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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九州缥缈录6|作者:DO木木|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16:20:43|下载:九州缥缈录6TXT下载
  你想要更大的权力,而我,”蒙勒火儿扭过头来,眼里满是嘲弄,“只是回到我曾经踏入的陷阱里,来复仇”

  “是”呼都鲁汗yi手按胸,低下头去。

  “多好啊,看着自己的仇人们相互厮杀,在那个被命运诅咒的城里,抛下了贵族的骄傲和草原主人的威严,沦为野兽yi样的东西。”蒙勒火儿舒心地笑笑,“那不是最痛快的复仇么”

  “是”呼都鲁汗再次说,他自己已经明白再劝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不担心旭达汗,”蒙勒火儿最后说,“我甚至期待着他要死其他所有野兽之后,出城和我决战。这很好,我蒙勒火儿的外孙应该这样。”

  他有拍了拍巨狼的头,巨狼抖动全身长毛,以舒缓的步伐在风雪里渐渐远去,凄冷的月光照在yi人yi狼的身上,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影子。这yi次呼都鲁汗没有追上去,他想自己的马跑得再快,也永远追不上父亲的步伐。他眼前那个孤独如魔鬼yi样的人,正yi步步地,仿佛要踏在月光走上天空。

  此时此刻,北都城里,金帐中,灯火通明。

  这座沉寂已久的帐篷在它的前主人死后忽然焕发了活力,曾经死也不愿再踏入金帐的大贵族斡赤斤家主人和脱克勒家主人都应旭达汗的邀请出席了这场盛大的晚宴。

  在如今食物匮乏到极点的北都城里还有这样丰盛的筵席,那些缩在自己帐篷里用燕麦粒和草根果腹的穷牧民是不敢想像的。铁叉上架着焦香的全羊,坛子里溢出浓郁的酒香,上身的奴隶们在火焰上反动铁叉,同时把yi勺勺烈酒浇在将熟的羊肉上,酒在火焰里瞬间就蒸成了青烟。烤好的羊被利刀片成薄片儿,码在银盘子里,浇上赤红色的辣酱,洒上紫苏碎屑,再淋上几滴透着浓香的芝麻油,呈在贵客的面前。yi同呈上的还有滋滋冒着油泡的獭子肉c月白色的干酪和风干的鲑鱼,这些鲑鱼是在炎热的夏季在南方千里外的天拓海峡捕获的,不抹任何香料和盐,在海风里吹干之后送到北都来,是海边居民献给大君的贡品。

  娇美的少女们围绕烤羊的火堆舞蹈,她们穿着昂贵的纱裙和羊羔皮子的坎肩,两只纱织的袖子是半透明的,就看火光可以看见他们柔软如青藤的臂膀和圆润的肩头。

  这场盛筵用来庆祝yi个叛徒的死去,他的名字叫做比莫干帕苏尔。

  斡赤斤家主人喝得很尽兴,满脸泛着红光,懒洋洋地倚在羊皮靠垫上。肆无忌惮地品味舞蹈少女们的曲线。在此之前他从未有机会这样坦然无忌地直视她们,这些少女都是金帐宫里从小培养的女官,她们细嫩的双手不像普通的蛮族女人那样握过羊鞭切过马草,她们只是等待着伺候蛮族的主人,大君。

  主座上的旭达汗也很尽兴,yi再地举杯敬酒,酒香辛烈的古尔沁烈酒被男人们倒空了yi坛又yi坛。

  “果真是草原之王的享受啊”脱克勒家主人大声地说。

  “老朋友,你是说这酒,还是说那些胳膊柔软的女人呢”斡赤斤家主人明知故问。

  旭达汗笑着挥挥手,yi名舞蹈着的少女脚步轻轻地走到脱克勒家主人的身边,为这个老人敬酒。脱克勒家主人醉眼朦胧地看着她桃红色的脸蛋,忽然双臂yi探,熊yi样地抱住她的腰身,少女不敢反抗,低着头缩在脱克勒家主人的怀里。金帐里的男人们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人老了多来几个妻子没什么坏处。”斡赤斤家主人笑。

  “是啊。”旭达汗也笑,“那就带她会脱克勒家的帐篷里吧,看看她是不是比得上脱克勒家美丽的女主人们。”

  “可以么”脱克勒家主人斜眼撇着旭达汗。

  “怎么不可以”旭达汗摊开双手,“我只恨没有个美丽的妹妹,能嫁给英勇的脱克勒家主人。”

  脱克勒家主人愣了yi下,大笑,“我能娶yi个帕苏尔家的女人么我们不是尊卑有别么”

  旭达汗不再说话,只是高举着银杯。脱克勒家主人搂紧少女的腰肢,痛快地饮下了yi杯烈酒。

  斡赤斤家主人含笑看着他们。他满意于旭达汗近乎无耻的谦恭,心里弥漫着懒洋洋的惬意。但同时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个谦恭的男人是不可信任的,他的礼敬随时都可能变成进攻的前兆。

  旭达汗放下手中的银杯,微微躬身行礼,“尊敬的斡赤斤家主人,到今天为止,已经有六支斡赤斤家的车队,六支脱克勒家的车队离开北都城,yi共上千人越过朔北部的红旗去往南边,没有任何人阻挡他们吧”

  “旭达汗王子非常信守承诺,我很欣慰。”斡赤斤家主人举杯,“喂帕苏尔家年轻有为的新主人,我们不该干上yi杯么”

  众人yi起举杯,旭达汗却没有动,眯着眼睛微笑,看着斡赤斤家主人。金帐里忽地安静了下来,众人尴尬地觉着杯子,不敢大声呼吸。

  “旭达汗王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斡赤斤家主人神色自然,笑笑,“旭达汗王子是急于成为北都城的新大君么这件事我们这样的老家伙都帮不上什么忙了。”

  “不,我只是好奇yi件事,我已经代替狼主允许两位尊贵的当家主带齐财产离开北都,可是连续这么多天,两位只是不段送走妻子家人,自己却还留下。两位难道不担心朔北部如果攻破城门,屠城之中,未免不会错杀,到那时两位的安全我可不能保证了。”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脱克勒家主人浓眉yi皱,推开身边的少女,对旭达汗怒目而视。他背后数十名武士都放下酒杯,冷下脸来。可斡赤斤家主人摆了摆手,不让自己的侍卫武士有什么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如果旭达汗王子是个碌碌无为的人,我们早就带着家人逃走了。”斡赤斤家主人意味深长地笑,“可是旭达汗王子这些天来的表现,真令我们这些老人吃惊,甚至可以说是超过郭勒尔的英雄。这让我们觉得也许留在北都城,会有更大的好处。”

  “留在北都城”旭达汗吃了yi惊。

  “我忽然有个猜测,”斡赤斤家主人盯着旭达汗的眼睛,“狼主其实不会屠城,也许狼主七十年来说过的每yi句话都算数,可是这yi次他会破例。他已经破例了,把赐人活命的权利交给了旭达汗王子,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够破更多的例呢”

  旭达汗沉默了片刻,“这个猜测很危险。”

  “我们今天的家产,都是祖宗骑着马挥着刀夺来的,危险可吓不住我们。”斡赤斤家主人从容淡定,“我想此时即便朔北部攻下北都城,也要冒巨大的损失。这对他们可是糟糕透顶的事,很快春天就要来了,雪化了,澜马部c九煵部那些大部落会得知朔北战胜了青阳,却奄奄yi息。他们会片刻不停地带着骑兵横扫朔北部,夺取这座城。那时候,狼主三十年的隐忍不都白费了么”

  “所以对于朔北人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青阳能向他们投降,青阳剩下的兵力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可能把青阳和朔北合成yi个新的大部落,这样草原上没有任何部落敢尝试挑战。”脱克勒家主人说。

  “我们留下来,对于狼主而言是有用的人。可如果我们离开北都城,这里就真的成了旭达汗王子的天下,那时候我们还有什么筹码可以拿来和旭达汗王子谈条件就算我们侥幸没有死在路上,旭达汗王子也会立刻翻脸,把我们留下的人口牛羊都据为己有,睡在我们的帐篷里,玩弄我们的女人。”斡赤斤家主人看着旭达汗,开心地笑着,嘴唇上的胡子yi动yi动,“我有几个妻子,很年轻,都是绝色,年轻的男人看见了也会动心。”

  他们两个人就像yi唱yi和,显然早已达成了yi致。旭达汗沉默地听着,脸上泛起霜yi样的白色。斡赤斤和脱克勒的当家主相视而笑,笑得肆无忌惮,他们身后的武士忍了片刻,也呵呵地笑了起来,金帐里无处不是男人们自得的笑声。贵木终于忍不住,霍地起身,腰间长刀出鞘yi半,正是多年之前山碧空作为国礼馈赠的“狮子牙”。

  立刻有几十几百柄刀出鞘的声音回应他,两家的侍卫武士yi齐起身,拔出的长刀反射火光,狰狞刺眼。

  “四王子,可别忘了,如今还是我们控制着北都城如果没有我们,你能坐在这金帐里喝酒”脱克勒家主人狞笑yi声,重重地把被子放在小桌上。

  旭达汗竖起yi只手,阻止了贵木。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斡赤斤家主人清了清嗓子,是时候了,该把yi切的面纱挑开了。“旭达汗王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拿来和狼主交易的,是整个青阳部。外孙呵呵,我不信蒙勒火儿那样的男人会在乎yi个从未见面的外孙。他强犦过的女人有多少生下的后代有多少他自己都数不清吧你不过是狼主的傀儡,你带着他施的恩来北都城里招揽人心,如果你能让所有人都依附在你的旗下,狼主就会开恩继续让你当青阳部的主人,如果你不能你就是个没用的人,就该去死”

  旭达汗微微眯起眼睛,没人能看明白他的表情,“尊敬的斡赤斤家主人,这是你第二个猜测,你是狐狸yi样精明的人。不过别忘了,城外是几万朔北男人的刀,你拿来赌的是自己的命。猜错yi件事,你的命就没了。”

  “旭达汗王子,要独吞yi切的好处,是否太贪心了yi点”斡赤斤家主人冷笑。

  “好处好处是什么”旭达汗问。

  “青阳主人的位置”斡赤斤家主人起身,手指旭达汗,“谁向朔北部献上这座城,谁就是有功之人,可以继续统治青阳”

  “我的舅舅呼都鲁汗说,想做傀儡的不只我yi个人,果真是这样的。”旭达汗轻轻叹了口气。

  斡赤斤家主人耸了耸肩,“我们原来也只是你父亲c你哥哥帐下的yi个随从,我们的心不高,只想选择主人,蒙勒火儿斡尔寒至少比比莫干帕苏尔更适合当我们的主人。我对于三王子的才干和勇气也都很欣赏,没有要踩在三王子头上的意思,我只是想,也许北都城不再需要yi位新大君,草原上的新大君应该是朔北狼主,而今天在这里的我们三人,应该yi起把这座城献给新大君,分享他的恩宠。三王子,你觉得这条件如何”

  “这不是我们最初交易的内容吧”旭达汗说。

  “交易的条件随时都会变的,”斡赤斤家主人摊了摊手,“我们经常和东路人做生意,这很多见。”

  “分享他的恩宠”旭达汗冷冷地笑了。他做了yi件谁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他吐了yi口唾沫在地下,发出了响亮的yi声“呸”。

  “这低贱的话是出于尊贵的斡赤斤家主人么”旭达汗猛然起身。

  几十柄长刀在鞘中震动,淡定洒脱的斡赤斤家主人脸上也露出了怒色。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有料到这个背后没有依靠的旭达汗会公然挑衅他。这太不像平时的旭达汗了,他本应是个狡诈c虚伪c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对他有帮助的人面前不惜狗yi样低头。斡赤斤家主人的心里也有点惊疑不定,不知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把旭达汗激怒得如此之深

  “请我们尊贵的主人。”旭达汗用异常清晰冷漠的声音说。

  帐篷外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刺耳。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金帐门口,贵木握紧刀柄,手心沁出冷汗,站到了旭达汗的背后。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在缓缓地逼近,仿佛yi个钢铁巨人在行走,二十步十步五步越来越近。

  旭达汗掀起自己的袍摆,跪在地下,全身向前扑倒。贵木如他yi样拜服下去。那是蛮族最隆重的大礼之yi,以往只在迎接老大君的时候使用。可是那个叫做郭勒尔帕苏尔的男人已经是死了才对,斡赤斤家主人浮起不祥的阴影。

  猩红色的帘子被掀开了,几个武士合力推动yi间熟铁打造的牢笼进入金帐,那牢笼下面安装着铁轮,滚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第yi眼看见牢笼中的人,斡赤斤家主人觉得自己的血管yi寸yi寸地被冻结了,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膝盖在酥软,他就要跪下去,向这个人献上他的恐惧和敬畏。三十年之后,他再次看见了这个人,才发觉心底最深处对他的尊敬c对他的畏惧c甚至于对他的爱,从未有半分减退。

  “不可能不可能”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最深处咆哮,“他已经死了死了”

  他的双手哆嗦着按上额头。他觉得脑袋里的血管再狂跳,血浆要挤破血管涌出来。这难道不是梦魇么最可怕的梦魇

  旁边的脱克勒家主人已经完全呆住了,斡赤斤家主人则用尽全力喊出了那个名字,“钦达翰王”

  钢铁牢笼中的老人丝毫没有理会他,沉默地看着旭达汗。他雪白的乱发如火焰,森然的眼瞳也有火焰,这火焰曾经烧毁了东陆yi位皇帝的霸业,那个皇帝名叫白清羽,谥号“武帝”,别号“风炎”,也烧毁了苏瑾深c姬扬c李凌心c叶正勋所谓“铁驷之车”的宏图,让这数百年难得yi见的英雄集团饮恨在雪嵩河边。

  钦达翰王,吕戈纳戈尔轰加帕苏尔,郭勒尔帕苏尔的父亲,旭达汗帕苏尔的爷爷。蛮族人的传说中他是那“血染的青铜战鼓”,扛着战鼓,持着铁刀,杀死了数以千计的东路人,咆哮在地狱般的战场上,无人能敌。

  “爷爷,请您驾临这里,是为了让你看看这两位尊敬的家主,您还记得他们么”旭达汗抬起头来。

  钦达翰王冷冷地扫了yi眼。他的目光里仿佛有着山yi般的沉重,脱克勒家主人终于坚持不住,烂泥yi样跪了下去。

  “亦护都斡赤斤,斡根赤脱克勒,你们这两个狗yi样的东西还活着么”钦达翰王的声音有些异样,也许是太久不和人说话,音调诡异,却还能清晰地辨出这两个名字。几十年来,他们不准其他人再喊他们的名字,以示尊贵。此刻这两个名字再次被唤起,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被扒掉了皮的狗。

  “他们还活着,而且已经是北都城里掌握最大权力的人了。”旭达汗说。

  “掌握北都城的,永远是帕苏尔家”钦达翰王喝道。

  “是,掌握北都城的,永远是帕苏尔家”旭达汗缓缓起身。

  他抓起yi瓶酒,在金帐中痛饮而徐行,敞开自己紫袍的领口让清澈的酒液淋在的胸膛上。旭达汗是个谨慎的人,每yi次饮酒他都端坐着,上身挺直如剑脊,他的酒量很好,虽然大口地饮酒,却很少会烂醉。但此时他还没有喝多少就已经醉了。

  他在斡赤斤和脱克勒两家武士的刀剑中坦然行过,带着虔诚肃穆的神色。他走到了钦达翰王的牢笼前,全身伏地向他跪拜。

  “掌握北都城的,永远是帕苏尔家”他的声音嘶哑,和钦达翰王竟有几分相似。

  他抬起头来。

  脱克勒家主人不经意地看了yi有,被旭达汗脸上的神色吓到了,体会到yi种撕心裂肺般的恐惧因为他亲眼看着魔鬼在yi个活人身上苏醒了。旭达汗那张白皙英挺的脸上,yi道道横着的肌肉跳了出来,像是被绞紧的帆缆,嘴忽地变宽,雪白的牙齿突出于唇外,眼眶变得有平常两倍之大,那双平静又狡诈的眼睛也变了,森冷的火焰在其中吞吐。

  他张大了嘴,深深地呼吸,而后用尽全力吐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声席卷了整个金帐,如狂风c如暴雪c如旋舞的刀剑,听到他咆哮声的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身处暴风雨里,随时可能被撕裂。同时旭达汗身上那件精致的丝绸袍子被绷紧了,暴突的肌肉从内而外把丝绸yi缕yi缕扯开,古铜色的筋肉上流淌着生铁般的光辉。

  旭达汗猛地回首扯去了身上的布缕,又yi把扯开了束发的红绳。他摆头,就像是雄狮摆动满头长鬃,而后猛地上前yi步,抓住了那件钢铁牢笼全力摇晃。

  钦达翰王也以同样的吼声回应,两个人仿佛yi里yi外两只被激怒的雄性野兽,吼声交织在yi起,像是巨锤那样砸在每个人的胸口。他们都抓着栏杆摇晃,这坚不可摧的牢笼在他们的手里像是无比脆弱,能被纸yi样撕碎。

  “青铜之血”斡赤斤家主人的眼前yi黑。他觉得自己被那潮水般的咆哮声吞没了。

  他从探马那里知道了阿苏勒大那颜在战场上的失常,意识到那可能就是已经失传了整整yi代的青铜之血。但是他谁也没有告诉,继承这种神圣血统的人在青阳人的眼里无疑是天命的英雄,可他不想有任何人再以英雄的面目出现。就让狂战士的传说成为过去好了,其实谁也不需要yi两个能够凭着自己yi柄战刀拯救草原的人

  但是他错了,在过去五百年里都罕见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面前,三个拥有青铜之血的男人活在同yi时刻。

  这是盘鞑天神不让帕苏尔家灭绝啊他心底忽然升起了对宿命的绝大敬畏。

  吼声渐渐平息下来,钦达翰王和旭达汗隔着铁笼沉重地喘息,各种异象从他们身上消失,暴突的肌肉慢慢地恢复了柔软,扭曲的五官也渐渐回复了常态,那股魔鬼般的精神也暂时地离开了他们是身体。他们依旧保持着凶戾的眼神,但至少看起来确实是活人了。

  满地狼藉,烈酒在地毯上缓缓流淌,少女们的耳朵和鼻子里流出鲜血,武士们呆若木鸡。

  “在你壮年的时候,我大概不是你的对手。”旭达汗喘息着说。

  “你要对这些人证明什么”钦达翰王问。

  “证明我,”旭达汗拍着自己的胸膛,嘶声低吼,“旭达汗帕苏尔,才是有能力拯救者北都城的人爷爷,你相信么我才是最适合掌握帕苏尔家权力的人我才能守护这个家我才有能力为这个家带来更大的疆土”

  “你杀了你的哥哥,”钦达翰王冷笑,“你是用杀死兄长来拯救帕苏尔家的么”

  “你杀了你的女儿,”旭达汗冷冷地回应,“爷爷,我们两个的血管里流着yi样的血,有什么必要嘲笑彼此呢”

  “不,不yi样。”钦达翰王摇头,“我杀死了我的苏达玛尔,因为我是个疯子,可你不是,你杀死了你的哥哥,因为你的野心。”

  旭达汗微笑着摇头,“不,所谓的英雄都是疯子,爷爷你是,蒙勒火儿也是,我也yi样。至于野心。哪yi个草原上的英雄没有野心没有野心的人应该放羊牧马,跟yi个女人过日子,平平安安地老死”他深深吸了yi口气,“我有足够的理由杀死比莫干,因为他是个懦夫,已经没有能力守护北都城了。他只会阻挡我的路,在yi个马群里,病弱的马驹就该被杀死,反正遇到狼群的时候它也逃不脱。是不是”

  “挡你路的每个人都要杀死,是不是”钦达翰王问。

  “是,因为我能守护北都城。”旭达汗拍着自己的胸膛,“我,旭达汗帕苏尔,才是真正继承了帕苏尔家血统和意志的男人我要把帕苏尔家重新带到辉煌的顶峰,这是我的父亲,还有你,都没有做到的。为了帕苏尔家光辉的未来,纳戈尔轰加帕苏尔,我的爷爷,你难道不该和我携手么”

  “如果让我抓住你的手,我会捏碎你的骨头。”

  旭达汗看着钦达翰王的眼睛,良久,“你那么厌弃我么爷爷。”

  “你们都那么厌弃我么”他忽然纵声咆哮,额头血管跳动,凶兽般四顾,“我可以杀死你们所有人就像捏死蚂蚁那么简单。”

  他再次扭头看着钦达翰王,“爷爷,你的北都城就要陷落了。蒙勒火儿知道你还活着,他迫切想要进城看yi看关在笼子里的你,像是看yi匹血统优良的种马,所以他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钦达翰王殿下,你本该成为草原上的皇帝,你能忍受么但是你没办法,你的其他子孙也都没办法,你老了,而你的子孙们太怯懦,他们守不住北都。只有我,只有我”他低吼,“只有我能做到我要你认可我为北都新城的大君我要你告诉这城里的千千万万人,旭达汗帕苏尔才是能带领他们在草原上活下去的人”

  钦达翰王看着旭达汗狰狞的面孔,久久地不说话。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等待那个昔日帝王的回答。旭达汗没有说错,他可以掌握北都城的权力,只要钦达翰王认可他。只要钦达翰王像郭勒尔传位给比莫干那样,在北都城的人们面前把旭达汗的手举向天空,旭达汗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君。北都城的人们会把对钦达翰王的仰慕转为对旭达汗的期待,即便斡赤斤和脱克勒两家的武士也会匍匐在他的战旗下。

  “蠢材。”钦达翰王冷漠地说,“你渴望着我把你送上大君的宝座么你希望我说yi句话就能让那些不臣服于你的人对你磕头蠢材yi个想要在草原上称雄的男人,应该杀死所有不臣服于他的男人,就像逊王做的那样。”

  “杀了他们,杀了亦户都斡赤斤和斡根赤脱克勒这两条老狗。”钦达翰王瞥了yi眼两位大贵族,声音里带着嘲弄,“把他们的头扔到各自的寨子里去,如果他们家里的武士有人敢于复仇,就把他们也都杀了。你能杀死自己的哥哥,这些应该不难做到。”他顿了顿,“你还应该杀了我,我也是不臣服于你的人。”

  他桀桀大笑起来,可对于金帐里的每个人而言,这笑话不好笑。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阿苏勒,爷爷你会认可他为北都城的主人吧”旭达汗的声音清晰平静。

  他沉默着转过身,yi步步走向大君的黄金宝座。已经很多天那里没有坐过人了,原本最受大君宠信的人也不过能凑上去扶着宝座凑在大君耳边说话,它显得高不可攀,但是它现在没有主人,看起来忽然就低了许多。yi次酒醉中脱克勒家主人开玩笑地说要上去坐坐,斡赤斤家主人拦住了他,也是开玩笑地说,如今坐那个座位的人,要做好断头的准备。旭达汗站在他们背后,只是微笑。

  旭达汗轻轻地抚摸着黄金宝座,小心翼翼地坐下,仿佛那宝座上面有针会刺伤他。

  他慢慢舒展了身体,适应着那并不舒服的宝座,他终于找到了舒服些的姿势,如yi只疲倦的虎那样斜靠着,目光低垂。

  “爷爷,你说得很对,我不需要什么人认可我。”旭达汗说,“我已经自己坐上了这大君的座位,你们没人可以阻挡,阻挡我的人,我可以杀了他们,我不是阿苏勒,不需要讨任何人的欢心,我也做不到。这世上有两种办法让别人对你微笑,yi是让你喜欢你,二是让人害怕你。我已经把刀举了起来,杀了人,就放不下来,有没有人喜欢我,不重要,但他们会对我笑的。”

  他挥挥手,“送我尊贵的爷爷出去。”

  武士们推着铁笼就要走出帐篷的时候,旭达汗又说,“你那么喜欢阿苏勒,很快就会见到他。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尊敬的斡赤斤家主人c脱克勒家主人,”他闭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我的建议两位还是考虑yi下,也许再过几天,出城的路就被封上了。别想着杀了我,你们做不到。”

  “哦,还有,我的名字是旭达汗帕苏尔,我告诉过你们,你们每个人都该记住。”旭达汗忽然睁开眼睛,环顾众人,而后又yi次闭上了眼睛,“晚宴就到这里,我有点累了。”

  贵木冷眼看着两位倨傲的当家主带着手下的武士急匆匆撤出了金帐,头也不回,轻蔑的冷笑。

  他对那些伴舞和伺酒的女人挥挥手,令她们也出去,刚才欢腾喧闹的金帐,yi下子就只剩随手丢在地下的羊骨架和倾倒的酒瓶,荒凉又冷清。

  “这才是如今北都城的真相啊。”旭达汗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人去帐空,满地狼藉,“虽然还有人,可荒凉的像个死城。”

  贵木走到旭达汗身边,“哥哥,我们该怎么办那些猪yi样的老东西看起来不会那么容易就屈服了。”

  “我本想在出城的路上结束这场交易,让他们去服侍我们的比莫干哥哥,不过他们比我想得要聪明。这也不错,他们会喜欢在北都城里被烧化,而不是被狼吃掉吧”旭达汗冷冷地说。

  “可他们手中还有两三万的军队,而我们手里能调动的人不过百来人。”

  “他们还不敢轻易动手,不是因为我的血统,”旭达汗冷笑,“而是杀了我,他们没把握能和狼主和谈。猪yi样的老东西很怕死,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不会拿命来赌。”

  “我知道了,我信哥哥的”贵木用力点头。

  “按照我们说好的去准备,”旭达汗摘下自己的佩剑,用力拍在贵木手里,“把北都城变成我们兄弟的。”

  “是”贵木攥紧那柄剑,咬着牙回答。

  他转身出账,金帐里只剩下旭达汗yi个人。旭达汗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帐顶,低低地叹了口气,“出来吧。”

  yi个瘦削的黑影从帐幕后闪现,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逼近旭达汗。他佝偻着背,行走起来就像yi条饿极了的豺狗,要从后面扑杀yi只猎物。而旭达汗很平静,作为青铜之血的继承人之yi,他可以不畏惧任何人。

  那个人全身的皮肤都被裹在质地古怪的衣料里,双手套着黑色鲨皮手套,脸上蒙着黑巾。纵然这样,看他yi眼,寻常的人也会做噩梦,从黑巾眼孔里露出的两只眼睛异常深陷,眼眶的骨头锋利地凸出,像是被人用小刀剐去了眼眶周围的肉。

  那人嘿嘿地笑了两声,声音刺耳阴沉,“三王子,你终于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血统。”

  奇“龙篱,这让你这么开心么”旭达汗冷冷地回应。

  书被称为龙篱的黑衣人还是笑,“我只不过觉得这样yi来,北都城离得局面会更加有趣,让我急切地想看到后果。”

  网“想赌博么来下注吧,谁会活到最后”旭达汗说。

  “我已经把赌注押在了三王子的身上,谁能不相信三王子这样雄才伟略c却又身怀青铜之血的人”龙篱说,“只是此刻以此公然示威,三王子不怕激起两家大贵族的敌意他们已经知道三王子是不肯简简单单向朔北部低头的,那么他们和三王子就没有共同的利益,你们之间的合作随时会崩掉。”

  “我必须让他们有所忌惮,我需要更多yi点的时间,但是我现在手中没有可调动的兵。”旭达汗直视龙篱那双可怖的眼睛,“你有多少人”

  “yi百个,这是我为台戈尔大汗王他们训练的,原本的目的是把刀子插进比莫干的心口里。不过,三王子干的更漂亮。”

  “我可以调用这yi百人么”

  “随时,”龙篱说,“本堂已经认可了三王子,就会不惜yi切代价支持三王子。”

  旭达汗点了点头,眼瞳深处忽然寒芒yi跳,“龙篱,十三年之前,你从东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投奔在台戈尔大汗王的麾下,带给他松针箭的技术,也为他训练杀手。那时候,你的雇主是辰月教么”

  龙篱笑了,“三王子对于东陆的事情,了解得真多。是的,那时辰月以重金雇佣了我们,我的任务就是支持三位大汗王,扶助三王子登位。那时候没人看得出三王子是yi头雄狮,三位大汗王想以你为傀儡,辰月和我们也都认为yi个没有实权的大君对己方有好处,所以我们合作默契。”

  “原来是这样,”旭达汗微微点头,“最早支持我的人竟然是辰月教那么现在辰月的教士山碧空就在朔北部的营寨里,是那边尊贵的客人,你这个天罗刺客为什么又选择了我这yi方,你明知道我并不准备对朔北部臣服。”

  “因为局面在变化,立场也在改变。我知道的是,辰月的嚣张已经令本堂大为不安,本堂的长老们认为辰月将发起yi场席卷东陆的战争,这将大大伤害我们在商道上的利益。所以我得到的最后密信里说,去年的深秋,本堂已经决定彻底地倒向辰月的敌人,在东陆,那群人被称作天驱。本堂在宛州的南淮城做了最雷厉风行的事,直接派遣刺客杀死了辰月的使节,救出了您弟弟的老师,yi位天驱武士团的重要领袖。从那yi刻开始,我们和辰月已经变成了敌人。”

  “席卷整个东陆的战争么”旭达汗长长地吐出yi口气,“这倒是让人期待啊”

  “随时等待您使用那yi百柄隐藏在黑暗里的刀,加上我的,是yi百零yi柄。”龙篱用谦恭的声音说,“主人。”

  “我现在就有yi件事需要你帮我安排。”

  “什么事”

  “我的爷爷钦达翰王年纪已经很大了,我想让我的弟弟去牢笼里照顾他。”

  龙篱楞了yi瞬,“两个有青铜之血的帕苏尔家人关在yi个牢笼里三王子,你在想yi件可怕的事。”

  “可怕么”旭达汗面无表情。

  “钦达翰王已经老了,不像您,他无法控制狂血带来的杀意。他发怒时会杀死任何人,即便是最心爱的女儿,”龙篱说,“他也会杀死他最心爱的孙子,当然不是您,而是世子殿下。在钦达翰王的眼里,雄才伟略的三王子却比不上yi个软弱的年轻人,真让人伤脑筋。”

  旭达汗拉动嘴角,无声的笑笑,不说话。

  “我的话让三王子觉得不舒服了么”龙篱桀桀地笑了起来,“可这是事实,十年之前也是三王子让我把世子扔进鼠洞里。可真的太意外了,那孩子没死,反而学会了大辟之刀。其实那时三王子已经察觉了自己的青铜之血,也该知道,大辟之刀的最后继承人是钦达翰王纳戈尔轰加,除了他,还有谁能在鼠洞里把那开天辟地的yi刀传授给世子呢想起来是不是很后悔”

  “十年之前我告诉你不要杀死阿苏勒,今天我也yi样不会杀他。他的生死,由他自己掌握。”旭达汗说,“我不后悔。”

  “三王子,你的心机太深了,这是缺点,做人该坦白yi些,否则我们作为三王子的盟友,心里难免揣着不安。”龙篱说,“十年来我yi直在想这件事,却得不到结果以三王子做事的狠绝,为什么会给没用的弟弟留了那条活路如今三王子能对我说出这个秘密了么”

  “其实在有些事情上,我的心机没有多么深,只是你们想得深了。”旭达汗轻声说,“我没有让你杀死阿苏勒,只是因为,同是留着青铜之血的人,我早就看出了他的潜质。青铜之血是帕苏尔家最神圣的东西,我不忍心他被你们这样的人杀死。”

  “仅仅这样”龙篱有些吃惊。

  “仅仅这样。”旭达汗淡淡地回答。

  龙篱点点头,转身离去。旭达汗也习惯了,龙篱从不告别,也从不打招呼,来来往往就像yi个孤魂。

  “三王子,我很看好你。”走到金帐门口的时候龙篱忽然回头。

  “我有这个荣幸么”旭达汗冷笑。

  “因为你强大,所有曾想把你当做傀儡的人,都是你名单上的敌人,你会yi个个把他们除去,即便是黄金王和朔北狼主。”龙篱微微躬身行礼,“祝您在草原主人的帐篷里,做个香甜的好梦。”

  “你也会说这样的客套话真让人不安呐。”

  “抓紧时间睡吧,闻着着空气里的血腥气,大战就要开始了吧不知道还有多少机会闭上眼睛再睁开。”龙篱笑,笑声锋利得如小刀刮着耳骨。他忽然消失了,甚至旭达汗也没有来得及看清,yi张黑色的蒙面巾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上。

  六

  “今天是yi月十三日了吧”蒙勒火儿遥望着北都城,轻声说。

  “是啊,这些天每个晚上狼主都来这里眺望啊。”山碧空骑着马,站在他背后。

  “派人送信给旭达汗,说我等得有点焦急。”蒙勒火儿回头对山碧空说,“三日之后,也就是yi月十六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如果北都城的城门还不打开,我们就冲进去。我们会杀死城里所有人,他也不例外。”

  山碧空微微yi愣,笑笑,“对于已经在握的胜利,狼主为什么忽然着急了”

  “这个冬天,我觉得格外寒冷。”蒙勒火儿裹紧身上的羊裘。

  山碧空心里yi震,看着蒙勒火儿那张朽木般的脸,那张脸上面无表情。

  “我听说辰月的秘术可以使人长生,是么”蒙勒火儿随便地说。

  “教中确实有可以延长寿命的秘术,不过修习非常艰难,传说也有能和这世界yi同不朽的秘术,但我还不知有什么人修成过。”山碧空说,“可千百年来总有人耗尽yi生心血在典籍中钻研永生之法,到今天他们都死了。”

  蒙勒火儿冷漠地笑笑,“你这么说,是担心我要求你把长生的秘术传给我么”

  “狼主这样的年纪,再想追逐长生,确实是晚了。”

  蒙勒火儿摇摇头,“对于长生,我没有兴趣。我是想说,我根本不相信什么能与世界yi同不朽的秘术。”他向着夜空伸出手,“总有yi天这个世界也会死掉,星星都会坠落下来奇qisuu書cyi网,那时候没人能活着。”他扭头看着山碧空,“我就要死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些天我想到这个,心里焦急,我想要在我死之前把我的干渴填满。如果我死在北都城的城门前,是不是显得太愚蠢”

  山碧空和他相视沉默。许久,山碧空点了点头。

  “你也快要死了吧,山碧空,我在你身上能嗅到死亡的味道,和我身上的味道yi样。”蒙勒火儿说。

  “还能活几年吧,”山碧空眺望着远处,低声说,“我也希望我不要在抵达我心中那座城之前倒下,那样确实很愚蠢。”

  月亮已经滑入西天穹,渐渐逼近寰化的轨道,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北都城里最高的高地上,站着yi匹长鬃的烈马,旭达汗站在马背上,俯瞰他的城市。他的貂氅在夜风里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有如yi面旗帜。

  这是座由帐篷组成的城市,大大小小的帐篷,在城里圈起yi个个的寨子,几条石块铺出来的马道纵横把城市分为几块。往年雪少的时候,从这里可以看见马道外尽是丛生的白茅,家家的帐篷前打着马草堆和马粪堆,木架子上挂着风干的牛羊肉。可现在大雪已经覆盖了yi切,雪地里yi座座帐篷像是白羊掉了毛后的斑秃,寨子门前都点着火,星星点点的火光让旭达汗想起烧荒结束的土地。

  寂静,他的视野中看不到人。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眺望,以前总觉得这座城市是草原上的明珠,引无数英雄来争夺,如今却觉得它那么荒凉萧索,像是座死城。旭达汗还没有机会去东陆,亲眼看看东陆yi州里数百座城市的胜景,从东陆回来的蛮族人都说,那里楼阁连云c锦绣如海,旭达汗无法想象那样的城市,其实yi直想去亲眼看看。

  这要看盘鞑天神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城外是他最仰慕的人之yi,他的外公蒙勒火儿,随时会冲进来杀死城里的每个人。而城里的平民们已经被绝望笼罩了,只是惊恐地等待着消息,掌权的人则想着投降来保存自己的实力,另yi个他仰慕的人,他的爷爷,也并不认可他在帕苏尔家的地位。而他已经除掉了那个叫做比莫干的男人,如果比莫干还活着,也许会比这些人多认可他yi些。

  旭达汗感觉到了yi丝孤独。他独立于高出,想要拯救这座城市,却明白自己不会有什么同路人。他只能当yi个孤胆的英雄,好在他不畏惧,他所知道的英雄都是孤胆的。他思绪纷乱,想起他的父亲来。他从来都恨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得多好,父亲的眼睛始终还是看着那个“宽仁”的比莫干,可这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想,三十年前的郭勒尔,是否也曾站在这个地方看他的城市,而后挥军和蒙勒火儿决战

  贵木策马登上高地,来到旭达汗背后,声音焦虑,“哥哥,狼主来信了,说如果三日之后,也就是yi月十六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还不打开城门,他就下令进攻,同时我们和他之间的所有约定都作废”

  旭达汗脸上肌肉微微yi跳,没有说话。

  “哥哥,我们得想想办法三天,我们要收拾斡赤斤和脱克勒两家,这不可能啊可现在开城,那两条老狗肯定会在狼主面前抢哥哥的位子。”贵木说,“难道我们费了那么多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