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暖和,屋内空气新鲜得很,还泛着刚刚动工不久残留的土腥味,那股难闻的毒气一丝一毫也没有感觉。
在呆了几分钟,居然感到有些燥热了,他稳稳地站在房中,仔细体验着,他妈的,越来越热了。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又是一柱香时间过去了,李清都有些冻得僵了,努力地挣脱独眼龙唐虎的手,他转身道:“行了,现在过去了这么时间了,大家都知道应该没有问题了,我们进去吧!”
说话间,房门打开,杨一刀出现在门口,满脸红光,“将军,屋里好热呀!”李清暗自骂道,当然热,不仅烧了地龙,还烧了火炕,能不热吗?
一群人涌进参将府里,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温度让众人都傻了眼,这房中,居然宛如春天啊!
第三十九章 李氏
时近年关,京城洛阳比平时更份外的热闹了起来,街上已有了过节的气氛,无论是凡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在这时分总是要热热闹闹地携家带口,到市上采集一些年货,商家们也卯足了劲,各显神通。大红的灯笼满街挂着,更有一些心急的已贴上了春联,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终于要过年了。
天启十年整个大楚的日子并不好过,先是南方大旱,颗粒无收,衣食无着的百姓在等不到朝廷的救援后,悍然杀官抢粮,先是小规模的在乡县,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犹如星火燎原,漫延到州府,整整三个大州被卷入这场动乱,虽然朝廷立即便派军镇压下来,但率先举旗造反的头头吕小波与张伟却消失无踪,瞒下隐患,接着便是蛮族入侵,定州军败。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便又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寒冬,整个帝国陷入了寒潮,各个州府每日上折求赈的奏折络绎不绝,让天启皇帝焦头乱额。
总算熬过了这艰难的一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先还是欢欢喜喜地这完这个年,兴许年节的喜庆会冲散积聚在天启十年这一整年来的霉运。
作为京城的百姓,对于帝国其它地方的苦难并没有太多直观的感受,他们获得的消息一般都来自朝廷明发的公告,以及一些不完整的小道消息,是以对于他们来讲,天启十年还是不错的,收入没有减少,朝廷也没有加税,依旧十分和谐。
相比于京城其它地方正欢天喜地迎春节不同,桔香街却显得格外平静,在别处都是人潮汹涌,这里虽然街道更快,但却是行人极少,几乎没有什么商铺在这里开门营业,偶有一两家布庄酒楼,但一看门口站着的护卫,便可以让闲杂人等,统统回避了。
桔香街住的都是官员,而且不是一般的官员,能住到桔香街的,都是达官显贵,这条街上的任何一家府邸的主人跺跺脚,都足以让大楚的地面抖上几抖。
翼州李氏,当朝安国公李怀远的安国公府便在桔香街的深处。没有金壁辉煌的装饰,也没有在门前安排面目狰狞的护卫,甚至那朱红的大门都有些陈旧,门上的铜环也显得斑驳,有些许绿锈残留,一些地方的朱漆也已褪去,但任何一个路过这里的人都会向这扇门注目行礼,不为别的,就为这大门的深处那已经老态龙忠,但却仍是声威显赫的老人。
入了冬,李怀远便感到身子有些不济起来,格外的畏寒,虽然屋中烧着上好的香炭,他也裹着名贵的狐裘,但他仍然觉得有些冷。
“上了年纪,果然是不行了,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啊!”接过丫环递过来的手炉,李怀远自嘲地道。
“父亲大人老当益壮,身子骨好着呢!”翼宁候李思之侧身坐在李怀远下首,欠身微笑着,他一直坐镇在李氏的老巢翼州,不过时近年关,他也要上京来给老爷子拜年,顺便押送京城底邸过年的所需的物资。
“是啊是啊,父亲大人龙马精神,我瞧着比我们还要好上几份呢!”寿宁候李退之,威远候李牧之都附和着大哥的说法。
李怀远大笑起来,“你哥儿三个尽说些讨我喜欢的话,罢了罢了,瞧瞧吧,铮儿,锋儿,峻儿都这么大了,我还能不老吗?”伸手指指站在他们身后的三个青年,笑道。
翼宁候李思之陪笑道:“老爷子还不到七十,说什么老不老的,我们李家还要靠着老爷子的虎威呢!父亲大人安心养着身体,不是孩儿说,依您老的底子,便是再过个二三十年,您照样骑得马,舞得刀,喝得酒呢!”
李怀远有些伤感地道:“话是这么说,我也知你们的孝心,但未雨绸缪,总是要的,我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们一家也难得聚这么齐,开年后老三很有可能要去南方平叛,昨日又传来邸报,那潜逃的吕小波和张伟又开始作乱了。”
威远候李牧之道:“父亲大人放心,些许跳梁小丑,反掌之间便平了。”
李怀远摇摇头:“不要小看了这些人,牧之,吕小波与张伟上次吃了亏,这一次卷土重来,不可小视啊,再加上你此去带得可不是我们翼州兵,而是怀州兵,并州兵,这些地方的兵都糜乱了,只怕打不得硬仗,要小心啊!”
李牧之点头道:“父亲大人放心,我省得的。”
李怀远点点头,“嗯,你也是老行伍,我自是放心的,只不过提醒你一下,你们哥儿三人,老大坐镇翼州,老二身居庙堂,老三虽是武将,却也是胸有锦锈,我李家有你三人,日后即便进取不足,倒也不虞有倾覆之危。”
李退之笑道:“父亲大人想多了,我李家人才济济,便是三代之中,也是人才辈出啊,您看铮儿,虽然不到三十,但已是翼州军副将,在军中威望素著,峻儿也刚刚中了举人,锋儿年龄虽小,但也是聪颖非常,还有定州的李清……”忽地看到老三的脸色一变,便打住了话头,笑道:“我李家只会一代比一代兴旺的。”
李怀远一笑,“嗯,说得倒也不错,李清这个娃娃……”沉吟片刻,伸手从案上拿起一叠纸张,道:“他在定州做的事,你们知道了么?”
三人一齐点头。
“倒是好气魄啊!”李怀远叹气道:“以一千残兵,居然敢偷袭蛮族,生生屠灭了安骨部落,近万条性命,一个不留。当真是杀了一个一干二净啊!”
李思之兄弟三人早已得之,倒也不甚惊讶,他们身后的李铮,李锋,李峻都是不由变了颜色,“屠灭了近万人,男女老弱都杀了,爷爷,这个李清怎地如此残忍?”李峻变色道。李铮咬着牙,丝丝地笑着,眼中倒是露出欺盼的光。
李怀远扫了他二人一眼,眼中不由闪过失望之色,“峻儿,你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不要妄加评论。”李退之冷哼道。
李怀远摇摇头,李家三代,李铮长居军中,性格狂暴,虽是猛将,却非良将,李峻自小身子弱,不习武而读书,弱冠之年得中举人,但性子却是有些迂,李锋虽然年纪还小,但他母亲庞爱过甚,倒是纨绔弟子的样子多些。
“思之,你来说说!”
李思之站了起来,对三人道:“你三人都好生听着,李清年纪比铮儿要小得多,与峻儿差不多,但这胆略却让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现在地处崇县,与蛮族并不接壤,初时接到这条消息,我尚不信,也是后来才知道从崇县居然有一条秘道可通向蛮族,李清便是从这里出兵的。以他千余残兵,敢行此逆天之事,却是有些胆大妄为,但却一举成功。至于为什么将那安骨部落杀了个一干二净,铮儿,你却想想,定州刚被蛮族打破,圣上对蛮族恨之入骨,如此李清将这战果报上来,他会怎样?”
李铮想了想,道:“以这种战果,再加上当今形势,至少可升到副将!”
李思之拍拍手,“对呀,但李清为什么将此事瞒得紧紧的,连定州军主帅萧远山也不知道?”
“这与李清杀了万人有什么关系?”李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在他的脑海之中,当然不知万人血流成河是什么样子的。
李牧之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嫡亲儿子已经十五岁了,李清这个时候已去独闯天下了,他却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如果李清将战果上报,那他在崇县的这条秘道便保不住了。”李思之道,“蛮族知道了消息,必然会兴兵来报复,以李清现有的兵力,那里能抵挡得住,必然是眨眼之间,便灰飞烟灭,所以李清隐瞒了战果,杀光了安骨部落的人。便是要保住这个秘密。”
李峻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大伯,李清出兵,崇县知道的人甚多,而且他还救回了那么多的奴隶,这事瞒得过一时,却瞒不得太久,终是要见光的。”
李铮却是连连点头:“这个弟弟果然强悍呢,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便是我,也觉得有些害怕呢!”在战场上杀敌倒不为难,但要让李铮下令屠杀老弱,他却是不寒而栗。
“你说得不错,但现在李清需要的是什么?是时间,这个秘密瞒得时间越长,便对他越有利,我相信,以李清之智,必然会在这段时间内将这条秘道作出妥善的处理。这样就算最后秘道泄露,他也已有了对策,我想至少他可以保证崇县的安全。”
“还有一个好处!”李退之补充道:“杀光了安骨部落,此事便成了无头公案,草原上必会因此而生内乱,内乱一起,蛮族便无法全力威胁定州,这也会给定州带来好处。”
“不错!”李思之道:“不光如此,李清还在崇县清田亩,授土地,兴水利,安民生,种种举措,令人叹为观之,老二,你却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呢!去崇县不过数月,不仅成功地立足,而且势力扩张极快,如今,他的常胜营已是满员,据传来的情报,这些只训练了数月的士兵,战力还是很可观的。想不到他练兵也很有一套啊!是不是当初在他还在威远候府的时候,你私下了传授了他兵法啊?”
李牧之连连咳嗽,却不说话。
李怀远接着道:“前几天,李清派人送来信,找我们要各种工匠,其中铁匠数量尤其多,思之,给他。我倒想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想了想又道:“思之,将我们在定州的暗影也交给他。”
李思之一惊,“父亲,这是不是……”
李怀远冷哼道:“怎么,你有什么顾虑吗?定州的暗影交给李清,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再说了,李清不管怎么说也是我李家的种,你还怕他对我们不利吗?”
一边的李退之笑道:“父亲说得是,既然李清有才,我们便不怕他能做大,做强,他越强,对我们李家越有利,哈哈,这颗我们埋在定州的明子说不定会带给我们惊喜呢!”
第四十章 开发计划
崇县,参将府,李清双手一摊,对尚海波道:“我有什么办法?实话告诉你,我没有办法。”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人,煤炭在崇县已开始为人们所接受,李清的参将府里更是每间房下都埋设了地龙,烧起火来,屋里温暖如春,是以两人虽然穿得很是单薄,但却丝毫感不到寒意。
房门打开,清风托着茶盘,款款走了进来,将两杯上好的清茶放在两人面前,向尚海波微笑点头示意,又低头退了出去。
看着清风的背影,尚海波若有所思地道:“军营里的士兵还好说,但这些救回来的奴隶可就不好说了,人多嘴杂,鸡鸣泽里的这条道终有暴光的一天。”
“是啊,所以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整军备战,随时防备蛮兵会从这里来袭击我们。”李清手指在两人之间案上的崇县地图上点了点。
“我仔细询问了过山风,在鸡鸣泽里有一处地方,方圆百米,尽是实地,我准备在明年开春之后,派人去那里修一座小型的要塞,堵在鸡鸣泽之中,只需百多名士兵驻守,便可以固若金汤。”
尚海波摇头道:“将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此举,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鸡鸣泽有古怪,否则费钱费力在这鸡鸣泽里修要塞干什么?”
李清古怪地一笑,“尚先生,鸡鸣泽那里有好东西啊!”
“好东西?”尚海波脑袋有些发蒙,哪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李清道:“尚先生,我们崇县山多地少,但鸡鸣泽那里荒地甚多,但却多是生田,即便开垦出来,也很难有什么收成对吧?”
尚海波点头,将军脑子清醒得很啊!
“所以,我们去挖鸡鸣泽,鸡鸣泽里的那些淤泥,可是肥得很啊!挖出来,堆在那些荒田之上,便可以改善那里的土地,这样,我们当年种下去,当年便可以有收成。”
李清说得兴奋,站起来在房中踱来踱去,挥手道:“鸡鸣泽方圆数十里,我们只挖靠近我们这里的一小部分,挖走了这些淤泥,那空出来的不就是天然的湖泊了吗?我们可以干什么?我们可以养鱼,可以养鸡鸭鹅,对吧?你瞧瞧,这样一来,变废为宝,原本什么也不是的鸡鸣泽会成为我们的一个聚宝盆,粮食,肉食,什么都有了。”
说得口干舌燥的李清端起茶杯,一仰头一饮而尽,尚海波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李清,他今天本来是过来与李清商讨关于鸡鸣泽的防务,他非常担心这条秘道的暴光会对崇县造成致命的打击,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让李清一下子想到了这么多的东西,居然一下子多军事上跳到了民政上。饶是他头脑不是一般的敏锐,此时也被李清说得轰轰作响,目光怪异地看着李清,这家伙是什么人啊,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啊?
“将军,这是民政啊,您应当找许县令与老路啊!”他呐呐地道。
李清手一挥,“尚先生,你是我的首席军师,不论是军政还是民政,你都要参与啊,更何况,这两者在鸡鸣泽可是合二为一的。我准备在这里开出来的荒田,还有以后的那些养殖都直接划归军队。明年开春,便动手,而且可以借此来掩护我们在鸡鸣泽里建要塞的小动作。”李清得意洋洋地道。
尚海波一听这话精神一振,李清这是明确了他在崇县乃至常胜营的地位啊,先前虽然王启年等人都视他为李清之下第二人,但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尚海波强势的表现所带来的,所谓名不正则严不顺,现在李清开口了,那便正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尚海波道:“好,将军既然已有了计较,那我这就下去准备,这么大的动作,前期的准备必须要详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站起身来,起身告辞,“海波这便回营,与王姜冯过四人商讨一个详尽的计划,过两天报给将军审看。”
李清点点头,“好,越快越好,过了年便要翻春了,天气一暖便开始,我们抓紧时间,时不我待啊!哦对,这个东西给你!”走到书案前一阵乱翻,将清风霁月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收案又翻得稀乱,终于找到了一张图纸,递给尚海波,“这是我为那座要塞设计的堡垒,你们拿去看看,建造时就按这个图纸来。”
尚海波又是一阵震憾,将军还会造要塞,这可是个技术活啊,待一看手中的图纸,不由傻了眼,这个堡垒怪模怪样,浑不似现大楚通行的那种要塞式建筑。“这是什么,是要塞?”
李清点头,“当然啊,这种要塞叫棱堡,好啦,说了你也不懂,但你下去后可以与王启年等人做个模型,试一试便知道他的威力了。”
自觉学穷天人,天文地理军策无一不知的尚海波深受打击,一路踉跄地离开了参将府。
清风打开书房的门,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盛着一碗小米粥,几样小菜,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一一摆好,道:“将军,天色不早了,喝点粥暖暖胃吧!”
李清和尚海波一口气淡了好几个时辰,倒真是有些饿了,坐到桌前,笑道:“真是有些饿了,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啊!”
清风笑着将油灯剔得亮了些,道:“将军还在忙于公务,我又怎么能去休息呢!”边说着话,边将李清翻乱的书案整理好,“将军,怎么尚先生走时脸色奇怪的紧,嘴里念念叨叨的,好生奇怪呢!”
李清三两下将粥喝完,一抹嘴,笑道:“受到打击了,没什么,过两天明白过来就好了。”咦,今天这粥味儿与平常不同啊,不是杨嫂子的手艺啊,“清风,今天的粥是你熬的啊?”李清随口问道。
“是啊!”清风不经意地答道,“杨嫂子忙了一天,我看她累得很,便让他去睡了,本以为将军也会早点休息的,但看到尚先生一来,你们二人说起话便没完没了,便下厨熬了一点小米粥,怎么,不好喝么?”
“不,不,好喝,好喝得很!”李清赶紧道,清风雪白的脸庞不由一红,转过身去继续收拾着屋子。
看着清风在书房里忙碌的身影,倒是有些养眼,清风着实是长得漂亮,虽然现在不刻意地打扮,但便是粗麻衣裳穿在身上,也让她穿出了格外的风景。“嗯,她们两姐妹的确是国色天香,不过比起来还是清风更有风韵些,霁月嘛,还没有长开。”李清不由自主地将两姐妹作了一个比较,有几个女人在身边的确是不错,至少现在自己生活规律了些,身上衣服也干净了些,也不知清风作了些什么,经她的手后,自己身上的衣物总是带着淡不的香味。
偶一回头,看到李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清风不由一呆,瞬间便又羞红了脸,“将军,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没什么!”李清赶紧站了起来,道:“很晚了,这样吧,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又不远。”清风赶紧回绝。
“不要紧,反正刚刚喝了你的小米粥,正好需要散散步,在屋里呆得久了,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李清拿起自己的外衣,套在身上。
两人走出房门,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刚刚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清风顿时打了一个寒噤,“怎么,冷么?”李清关心地问道。
“还好,不冷!”清风赶紧道。
杨一刀迎了上来,“将军,我送清风姑娘回去吧!”
李清摆摆手,“算了算了,一点点路程,我去送,你们也累了一天,歇着去吧!”说完也不理会杨一刀,与清风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杨一刀举步欲行,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身后唐虎窜了出来,“杨头,不对啊,将军对这个清风好像有意思呢!”
“闭嘴!”杨一刀瞪了独眼龙一眼,“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走,我们两个悄悄地跟上去。”
唐虎摇头道:“将军夜送佳人而归,我们跟着去煞风景,你不怕将军发怒么?”
杨一刀怒道:“你个夯货,是不是又想尚先生打我们的板子,我是说悄悄地跟上,不让将军知道不就得了么?”
唐虎打了个哆嗦,一想起尚海波的面孔,居然有些害怕,“杨头说得是,我们悄悄的。”两人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两人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李清这才问道:“清风,你们那里装了地龙了么?”
“谢谢将军关心,我们姐妹哪里也装了地龙,现在不论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还是我们住的地方,都暖和的很。”
“不要这么和我生分!”李清闷闷地道,“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要是这么生分,岂不是闷煞人了。”
清风默然不语,低头向前,“将军是我们姐妹的大恩人,说谢是应当的。”
李清摇摇头,“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真不回去了么?”
清风摇摇头,“今后怎么办,清风从未想过,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也挺好的。”
李清侧头看她,却见她脸上雪白雪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兴许是冷的缘故,两肩向内缩着,整个人有些瑟缩,削瘦的身材显得更是单薄。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有些该忘了的东西,就忘了吧!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千头万木春,不要总是活在痛苦中,生活中有更多美好的东西不等着你呢!”
清风站住,转过身来看着李清,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还会有新的生活吗?不会有了,将军,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失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后,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吗?”
李清怔怔地看着两行泪水从清风的眼眸中淌下,风吹动她的长发,漫空飞舞,那眼中,浮现的竟然是绝望,心中不由一酸,走上前去,伸手将她轻轻地拥到怀中,“有的,你会有更好的生活,答应我,不要放弃,永远向前看。”
倚在李清宽阔的肩上,清风忽地感到找到了一直以来没有的安全,一种找到了依靠的感觉瞬间浮上心头,两手环抱住李清的腰,她放声大哭起来。将满腹的不甘,心酸,痛苦全都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第四十一章 暗涌
年关将至,几个月来惊魂未定的定州也总算是喘过来一口气,百姓们也张罗着开始准备过年了,城里的流民基本已是散尽,回到了他们那早已残破的家,边境上的四座军事要塞也已重建好,军队也开了进去,虽然与从前的雄伟坚固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大楚的旗帜仍在上面飘扬,便给了边境上的百姓又一个安居乐业的理由。
但定州军帅府里萧远山却丝毫没有过节的心情,这一关虽然鬼使神差地因为联合到了李家而侥幸渡过,但下一次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吗?萧远山不这么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平时看起来非常听话和忠心的马鸣远会在关键的时刻抛下自己的命令不管不顾,而径自行事?
经过这么多天,他终于想明白了,军权,因为马鸣远有独立的军权,他能完全控制自己手下的左协三营兵马,这三营兵马与其说是定州军,还不如说是马家军,马鸣远在左协多年经营,已将左协变成了他自己的私物。
萧远山惕然而警,会不会有第二个马鸣远?他不得不想。中协不用管,这是在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中协偏将戴彻更是可以放心,他不可能背叛自己,但右协的吕大临呢?萧远山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个问题。
吕大临是员良将,不但有勇,亦有谋,做事不冲动,有心机,是自己非常欣赏的悍将,眼下定州军三协,只有他的右协在这场大战中因为留守,实力丝毫未损,现在战力已是全军之冠,而左协基本全毁,重建的三营基本上都是新兵,战斗力暂时可忽略不计,能在明年秋天蛮族再次来袭前形成战力自己都要念阿弥托佛了。自己直接控制的中协也损失严重,补充了大量的新兵,与吕大临的右协相比,眼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这也是他为什么当时将吕大临的右协调到四座军事要塞去驻守的原因,因为他要靠这支老军来稳定军心,抵挡蛮族随时会来的第二波袭击。
吕大临也在右协呆了五年了,自己重组定州军时,他便在右协的位置上,这多年下来,马鸣远能将左协攥在手中,那以吕大临的心机手腕,又岂不会将右协掌握得牢牢的。
不行,这种局面必须要改变,定州军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自己,自己必须如臂使指,而不能再出现这次的阳奉阴违,否则灾难一定会又一次地来光顾自己。
“明臣,我要改军制!”萧远山断然而又绝然地对他的首席幕僚沈明臣道。
听完萧远山的构想,沈明臣不无忧心地道:“大帅,眼下这种情景,如此大的动作,只怕会于军心不利啊。”他一眼便看出,大帅提出的军制改革极为明显地对准了吕大临,而现在吕大临又是定州军中最具实力的人物。
“吕偏将只怕会不满!”
萧远山笑道:“明臣,你说我如果这样做,吕大临会怎么样?提兵反了我?”
沈明臣摇头,“这倒不至于,但私下了肯定会不满的,而且这样一来,右协军心浮动,恐有乱子啊!”
萧远山断然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选在这个时间动手,时近年关,士兵们的心思很容易转移,我给他们发足了军晌,多多地犒赏,今年的年节我会加倍地赏赐他们,而且我会亲自去右协向士兵们发放赏赐,让他们知道他们拿的是谁钱,明白该给谁干活儿。”
“而蛮族至少要在明年秋天,膘肥马壮之时才会再度前来,有近一年的时间,再大的问题也调整过来了。”
萧远山冷冷地道,“更何况吕参将我也不会亏待他,我会将他调到军府,升任副将,他的亲弟弟吕大兵,我已让他做了选锋营参将,他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明臣点头道:“如此,方万无一失,吕参将即便有什么不满,也能看在升官的份上,不会计较,可是大帅,吕参将乃是难得的将才,您还是要多多地安抚才是啊!”
萧远山点头道:“那是自然,他到了军帅府,我怎会亏等他?”
“这一次将军大动干戈,改动军制,撤销三协,由将军直接控制到各营,这固然是让军队更能效忠于您的一个好办法,但不知会不会让兵部,朝廷发难呢?”
萧远山冷笑道:“其一,这只是我们内部的动作,对外不会宣扬,第二,即便他们知道了,我们也可说是因为上一次大败而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正在定州试行,天高皇帝远,这一点小事,还会与我计较不成。”
“哪各营的人事,将军可有了计较?”沈明臣问道。
“正要与你商讨,这各营的参将既要有能力,又要完全忠心于我,倒还颇为费思量。”萧远山道。
在萧远山对军队大动手术的时候,塞外龙城,蛮族大单于巴雅尔也正头疼得紧。安骨部落全族被灭,而且就发生在自己集合所有部落共庆击败定州军的慕兰节上,安骨部落虽小,但忠心耿耿,一直追随自己,突然被族灭,自己当然震怒,但蹊跷的是,居然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所有在场的人全被杀了一个一干二净,这事干得干净利落。现在安骨部落的老酋长完颜不鲁和儿子完颜吉台三天两头来找自己哭诉,让自己真正焦头乱额。
安骨部落被灭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也只有万余族人,两千战士,而且还有千余精锐因为被完颜不鲁带来而脱过了这一次劫难,但此事在草原上造成的震动却非同小可,所有与安骨差不多大小的部落都人心惶惶,私下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谁灭了安骨。
蛮族大部落主要有五部,黄白青蓝红,五部实力相差不大,这么多年来,草原上基本上是这五部轮流做庄,这几十年来,一直以自己白部为尊,自己也带领他们取得了对大楚一系列的军事胜利,成功地将大楚的定州军压制住,迫使他们不得不一直采取守势,而任由自己予取予收,而在自己风头正劲的关头,居然来了这么一出,不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巴雅尔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事是黄青蓝红四部中的一部干的,一则剪除自己的羽翼,一则掠夺安骨的财富,但到底是谁呢?他不能妄下定议。
巴雅尔其志非小,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便是要建立一个草原帝国,一统草原,将所有部落集中到自己的麾下,也只有这样,才能长时间地与自己的邻居,大楚相抗衡,而现在,正是好时机,大楚立国日久,国内军阀林立,各世家豪族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对朝廷阴奉阳违,已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这时节,正是自己积聚力量的好时候,如果自己一统草原,那实力与现在便不可同日而语,不仅西边可将一直马蚤扰草原的室韦部打趴下,甚至东进大楚,窥探大楚那花花江山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让身边的这个庞然大物醒来,重振旗鼓,巴雅尔深知,草原各部是根本无法与他相抗衡的。
越是这样,越是让他举棋不定。如果轻举妄动,一旦引起内乱,那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尽皆化为流水。
“阿父,今天天气真好,好不容易了太阳,您怎么反而愁眉不展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巴雅尔便知道是自己的小女儿,草原上的明珠纳芙来了。
收起愁容,巴雅尔转过身来,笑道:“我聪明漂亮的小女儿纳芙,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阿父呢,这个天气,这个时候,你应当与那些健壮勇敢的小伙子一起打猎跳舞,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纳芙哼了一声,“阿父,和他们在一起真是没意思,赛马他们故意输给我,找猎他们尽将猎物赶到我的面前,一点成就感也没有,还不如来阿父这里,与阿父说话来得好!”
巴雅尔呵呵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这颗明珠如今已成了草原上英勇的健儿们争相追求的对象,只不过依他对纳芙的了解,这些勇士们用的方法却是错了,纳芙可是一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姑娘。
“阿父,你还在为完颜家的事烦心么,我进来时看到完颜不鲁和他的儿子了。”纳芙盘腿坐在巴雅尔的声边,娇声问道。
巴雅尔知道瞒不过自己这个聪明的女儿,叹口气道:“这事是挺让人为难,父亲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父子二人一个交代,一日找不出凶手,一日便是悬在我草原各部上的一把利剑啊,随时可能让我们面临灾难。一些小部落已是不稳了,都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安骨啊!”
纳芙撇撇嘴,道:“阿父,这有什么难的,这事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定州军做的。”
巴雅尔一惊,“纳芙,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有什么线索了?”
纳芙懒懒地一笑,挥舞着手里镶金嵌玉的马鞭,道:“我能有什么线索,阿父都没有,但这事不是定州军做的,也是他们做的,阿父,您应当召集各部,宣示你已查到真凶,等到明年骠肥马壮的时候,就出兵为安骨部落报仇!”马鞭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
巴雅尔一怔,猛地省悟过来,是啊,既然找不到真凶,便栽给定州军何妨,反正两家是世仇,即便是冤枉了定州军,他们也没处说理去。自己却可借此机会,凝聚草原各部,明年再次出兵,寇边定州。用一系列的胜利来巩固白部在草原上的地位,为自己一统各部打下良好的基础。
“哈哈哈,我的好女儿,你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啊,这事当然是定州军做的。”巴雅尔大笑。
纳芙甩着鞭子站起来,“阿父,陪我去打猎吧。”
巴雅尔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好,阿父今天陪你玩个痛快,走,咱们打猎去。”
第四十二章 潜流
巴雅尔召集各部齐集龙城,宣告安骨部落被族灭一案经过详细地调查之后,已确定为定州边军出关偷袭所致,并向大家出示了一系列的证据,甚至还找到了几个在这场屠杀中侥幸躲过的几名奴隶,这几个奴隶甚至能说出来袭定州军的将领名字。
草原各部群情汹涌,义愤填膺,纷纷叫嚷着要再度入关,将定州军杀得片甲不留,完颜不鲁与完颜吉台更是哭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哀求英明的大单于出兵为安骨报仇。
巴雅尔非常满意目前的情形,他不但成功地解决了这一次危机,更是趁此机会将各部更紧密地凝聚在一起,看着下面面露不豫之色的青部首领,脸上不由露出丝丝冷笑,你想跟我斗,还嫩了一点。青部是实力仅次于白部的草原大部,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谋求着大单于的地位。
站起来,巴雅尔大声宣布,明年他将再次会盟各部,出兵定州,望各部养精蓄锐,以待明年。同时任命完颜不鲁为白部左校王,将给他配备一万精锐,在众多小部落首领羡慕的眼光中,完颜不鲁感激涕零,葡伏在地,大声发誓将为巴雅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草原上群情汹汹,励兵秣马,直等明年骠肥马壮之时便再赴定州,大肆掠夺,经过今年一役,大家伙儿已没有把定州军放在眼中,不过如此而已,多年积蓄的定州老卒几乎已被一扫而空,一些新兵蛋子,如何挡得住草原上十万铁骑,虎狼之兵?
定州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萧远山的兵制改革方案已从不同的渠道流露了出来,整个定州军人心惶惶,特别是右协偏将吕大临更是火气上升,整个人都憔悴了些,明眼人都看出,这一改制受损害最大的便是如今实力最为强大的他了。
拿着萧远山召集众将齐聚定州的军令,李清笑呵呵地道:“吃一暂长一智,萧远山此举倒也切中时弊,将军权从此集于一人之手。”
尚海波冷笑道:“有利必有弊,如此虽然有利于他控制军队,但却将一些有能力的将军扒到了一边,利开了一线军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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