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洛伊斯说。
雷欧缓缓回过头,仿佛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哦,阿洛伊斯,你是打算留下来陪我吗我太感动了”说着人工智能的眼角泛起泪光。
我才没这种打算呢阿洛伊斯刚想反驳,却被突然打断,“他没空。”
约书亚普朗克姗姗来迟。他的眼睛由原本的黑金色变成了纯黑色,想必是戴了隐形眼镜。为此耽搁了许久的杀手却依旧副不疾不徐的样子,缓缓走到阿洛伊斯旁边,然后把将他扯进升降梯。
“努力工作吧,雷欧。”杀手面下降,面向人工智能小幅度挥手告别。
“滚别回来了”雷欧的怒吼消失在头顶。
升降梯比电梯稍微宽阔些,但在船体内部却仍是封闭的。阿洛伊斯朝约书亚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只手。杀手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强壮镇定还是真的心如止水。
“把雷欧个人留下没关系吗”
“他做做样子而已,其实巴不得个人留下呢。”约书亚轻描淡写,“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边入侵宇宙港的监视器线路边哈哈大笑:愚蠢的人类啊,整艘船都是我的啦”
阿洛伊斯无奈扶额。这艘船上怎么会搭载如此变态的人工智能接着他想到,为什么约书亚这么肯定雷欧在做什么“你很了解雷欧”他侧目,点儿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泛着股酸味。
“你能别这么说话吗跟个人工智能也能吃醋”约书亚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不容易来到了新威尼斯”
升降梯脱离船体,在绳索牵引下缓缓降落。阿洛伊斯睁大双眼。微咸的海风夹杂着海洋特有的气息涌进鼻腔,入目皆是片纯净的蓝蔚蓝的天空上漂浮着白色的云朵,金色的阳光自云间洒下,映在深蓝色的海洋上,反射出温柔的波光。无尽的海洋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遥远的海平线上隐约能看到零星帆影。
海天之间坐落着钢铁的都市。林立的大厦如同海上丛林,金属幕墙反射着海洋的颜色,使整座城市都变成了淡淡的蓝灰色。高耸的楼宇间架着宽窄各异的拱桥,拱桥下方没有土地,奔腾着海水的河道仿若城市的血管,并不是将建筑们割裂开,而是以种微妙的平衡将它们连结成了整体。
浮于海上的栈桥由城市向周围呈放射状延伸开去,连结八个码头。宽广无垠的海洋为来往飞船提供了绝佳的泊位。暗夜仕女号就停泊在其中处。
升降梯稳稳落地。约书亚拉着已经作呆滞状的阿洛伊斯走出围栏,通过狭窄的栈桥往入境处走去。海水拍打着脚下的金属地面,发出隆隆声响。白翼的海鸟拍打翅膀,从他们头顶掠过,朝海面上低飞,惊起阵阵水花。
“好不容易来到了新威尼斯,”约书亚撩起被海风吹乱的银发,无比自然地挽住阿洛伊斯的手,“就好好放松下吧。”
第十七章
出身新威尼斯的诗人斯托朗莱特曾这样深情地歌颂故乡:“我蓝色的母星,愿在她如水怀抱中长眠千年,而后化为尘埃,随波漂流直到星辰都沉寂。”这句话后来变成了他的墓志铭,被镌刻在安葬他遗体的移动小岛上,电脑操控小岛顺着洋流漂移,并且程序设定千年后自动销毁整座小岛,让诗人遗愿得偿。
这个举动被外界评为“新威尼斯人的浪漫执念”。阿洛伊斯却直觉得这根本是个恶劣的玩笑,丝毫没有什么浪漫可言。然而等他真的踏上了海洋之都的人造陆地,他才不得不承认,这帮崇尚黑色幽默的家伙真的挺浪漫的。
尤其是出港后他们乘上了观光用的小型刚朵拉,负责租船的大叔朝他们调皮地眨眼道“情侣打折哦”时,阿洛伊斯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水乡人民的浪漫情怀。他恨不得冲上去给大叔把小费,虽然他身上分钱也没有。
约书亚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早知道应该找胡安娜预支薪水。”他边满不在乎地说,边在刚朵拉的内置卫星地图里找到银行的位置,驱动小艇朝目标前进。
“你想干嘛你要抢银行吗”阿洛伊斯惊恐万分,想阻止他的疯狂举动,却被杀手把摁回座位上。“冷静。”约书亚在他旁边坐下,“我是杀手,又不是抢劫犯。”
“是杀手兼海盗。”阿洛伊斯纠正。兼职海盗瞟他眼,他于是乖乖闭上嘴,不去和对方争执。
刚朵拉穿过座雕刻着藤蔓的拱桥,降低飞行高度,汇入河道上方的交通车流中。河道两边的建筑物上竖着各式各样的全息影像广告牌。阿洛伊斯发现半的广告牌在宣传“歌剧魅影”系列的新机型“吟游诗人”,另外半则播放着银河歌姬卡米娅的,第八星河赞美诗和寂静之音的旋律此起彼伏,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在光影中尽情舞蹈歌唱。
“这是怎么啦”阿洛伊斯疑惑道,“卡米娅要出新专辑了吗上次的专辑才出了不到半年呢”
约书亚闻言也看向广告牌上的银河歌姬。“你很喜欢她”
“她从前可是我的梦中情人。”阿洛伊斯拿出通讯终端,登陆超光互联网,搜索有关卡米娅的新闻。小艇中时陷入了沉默。“怎么不说话了”阿洛伊斯检视着终端屏幕上成列的搜索结果,最后点进了卡米娅的官网。
约书亚仍是言不发。阿洛伊斯抬头瞄了眼,他正双手环抱胸前,阴沉地看着远处银河歌姬的。“你不喜欢她吗”青年问。
“不,我喜欢。”杀手脸上却点儿没表现出“喜欢”的意思,反倒像卡米娅欠了他钱没还样。
又犯什么病啊阿洛伊斯腹诽。真是喜怒无常,搞不清这家伙在在想什么。
他决定不理约书亚,低头继续查找信息。官网上用红色的大标题写道:歌姬卡米娅银河巡回演唱会标准历5月26日,降临新威尼斯
“嗷”阿洛伊斯激动地差点没把终端扔出去,“你看,约书亚卡米娅的演唱会就在大后天我们来的真是太巧了正好赶上”
约书亚似乎对此很不感兴趣。“你想去看”他随口问道。
“当然。我还从来没去过卡米娅的演唱会现场呢”阿洛伊斯查询了下演唱会门票,失望地发现门票早已售罄,黑市上有人转卖后排的票,却早已被炒到天价。
“银河歌姬真是受欢迎啊”他关掉终端,伤心地趴在小艇玻璃上,借街边的全息影像望梅止渴。
刚朵拉升高,脱离车流,绕“请勿鸣笛”的标志半圈后降落在银行门口的停机坪上。约书亚跳下小艇,大步流星走进银行。阿洛伊斯紧跟在他后面,生怕杀手真的时头脑发热去抢劫。
幸好约书亚没有想象中那么想不开。他只是走到台自助终端前,输入了串账号和密码。“您的账户已被冻结。”屏幕上显示。
“切。”约书亚又输入了另外串数字,这次的账户没有被冻结。接着杀手又尝试了另外五个账号,其中四个能正常使用,个被冻结。
“还不错。”杀手挂失了两个能使用的账号,并且重新申请了两张银行卡。
阿洛伊斯凑上前:“真惊讶,你人都被逮捕了,账户还能用”
“个人财产神圣不受侵犯。”约书亚取出终端里吐出的两张新卡,“而且我从不把鸡蛋放在个篮子里。”他将张卡装进口袋,另外张则塞给了阿洛伊斯。
“给给我干什么”青年莫名其妙。
“你不是想去看演唱会吗”
阿洛伊斯愣,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慢慢荡漾开来,让整个心口都暖洋洋的。“不不用了。”他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买不到票,我不去了。”说着把卡递回约书亚手里。
“拿着吧。”杀手又塞回去,然后捏了捏阿洛伊斯的脸,“给你的零花钱。”
“哈”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拖出了银行。
“真的可以吗”阿洛伊斯捧着卡追问道。
“真的。”约书亚不胜其烦地蹙眉,半拖半拽地将青年拉进刚朵拉里,“砰”的声关上门,启动引擎。
“我那我以后还给你”
“不用。”
“就当我先欠着你的”
“闭嘴。”
“我以后肯定会还给你”
“吵死了”
“我”
约书亚扳过阿洛伊斯的脸,粗鲁地吻上他的双唇,惩罚般地咬了下,又很快把青年推开。
阿洛伊斯终于肯闭嘴了。他脸颊发烫,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假装看窗外广告牌上的银河歌姬。蓝发少女舞动的姿态宛若星间精灵,阿洛伊斯却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幸好这刚朵拉是自动驾驶的,不然肯定会出事故。他胡思乱想着。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新威尼斯繁华的商业街。近百座拱桥或高或低,如银色的蛛丝般连结河道两旁的建筑。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穿梭于拱桥和街道上,新威尼斯口音的通用语混杂着卡米娅的歌声充斥耳边。
刚朵拉降落在商业街最高处的停机坪上。约书亚刷卡结清车费,拉着阿洛伊斯进了最近的间r&专卖店。
“这家店很贵的喂你想好再进去啊”阿洛伊斯低声道。
“又不花你的钱。”杀手很淡定。
“我替你肉痛不行吗”
“你这么无聊,不如去关心下宇宙和平这种更有意义的事。”约书亚将他推给旁的店员,“帮他挑几套衣服。”
店员礼貌微笑:“先生喜欢什么风格”
约书亚上下打量阿洛伊斯:“随便,像个人样就行了。”
“我现在不像人吗”
杀手与另名店员走向边的专柜:“你要是像人,那狒狒都能竞选联邦议长了。”
“你”不待阿洛伊斯发作,店员就识趣地打断他:“先生往这边请。最近比较流行休闲风,这几件都是本季新款,非常适合您”
个小时后,店员终于帮忙选好了三套衣服,约书亚评头论足番后又挑挑拣拣地要了其中两套,然后爽快地付了账,刷卡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下。阿洛伊斯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手里提着装原来那身制服的袋子。换做以前,他看见r&衣服上的价码标签后会立刻扭头就走。不得不说名满天下的杀手悼亡人真是财大气粗,当海盗诚然委屈他了。
通讯终端响了起来。阿洛伊斯把它从脖子上解下来。原来是胡安娜发来了短信。
“今晚6:30,白影赌场门口见面。十万火急,务必到场。”
这时约书亚结完帐回来了。“船长给你发短信了吗”他问。
阿洛伊斯掂了掂手上的终端:“你也收到了”
“嗯。”杀手把自己终端塞回领口里,“走吧。时间不多了。”
店员为他们打开店门,鞠躬道:“欢迎再次光临。”
阿洛伊斯起身,跟上杀手:“你身上这套怎么这么眼熟”他看看自己身上的新装,“和我的样嘛”
“你真敏锐。”
原来是情侣装吗
“约约书亚我”没等他说出感激的话,约书亚便抢过他手里装制服的袋子,看也不看扔进了道旁的垃圾桶里。
“喂船长知道了会哭的”
“那就别让她知道。”
胡安娜拜格雷尔船长的审美观,今天也和大众迥然不同。
第十八章
晚上六点半,阿洛伊斯和约书亚准时到达了白影赌场门口。赌场就位于商业街的最下方,层层拱桥遮挡住夕阳的余晖,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门口台阶下就是涌动的海流,此刻海水深得就像黑色的墨汁。
辆纯黑色的刚朵拉贴着水面飞驰而来,溅起高高的水花。约书亚拉着阿洛伊斯后退步,才避免了被水花淋湿的惨剧。刚朵拉停在二人面前,舱门缓缓打开,胡安娜拜格雷尔甩着头红发踏上台阶。她的装束从中世纪雇佣兵变成了黑道女老大,踩着八厘米的高跟皮靴,袭飘逸的黑色风衣长及脚踝,双手戴着白色丝绸手套,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
时近夜晚还戴墨镜,着实显得奇怪。胡安娜却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隔着镜片扫视两人:“你们俩穿得这么人模狗样,是要去相亲吗”
“是陪您相亲。”阿洛伊斯道。
胡安娜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再耍贫嘴就踢爆你老二。”说着她狠狠跺脚,长靴的高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脆响。阿洛伊斯缩了缩肩膀,乖乖跟在女海盗身后走进赌场。
“腰挺起来,有气势点儿”船长教训道,“有你这么猥琐的保镖吗早知道就不叫上你了”
“我会让您知道您的选择是正确的,船长阁下”阿洛伊斯拿出从前在皇家亲卫队时的架势,正气凛然道。
胡安娜翻了个白眼。
赌场中人声鼎沸,老虎机前座无虚席,赌骰子的长桌边围满了赌徒和初到新威尼斯腰包鼓鼓的游客。有几个人好奇地打量胡安娜行人,被阿洛伊斯冷冷瞪后纷纷转过头,装做什么也没看见。
“晚上好,胡安娜船长。”名西装革履的侍应生走来,向胡安娜恭敬行礼,“这边请。”
“希卡利已经到了”胡安娜不动声色。
“是的。他等您很久了。”
“哦,我可真惭愧。”语气却没有丝毫惭愧之感。
阿洛伊斯和约书亚交换了个眼神。胡安娜跑到赌场来,还要带两个保镖,肯定不单单只为了过把赌瘾。她和那个叫希卡利的家伙约在这儿见面,似乎要密谈大事。阿洛伊斯心中惴惴,他感觉自己被牵扯进了桩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里,向自诩奉公守法的良民对此深深不安。
侍应生领三人乘电梯来到地下三层。既然楼已经基本与海平面持平,那么负三层无疑已经处于海面之下。阿洛伊斯本以为那会是个幽暗封闭的地方,就像电影里邪恶势力接头时必定会出现的废弃停车场样。
谁知电梯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条笔直的走廊,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深邃的海洋。水下可能设有照明灯,幽蓝的微光里,五彩斑斓的鱼群绕着走廊悠然游动,亮晶晶的水母从阿洛伊斯旁边飘过,转瞬间就离开了光照范围,消失在漆黑的海洋深处。
走廊尽头竖着扇金属大门。侍应生按下门铃,朗声道:“希卡利先生,船长已经到了。”
静了几秒,金属门中间裂开道缝。缝隙缓缓扩大,变成了个可供人出入的狭窄入口。
侍应生侧身作出邀请的姿势:“请。”
胡安娜当先迈进入口,约书亚其次。阿洛伊斯忐忑地跟上。金属门在他身后砰然闭合,青年顿生逃脱无路的紧张感。
门后的房间呈圆球形,四壁依旧用玻璃打造,因为视野更宽广,所以能看见数量更多的鱼群和水母。房间里放着两张面对面的沙发和张茶几,沙发边摆着株新威尼斯土产的紫珍珠珊瑚,富丽堂皇,为空灵的海中密室平添了几分生气。
沙发上坐着个男人。第眼看到他,阿洛伊斯觉得他已届不惑之年,略显稀疏的头发诉说着时光的无情。接着,他又觉得这男子可能很年轻,因为他皮肤光滑白皙,交叠于膝盖上的双手秀美修长,丝毫不像人到中年的样子。过了会儿,阿洛伊斯又认为此人的实际年龄可能比外表要大许多,因为他有双苍老的眼睛,了无生机,疲惫不堪。
“老混账希卡利,干嘛选这么个水族馆来谈生意”胡安娜潇洒地撩风衣,坐到男子对面的沙发上,摘下眼镜,随手搁在茶几上。阿洛伊斯和约书亚侍立在沙发后,随时可以挺身而出保护船长,或者攻击眼前这名叫希卡利的男人。
“胡安娜拜格雷尔。”希卡利开口,声音沙哑不堪,像钝锯子锯木条般喑哑刺耳,令人浑身不适,“船长女士,我记得只邀请了您个人。”
胡安娜比了个手势,“不妨事,他们都是自己人。”
“我理解您对自己安全的担忧。”希卡利用食指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要是换成我,我恐怕也要带几个人来才放心。但是今天这桩生意非比寻常。我不希望有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此事。”他抬起死气沉沉的双目,凝视沙发背后的两个年轻人,“即使他们忠诚不二,守口如瓶。”
那苍老的不带恶意却使人胆寒的视线让阿洛伊斯打了个哆嗦。他看看胡安娜,又看看约书亚,发现后者紧皱眉头,表情十分不悦,仿佛面前的不是希卡利,而是盘花椰菜。
“唔”胡安娜沉吟片刻,“好吧。”她转过头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单独和老希卡利聊会儿。”
约书亚道:“那我们在门口等您。”他的语气毕恭毕敬,好似自己真的是个尽忠职守的保镖。
“不用。”希卡利说,“等待就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来到新威尼斯,不好好享受怎么成呢白影赌场里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定能满足二位。”
他说这话等于是把约书亚和阿洛伊斯往外面赶。杀手越发不悦了。“船长,我们听您的吩咐。”
女海盗摇头:“算了,你们去赌场里玩玩也好。等我们谈完就联络你。”
约书亚颔首,扯扯阿洛伊斯的袖子,同退出球状密室。
金属大门打开又合上。密室中总算只剩下胡安娜和希卡利两个人。船长靠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姿势,懒洋洋地说:“好啦,现在只剩咱们俩了。有话快说吧。我也讨厌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希卡利勾起嘴角:“船长真是直截了当。”他从沙发后面拿出个小巧的银色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盒子朴实无华,没有丝花纹或点缀,让人无从猜测里面放了些什么,只在盒盖上嵌着枚密码锁。
男人按住盒子:“今天请你来,就为了它。”
“是要送给我吗我可真高兴”胡安娜开玩笑道。希卡利却没笑,这让女海盗有点自找没趣。“里面装了什么”她闷闷不乐,“先说好,毒品这东西我绝对不带。”
“不是毒品。”提到盒子里的东西,希卡利幽邃的双眸中泛起了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中闪烁的火星样,“这里面装着个大秘密。”他压低声音,“谁得到了它,谁就得到了银河系。”
胡安娜怔:“该不会是本时间简史吧”
这次希卡利笑了。“不,我亲爱的船长女士,我尊敬的疯女王胡安娜,这秘密之大超乎您的想象。它可以颠覆整个银河系的政治格局。得到它的人将成为人类永恒的支配者。”男人发出嘶嘶声,“而您所要做的,就是把它安全地送到买主手上。”
“然后买主就能统治宇宙了”胡安娜嘴角抽了抽,“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不怕我私自打开来看看”
“盒子采用密封设计,如果您强行拆开,它内置的微型战术核弹就会爆炸,把您和其中的秘密起葬送在宇宙里。”希卡利顿了顿,“盒子还装有密码锁,只有买主知道密码,我们已经提前告诉了他。顺便说句,密码锁是由新雅典学院的人工智能加密的,无人能够破解。”
胡安娜搔搔下巴,“听起来的确万无失。”她说,“想必有很多人要争抢这个大秘密吧”
“您真是料事如神。”希卡利点头,“为了把它带到新威尼斯,我们已经损失了两队精英。除了您,全宇宙再也没人能担此重任了。”
“值得你们这群惟利是图的赏金猎人牺牲这么多,看来这个大秘密真的不容小觑。”胡安娜微微前倾身体,“那么,老希卡利,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做事,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呢”
“您会满意我们的价码的。”希卡利道,“八千万银河标准币,外加取消您在帝国境内的通缉。”男人鬼祟笑,“当然,如果买主成功统治了全银河系,那么您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会被通缉了。”
胡安娜又靠回沙发上。
“条件很诱人。”她干巴巴地说,“可否容我考虑几日”
“您必须现在就做出决定,尊敬的船长阁下。”
群缤纷的齐里尼热带鱼从胡安娜脚下游过。她盯着光滑可鉴的地板,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女人有张苍白的脸,被包裹在赤红的发丝里,仿若浸于鲜血之中。
女海盗最后妥协了。“买主是谁”她问。
希卡利喜不自胜。“您肯定听说过,说不定还见过他。”男人沙哑的声音染上激动的色彩,“温内特柴白丝,帝国公爵。”
第十九章
“让胡安娜个人留下没关系吗”
电梯路向上,阿洛伊斯和约书亚从静谧的海底回到了喧嚣热闹的赌场里。电梯门开,热浪夹杂着兴奋的尖叫和失望的叹息扑面而来。
“要是她个人搞不定,那么再多人也没用。”杀手环顾赌场,目光在赌桌上停留了片刻,“看来不论人类的历史进步了多少,对赌博的热爱都永远不变。”他用胳膊肘戳了戳阿洛伊斯,“要去玩玩吗”
“我可从不碰这些东西。”阿洛伊斯想展示下自己遵纪守法的好形象,却遭到了约书亚嘲笑的瞥。“小赌怡情。”杀手说,“别告诉我你连老虎机都不会。”
“当然会”阿洛伊斯不甘地瞪回去,“但是输了怎么办”
“记我账上。”
约书亚轻车熟路地兑换了把筹码,塞进阿洛伊斯怀里,然后扳过他的肩膀,将他向热闹的人群推:“去吧。”
阿洛伊斯踉跄步,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回头看,约书亚已经走向了休闲区的吧台,点了杯鸡尾酒,拿出通讯终端开始快速敲打起来。
“就这么想把我支开吗”阿洛伊斯忿忿。他不再流连杀手的身影,扭头走进赌博区里。
赌场的中央是电梯,层层平台呈不规则的扇形分布在电梯周围,远远看去仿佛层叠的白色贝壳。每个平台上都有不同的赌博项目。阿洛伊斯路过老虎机平台,五彩灯光伴随着硬币掉落的背景音乐闪个不停。青年发现几乎全部机型都是标准历1376年发明的多线程全息式老虎机,于是想起曾经在赫卡提监狱遇到的个诈骗犯,他用数学排列组合方法科学地向众人展示了老虎机的各种可能性,并且成功地让向厌恶数学的狱霸先生对老虎机产生了生理恐惧感。
阿洛伊斯快步登上另个平台,这里是轮盘区。他对这种纯粹靠运气的赌博方式也没什么好感。而且“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那位诈骗犯狱友曾这么说道,“不论你是输是赢,最后得利的永远都是庄家。”
第三个平台上的项目是来自遥远偏地行星卡萨诺的种名叫“彩色石子”的游戏,参与赌博的两人分别从个密封箱子里拿出颜色不同的石子,并且通过系列复杂的规则进行买卖和交换,最终收集到七颗同色石子的人获胜,输家则必须把对方的石子全部吞进肚子里。这比起赌博来显然更像某种桌游。围观的赌徒纷纷下注他们谁会赢。阿洛伊斯在人群外围徘徊了会儿,便离开前往第四个平台。
这时候有人拦住了他。
“晚上好,年轻人。”拦路的是名中年男子,鬓间霜白,显然已经年岁不小。在温暖到略有些热的赌场里,他却身穿件厚实的长款风衣,不知道是有怪病还是有怪癖。“我注意你很久了。”男人说,“第次来这儿”
直觉告诉阿洛伊斯,在赌场里搭讪的陌生人绝对不怀好意。“你挡着我路了,先生。”
男人微笑,“别这样,年轻人。”他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这里是鲍西娅赌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这里有训练有素的保安,”他指着在赌场中巡逻的保安,“还有全天候监控的监视器,”他又指向隐蔽在天花板上的黑色摄像头,“没人敢在这里伤害你分毫。”
这番话丝毫没让阿洛伊斯放下戒心。赫卡提还号称永不陷落的碉堡呢。他心里嘀咕着,表现在脸上则是副不耐烦的样子。
“年轻人,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男人语气诚恳,“既然你是第次来鲍西娅,不如让我为你做些介绍”
阿洛伊斯歪着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在拒绝的同时又不伤害对方的自尊心。突然有只手勾住的他的肩膀。青年震,回身想甩开那只手,却迎上了股浓烈的酒精味。
名醉醺醺的少年吊在他身上,恶狠狠地冲男人喷出口酒气:“滚”
“哦好吧。打扰二位了。”男人仍然文质彬彬地笑着,耸了耸肩,而后转身离去。
少年勾着阿洛伊斯的肩膀,几乎是拖着他向前蹒跚而行。“别搭理那家伙。”少年口齿不清地说,“他是专门放高利贷的,新威尼斯的恶毒夏洛克”
难怪副自来熟的样子。阿洛伊斯几乎可以想象初涉赌场的倒霉人步步落入那男人的罗网中,最后倾家荡产的情形。“呃,刚刚多谢你。”
“不不客气。”少年另只手握着个酒瓶,里面还剩下半琥珀色的液体。他举起酒瓶灌下口,然后推开阿洛伊斯,摇摇晃晃地走向下个平台,还差点从连结各个平台的扶梯上摔下去。光是看着那的踉跄的步伐阿洛伊斯就觉得心惊肉跳。于是他快步跟上少年,来到第四个平台。
这里是赌骰子区。骰子在骰盅里撞击的脆响和荷官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少年挥舞着酒瓶挤进人群,在赌桌边霸占了席之地。他从口袋里摸出把花花绿绿的筹码,拍在桌子上:“押大”
负责摇骰子的荷官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她略有些嫌恶地瞪了少年眼,接着问桌边的赌徒们:“下好离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解开了骰盅。三个骰子上的数字分别是241,只有7点。
少年的筹码被划走了。荷官把骰子撂回骰盅里,再度摇晃起来。她摇骰子的姿势非常华丽潇洒,可惜这里是赌场,赌徒们只会注意骰子,而不是漂亮姑娘。荷官最后把骰盅按在桌子上。“请下注”
少年又灌了口酒,毫不气馁地又掏出几枚筹码:“押小。”
这次骰子上的数字是544,大。
接下来的几轮,少年不论押什么都会输。阿洛伊斯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在赫卡提听好赌的狱友们说过:“这世界上有幸运女神的宠儿,也有被她抛弃的可怜人。有时候在赌桌旁边就有这样的人,他们好像吸收了全世界的霉运样,不论赌什么都只有输。”
旁边的赌徒们似乎也发现少年就是传说中幸运女神的弃儿,于是当少年下注后,他们便押相反的数目。
几轮下来,少年输得精光,身上个子儿也不剩了。他举起酒瓶,却发现酒也喝完了,于是“切”了声,恼怒地将酒瓶掷在地上,发出“啪”的脆响。顿时整个赌场都安静下来了。人们放下手头的游戏,注视着这名输得底朝天的少年。荷官姑娘朝保安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在少年发酒疯之前快点把他弄走。
“小伙子,你都没钱了,别赌啦。”有好心人劝告道。
“谁说我没钱”少年扬起头,拉开上衣的拉链,缓缓地表演般的从内袋里取出两张纸条,用中指和食指夹着,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然后将它们摁在赌桌上。
“我用这个做筹码。”他高傲地说。
瞬间,人群哗然
“天哪,那是什么”“卡米娅演唱会的门票是真正的纸质票啊”“还是前排特等座”“就算桌子上所有的筹码加起来也抵不上张票吧”“出手还真阔绰”
荷官蹙眉,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个难惹的人物。“抱歉,这位客人,本赌场只能用筹码或现金”
“别这样,艾莉森。”个低沉男声打断了她,“难得有豪赌的客人,别这么扫兴。”
身穿黑色厚风衣的高利贷商慢悠悠地走到荷官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转向少年,“咱们又见面了。”
“你也想赌把吗”少年眯起眼睛。此事的他点儿没有烂醉的样子,从拿出门票的那刻起,他就变得冷静又精明,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高利贷商微笑:“没错。这次我来坐庄,和你赌把。如何”
少年冷笑:“你以为这两张票值多少钱”
“我知道它们很贵。幸好我还赌得起。”说着,高利贷商也学少年的样子,缓缓自口袋中掏出两枚挂在起形状奇特的钥匙,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向众人展示了几秒钟,然后扔到赌桌上。
“钥匙”
“吟游诗人的启动钥匙。”
人群再度哗然
“用它赌你的门票,怎么样”男人笑的诈。
少年哼了声:“来吧”
荷官忐忑不安地看了男人眼:“可以吗”
“摇骰子吧,艾莉森。大家都等急了。”
“唔。”荷官收起骰子,飞快地摇晃起来。其间,高利贷商直和少年互不相让地对视,男人的目光如尾毒蛇死死咬住少年。
“请下注”荷官把骰盅按在赌桌上,然后双手背在身后,示意她不会做任何小动作出千。
高利贷商豪放地挥手:“诸位也可以参与。请随意下注。”
没有人吱声。大家都默默注视少年,等待他进步行动。
少年将两张门票推到标着“大”的边,“我押大。”
数秒的寂静后,有人怯生生地说:“我我也押大。”
接着人群活络起来。“我也押大”“我押小”有些人想在少年身上赌把,跟着他下注,有些人则忌惮少年刚刚连赌连输的霉运,押了相反的方向。阿洛伊斯也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试试手。虽然他很讨厌高利贷商,但是“女神的弃儿”更加令人害怕。于是他将手上的筹码全部押在了“小”上。
“下好离手”荷官问道。
高利贷商扫视众人,“揭吧。”
荷官咽了口口水,闪电似的揭开了骰盅。
三枚骰子上的数字是66和6,大到不能再大。
少年在片惊呼里把钥匙和门票装进自己口袋里,“我也有时来运转的天啊。”这次换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阿洛伊斯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筹码被划走。运气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难以名状啊。他心想。
挂在脖子上的通讯终端这时响了起来。青年退出人群,找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接起终端。
“拉格朗日”胡安娜的声音传来,“到赌场门口来吧,我们该走了。”
鲍西娅赌场的主人琼丽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品尝着新威尼斯风味的冰激凌。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却风韵犹存,金盆洗手开起赌场后,她便很注意保养,以致现在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
房间的门无声的打开,高利贷商静静步入房间,没发出点声响。长毛地毯吸收的他的脚步声,但琼丽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多年来她的敏锐感觉丝毫没有退步。
“开普勒,我听说你刚刚输的很惨”琼丽的手下第时间向她报告了那场吸引眼球的赌局。
“别提了。”高利贷商走到她身后,发出声响亮的叹息。
“你滥赌的毛病还是没改呀”琼丽打了个响指,面前立刻弹开幅全息画面,画面里播放着监视器所录下的赌局荷官艾莉森解开骰盅,三个6赫然出现于眼前。
“他出千了吗”开普勒问。
“没有。”琼丽摇头,“除非世界上有监视器录不下来的出千方法。”
高利贷商又叹了口气,扭过头不去看那令人伤心的画面。
影像中的少年揽过钥匙,将它和门票起放进口袋。赌桌边马蚤动不已,有个青年却在此时挣扎着挤出人群。
“停”琼丽命令道。画面立刻静止,那个离开人群的青年留给镜头的是个模糊不清的侧脸。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琼丽喃喃道。
“你想太多了。”开普勒转身想安慰朋友,却在看见画面中青年侧脸的刹那屏住了呼吸。他认出了那个青年,他本想同对方搭讪,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开普勒直没觉得青年有多么面熟,但是此刻画面中模糊不清的侧脸却神似他的某个故人。
琼丽和开普勒几乎同时看向旁书架上放置的相框。在电子照片早已普及的今日,琼丽却特别定制了张纸质相片,因为她觉得这样更有怀旧的气氛。相片是几个年轻人的合影,站在中央的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琼丽和开普勒。相片最左边的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大家都对着镜头微笑的时候,他却撇过头,只露出小半个侧脸。
像极了全息画面中的那名青年。
第二十章
赌场门口,约书亚正靠在胡安娜的黑色刚朵拉上抽烟,烟是他找女海盗借的,柔和南斗,味道很淡,所幸杀手的烟瘾并不大。看到阿洛伊斯急急忙忙地穿过赌场门口装饰用的珊瑚丛,到了他面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杀手微微笑:“都输光了”
“嗯,是啊,都输光了”阿洛伊斯理直气壮,“幸好没欠债。不然你就得被放高利贷的追杀了。”
“输光了好。”胡安娜的声音从小艇里传出,“男人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今天输了小钱,明天才能赚回大钱。”
“船长您说的太对了”阿洛伊斯不失时机地拍马屁。这招显然十分受用。胡安娜得意地点头,大发慈悲地打开了刚朵拉的侧门:“上来吧,载你们程。”
“您真是全宇宙最仁慈的船长”这句话是跟雷欧学的。“船长可喜欢你这么夸她了。”人工智能爱好在闲暇时间孜孜不倦地教导新人如何处理与上级的人际关系,“女人最喜欢听赞美了,尤其她还是领导阶层。”
约书亚和阿洛伊斯钻进小艇,坐在后排。前排只有胡安娜个人,她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放了个银色的盒子,用安全带绑着,似乎是什么重要物品。阿洛伊斯下意识觉得胡安娜和那个奇怪中年人交涉的结果就是那只银盒子。
“你们去哪儿”胡安娜启动小艇,它缓缓浮起,如尾黑色飞鱼擦着水面离去,留下被闪烁的霓虹灯和月光所照耀的粼粼波纹。
“塔库特酒店。”
“哦,你们俩动作还真快,连房间都订好了”胡安娜故意大惊小怪地说。
“没错,已经订好了”阿洛伊斯抢在约书亚之间说,并且刻意隐瞒了他们订了两个单间的事实。杀手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懒得再解释遍。
新威尼斯已经被夜幕笼罩,但她并不黑暗,都市中的夜灯五彩斑斓,照得河道上都片光明。城市规定海拔百米下才可以使用霓虹灯,更高的地方只有指示方向的荧光路标和镶嵌在拱桥上的银色装饰灯。刚朵拉上升脱离了炫彩的灯火世界后,迎接他们的是飞架在各个建筑间的弧形银链,在头顶两个月亮所洒下的清辉中,拱桥宛如沐浴着月光的珍珠项链般璀璨。
“听说明天会有批移动小岛会顺着洋流漂浮到附近海域。”胡安娜望着下方灯火的海洋,“有空的话定要去看看。”似乎担心两个人不信,她还竖起根大拇指,“胡安娜船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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