苒要求。
医生说:家属不在场,我们是不能给病人施行手术的。
我知道,我是担心万,我会尽力赶到的。小卫可以代替我照顾他,我现在把字签好,钱到,您就可以和我丈夫谈了,我只是担心回来迟了耽误治疗。
好吧,既然你坚持,你先把这些手续办了吧。医生被冉小苒说服了。
第四部分 第十章4
办完了相关手续,冉小苒给市那家医院挂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要求,值班医生不能决定,冉小苒等了大约五分钟,才听到个中年男人的回复,他仔细盘问了冉小苒,最后他说切可以见面再谈。
冉小苒和他约定了时间。
做完这些,冉小苒觉得自己疲惫异常,她真的好想依偎在个温暖的怀抱,或者听到声温馨的话语。
医院门口,冉小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北京街头的热闹繁华,忽然觉得切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就像个脱离这个世界的幽灵,只有思想,没有感觉。
她掏出手机,终于按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亓克在家里呆两天了。
昨天他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切都合格。
医生又给他详细地介绍了整个外周血造血干细胞采集过程,亓克觉得自己从身体和精神方面已经准备充分,到是医生告诉他,让他回去还得安心等几天,患者这方出了点小问题,暂时还不能进行移植。
亓克从医院回来,心想,那个家伙怎么搞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配型,自己又出了故障,整个个倒霉蛋,什么都不赶点儿。
百无聊赖。亓克觉得自己在家的这两天整个可以用这个成语概括。
惟让他安慰的是站里的同事不时地打来电话,还有薛平闲暇的时候,会在电话里陪他聊会儿天。
薛平几次要过来,亓克都婉言拒绝了,他担心自己禁不住诱惑,再次重蹈覆辙,亓克觉得他和薛平维持现在这种关系挺好,和女上司处得公不公,私不私的,不是个男人的作风。
电话又响了,亓克拿过手机,他以为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不是同事就是薛平,刚上班不久,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想起了他。
亓克没有看号码,便懒懒地问:谁呀
我。你好吗电话那边冉小苒回答。
亓克猛地从床上坐起:怎么是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声音涩涩的。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亓克站到地上。
没有。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告诉我,宝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你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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