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
“什么?”书豁、书生两人皆愣,眼眶刹那间红了,脸色也惨白一片。
“我已经安排好了两匹马,出了这营帐,你们马上出发。”诸葛离风不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直接让他们出营帐。
书豁、书生两人对视,然后朝着诸葛离风颔首,转身、出了营帐。
在军营里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第12章:血浓于水
当书豁和书生两人赶了几天几夜的路见到书香的时候,眼眶再度红了。
那个本来就消瘦的阿香,现在却是浑身都是骨头,轻轻拢住她的身躯,却感觉不到她的声息。这样的阿香,让他们害怕了。
“这丫头一直都不肯醒来,我想让你们来唤醒她,若是再不醒,她就只能一辈子这样了。”黄御医的声音里含着沉闷,他想不透,为何书香这么一个开朗的丫头,一下就成了这样,难道这世上已经没有她想留念的东西吗?有的,或许书豁和书生都是她想留念的。所以,他才找来了他们。
在沈溪迟的说道下,书豁、书生两人算是大概的了解了书香现在的境况。只是,他们还是不知道董致风和书瑟等人发生的事情。
书香犹如死寂一般躺在了雪白的床上,发丝有些凌乱,眼眸紧闭,眉梢平缓,嘴唇有些干燥,就连呼吸都很轻。
沈溪迟和黄御医两人齐齐出了门,还关上了门阀。
待他们一出,书生敛着眉低声道:“大哥,你不觉得似乎沈大哥瞒着我们什么事情吗?就算是现在爹和二姐生死不明,那阿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是?”
在书生的心里,书香的承受能力很高,她可以过得每一天都很开心,每一天都自由自在,为了他们,她不顾别人鄙视、不屑的眼光去赚钱…
一个女子,她连外貌都不在意了。
那么,就算是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又如何呢?
况且,刚才黄御医还说,是因为阿香在关键时期掉了眼泪,才会导致她眼膜彻底坏死。
所以,为什么在关键时期掉眼泪,就成了阿香现在一直不肯醒来的根本原因了。黄御医和沈溪迟两人都瞒着他们事情。
“阿生,有些事情他们不和我们说,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我们现在不知,到时候我们就会知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阿香,若阿香一直不醒,那么到时候我们用什么面目来对爹和瑟瑟。”
书豁不是傻的,他老实诚恳,不代表书生能看出的疑惑他看不出来。只是,他是站在了最眼前看事情,他看到的就是要先让书香醒来,只要醒来了,兄妹三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握着书香冰冷的手指,书生吐出了一口气,幽深的眸子凝着沉睡的书香,嘴里逸出声音,“阿香,大哥、三哥回来了,你怎么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低哑,压着的气息似乎在一吐一吸间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要惊扰了在沉睡的书香。他的神情很是沉凝,连日来的赶路,疲惫已经成了习惯。青黑的眼角下方隐隐渗出了湿润的晶莹液体。因为这几个月的训练,下巴越显刚毅,线条弧度也越发的明澈自然。
若是书香看到这样的书生,在以前的她定会调侃一句:三哥,您这是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
如果说书生在军营里的这几个月把他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有男人味的男人,那么书豁就是由沉稳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思虑周全、可以将情绪隐于面上的男人了。
这一番变化,不知是喜是悲了。
“阿香,在那以前你很胆小、很怕见生人,可是自从那以后,你就变得大胆了,有时候大哥真的觉得是你在照顾我们一家。”书豁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声调里却满是苦涩。
“大哥说得对,以前都是我们在照顾你,自从那以后我就感觉你一夜间长大了。”
“阿香,你老是说不在乎,可是二丫看到你的脸害怕的时候,我知道你还是很在乎的。”
“你说,要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你醒来了,我们一家团圆,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你是不是在想,你眼睛这样了,会连累我们,你放心,不会的,我们会当你的眼睛,一定不会丢下你的。”
“怎么说呢,其实三哥有时候会想念以前低着头的你,可是脑海里显现的都是你扬起头对三哥笑的样子,那种笑容,三哥一辈子都忘不了。”
……
书豁和书生你一句我一句的道出他们的话。
一天,两天…十天…
这十天里,他们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要撑得难受,因为躺在床上的书香依旧毫无生息。黄御医和沈溪迟的脸色也不好看,时间越来越短了,书香的气息越来越薄,他们很担心,可能就是这一刻,或者下一刻,还有些许呼吸的她就停止呼吸了。
书豁、书生两人眼眶里已经忍不住盛满了眼泪,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阿香,那一天的战场里,我看到好多死去的人,我们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鞑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在当时,我甚至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可是鞑子被打跑了,你们却是不在了。”
“那一天我也在,一直对我很好的张队长为了救我倒在我的面前,他在死的前一天还和大哥说他家里有一儿一女,女儿快要嫁人了,儿子在读书…”
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落在了书香那冰冷的脸庞上,顺流在了她的脖颈里。
这一天又过去了,在书豁和书生两人满怀失望离开时,却没有看到书香一直未曾打开的眼角边沿渗出了一滴眼泪。
夜晚,轻风吹拂,伴带着一丝闷热。
黄御医等四人皆坐在大厅里,脸上浮现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半响。
书豁终于打破了沉默,“黄老,我想带阿香回家。”或许,在家里,她会更有感受。
“时间来不及。”黄御医想也不想的拒绝。
回家或许有用,可是现在那丫头根本没有体力、精力、时间来应对路途上的一切。他更担心的是,廉亲王府还没有放弃对董家的追杀。书豁、书生两人一路来会没事都是因为凤九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着,不然哪有那么太平。
更主要的一点是,这里离皇城近,而府城,太远了。凤九不会允许。
书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黄老,如果我现在把眼睛给阿香,她醒来的几率是不是会更大一些,或者可以时间拖得长一点?”
已经十天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阿香不能死,就算他失去一双眼睛,他也能承受,最多…最多以后阿香当他的眼睛就好了。
“什么?”沈溪迟大愕。
董家的四兄妹关系是很好,好到他嫉妒。可是,书生竟然心甘情愿的说将自己的眼睛给书香,就算书香的眼睛不一定能复明。
“我想清楚了,阿香就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这样的,如果我能把眼睛换给她,她就有活下去的意愿了。”书生目光坚定,丝毫没有不甘愿的成分。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沈溪迟心中一滞。
不管是书豁的话,还是书生的话,都让黄御医惊愕。
他们两人都对书香这个妹妹很关心,关心到宁愿受伤的是他们。
“阿生,丫头的眼睛是一个问题,但是,丫头不会答应的。”黄御医也拒绝了书生的提议。
“我现在管不了阿香答应不答应了,我没了眼睛可以活,可是阿香没了眼睛就没命了,如果我这一双眼睛可以救阿香,值得。”书生语气郑重,眼里带着一丝恳求,他恳求黄御医这么做,纵使以后阿香会对此不理解,会愧疚一辈子,但也好过她没了生命。
书豁自从书生说起要将眼睛给书香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心里的震撼不是没有,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是…他了解过了,黄御医说他的眼睛不配。
黄御医见书生这么执着,只能说道:“现在书香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换眼睛,一旦哪一步出了错误,她会马上停止呼吸。”
“难道黄老你的医术也不行吗?不是说换了眼睛就可以吗?”书生急切问,身子也不禁站了起来。
“我能治好她眼睛的前提是她首先要醒过来,而且神智清醒。”只怕到时候,书香是怎么也不会肯要书生的眼睛的。
书生眼里的希冀因为黄御医的这句话一点一点的消散,“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阿香真的没法救了吗?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阿香死吗?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这比他死在战场上更让他无法接受。
黄御医此生第二次后悔自己的医术不精,这个丫头他真的很喜欢。调皮而聪明,机灵而不做作…
“黄御医,我想,阿香肯定是想要回去的,我…真的想带着她回去。”对于这个情况,书豁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心里还希冀着回了家,书香也醒来。
“不能,你若是强制带着她回去,或许你们在半道上就会没命了。”沈溪迟略高声音反驳,神情正色。
听闻,书生的眼眸看向沈溪迟,“沈大哥,你说的难道是…”他心里有个大概,或许,这一切的事情都不那么的简单;或许,他爹的失踪也不是那么简单。
突然,门外有敲门的声音,打开门一看,是黄御医身边的药童,只见他神色欣喜,声音激动,“书香姑娘醒了。”
第13章:失去的某些记忆和感情
书香醒了!这个字直直的打在了他们四人的心坎上,醒了…真醒了吗?
在短暂的呆愣之后,书豁等四人马上就朝着书香的房间跑去。
打开房门,他们看见的就是书香已经起来了,有一个药童在喂她喝水。
书香只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并不知道是谁,微微一愣后,声音有些干涩的问:“小酒,是谁呀?”
“书香姑娘,是黄御医,还有沈公子,还有董家两个公子。”一旁伺候的小酒回答,手里喂水的动作不变。
书香连水都忘记喝了,张嘴沙哑叫唤,带着激动,“师父,大哥,三哥…沈大哥。”
因为看不到,所以书香说话的时候两只纤细的手一直朝着刚才开门的方向比划着。
书香没醒的时候书豁和书生两人对于书香的心情是复杂的,但无外乎就是心疼,而此刻,他们却感觉到了一种喜极而泣却又劫后余生。
他们两人站着没动,皆静静的看着书香。黄御医却快速的朝着书香走去,然后拿起了书香的手腕,静静的诊脉,脸色不凝重可却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神情。
“师父大人,你怎么来了?是殿下让你来的?”书香静静的呆着,嘴里轻声吐出话来。
黄御医等人皆怔愣,书香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书香竟然称凤九为殿下,这太奇怪了吧。
书香久久没听到回答,又道:“师父,难道不是殿下让你来的?殿下应该回去了吧。”
“是,是他让我来的。”黄御医一字一句道。
沈溪迟却是解释,“阿香,现在已经不是殿下了,殿下他登基了,现在是承平的天子。”总感觉有哪儿奇怪。
“我昏迷几天了?”书香伸出另外一只手朝着太阳|岤按了按,有些迷茫。
黄御医沉吟了好久,看着她被白布包着的眼睛问道:“丫头,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昏迷吗?你已经快昏迷一个月了。”
书香讪笑,“我好像是…这是治眼睛的关键时期,然后没把握好,所以才会昏迷。”
黄御医暗叫:要糟。
这情况,比他所想象的都要糟糕。
书豁和书生、沈溪迟三人看着黄御医的脸色有些奇怪,书豁和书生两人心里担忧得紧,书豁问:“黄老,现在阿香怎么样了?”
“身体很好,几乎没出现什么症状,休息一段时间,除了眼睛外,其余的都没事。”黄御医站起身,他虽然年老,可是精神气儿还是很好的。
黄御医一转头,见书豁等三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无声的罢了罢手,“现在书香身体还是很虚弱的,她需要休息,我现在让人去熬一些清胃的粥,过个两天才能吃一些菜。”说罢,他便出了房门。
书香自己也会把脉,等到黄御医一出门,她自己也拿了右手往左手把脉,还真是除了身体虚弱外,眼睛看不见外,其他的都没什么。
她又开口问了人,刚才她听到了书豁的声音,“大哥,是你么?三哥在不在?”
书豁激动的握住了书香的手,“阿香,大哥在这里,阿生也在,你不要担心,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大哥,我的眼睛我自己知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我眼睛看不见了,还有大哥、三哥你们现在在啊,你们可以当我的眼睛。”书香自我安慰,好似…精神头不错。
“阿香,我在这里,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书生说着却是被书豁动了下衣角,马上改了口气,“三哥还以为你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三兄妹说了会话,按照了黄御医的话,书香还需要多休息,便出了门。
除了书香,黄御医等四人齐齐感觉到不对劲。
四人很快又回到了大厅里,脸色沉凝,虽然比刚才要缓和了些,可看上去还是很不好,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书香不对劲。
书豁忍不住开口,“沈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阿香到底为什么会昏迷?”阿香口中说着是她自己不小心误了关键时期,可是…这怎么可能?
沈溪迟其实也是不知道的,因为凤九根本没和他说过关于董致风他们的事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沈溪迟如是说道。
黄御医却是知晓的,但是他不能对书豁、书生两人说这个,所以他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你们觉不觉得刚才丫头说凤九,也就是皇上的称呼有些奇怪?”这个才是让他惊愕的原因,其他的,暂时不论。
对于这个称呼问题,书豁、书生两人不甚清楚,沈溪迟要清楚得多,“对,阿香将近昏迷一个月,晋王造反她不知道,所以她不知道皇上登基了,而以前的时候阿香称皇上为,当时她醒来时却称殿下。”
“阿香本来就称殿下为殿下啊,以前称皇上为世子啊,不然就大人。”书豁解释。
可见,书豁是多么的不知内情。书生却是进入了沉思,他对于书香和凤九之间的暧昧有些怀疑,现在听黄御医和沈溪迟这样说,也感觉奇怪了。
奇怪的地方一显现出来,黄御医是最有发言权的,书豁三人皆齐齐看黄御医,黄御医叹了口气,“可能是才醒来的原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病患。这样吧,阿豁、阿生,你们两兄弟近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先去休息吧。至于溪迟,我有话问他。”
书豁、书生两人带着疑惑离开了,也确实,他们太久没休息了。现在书香一醒来,一松弛,他们浑身上下的疲倦都显露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就各自回房了。
黄御医等了好一会,等到门外没动静了,然后沉着脸转身将大厅的门给关上。
见他如此,沈溪迟不免讶异非常。
“溪迟,你是真不知道那丫头为什么会昏迷?”黄御医郑重问道。
“我只知道当时好像皇上和阿香吵了,然后阿香在哭,接着皇上大叫,我进去就看到阿香已经昏迷了,那层白色的布已经渗出了血。皇上说,是阿香的瞳仁破了。”沈溪迟对黄御医没什么好瞒的,将当时的事情给说了个大概。
黄御医深邃的眼眸看向沈溪迟,似乎想从沈溪迟的眼里看出什么异样了,可终没看出什么异样,沉了沉气,“溪迟,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沉稳的性子,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当初阿香会昏迷,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让董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沈溪迟愣了番,“为什么?”
“总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做得到吗?”黄御医没回答这个‘为什么’。
沈溪迟只好点了点头,黄御医这才将董致风已经出事的事情告诉了沈溪迟。
沈溪迟一听完,心里有些恼,“黄老,那当时为什么皇上要告诉阿香?”
“当时皇上没有告诉阿香,是阿香自己猜出来的,阿香多细腻的心思,她猜准了百分之**十,剩下的,是皇上瞒不住了才告诉她的。”黄御医心里对此很是惋惜,不管是董致风他们,对于书香现在还活着的三兄妹也是无比的懊悔。
沈溪迟沉凝半响,乌黑的眼眸看着黄御医,“可是,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和阿豁、阿生、阿香他们好,然后告诉他们吗?…不对…你说阿香是因为听了这个消息才会痛苦昏迷过去的,那刚才阿香分别没有那种痛苦的感觉啊?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不是吗?”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原因,我怀疑阿香现在的症状是失去了某些东西,例如,关于董致风他们是否还活着,或者,阿香对皇上的感情…似乎在突然间消散了。”最后一句话,他是最为担忧的。
他真的很担忧,现在的书香,如他所想的,失去了某些记忆和感情,或者这感情对照的唯一对象是皇上。
“黄老的意思是:现在的阿香在特意的忘却一些东西,一些让她痛苦的东西,她现在之所以会那么的安静,对我们还是一如既往,是因为她只是对特定的人忘却了,特定的事情也忘却了。”沈溪迟几乎重复了一遍黄御医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黄御医在这不大的大厅里走来走去,一声声的唉声在沈溪迟的耳旁徘徊着。
沈溪迟终于开口问:“黄老,那这件事情,要不要禀告皇上?”
禀告的话,皇上定无法安睡不说,还会一辈子愧疚,更甚至,抛下现在还在动荡中的朝野,来到这里,亲自探个究竟。
可若不禀告,皇上总有一天会知晓,到时候皇上若心情不好,就判个欺君之罪,若心情还行…好像没第二种可能。
黄御医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情在他手中是无比的棘手,在感情上他是想要书香和凤九产生感情的,可是在理智上,书香这样一个女子,入了凤九的眼,凤九现在是皇上,最多的就是她进宫,可是她的身份注定了不会是母仪天下的人,那么…到时候…他真无法想下去了。
“我想,还是要告诉皇上的。”最终,黄御医还是下了这个决定。若他知道这个决定给书香带来无尽的痛楚折磨,他就是顶着欺君之罪也不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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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凤九如何…哈哈哈
第十四章:带入皇城
书香的情况很快就被人传到了凤九的耳中。
凤九看到这个时,心突然像是缺了一块,生疼生疼。
他知道,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书香一直在自责。而这一次,书香是真真正正的将自责弄成了失忆,她没有忘记他,可她对他的心却是忘了。
两个时辰之后,承平新皇失踪。
而在另一边,却是凤九独自一人到了书香这处。
他不信,他没有亲眼见到,他绝对不信。
然而…
“皇上!”
书香对于凤九的出现很是惊讶,她只听出了凤九的声音而已。
“民女身体不便,无法行礼,望皇上恕罪。”
是皇上啊…而不是凤九…也不是允素…
今天的天气明明闷热,可凤九却感觉到一股冰冷从心底凉到了脚底。这个时候,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今天的书香不是和他在客气,也不是和他在生分。而是,她真真正正的将他当作了一个上位者,一个君主。
“阿香…请起!”
声音如同被桎梏般,卡在了喉咙深处,发出却已沙哑。
凤九此番来,他第一个就闯进了书香的房间,而黄御医等人都不知晓。
接着,凤九没说话,书香也静默。
书香还在心里歪歪着凤九。
凤九这人一开始看到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现在终于成了皇上了,他终于也如愿了。
只是,凤九为什么会来亲自看她这个…一介民女,而且还是一个又丑又瞎的民女。
“阿香…你…”
门被咔嚓一声打开,来人却是硬生生的将接下来的话给压在了嘴里,“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是书生,以前他面对凤九他是崇拜的眼神,现在凤九成了皇上,他依旧崇拜,不过眼里多了一些敬服。
“免礼,起身吧。”
凤九在书生进来前就知道了有人进来了,所以,书生看到的凤九就是那九五至尊的凤九。
他俊颜肃穆,棱角分明;他眼神深邃,看不到底;他声音和蔼中饱含着威严…其实,这应该才是真正的他。
书生晃晃起身,垂眸,一双眼只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想,皇上真的和阿香有关系罢,而且这关系还是他所不知道的。
要不然,为何一个九五至尊的皇上要来看阿香。
“书生,阿香现在的情况我已知晓,我想带她进宫。”
凤九声音沉着,似乎已经下了决定。他自称是‘我’,没有用权利压。
门外,似乎再度传来稀疏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有些凌乱。
不意外的,凤九看到了紧接而来的黄御医、沈溪迟、书豁。
来人接连行了礼,凤九又将那话问了一遍。
这突然冒出来的凤九,着实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的黄御医,这突然风尘仆仆的凤九,现今承平的皇上,他是着实想不到。他想过了凤九一切的行为,但是就没有想过凤九会这么的突然出现,而且还说要带着书香进宫。
书香觉得,凤九的脑子抽了。
“皇上,民女不想进宫。”让她进宫,除非她脑子也抽了,她虽然不是个电视迷,可是后宫的女人可怕,多可怕。
他差点忘记了,书香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书香了。她认识自己,但是却不在他面前随性了。
凤九心一疼,脸部的筋抽了抽,“宫里御医多,对治好你的眼睛,有帮助。”
要搁以前,他根本不需要用这样蹩脚的理由。
三天后。
承平皇城上下流传着一个流言。
据说,皇上不知从何带回来一个女子,对其呵护备至、嘘寒问暖。
据说,皇上没将这女子接进宫里,却将女子带入了以前的皇长孙府里。
据说,那女子长相可怕,还是一个瞎子。
据说,那女子死命抵抗,却还是被迫住进了皇长孙府里。
据说,皇长孙府里经常有御医进出。
然后,又有了新的传言。
据闻,有人在皇长孙府里夜伏昼出。
据闻,皇长孙府里开始闹鬼。
据闻……
真实情况是:书香极力反对进宫,凤九无奈只能安排书香入了皇长孙府里。一日,书香听到流言,为保命,拒绝有人造访。
而此时的书香却是在皇长孙府里惬意着,有人伺候,有人聊天,还有人斗法。
伺候的自然是凤九安排的人,聊天的是书豁、书生、沈溪迟,斗法的自然是黄御医了。
可书香没想到,她在这里已经够‘辛苦’了,却还是有人看不惯了。
金銮殿上。
总管太监李公公尖细的嗓音才落,就有太师上奏。
“皇上,臣有事请奏。”
太师也,柳金阳,一品大臣,还是三朝老臣,在朝中威严有,并且朝中有三分之一的官员是他门生。
这样一个人,是承平之福,也是君王之忌。
这个时候的凤九,因为登基仓促,并没有完全马上的掌握朝堂。就算是掌握里,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动手的道理。
凤九微微动了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龙椅,“柳爱卿,奏。”
柳金阳微微低眸,肃然的脸上带着镇定,“皇上,臣请奏将前之皇长孙府封门。”
将皇长孙府封门?凤九轻笑,笑未达眼底,“为何?”
“臣以为,皇上已经入住宫中,承平已无皇长孙,只有皇上,那么皇长孙府去除,这是自然而然的。”柳金阳浑声正色。
“李德裕,宣旨。”凤九一挑眉,唇边逸出一抹浅笑,眼依旧看着柳金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黄允正救朕于危机之中,朕决议,赐黄允正五品医正,改皇长孙府为黄医府。”
黄御医的真正名就为黄允正。凤九知道这几日皇城风声紧,朝中有些大臣早已按耐不住,本来想先下手为强,没料到柳金阳竟现在就提了出来。
一听圣旨,柳金阳一张老脸涨红了,咬着下唇,站立着不动。
一下朝,伴凤九左右的林先生尾随凤九进了朝阳殿。
“皇上,各国将来朝贺,臣请皇上让柳太师主管此次迎接各国使臣。”
凤九走着的步子停顿一下,点头,“先生有理,来人,下旨。”
柳太师毕竟是三朝元老,刚才在朝堂上被他给这样一番,现在若下旨让其迎接各国使者,确实不为一个安抚的好对策。
圣旨下了,朝阳殿只剩凤九、林先生两人。
林先生今日忧心良多,最忧心的就是书香此人了。
林先生面露担忧,小心翼翼道:“皇上,董姑娘一事不得解脱,过些时日,鞑靼太子、东汗二皇子到来,怕是不妙。”
穆尔兰舟、元祐…凤九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来了便来了。”
林先生差点吐血,“皇上,他们正在找寻董姑娘。”
林先生本来是不知道穆尔兰舟、元祐和书香的关联,可沈溪迟看他这么郁结,只好对他说了。可没想到,听完沈溪迟说的,林先生就更加郁结了,也更加担忧了。
“林先生,你的担忧朕知道,可就算他们来了,阿香也不会和他们走的。”
阿香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只是,穆尔兰舟、元祐两人一直都不放弃找寻阿香这件事情,让他很不安。
穆尔兰舟勉强可以理解一下,可是元祐这算什么?
除了书香自己,谁也不知道书香和元祐还有那么一段。
“皇上,臣不是担心这个,臣担心的是如若这次他们来,我承平必要以礼相待,可事实上廉亲王等人却是会极力阻止,极力破坏…”
“林先生的担忧朕知道了,现下朕需批阅奏折,林先生若是劳累,便下去休息。”
凤九这么的打断,林先生终于咽下了话痨冲动,只得退出。
其实不是凤九想要这么的绝情,实在是这些话林先生已经说过好多遍,甚至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穆尔兰舟和元祐两人怕应该是他此生最最敌对的两人了,恰好他们三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碰到了书香。
传闻穆尔兰舟阴险狠毒、狡诈异常,可他却是救了书香,并且照顾了她(凤九至今还不知道有元祐这么一段)。
传闻元祐冷血无情、变幻莫测,可他却以那样的方式接近书香。
相对于林先生这内外恼忧,还有一个比林先生更恼忧之人,这人就是齐玉。
齐玉最近过得很憋屈,本来他是穆尔兰舟旗下的最信任幕僚,一场‘牢狱之灾’下来,地位是没变,可是待遇却变了。
穆尔兰舟要商量事情也避着他了,穆尔兰舟最新计划给避着他了,穆尔兰舟要找书香,根本不让他知道了。
于是,他日日跟在穆尔兰舟唯一的职责是帮穆尔兰舟磨墨。
磨墨这事情本来是穆尔兰舟贴身太监做的事情,可是太监没带,齐玉顶上。
“齐玉,没墨了。”穆尔兰舟漫不经心的说道。
齐玉心里大呼,认命的低头,“是。”
“齐玉,再磨几个月,本太子的小梁子都要下任了。”穆尔兰舟突然看着齐玉的眼睛,来了这么一句。
齐玉露出一丝苦笑,“太子,您太看得起臣了。”
“齐玉,你徒儿现在在承平皇城呢,想不想见她?”
“太子,你开玩笑?”齐玉惊。
“本太子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穆尔兰舟顿了下,“本太子命令里,从明天开始快马加鞭,给董书香带个礼物去。”
第15章:两师相对
穆尔兰舟确实不是和齐玉开玩笑,因为齐玉在一日一早就被打包了。
书香在得知齐玉在门口时,惊讶的大开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蛋了。
齐玉像是一个被遗落的人儿一般,面色难看,脸型消瘦。
不过,这一切书香都是看不到的。
齐玉对书香有愧,他是不想来的,可是…有了穆尔兰舟的命,他不敢不来。
穆尔兰舟在面上对他算是恭敬有佳,可若是穆尔兰舟狠起来,他也想象不到他会成什么结局。
迎接齐玉的并非是书香,而是黄府(前皇长孙府)的一个小厮,小厮对待齐玉还算是蛮不错的,至少有礼,“先生,里面请。”
齐玉顿了两秒,才踏前。书香现在怎么样了?书香在怪他?书香会不会恨不得把他掐死?
他的这三种想法,书香都没表现出来。
书香在‘见’到齐玉时,道:“师傅,是太子让您来的?”
屋外微风习习,卷起齐玉的衣角,隐隐飘飞。
坐在椅子上的书香嘴角微勾,瞳孔泛白,毫无生气。
若说在来着黄府前直至到见到书香前齐玉还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对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见到这样的书香,他觉得他是真的有些错了。
这书香,还是那个可以和他一直调侃的人么?还是那个虽然眼睛暂时失明却还快乐的人吗?她的眼里已经毫无神色了…
有一个念头在齐玉的脑海中塞入:书香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师傅,我这眼睛彻底看不到了。”
书香说着,仿佛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的口气。她打心底发誓,她这不是朝着齐玉抱怨,她只是说明事实而已。
齐玉一直不得知书香的情况,刚才看到书香泛白的瞳仁就有些猜到了,可听到书香的话,彻底就让他震惊、惶恐了。
太子让他来,不仅仅是为了送书香礼物,而是希望他可以像书香道歉,至于原谅不原谅的,哪能想那么多。
似乎僵持了许久,齐玉一字一句道:“书—香,对—不—起。”
在街乞讨时,他傲然;在得到重用时,他依旧傲然;在将书香送至不明地时,他还是傲然;在被穆尔兰舟送入地牢时,他依然傲然…可看到书香平静镇定的和他说‘我眼睛彻底看不到’时,他竟觉得羞愧,羞愧到一句道歉的话都说得那么艰难。
“师傅,你有你的立场,你做的没错,只是我比较背运罢了。”书香笑笑做答,根本就没有因为失明而痛苦的表情。
要说痛苦,在这些日子里,也已经过去了。
面对齐玉,她也能笑得自然了。
“书香…”
齐玉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突然窜入的话给打断了。
“你个死小子,我还以为是谁呢,来人,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能这么说话的自然是黄御医了,他现在对书香护犊子得紧,得知是齐玉来,他气愤难耐,看到齐玉,终于爆发。
书香嘴一抽,“师傅大人,别…”
“你想说什么?你若是说情,你就是圣母了,你就是玛丽苏了,你不是最讨厌那样的吗?”
圣母?玛丽苏?书香发誓,绝对不和记忆力好的人说一些‘时尚’的词了,就像这个师傅大人,学以致用得太过顺溜了。
齐玉先是愣了,然后是懵了。不过在被小厮拉着两只手臂前,他倒是反应过来了。
“我和书香道歉了,你是谁啊,我还是书香的师傅呢。”
也不想想他的道歉书香接受了没有。
黄御医一鼓作气的跑到齐玉的面前,因为身高的距离,他只能仰视齐玉,伸出充满老茧的手指在齐玉的胸膛上使力的点,边点边说:“师傅,有师傅把人给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让徒弟自生自灭的吗?有师傅为了利益让徒弟去送死?有师傅让本来还可以治愈的徒弟给弄成了终身瞎子?…”
黄御医只要说一句,齐玉的头就低了一节,黄御医说得很正确。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要将书香培养成自己的入门弟子,可是世事难料,太子竟然对书香有了感情。他只是在感情和责任间选择了责任而已,所以才将书香给送离鞑靼。本来想直接杀了,可他最终下不了手。
“从现在开始,阿香只有、只要一个师傅,就是我,我虽然不可以教她什么奇门遁甲、兵法策略,可是我可以全权授他医术和毒术,照样可以在这个世界横行霸道,而且不会让她至于危险之地,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黄御医正色的保证。
齐玉垂着的脸抽了抽,看眼前的人言行和模样,他在他面前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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