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单莓尚未来得及问为什么,却看见院子的灯光照不到的走廊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个人。
最先出现在的灯光下的,并非此人的面容,而是他斜斜指着地面的横刃。
背上没有图腾,但是赵先生又确实是小南的哥哥,凭空出现了神秘人要杀她,刚喝下毒药不久,如今跑了半,又出现了新情况。单莓觉得今晚的刺激未免多了些,捂着憋闷的胸口,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涌的恶心,“哇”的口吐了出来。
这回,吐的真不是毒药,而是粘稠的鲜血。
第二十八章
小南的哥哥回头看了单莓眼,皱眉。小南身上的毒虽然吐出来些,但终究大部分还是进入了她的身体,若是不能及时得到医治,便是生命垂危。丝毫容不得他犹豫,忙从衣襟中掏出那泛着诡异绿色的药丸,口吞下,等待蔓延了整个手臂的藤蔓消退:反正他的身体早已经腐烂了,便也不在乎再早死些;但小南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若是谁要阻挡他,他便毫不留情地诛杀之。
但当阴影中的男人终于走到月光之下的时候,小南的哥哥终于稍微放松了身上的肌肉,对来人露出了稍微缓和的表情,“还算来得及时。”
“”对方显然并不想搭话。
看了眼躺在地上,整片前襟都被暗红色鲜血污浊的单莓,再看看正做着半防御姿势的小南哥哥,左风觉得有股灼热的气从身体里爆发出来,催促着他大开杀戒。
就算身上的力气并没有恢复,但是这种想要将横刀送入敌人身体的冲动,却叫嚣得如此激烈,让他无法阻挡。想要听到利刃撕裂人肉的声响想要守护唯的人。手中绝世好剑发出悲鸣,应和着主人心中澎湃的战意。
小南哥哥刻意忽略掉从左风身上传来的恶意,从背后掏出板砖,扔给他,“那块金属牌不见了,我只找回了这个东西,应该是对小南很重要的东西吧。”接着,不等左风做出反应,自顾自地叮嘱起来:“她现在中的毒,叫做噬血幽魂。”
“”仿佛能看到左风的瞳孔骤然缩小的过程,左风手里的刀握得更牢,“是你”
“不是我,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究竟是谁要杀小南。”小南的哥哥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道,“记住,我能拖住他们的时间恐怕不长,只要离开了龙府,你们暂时就是安全的,所以你只要想着,带小南离开他们的追捕便好。”
左风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被小南的哥哥打断了,“别傻了,就凭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同我起战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就凭他们下在你身上的药量,你现在能握得住那刀便已经是奇迹,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来保持清醒的么”
左风此时已经走到树下,弯腰抱起虚弱的单莓,看了小南哥哥眼,“为什么。”为什么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这个陌生的男人脸上露出股凄绝的味道,回过头背对左风,“别问了,快些走吧,他们恐怕已经发现你和小南都不见了。”
左风终于深深地看了他眼,随机弯下身,有些吃力地抱起单莓,朝着自己条不起眼的小路而去。那是平日里仆人们运送杂物的小道,植被很多,附近也没有光源,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没走几步,忽闻后方那个男人,又轻轻地说了句,“如果可以,不要再靠近龙府了。也绝不要让小南在武林核心人物的面前,泄露她的能力。毕竟下次,不会再有我,来射出那针阻止她。”
左风略微顿,抱着单莓,很快地隐入黑暗之中。
即使是冒着被捉的危险,也绝对不能让那些人中的某个看到师姐的能力么左风牢牢记住这话,大概知道要杀单莓的人,或许是在哪个范围之中。
果然如那个男人所说的,四大长老连同龙洋,还有许多的武林同仁,都顺着左风来时的路追来了,将这小小的院子团团围住。男人扫过面前的人,嘴里轻轻响起声口哨,那原本停在树梢的灰羽鸟儿,便乖巧地停到他的手臂上。
“你你是”龙洋的脑中片空白:左风不见了,地牢中的单莓被人救走,而追着线索而来,却在院子里见到穿着身赵先生衣服的陌生人。
看着他的陌生男人,目光露出些许怜悯,声音却决绝冰冷,“龙洋,我曾经同你说过,骗人与被骗,其实都是出于无奈。”
如果欺骗是因为无奈,那么近十年的欺骗伪装隐姓埋名,又需要多少无奈才能够支撑龙洋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身边呆了那么久长时间的人,如今撕开面具,却居然不识,“为什么。”
个“为什么”,想问的东西却太多。为什么要伪装成赵先生,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带走单莓,甚至是此时此刻,为什么要阻挠我。
男人低头笑了笑,撩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还缠绕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诡异花纹,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尤其骇人,“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有我要达成的使命。”
“你达成了”
“很早之前就已经达成了,我现在所做的切不过都是在赎罪。”说完,他闭眼,沉沉呼吸,任周围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却丝毫不显慌张。
“四大长老连同如此多的武林人都在这里,你根本跑不掉,若你愿意告诉我你把那两个人藏到了哪里,或许,我可以放你条生路。”龙洋沉声道,或许可以改变面前这个男人的决定。
“就算你会放过我,那位也不会放过我,”男人低声呢喃,嘴角丝嘲讽的笑,“我明明让鸟儿给那位带过话,我说过,若小南受到伤害,我即使暴露身份,也绝对会出面”
话音未落,只听得声几乎刺破人耳膜的啸鸣,男人手臂上的灰色鸟儿瞬间被火焰包围,熊熊烈火的热度,灼烧得周围人不禁退去好几步,那火焰越燃越旺,鸟儿的躯体也仿佛是被烈风吹送的火焰,逐渐膨胀,不会,竟然已经大得高过人并且还有继续长大的趋势。
那浑身浴火的鸟儿,直直冲着离它最近的人攻过去,锋利的爪子只需下,便从此人身上生生剜下肉来,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前胸,徒然哀嚎。
众人看这鸟儿如此可怕,纷纷躲避分散,转而朝着操纵鸟儿的男人攻击过去,但鸟儿灵巧得很,偏偏在男人的外圈来回盘旋,阻挡住切妄图接近他的攻击者,就算是四大长老也莫可奈何。时间,众人只能眼看着那鸟儿抓,便是又条人命丧生,偏偏没有应对的方法,偶尔有几个能够突破包围圈的人,也很快地丧生在男子手中的银针之下。
局势看上去是面倒的情况。而此时的左风,正抱着单莓穿过小路,朝着龙府的偏门而去,他心只想带着单莓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背后忽然燃起的火焰,和人类被撕裂时的惨叫,在他听来不过都是些无端的声响,与怀中的人相比,无足轻重。
怀中的单莓意识迷迷糊糊,偶尔会从嘴里吐出暗红色的血块,她的身体仿佛是要借助着呕吐,将体内的毒物排除般固执地衰弱着。左风大口地喘气,莫说轻功,现在的他就连想要隐藏自己的气息都做不到,眼看着身体的倦怠又次袭上来,左风毫不犹豫,手中黑刃朝自己臂上划,血珠很快地漫出皮肤,浸透了外面的黑衣。
疼痛让他神智清明,这也就是当初赵先生口中所说的,“保持清醒的办法”,的确,用这样的身体,恐怕带着单莓离开龙府,便已是极限,丝毫没有站在那院中,为了她而战的气力。左风眯了眯眼,现在不是不甘心的事后,他转而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到面前小道上。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所以耳边忽然响起了个妖娆声音的时候,左风下意识地便反手将刀刃探过去,这刀对普通人自然是夺命的攻击,对于武林好手,则是虚有其表了。
“怎么,伤好全了,便要对你的救命恩人刀剑相向了么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可不是来挨你小子的刀子的。”刀刃被借力荡开,待到听清了这声音,左风身上的肌肉才稍微放松些,“是你。”
“没错,就是美人在下,”易北双含笑的猫眼,“既然小南都派本命兽来求救了,必定是遇见不得了的事情,”仿佛应证他的话般,许久不见的仓鼠浑身脏兮兮,连毛发也是乱糟糟地纠结成团团,几下利落地爬到单莓身上,对意识模糊的单莓“吱吱”叫唤两声。的049891
单莓自然没有反应,易北皱眉,看了看身狼狈的两人,“她到底是怎么了吐了那么多的血”
“噬血幽魂。”
“”易北脸上的笑容顿止,有些出神地喃喃,“你们惹到什么人了,怎么才这么些时间不见,便中了这种要命的毒。”
噬血幽魂,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口便要人命的毒物,让它闻名的并非它的致命,而是歹毒。中毒者不断吐出鲜血,直到身体缺血而死,除了得到解药之外,唯延长性命的办法,却是直接吞食另个活人的血,并同时把这毒传给此人。如此来,即使有人原意提供鲜血,却也会因为不想被传染上这毒,而放弃救治。
中毒者确实会死,却死得很慢。
“是种与其说是要杀了你,不如说是要玩弄你性命的东西。”易北伸手探向单莓的脉搏,眉头紧皱,过了会,总算是幽幽叹了口气,换上副悠然的笑,“还好,喝下去的毒药量并不多,能多撑些时候。算你们运气不错,碰上了我,这世上能调出解药的人恐怕是只手便数得完。我们即刻出发去西边的旖兰国,那里山上自然会有解药所需的”
“轰隆”声巨响。
背后有些距离的龙府小院,仿佛被有生命的火焰灼烧般发生了惊人的爆炸,轻易地盖过了易北的声音。
易北脸上刚缓和过来不久的笑容就这样定格。
爆炸过后的房屋,迅速地被火焰吞噬着,人类的惨叫,惊慌失措的声响烈焰熊熊将他的侧脸映衬得光影斑驳,易北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面对小院中的火光。
这切多么熟悉。
就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般,火焰中腾起的鸟儿仿佛火焰的化身,那尖利啸鸣刺得人耳膜生疼。易北脸上映着火光,仿佛染上层潋滟的色彩,他脸上定格的笑,也随着这火光摇曳,逐渐地变得扭曲。
那是融合了太多情绪的表情,憎恨畏惧杀意,还有种莫名的狂喜。
多少次,想要把那个男人的血肉捏在手中;多少次,想要让他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羞辱他践踏他凌虐他。那个男人曾经是他的梦想,然后在夜之间,成为他的梦魇。因为梦想过太多次,所以真的遇见,脑中却是片空白,无法思考,只有满满的情绪带动着身体,直接做出行动。
手腕忽然被外力阻隔,仿佛吸毒般混沌迷幻的思绪,让易北只隐约听到左风的声音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杀人。”易北远远地望着那着火的小院,生怕错过丝毫的景致。
“那师姐怎么办。”
“你们先去去旖兰国,我杀了人,自然会去找你们。”说完便甩开左风的手,带着身后灵巧的猫儿,几下起落朝着小院急奔而去。
他撒谎了。
过了十年,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何种地步。光是遇见他,能同他血肉相搏,易北已然忍不住颤抖,是害怕也是兴奋;就算会死在他的手下,恐怕也在易北的意料之中。所以易北撒谎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晚是否能活着离开龙府,那“在旖兰国再聚”的诺言,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谎言。
但是易北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战斗吧,撕裂吧,把十年前那晚的愤恨与恐惧,全数地还给那个男人吧
那个以己之力,夜之间屠尽族人的男人。
小南的哥哥。
男人仰头看着鸟儿口中肆意飞扬的火焰。
明媚的橘色,灼热的温度,这夜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唯不同的是,十年前是亲手屠尽共生多年的族人,而十年后,至少是为了心爱的妹妹,再次让鸟儿鸣叫。这种将力量握在手中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
自从服下“那位”的药剂,便开始不定时地发作,发作时候长满全身的青绿色藤蔓,还有伴随而来的剧痛,如同生生将肉从身上刮落的痛,随着藤蔓附着在身体上,唯有吞下同样的青绿色药剂才能抑制,但如此循环往复,却是不断加深体内毒素。每次发作,都比上次更激烈。
但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不是么。
从第次知道自己的后背上,并没有作为神之族人应该有的印记开始;从第次,开始做那个血腥的梦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并非神之族。
杀人者偿命。
是“那位”,曾对他说,“别人是如何残杀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便以十倍百倍奉还。”
如今,也正是“那位”,亲手导演了杀害小南的戏码。
“十倍百倍的奉还,我都可以做到,唯有小南唯有小南,你不能伤害”原本低头喃喃自语的男人,猛然间对着包围他的武林众人大吼,“我要杀了你们”
是么“那位”的脸色亦被周围火光映衬得耀眼无比,片混乱中,脸上却露出了浅淡的笑,用唇形回答他,
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们么
“”
仿佛映衬着“那位”的话,心脏猛烈的跃动猛然停滞秒,随即,锥心刺骨的疼痛随着鲜艳的藤蔓,瞬间覆盖了男人整个身体。
包围着的武林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却只见原本杀气腾腾的男人蜷缩了身体,半跪在地上,整个人仿佛正受着莫大的折磨,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而那只火焰般燃烧的鸟儿也瞬间熄灭了身上的火,哀鸣着停到男人身边。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被巨鸟撕裂身体的人们尚在哀嚎,边倒的局势却猛然反转,周围人都被这情势惊得晕头转向。唯有龙洋反应过来,冲上去把将雪亮的剑架在跪地的男人脖颈上,声音里带了些颤抖,“是你从地牢中带走了善眉”
“”男人大口的喘气,并不回答。
“为何要阻挠旖旎的婚事,为何要在龙府潜伏如此之久,”被欺骗了那么多年,已经不能单单用“屈辱”二字便轻易解释,
“还有,地牢中那个死掉的侍女还有她带去的那个瓷瓶,噬血幽魂可不是平常人能弄到的毒物,你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因为声音太过虚弱,龙洋并未听清。他俯下身,更加凑近了地上的男人。
“龙儿我说过吧骗人与被骗,都是无奈。”
“你找死”龙洋脚踹上男人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踩在脚下,男人发出隐忍的闷哼,这脚的分量不轻,估计对方的肋骨已经被踩裂。
龙阳很想剑下去,便了结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性命,脑中却忽然闪过这近十年来,赵先生陪伴左右的幕幕场景。犹豫不过数秒,却在这短暂的空白之中,只巨大猛兽怒吼着朝他冲过来
龙洋本能地后退步,周围却忽然被不明烟雾包围,这片血红色的气体将所有猝不及防的人们呛得涕泗横流,也瞬间淹没了地上男人的身形。
“有埋伏”
不知是谁这么叫唤了声,众英雄纷纷抱头护体,生怕血红的烟雾中猛然蹿出只巨爪猛兽将自己撕裂,谁也没有空闲去关心那地上的男人究竟怎么了。
待到烟雾终于缓缓散去,不大的院落中,只余被火鸟灼烧的片狼藉,还有被围在中心,却空空如也的土地。
那个男人,居然也消失不见了。
“盟主这”众人这下连个算账的人都没法找,只好面面相觑看着龙洋,指望他拿出个主意来。当初分明是说有人乘着左公子重伤未愈,企图劫持其以谋求左家绝世剑谱,如今疑似的劫持犯人亦逃之夭夭。
大礼未成,新郎被劫了不说,好事者甚至能看出那“犯人”身上穿的,分明就是龙府赵先生的衣服,如此来,龙府这回可是吃了个大闷亏,今晚若是不能把新郎找回来,便是颜面扫地奇耻大辱。
“”龙洋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独自悲叹被人欺骗近十年的时机,他稳了稳心神,声音僵硬,
“事到如今,决不能让那歹徒得逞,龙某在此恳求诸位的帮助,务必守住各大出口,将歹徒擒拿归来,保得左公子以及武林秘籍安全”
“义不容辞”
“盟主说得对”
“那人必定跑不远,我们这就出发”
“对”
众英雄积极响应。这可是维护武林正义,顺便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
第二十九章
单莓再次醒过来时,差点被喉咙里的甜腥气呛到。
她用力地深呼吸,把带着铁锈味道的鲜血吐出来,“哇”声,便落到旁边的草丛里。
草丛
单莓努力集中她有些混沌的神智,这才发觉自己正被人背着,面前黑衣的肩膀尤其宽阔,四周皆是城镇的摸样,微弱的街灯左摇右摆,这男人就直这么背着自己,以极快的速度奔跑。
在街灯不断变换的光影中,两人靠的很近。近得单莓仿佛能听到面前这个男人粗重的呼吸,每下肺腔收缩又扩张,肌理的变化,所有的东西都很清晰。这样的夜晚太过安静了,她甚至产生了种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的错觉。
“师姐,”前面奔跑的男子低低地叫她,“不要再睡过去了。”
睡的时间越长,毒性便也散得越快。
单莓整个人滚烫,只觉得世间切皆是混沌迷糊,让她靠着的背很宽,说话人的声音也很好听,叫她师姐那么这个男人就是
“小受,”单莓舌头麻痹,说不清楚话,脱口而出却居然不是左风的名字,“是你啊。”是他的话,总觉得有点没来由的安心,困意泛上来,让她又很想睡,“没结婚吧”
“没有,”左风张开浑身的感觉,生怕那些武林人从身后追上来,“师姐,我们现在很危险,但我是不会让那些人追上我们的。”
单莓回了个“哦”,信任左风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了,她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
“师姐,你身上的毒,易北说能解,只要穿过西边的那片山谷,我们就能到旖兰国,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哦。”反正就这么趴在小受背上,单莓迷迷糊糊地就觉得挺安全的。
那些武林人士呈包围状态将整个城镇通往外界的门都检视着,哪怕有丝风吹草动,都能立刻围攻上去,但是这座城只有东南北三扇门,两个通陆路,个通海路,唯有西边,因为比邻的便是号称死亡山谷的地方,里面沼泽遍布,到处都是噬人的陷阱,个不留神,便直接陷入泥沼,活埋而死。所以这条路根本不会有人走,自然也就没有开扇门的必要了。
三路都受了监视,武林中人想当然地觉得左风和单莓身子都很弱,绝不可能再往死亡山谷去,这种必死无疑的事情,就算他们真的去了,恐怕也是回天乏术,龙姑娘的新郎直接丧命,可以算作天意的种。
所以没有人守着西边的通路。
于是,背着单莓朝西边去的左风,路上畅通无阻。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真正让人恐惧的并不是追在身后的武林人,而是两人即将通过的山谷。传说中山谷不仅有可怕的沼泽,还有噬人的女妖,唱着动人的曲子,将过路的旅人吸引过去,再生吞活剥了吃掉。
可怕的地方总会因为谣言而变得更加可怕。
添油加醋的描述中,死亡山谷平均每年要死上万多个人,也就是说,每个月得死上833点3循环个,每周得死上208点3循环个,每周52点1个不到,每天7点4个,这么个死亡的速度,再多的人也不经死。
初入山谷,除了稍微茂盛了些的密林,以及空气中浓郁的腐臭味道,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处。左风背着摇摇欲坠的单莓,为了保持清醒,不断地用绝世好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刀又刀,每次伤口都刚好见血,却也不造成过大的伤害:他要让自己清醒,同时也要让自己保持将单莓带入西域的体力。
旧的伤口凝血了,他就在自己的手臂割上新的刀,如此往复,还要不断地和迷迷糊糊的单莓聊天,不让她再睡过去。
“小受”单莓闻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探在左风耳边抱怨,“空气里好臭”
“嗯,”左风轻轻地回答她,“师姐,忍忍就好了。”左风鬓角的汗水顺着他皮肤滑落,真奇怪,分明是个男人,居然也会有这样好的皮肤,单莓的视线都聚焦在面前左风的脖子上,空气里浓烈的腐臭还有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血腥气,忽然让她有种极饿极渴的错觉。明明才吃过晚饭不久,怎么就开始饿了呢
单莓费力地调高了视线,不去看左风勾人的脖子,“这里是哪里”
“山谷。”
“哦”单莓吞了吞口水,故意忽略掉那些从喉咙口直冒出来的饥饿感。看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繁盛,左风操起绝世好剑当砍柴刀,将所有挡路的树木砍走,为两人劈出条路,“小受,你带吃的了吗”
“师姐饿了”左风依旧劈柴,分神问她。
“”单莓想了想,“其实是有点渴了。”大概因为吐了太多血,所以就渴了吧。喉咙仿佛要烧起来,单莓费力地吞咽口水,“我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左风“唰”下劈开挡路的枝杈,“师姐不用担心,你的毒其实不厉害,只要到了旖兰国,易北立刻就能治好。”
“哦,”单莓对此毫不怀疑,反正小受都说了不是什么厉害的毒,那大概就不厉害吧,她悄悄闭上眼睛,希望睡眠能抵消喉咙中越来越浓烈的灼烧感。
“师姐,”左风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地,“别睡过去了。”
单莓不满地哼唧两声,意思自己没睡,她用力地嗅了嗅不知哪儿飘来的血腥味道,觉得能够稍微缓和身体的灼热晕眩,“小受啊”
“师姐”
“你不觉得很热吗”
“师姐,看这植被的模样,附近应该有净水,等下喝些,便不热了。”
“哦。”
消停了会,单莓感到左风每步总走得不那么稳当,又问,“你直背着我”
“嗯。”
“我很轻吧”单莓傻乎乎地问。
“嗯,师姐点也不重。”越来越粗重的喘气,越来越疲惫的肌肉,左风又在左手臂上划了刀,深吸口气,集中了精神继续赶路,他必须时刻小心,不能踏入泥沼。
单莓眯眼思考了会,突然有些费力地伸手摸了摸作风的脑袋,“小受,我以后定会对你好的。”
“嗯。”的
“以后我就直罩着你。”
“嗯。”
“我会每天都喂你吃好吃的东西。”
虽然觉得自己被当作了宠物之类的东西,不过左风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高兴,“嗯,师姐,我知道。”
“乖。”单莓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又走了会,两人终于找到了处净水小池,左风将单莓轻柔地放在地上,用树叶掬了水喂她喝,单莓的嘴只沾了口,便全部吐出。喉咙被净水沾到的地方似乎烧起来,痛得她眼泪之流。
“师姐”左风伸手扶住单莓肩膀,轻轻顺着她的背,被刀刃割破处因为动作太大又裂开,空气里血腥味道更浓。
喉咙里的灼热引来又阵要命的呕吐,直到将胸腔里积压的血全部吐光,单莓才虚脱般靠在树下,吐光了血,那催人的饥饿感又袭上身子,单莓迷迷糊糊中,感到左风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背,伸手理清她凌乱粘连在脸上的发丝。
太诱人了。
那甜香的血腥味道,仿佛直呼唤她的光临。
单莓猛地睁眼,正巧对上左风漆黑的双眸,小猫似的呜咽声音,“小受,让我喝点吧”
左风转身又去取水,叶片里满满的水捧到单莓面前,就着她干燥的唇。
单莓探身,不是朝着树叶里的水,却是在左风的手臂上用力咬。
左风闷哼,却丝毫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单莓滚烫的舌头舔过肌肤,温度灼人,血液从血管里不断地滋出来,融到她嘴中。
“噬血幽魂,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口便要人命的毒物,让它闻名的并非它的致命,而是歹毒。中毒者不断吐出鲜血,直到身体缺血而死,除了得到解药之外,唯延长性命的办法,却是直接吞食另个活人的血,并同时把这毒传给此人。如此来,即使有人原意提供鲜血,却也会因为不想被传染上这毒,而放弃救治。”
左风垂眼看单莓几近贪婪地吮吸自己的血,眼神却很柔和,生命从自己的身上缓慢地流淌到单莓身上,然后唤来死亡。
他想到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第次见到单莓,她在爆炸发生之时将自己扑在地,为了保护自己而被碎石割破腿,那个伤疤细长,现在应该还在她腿上。他又想到第次碰上肖龙的那个夜晚,单莓为了他挡去肖龙的刀,整个肩膀被劈开道见骨伤口,快要落下屋顶的时候,却对他吼“这里是屋顶”要他放开她的手,专心应敌。从此她的肩上亦留下道蜈蚣般的疤,再不会消退。
每次都让师姐受伤,左风总觉得很难受。
而终于这次自己能保护师姐,左风的心很安宁。仿佛这切,暗夜山谷剧毒噬血,对他而言都再正常不过。直到单莓吸够了血,身上的滚烫终于稍微缓解,重新沉沉睡去。看来师姐暂时没有危险,而另股奇异的灼热从单莓吸左风的血开始,就盘踞在他胃部,应该是“噬血幽魂”在他身上开始发作的前兆,左风努力将涌上喉头的血腥气咽下去,背起单莓,决定继续走。
山谷不大也不小,对于两个伤员却已足够辽阔。
而这夜,还很长。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直捅单莓的衣服,被叼起来又扔下,反反复复好几次。单莓终于不耐烦,伸手挥赶,听到极近的“扑啦啦”的声响,难道是小灰鸟
单莓惊醒,却被树叶缝隙间照射到眼睛的阳光晃了眼。
居然已经天亮了。
坐起身,树丫间有若隐若现的阳光。从举起的五指间,能看到轮廓模糊的圆形发光体。单莓撑在地上的手感觉湿哒哒的,正被谁紧握着,低头看,居然满手皆是黏糊糊的血块,她吓了大跳。而牢牢握着她手的,居然是左风。
他侧着脸趴在地上,神志不清。绝世好剑仍然紧紧地握在手里,前方不远处,是刚劈开小块的树丛。
左风身黑衣被树枝挂破,狼狈不堪,而单莓的身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外伤。借着阳光,单莓这才看清,左风两条手臂上狰狞交错,全是道道被刀刃割裂的伤。血液凝结成丑陋的深褐色,衬得他的脸色尤其苍白。
地上周围都是他吐出来的血,粘稠半干,而那些扑拉着翅膀的鸟儿,不是小灰鸟,而是被血腥气吸引来的鹰隼。
鹰隼是机敏的动物,看单莓和左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重伤者,身上流淌着股死亡的气味,男人背着中毒的女人花费整夜,穿过死亡山谷,还动不动就喂女人喝自己的血。
动物很单纯,往往只做为了生存下去的“有意义”的事,路展翅盘旋上空,监视着这个将生的希望最大限度地转移给对方的男人,觉得他非常愚蠢,不能理解。终于,东方出现第道曙光之时,男人支撑不住,吐了大口血,失去意识。
只是他在倒下的时候,仍记得不让背部着地,免得伤了伏在他背上的女人。
而直到男人将女人的手牢牢握住,这才放心地任自己的意识丧失。待到两人皆昏迷过去,鹰隼便落地,对着流血不止的男人的手臂流口水,偶尔叼走块肉,吞咽下腹。
单莓看到左风臂上刀伤,还有些被鸟类锋利的喙啄走了肌肉而留下的创口,失神呆愣。甚至连他握住她的右手,拇指的指腹和虎口处也都被叼走了大块,只留下半片指甲孤零零地耷拉在那儿。单莓记得左风的手原本很好看的,指甲整齐,骨节分明却不会有粗陋的感觉,有力而干净。
如今这手上布满伤痕,少块肉的地方被暗红的鲜血浸染,虎口的韧带都出来,狰狞无比。
与其说单莓在害怕,不如说单莓很生气,气得眼眶都红了。虽然她那张粘着干涸血块的脸上,就算淌下眼泪也完全不唯美,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抖,紧紧咬住嘴唇不哭出声,眼泪却“啪”的下坠到地上,很快没入血液中不见。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柔弱女孩,现在应该再应景地晕过去,或者抱着左风嚎啕大哭。但腐女的固执,除了坚持自己认定的之外,这种时候也会全面爆发。单莓只是红了眼睛不断地掉眼泪,却把所有的啜泣咬紧在嘴唇中。她用力地抹了抹泪水,涂掉嘴里半干的血块,挽起袖子,从左风手里拿过绝世好剑。
这柄通体黑色的横刀比她想象的还要再轻些,单莓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再看看树干背阴处苔藓的方位,朝着正西,砍去横亘在前面的茂密树丛,大概砍出了十来步,再将绝世好剑放进鞘中,挂在脖子上。
倒在地上的左风,浑身都是擦伤和浅薄的刀伤,最严重的莫过于前胸裂开的伤口,不宜费力搬动。两人周围皆是粗壮树枝,遮天蔽日,单莓想了会,又拔出绝世好剑。
终于将左风翻过身,放置在简陋的担架上。单莓满头大汗,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
“吱吱”
躲在衣襟里的仓鼠叫唤两声。
“不知道,别问我。”单莓转过脸,朝着刚才劈开的路走去。失血过多,又整夜未曾进食,单莓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虚脱。随着太阳的升起,地表沼泽蒸腾,四周又开始弥漫起难闻的腥臭。
但是每次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左风,看到他原本握刀的右手虎口,那狰狞缺口,单莓都会深深吸气,带着想哭却无泪的固执眼神,继续前进。
就这么路砍树,路拖着左风牌担架缓慢地行进着。左风刚开始还会醒过来,剧烈地咳嗽,然后吐血,渐渐地,就连意识清醒的时候也没有了。绝望点点漫上单莓的心头。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离山谷的出口究竟有多远,偶尔面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就稍微停下来喘两口气,再继续前进。太阳从初升到中央,直至最终缓缓落幕。
待到血色的夕阳燃烧着淡出她视线,单莓靠在枯败的树干上,终于再也走不动步。柔软的步履早已磨破,她连低头看自己血淋淋脚掌的心思都没有。
如果就死在这里。
是不是,太没骨气了
天上盘旋不离的鹰隼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的死亡气味,降落来开始啄食左风伤口周围的碎肉,单莓怒火中烧,刀劈去,用尽身上仅存的力气。居然真的被她砍到只未来得及撤离的鸟儿,鹰隼尖利鸣叫着飞离,绝世好剑深深嵌进树干,再也拔不出来。
准备来救他们的路人,再不来,他们就真的要挂了。单莓的手落在柔软的泥土上,仓鼠虚弱地“吱吱”叫唤着,她却再也抗不住沉沉侵袭上来的疲惫,不甘心地闭上眼睛,任黑暗缓缓降临。
第三十章
“手臂纵横交错的割裂伤二十余处,被猛禽啄食的伤口十余处,右手虎口碎裂,韧带断裂,恐怕今后再也无法握剑,还有前胸撕裂的刀伤,再加上中毒许久,失血过多,”易北离平放在床上的左风的身体很近,几乎是整个鼻子都要贴上去,头也不回地问床角坐着的那个身影,“你觉得他还能活么”
左风的身体冰凉,脸色发青,伤口都已不再流血。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如同沉睡。
“”被易北问到的人并不回答。单莓靠坐在床角,环抱住自己的两腿,久久地沉默。她浑身脏兮兮,雪白的衣服上东块西块都是凝结的毒血,双脚掌割破许多处,现在被层层纱布包裹,就像是踩着两堆白馒头,非常喜感。碗乌黑的药放在脚边,没有动过。
“叫你把药喝了,”易北抽空伸手指了指药碗。
单莓摇摇头,把头埋进两手之间,又开始落泪。她不想哭不想矫情,可是为什么自己这样没用,如果不被那暗器射中如果不喝下那该死的药如果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左风的血如果自己再强点,如果
负罪感就像是带刺的藤蔓,将她的心层层牢牢包裹,心脏每跳动下,便带起牵连的疼痛。
照理说这种心理活动不都是应该放在男主身上的么,可是看到左风为了她变成这番摸样,心痛到快要死掉的人,却是她呢
“呜好痛。”单莓伸手捂住心脏,口气没接上来,猛烈地咳嗽,喉咙口便又是股血腥味。
“再不喝药说不定真的会心痛,然后死掉,”易北蹲到她身边,猫儿般的琥珀色眼睛笑得眯起,“要我再说遍吗,你身上的毒没解,你要是再给我昏过去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单莓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易北,居然真的有点可怜兮兮的小女人感觉,易北看着她泪水涟涟的眼睛心里就烦躁,把把药碗塞进她怀里,“喝干净,留滴下来我就不管你们两个了。”
“你能救他吧”单莓手里端着药,视线追随着又站到床边查探左风状况的易北,声音发颤,“小南的哥哥那样你都能救回来,左风你也能救吧”
“再废话我现在可就刀割断他的脖子,永绝后患哦”易北回头,对单莓笑得尤其灿烂。
单莓大惊,“咕嘟咕嘟”跟抽水马桶似地把碗里的药口干了,因为速度太快,连她喝的药到底是个什么味都不知道。
易北见她喝完了药,这才冷哼声,继续在左风的身上东摸摸西摸摸。单莓深呼吸几口,擦干眼泪:人又没死,哭什么,以后好好对小受就能补偿他了,绝对会给左风找个好夫家的
趴在床边看着易北对左风进行医治。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其实当初并不是故意要去搜救落难的师姐弟两人,而是凑巧撞见。
猫咪驮着昏迷不醒的赵先生,易北路跟随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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