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低沉的四个字。
温禧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周围的暗像压抑的潮水,安静却汹涌地将她吞没。
“那个,你不要紧吧” 说完才惊觉自己貌似说了句蠢话,
莫傅司依稀看了她yi眼,没有作答,只是安静地躺了下来。温禧侧卧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朝莫傅司的小臂移了移,像yi只胆怯的小螃蟹。指尖离他的手臂越来越近,温禧却突然受惊似地蜷缩起那根冒进的手指,不敢再动弹yi下。
眼角的余光里,莫傅司依旧睁着眼睛,那目光没有焦距,投向yi片虚无。
温禧舔了舔嘴唇,用极小极小的声音数起羊来,“yine sheep.”看莫傅司没有反应,她才又继续小声数下去,“tyi sheep.three sheep.fyiur sheep.five sheep”
伴随着她的数羊声,湿暖的气息会因为嘴唇的yi张yi合而落在他的颈项间,像yi只小手在挠他。莫傅司翻了个身,背朝着温禧。
温禧还在小声地数着,眼皮已经yi阵阵困顿下去,她仍然强自支撑,数到第五十九只羊的时候,她终于快坚持不住,小心翼翼地抬起上半身,想看yi看莫傅司有没有睡着。
不想却和yi双有些恼火的眼眸对到yi起。
“你到底想干吗”莫傅司嗓音低哑。
温禧脸颊通红,“我数着数着就瞌睡了,想看看你睡着没,如果睡着了,我就不数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莫傅司有些错愕地望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温禧,原来她竟然是替他在数羊
抑制住心底蜂拥而至的情绪,莫傅司缓缓追问道,“那如果我没睡着,你会继续数到我睡着的时候”
温禧骨子里还是个实诚姑娘,她摇摇头,“我会继续数,但也许再数着数着我就睡着了,那就没办法了。”
莫傅司也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半晌他才叹息似地说道,“睡吧。不用数了,我已经吃了安眠药了。”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吃的是安眠药。温禧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窗外高大的乔木迎风招摇,被暗红色的月光打在窗帘上,如同浮动的画面。光影闪烁里,温禧逐渐沉沉睡去。
莫傅司却翻了个身,望着身侧渐渐熟睡的女子。
“傻瓜,还是这么好骗。”莫傅司低低地笑起来,轻轻地伸出手将覆盖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夹到了小巧的耳后。
微温和 1617.9c
似雾非雾的毛毛雨里,俄国教堂的尖头圆顶像泡在糖醋汁水里的蒜头。温禧看yi眼窗外的异国景色,又悄悄看yi眼驾驶座位上的莫傅司。
自从早上接到yi通电话后,他全身上下就被低气压所环绕。此刻他yi双漂亮得不像话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关节处却是yi片骇人的惨白。
悍马由宽阔繁华的市中心逐渐驶往郊外,引擎随着加速发出yi阵阵轰鸣,像负伤的野兽在嘶吼。温禧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路途愈发坎坷起来,满是泥浆,温禧几乎都能听见车轮甩开泥水的闷声。也亏得悍马越野功能卓越,才有惊无险地驶完了这么yi段糟糕的路程。
莫傅司将车停在yi片破烂的竹篱笆边上,篱笆上还攀爬着蓝紫色的牵牛花,在细雨里愈发显得颜色鲜妍可爱。
“你待在车里,不要下来。”莫傅司神色冷凝。温禧只觉眼前有乌金色的光芒yi闪,yi把乌黑的手枪已经利落地被他攥在右手心里,插在了裤袋里。
温禧瑟缩了yi下,右手已经先头脑yi步扯住了正要下车的莫傅司的袖管。莫傅司扭头平静地望她yi眼,眉毛微微挑了yi下。
“当心。”温禧说得有些艰难。
莫傅司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
温禧脸贴在车窗上,看着他yi步yi步走进风雨里,走向篱笆后那座灰色的小楼里。
扑通。扑通。心脏跳得太快,温禧手指下意识地揪着胸口,目不转睛地望着yi袭黑衣的男人走进了铁门里。
铁门晃了两下,随后徐徐合拢,温禧似乎听见了铁门吱呀的钝响,像恶毒的狞笑。莫傅司的交待她早已经抛却在脑后,推开车门,温禧小跑着也奔进了篱笆后的院落。脚下的地又脏又滑,雨丝也渐渐密集起来,很快打湿了她身上乳白色的裙子,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冷冰冰的。雨水里还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像血的腥味儿。她觉得很害怕,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可怕的片断在头脑里闪现,温禧感觉连牙关都打起颤来。
他的生活,并非像她原先yi厢情愿所想象的那般花柳繁华锦绣无边,而是充满了生死的博弈和血腥的权谋,即使目前她才只看见冰山yi角,已经足够震撼她的心脏了。
嘎吱yi声,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莫傅司刚抬脚踏上水泥台阶,就看见温禧正站在院落里,眼巴巴地望着铁门方向。看见他,yi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立刻放射出夺目的神采。
早年在生死间碾转求生的经历让莫傅司从心底生出yi种不安起来,他手指抠住扳机,稍稍加快步伐,走到温禧跟前,yi把攥住她的手,低喝道,“不是让你在车上吗快走。”
温禧微微抬头,睫毛上的雨珠颤了颤,然而她的眼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yi瞬,便看见了在那座小楼旁边的砖石瓦砾野草灌木里yi只黑洞洞的枪管正对着莫傅司的背心。
身体又yi次抢先在头脑前头做出了决断,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猛地将莫傅司往旁边yi推。
枪声响起,yi切似乎突然停顿,温禧如同yi只折翅的白鸟,yi蓬血花在她胸口绽放,妖娆而肆虐地伸展着猩红的花瓣。她整个人,仿佛花儿被抽离了养分,迅速地萎谢下去,就这样软软地倒在莫傅司的怀里。
“温禧”莫傅司第yi次喊出了她的名字,嗓音嘶哑,手里的伯莱塔朝着草丛里毫不留情地就是yi串射击。
有什么倒地的声音,莫傅司不敢在这里久留,打横抱住温禧就往悍马停泊的方位奔去。
温禧模模糊糊里似乎看见yi个骨瘦如柴的老女人哆哆嗦嗦地伸头往铁门外看了yi眼,又飞快地缩回了头。原来中枪这么疼,而且好难受,温禧呛咳yi声,有血沫迸溅出来。
莫傅司抱着她的两条胳膊开始颤抖起来,好容易腾出yi只手来拉开车门,莫傅司抱着她钻进车厢内。
温禧早已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是雨水,将鲜血晕染开来,如同yi个血人。莫傅司的手抖得厉害,简直不敢触碰她。
“温禧。温禧。温禧。”莫傅司低着头,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温禧依稀能听见莫傅司在焦急地呼唤她,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那张脸也开始晃动起来,她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真好,死之前还能摸摸他的脸。
“你,没事,真好。”努力地弯了弯唇角,温禧对莫傅司笑了yi下,却又有血沫顺着嘴角流出来。
睫毛抖了抖,两颗硕大的泪珠从她漂亮的眼尾滚下来,温禧像yi只飞累了的蝴蝶,阖上了眼睛。
莫傅司yi张脸简直比温禧还要白,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摸出手机拨了yi个电话,直接命令道,“15分钟之内派直升机过来接我,把外科内科医生都yi并带上,地址我会用定位仪发讯号给你,越快越好。”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
莫傅司语气冰冷,“闭嘴,按我吩咐地做”说完便啪地yi声挂了电话。
约摸十二分钟之后,伴随着螺旋桨转动的声音,yi架小型直升机出现在了这片人烟稀少的郊外天空,也幸好地广人稀,这才能迅速着陆。机舱门打开后,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迅速抬着担架下了舷梯。莫傅司早已踢开车门,怀里抱着温禧。
yi个长相白净斯文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国男人眉头微微蹙着,站在舷梯上对莫傅司说道,“莫先生,为了yi个女人暴露我们的实力,我不得不说您出手未免太阔绰了。”
莫傅司将温禧妥贴地放在担架上,冷冷地勾起唇角,“就凭这yi点,你就不如秦亦峥,莫非这就是养子和嫡子的区别别说出动yi架直升机,就是把这儿夷为平地又怎样”他言辞犀利,语气狂傲,眼镜男面色有些难看,但却不再吭声。
“班,你把草丛里那具尸体给我拖回去,我要送份大礼给某人。车你也帮我开回去。”莫傅司吩咐yi个高高瘦瘦的黑衣男子。
“是,少爷。”黑衣男恭敬地鞠了yi躬后,快步下了舷梯。
直升机逐渐起飞。
医生面色凝重,“击中这位小姐的子弹刚好位于肺叶与锁骨交接位置,不过幸好没伤及纵隔内以及肺内的大血管,只要能及时压迫止血,消除肺气肿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在她的锁骨s形中间处发生了粉碎性骨折,在取子弹的同时必须保护肺叶不被深层次破坏,还要在取子弹手术后进行修补肺叶手术并且取出骨头碎片,这yi系列手术必须在yi个半小时之内完成,否则病人”
莫傅司yi脸寒霜,不耐烦地吼道,“那你们还不快点救人,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直升机内身材魁梧的两位下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平日里从来没人能看出少爷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歹,至于此刻脑门上写着“我在暴怒”四个大字这样明显的情绪外露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奇观啊。于是两个人识相地又缩了缩脖子,暗自替某个将死得很难看的家伙念了yi声佛号。
秦瑞铖冷眼瞧这莫傅司,亏得养父秦林恩还将他当作yi等yi的人物,原来不过和秦亦峥yi样,是个为了女人就方寸大乱的情种罢了。
直升机上毕竟达不到手术需要的消毒环境,几个医生只能给温禧做了最基础的创口处理。
待到直升机在莫斯科圣彼得私立贵族医院巨大的草坪上降落的时候,yi楼入口处老院长带着yi干骨干医护人员早已排成yi排,都是yi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要知道但凡入住这家医院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才能让医院出动如此强大的阵容,等待着的医生们也各个都是纳罕得紧。除了院长,没有人知道这个医院其实是莫傅司投资的。
担架被抬出来的时候,这边的医生都傻了眼,居然是yi个东方女子,虽然毫无血色,但丝毫不影响她绝美的容颜。老院长早已迎上去,不过他奔向的目标是双眉紧锁的莫傅司。
“莫先生。”老院长神情很是激动,双手紧紧攥着莫傅司的手。
“季米特里院长。”莫傅司和老人拥抱了yi下,“yi定要救救她,拜托您。”
老院长看了看温禧,点点头,快步跟着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红灯yi直亮着。莫傅司yi直坐在长椅上,姿势变都没变过,仿佛是yi具黑色花岗岩的雕塑。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她悄无声息地倒在他怀里的那yi刻,呼吸似乎瞬间被剥夺,心那么痛,他甚至无法去探她的鼻息,因为他承受不住她死在他怀里这样残酷的结局。
二十九年的生命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这么恐惧过,她yi直都是那么温驯,像他的影子,存在感薄弱到稀无的yi个她,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在他的心脏里深深埋下了她的根须,还扎根得如此牢靠。
莫先生印象里她总是这样小声地唤他,剪水双瞳总是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他比谁都清楚她并非像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怯懦胆小,她有心机,懂谋略,能忍会装,该出手的时候yi点都不心慈手软,这样yi个复杂的女孩子,却在生命关头,选择将他推开,自己去挨了那yi枪,她不知道可能会死吗
想到这里,莫傅司烦躁地起了身,低声咒骂道,“笨蛋,跟了我这么久,还是yi点长进都没有”
微温和2
温禧没有死,但却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当中,偶尔还因为高烧而说着胡话。
莫傅司坐在床沿,深深地望着那苍白的睡颜,移不开眼睛。
“小哥哥。谢谢你。”漂亮的小女孩长了yi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活像两汪水银里各养着yi枚黑珍珠,因为刚刚哭过,眼睛红彤彤的,像兔子。
别扭的少年唬着脸瞪她yi眼,“别跟着我。”
女孩委屈地揉了揉眼睛,“我回家得走这条路啊。”
那时的她脸颊上还有肉,白白嫩嫩的像刚出笼的包子,看上去特别让人想欺负。
“这么晚了你怎么yi个人在外面,你父母不担心吗”少年随意问了yi句。
小兔子却又低低地啜泣起来,连鼻头也跟着yi抽yi抽的,看上去更加让人想欺负了。
少年的脸色更臭了,不懂安慰的他只能恶狠狠地睁眼说瞎话,“哭什么,本来就是个包子脸,哭起来更丑了。”
“真的吗”女孩傻乎乎地抬起脸,望着眉目如画的少年。
“你口水流下来了。”少年yi脸嫌恶的表情,但却掏出手帕胡乱地帮她擦眼泪,可惜动作非常外行。
“疼。小哥哥,你把我脸都要擦破了。”女孩嘟着嘴。
少年脸色yi僵,抬手就要抽回手帕,女孩却扯着帕角,响亮地在上面擦了yi下鼻涕。
素来爱洁到几乎龟毛的少年望着雪白的手帕上黏糊糊的眼泪鼻涕,呆若木鸡。半晌,他恼怒地用力yi拽,女孩yi个趔趄,坐在了地上,yi双眼睛里全是水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少年眉头紧锁,犹豫了半天才认命似地蹲下来,想将女孩拽起来。不料女孩却赖皮似的死活不肯起来,嘴里只是yi个劲儿地呜咽着,“不要你管,你也欺负我。每个人都欺负我,呜呜呜”
她哭得那么伤心,连肩膀都在颤抖,再想起年幼的女孩今晚的遭遇,少年心yi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女孩瞪大了眼睛,连抵抗也忘记了,不仅温顺地任他抱着,还非常自觉地伸手环住了少年的脖子。
少年又是yi僵。
“小哥哥。”女孩软软的童还带着哭腔,像化开的奶糖,似乎还能嗅到好闻的甜味。
“嗯。”少年淡淡地应声道,打算将女孩放下,不想女孩却攥着他衬衣上的银扣子不肯撒手。
细细小小的手指抠着那枚锃亮的纽扣,翻来覆去地折腾,因为光线暗淡,她还凑近了去看纽扣上面的花纹,“咦,上面还有字。”
女孩惊叹不已的样子真像yi只毫无见识的乡下土包子。但见鬼的,他居然觉得可爱,少年郁闷地发现自己好像疯了。
女孩看了半天只念出了yi个,还念的是汉语拼音的读音“yi”,少年却陡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yi样炸毛,他yi把扯下那颗纽扣,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女孩乖觉地伏在他肩膀上,不敢再动弹。
少年只是呆立着,怔怔地盯着地上那颗亮晶晶的银扣子。
怀里的女孩扭了扭身体,似乎想要下来。
少年松开胳膊,将她放在地上。
女孩小心翼翼地看yi眼他,迈开小短腿跑到那枚扣子前面,弯腰捡起来攥在手心里,又yi步yi挪地走到少年身旁。半天才仰头yi脸期盼地望着他,“你不要了,就给我,行不行”
“随便你。”少年别过脸,迈开长腿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谢。”女孩活像捡到了宝,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奈何人小腿短,很快就被甩下yi截,她也不吭声,只是抿着嘴奋力往前赶。
少年终于还是放缓了步子,等到女孩气喘吁吁地跟上了他的步伐,才嫌弃地看了yi眼女孩白皙的小短腿,伸手牵住女孩的手,yi声不吭地向前走。
两个人慢慢出了小巷,到了街边。月亮是淡黄色的,带着毛乎乎的晕边,像yi滴泅染开的眼泪。小路两旁是零乱的栀子花c紫茉莉c红白二色的凤仙花,香气馥郁得让人头晕。高高的水泥杆子上是昏黄的电灯,蚊子蠓虫绕着灯泡飞来转去,像金绿色的云彩。夜早已深了,可依旧有稀稀拉拉的人在外头乘凉,小小的半导体收音机里是他听不明白的评书。刚回国没多久的少年只觉得仿佛掉进了另外yi个世界,yi个闹哄哄满是人气的世界。
陷入回忆的莫傅司下意识地按住自己衬衣上第二颗纽扣。后来他十五岁的时候才无意中听到家里白俄的女仆提起男子衬衣正数第二颗纽扣的寓意,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只可以给心尖上的那个人。这种来源于少女情怀的牵强附会,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此刻,他心脏yi阵又yi阵的钝痛分明提醒着他,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早已经不是yi个单纯的狩猎目标,不是yi个乖巧懂事的情人,而是他在意和疼惜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样的转变就像我们不知道河流何时会悄然改道,感情的变轨更加莫测。
床上的温禧因为高烧,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她秀美的柳眉纠结在yi起,额头鼻尖沁出薄汗,整个人仿佛在噩梦中挣扎不已。没有血色的唇微微翕动着,断断续续地冒出几个破碎的词语,莫傅司听得云遮雾绕的,唯有和他密切相关的两个词听清楚了,yi个是“莫先生”,还有yi个是“小哥哥”。
莫傅司说不清楚心底的感觉,只觉得yi颗心像被细韧的丝线yi点yi点地缠缚。忽然温禧整个人也开始像离开水的鱼yi样,在床上扭动起来,仿佛她被什么无形的绳子缠住了yi般,两条莹洁的小腿又踢又蹬,挣扎得满头大汗。
“温禧,是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莫傅司yi面摁铃,yi面俯身紧紧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老院长很快赶了过来,看了看情况后,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说道,“是心理外伤后的精神压力障碍,只要不发展成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就不要紧。这个姑娘应该本来就性格内向,在那场枪击里又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所以才会处于情绪易激惹的精神状态,并频繁在梦境里再度体验创伤。”
“那怎么治疗她这样会弄伤自己的。”莫傅司神态里有不自觉的焦躁。
“这个属于神经官能性病症,目前没有特效的药物治疗。关键要靠患者自身心理素质克服,这样,只要她再出现这种状况,你yi定要抱住她,她信任和亲近的人的身体接触可以增加她的安全感,另外,你要想办法和她说话,把她从这种梦魇状态唤醒。”
莫傅司点点头,目送季米特里院长出了病房。
诺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莫傅司yi直抱着温禧,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我在这里,就在你旁边,不要怕。”yi面还紧紧握着她的左手。
在莫傅司的怀抱里,温禧渐渐松弛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折腾。
莫傅司细白的手指缓缓抚摸过温禧的额角c脸颊,还有下颔,那样娇脆的轮廓,美得近乎渺茫,仿佛眼睛yi眨,就会消失yi样。
“我该拿你怎么办”莫傅司叹息似地俯,在温禧的额头上印了印。
在梦魇里载沉载浮的温禧只觉这yi生的不堪悉数幻化为yi只只大小不yi的野兽,在身后疯狂地追逐着她。
“小破鞋,漏脚尖”伴随着恶意的讥讽,独来独往的少女仓惶地逃离,然而脚上早已破烂不堪的鞋子却突然整个后跟与帮部塌陷,露出带着破洞的尼龙袜,少女满脸通红,脱下鞋,拎在手里,发狂似地往家里跑,脚底鲜血淋漓。
月经初潮的那yi个冬夜,惊惶不已的少女等到的不是母亲的温柔安慰,而是母亲yi个被打搅了好眠的清脆巴掌,以及yi大盆沾染了血污等待清洗的床单被套。寒冬腊月里,她的手,她的心,乃至血液,通统结成了坚冰。
不能生病,因为除了学杂费这又是yi笔开支,不能近视,因为配眼镜动辄几百块人民币,不能留长发,因为会多用洗发水
从小到大,她没有水果口味的儿童牙膏,没有装在蘑菇状的盒子里的面霜,没有合脚的鞋子,有的只是yi年穿到头的校服以及捉襟见肘的困窘。幸好还有功课,
是的,她的功课好到简直令人发指,因为只有功课不会让她伤心和失望,投入几分气力,就有几分回报,不管你是市长千金还是屠户女儿,功课永远yi视同仁,功课是让她自尊起死回生的神药。
手指上感觉到了湿意,莫傅司蹙眉yi看,温禧的眼角有蜿蜒的泪痕,大概是梦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吧,莫傅司心中又是yi阵钝痛,她的少女时期大概也无甚美好的回忆吧。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那样的出身会招来什么样的非难。
人生,横竖就是yi场有终点的苦行,爱河浮更没,苦海出还沉。
微温和3
叶芙根尼娅看着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着的温禧,心疼地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莫傅司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得吓人,眼眶下微微泛青灰,薄唇紧抿,像出鞘的刀,“是马克西姆找人干的,想要我的命,她替我挡了yi枪。”
侯爵夫人叹了口气,“你打算动手了”
莫傅司冷笑起来,“我已经动手了。”
叶芙根尼娅正要接口,莫傅司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凉薄地勾唇笑了笑,莫傅司朝叶芙根尼娅扬了扬手机,“好消息来了。”
接通电话,莫傅司淡淡地开了口,“父亲。”
那边维克托嗓音低沉,“莫洛斯,你先回来。”
“是。”莫傅司唇角那yi抹弧度愈发显得恣意,深邃的眼眸里有狠戾yi闪而过。
挂了电话,莫傅司深深地望了望病床上那多憔悴的姣花,扭头对叶芙根尼娅说道,“帮我照顾好她。”
叶芙根尼娅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费奥多罗夫庄园彩色玻璃镶嵌的花窗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莫傅司望着窗户上描绘的圣经创世纪里该隐和亚伯的图案,嘴角讥诮地上翘,不过是为着上帝选择了亚伯的贡品,而没有看中他的,该隐便活生生打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可见在人性深处仅仅为了夺回被分走爱便完全可以在所不惜。而他们费奥多罗夫家族里的弟兄,争夺的可不只是那来自于“父辈”的虚无飘渺的爱,还有沉甸甸的权势和金灿灿的银钱,又怎能不斗个你死我活。
抬脚跨进长廊,莫傅司推开青铜镀金的大门,进了大厅。
管家看见他,恭恭敬敬地弯腰问候,“少爷。”
“少爷”莫傅司玩味似地挑了挑眉毛,“不是二少爷吗”
管家依旧面带微笑,“那是过去式了。”
莫傅司双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上了楼。
书房的门半阖着,莫傅司敛目垂眸推开了沉重的嵌金桃花心木门。
触目yi片狼藉。
马克西姆被维克托的两个贴身保镖反剪双手,狼狈地跪在地上,半边脸全是血。
娜斯塔西娅面色惨白,但仍然高傲地站着,像yi只宁死不屈的天鹅。
“父亲。”莫傅司缓缓开了口。
老公爵将用脚踢了踢地上yi个包裹着丝带的礼品盒子,面色暗沉如刚出土的千年铁器,“这是你的杰作”
“这是我给大哥的回礼。”莫傅司神色自若地扫过礼盒边沿早已凝固的紫黑色血迹,仿佛那礼品盒里不是鲜血淋漓的人头,而是施华洛士奇的水晶对鹅。
马克西姆脸色又灰败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血的铁腥味儿,娜斯塔西娅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莫傅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夫人可要当心身子。”
“莫洛斯,你这条毒蛇,你怎么不去死”娜斯塔西娅忽然疯狂地扑向莫傅司,尖锐的指甲径直朝着莫傅司的脖子划去。
莫傅司眼神里寒芒yi闪,手还未动,只听得沉闷的yi声枪响,娜斯塔西娅胸口顿时出现yi个血洞,几乎能听见鲜血潺潺涌出细碎的声响,这高大艳丽的女子瞪着维克托,瘫软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马克西姆额角青筋毕露,怨毒地盯着莫傅司“算你走运,要不是那个小娘们替你挡了那yi枪,你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走运。”莫傅司妖娆地拉长了声音,“我走运了,你可就不妙了,大哥。”
那yi声大哥在他可以拉长的鼻音下,简直像勾魂索命的锁链yi样绕上了马克西姆的脖子。
“父亲,我该死。我不该染指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该死,但求您放过我这yi回”马克西姆痛哭流涕,要不是被两个保镖控制着,简直要匍匐着去拉维克托的裤脚。
“你确实该死,你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却不知道掂量yi下自己的能耐。”老公爵垂下眼睛,yi下又yi下地抚摸着手枪还带着余热的洞口。
“父亲,我错了,你绕过我这yi回,看在我死去母亲的份上,求您。”
“母亲”维克托脸色yi下子又难看了几分,他指了指地上的娜斯塔西娅,“如果不是今天叫我发现,等她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是喊我父亲还是爷爷你倒是帮我拿个主意你和这个贱货眉来眼去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好歹是你的继母”
挥挥手,维克托交待两个黑衣保镖,“把他带下去,关到阁楼上去。”
“父亲”直到被拖出去,马克西姆凄厉的叫声仍久久回响。
阁楼。他少年时噩梦的开始。他至今都忘不了阁楼里那阴鸷冷冽的蓝色的月光,泛着杀机的蓝色的月光。莫傅司眼帘低垂,专注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你很好。”维克托徐徐落座,但声音里却带上了yi丝暮气。
莫傅司缓缓抬眸,“谢谢父亲夸奖。”
老公爵凝望着苍白如雪的儿子,“你母亲好吗”
莫傅司依旧面无表情,“不清楚,大概过得不错。”
维克托闭目沉思了片刻又睁开眼睛,“你在恨我当初把你从你母亲身边执意带走”
“没有。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莫傅司油盐不进。
“你恨我。”老公爵语气平淡地说了yi句陈述句。
莫傅司却忽然笑起来,他本来就偏阴柔的长相此刻愈发显得邪气,“怎么会您多心了,没有您的话,今天这诺大的家私也落不到我头上。”
维克托没有错过他脸上每yi丝表情的变幻,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听到这话,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今我等于只有你这么yi个独子了,日后我的yi切自然都是你的。”
莫傅司唇角弯弯,“多谢父亲。”
“过些日子你就回蔺川吧,收购鼎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莫傅司鞠了yi躬,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莫傅司便晃荡着去了阁楼。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所谓阁楼,其实是庄园废弃的储物间,因为小而且又在小楼最顶上,这才被搁置,成为了变相的囚禁室。少年时的莫傅司曾经在那里度过yi个难忘的冬天,所以他此刻心情不算太愉快。
“你来干什么”是马克西姆恶狠狠的声音。
“故地重游。”莫傅司面上带着清淡的微笑。
马克西姆忽然扒住铁门,“是你对不对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结扎,你骗了我们。”
莫傅司挑了挑嘴角,“他老人家不想再闹出人命,所以准备近日结扎的,我只不过把将来时变成了过去时而已。都怪你们太心急,没准儿你我还能多个小弟呢。真是造孽。”
马克西姆眼睛都恨红了,“莫洛斯,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出来的,你等着。”
不以为意地yi笑,莫傅司淡淡道,“可惜,现在除了我,你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马克西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六弟加夫留沙的死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十六岁的莫傅司因为折断了拉大提琴的四弟的手腕而被关进了阁楼,他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不会放过整死他的这个机会,每天将仆人送的馊饭冷菜倒掉,或者往里面撒尿,他倒是傲气得很,半点没碰,居然也没饿死。老六忍不住了,将耗子药拌在饭里,逼着他吃,然而结果是老六被他那双白皙秀气的手活活扼死在两根铁栅栏之间,连眼睛珠子都鼓了起来,而饿了几天的莫傅司则狠狠咬在老六的脖子上,在喝血。
他至今都记得那可怕的景象,苍白俊美的少年嘴唇殷红,俯身凑在人脖子上,汩汩地饮着热血,看见铁门外面的他们,抬头森然yi笑,舔了舔嘴唇,活脱脱就是yi只吸血鬼。老五吓得屁滚尿流,跑去喊来了老东西。那老狗当时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淡然而立的少年,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放了出来。从那时起,他心底就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产生了yi种难以名状的隐秘的畏惧感,这样的敌人,留着太可怕了,所以他yi直和莫洛斯作对,竭力置他于死地。
“你等着,我会出来的,我yi定不会放过你。”马克西姆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威吓莫傅司,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莫傅司抱手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轻笑起来,“大哥你省点力气吧,我们家的佣人最会踩低迎高了,躲你都来不及,谁还会给你跑腿帮忙再说你给老头子带了这么yi大顶绿帽子,你觉得他还会饶了你吗至于我,也会千遍祷告让你死,绝不祈求yi字救你命。”说到最后,莫傅司笑得愈发欢畅。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马克西姆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将莫洛斯的忌讳抛之脑后。
莫傅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隔着铁门的栏杆,他出手如电,捏住马克西姆的腕部,用力yi扭,yi阵骨节脱臼的脆响和哀嚎里,马克西姆两只手立刻软耷耷地垂下来。
“别忘了格尔曼那个可怜虫是怎么不能拉大提琴的。”撂下yi句话,莫傅司又将马克西姆的手腕用力yi推yi拧,腕关节复位的卡擦声里莫傅司声音倨傲,“中国有句成语,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马克西姆,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yi块肉。”
微温和4
温禧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了yi个惊喜的女声,“上帝保佑,你终于醒了。”
她费力地歪过头去,是yi个艳若桃李的中年女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正忖度着对方是何神圣,却发现那双饱含关切的绿眼睛朝她眨了眨。
“候爵夫人”温禧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叶芙根尼娅笑嘻嘻地说道,“第yi眼看见的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温禧脸微微yi红,“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是啊,怎么能不失望,从鬼门关转了yi圈回来,她私心里自然希望第yi个看见的人,是他。
“这两天都是莫洛斯守着你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刚走。”叶芙根尼娅伸手摸了摸温禧的额头,轻声说道,“好姑娘,我替莫洛斯的母亲谢谢你。”
她动作温柔,掌心温暖,这样的感觉,温禧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稍稍偏过头去,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叶芙根尼娅握着温禧的手,看着这年轻女孩,不觉叹了口气,她能为莫洛斯舍生忘死,自然是情根深种,莫洛斯对这姑娘,似乎也并非无情的样子,只是莫不比寻常男子,只怕这年轻女孩儿是yi时目眩神迷,yi旦了解了他光鲜背后的种种不堪,反倒避犹不及。叶芙根尼娅心底yi早已将莫傅司看作自己的儿子yi般,故而凡事总要替他打算到了。于是她试探地开了口,“你知道莫的家庭情况吗”
温禧从来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她虽不清楚叶芙根尼娅的用意,但出于对莫傅司的维护,她只是低低地说道,“知道yi些。”
“他既然带你来了莫斯科,你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和旁人不yi样的。”
温禧却不知道心中为何陡然酸涩起来,她有些急促地打断了叶芙根尼娅的话语,“夫人,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们出身差距太大,我并没有肖想什么。至于救他,只是情不自禁。”
这下反而轮到叶芙根尼娅张口结舌了,感觉自己在扮演欺侮准儿媳的恶婆婆yi般,不过感觉倒也新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等温禧接口道,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旁人只看见莫洛斯人品风流,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拿命搏来的。”
温禧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似乎也感觉到话题过于沉重,叶芙根尼娅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温禧轻声说道,“莫洛斯,他的心里太苦了。”
温禧喉头莫名地yi梗。
“我不知道他的这yi生,有没有有过yi天半天的舒心日子。他十七岁那年曾经与我说过这么yi句话,他说他的人生就是yi场有期的无期徒刑。十二岁之前跟着他的母亲在圣彼得堡东躲西藏,忍辱负重;十二岁后认祖归宗,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时刻提防着那些野狼崽子。”说到这里叶芙根尼娅陡然恨恨地磨起牙来,“维克托简直就是个疯子,逼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当养狗,弱肉强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爵位还有他的传媒帝国。”
“我觉得,他不是在乎那些名利的人。”即使他不违逆大公的意志,可是温禧还是看得出来,莫傅司对他的父亲全无感情,两个人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君臣,除了独裁与服从,毫无温情可言。
叶芙根尼娅有些惊喜地扭头看了yi眼温禧,“其实莫是个容易走极端的性子,yi方面不肯受人恩惠,yi旦受了他人滴水之恩,绝对涌泉相报,这么些年他处处维护我不过就是为着小时候帮过他几次。另yi方面他又相当记仇,可以说是睚眦必报,但凡得罪于他,他yi定千百倍讨还过来。”
温禧默然不语。
“他是不会放过费奥多罗夫家族的任何yi个人的。”叶芙根尼娅神情骤然悲戚起来,“有时候莫洛斯真的很像他的父亲,也是yi个疯子。他到底还是被那个家族毁掉了啊。”
“他为什么这么恨他的家族是因为他是混血儿的缘故吗”温禧yi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要说年少受辱,可是他不是都yiyi讨回了吗
“莫洛斯,他,十八岁的时候被他送进了花之城。”简短的yi句话,叶芙根尼娅却说得有些吃力。
“花之城。”温禧重复了yi遍,这个花里胡哨的名字给她带来某种不妙的联想。
叶芙根尼娅也觉得很难启齿yi般,“花之城,是女人找乐子的地方。”
晴天霹雳。温禧yi下子就明白了,他,竟然被自己的父兄送到了那种地方,天,她简直无法想象像莫傅司这样高傲的人是怎么度过那种屈辱的日子。心痛,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以身相代,这样的感觉她头yi次体味,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嘎吱嘎吱地在作响。
“莫洛斯很快便从那个肮脏地逃了出来,那yi段时间,他为了求生,就靠帮那些专门做高仿画的倒买倒卖生意的商人临摹各色油画,他的母亲当年是圣彼得堡列宾美术学院油画系的顶尖翘楚,而他的画艺是他母亲亲传,临摹那些二流画家的作品自然是轻而易举,莫洛斯就靠这样赚得了第yi桶金,也重新站到了维克托面前。”
温禧黑色的眼睛里yi种痛楚随着睫毛的抖动而向四周扩散,就像沾了水的信笺,蔓延的不可抑制。
望着她的表情,叶芙根尼娅长长舒出yi口气来,她没有觉得这种经历龌龊不堪,反而只觉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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