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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部分阅读

作品:我的青春缠绵悱恻|作者:过河卒1971|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7 00:06:36|下载:我的青春缠绵悱恻TXT下载
  什么意思。”端木槿道,“只是不想出差错罢了。”

  她轻描淡写,可玉旒云心中却忽然闪:“你之前在街上问我有没有中过毒,难道你确定我是中毒了么?”

  端木槿叹了口气:“不错,你中了砒霜毒。”

  此言出,满室皆惊。玉朝雾本能地将妹妹抱住了,仿佛这样就能像小时候样保护她。而玉旒云则是静静地挣开姐姐的怀抱,道:“我是怎么中毒的?”其实言下之意太医们都很清楚:这是要找出中毒的途径,追究下毒之人。不禁人人自危。

  端木槿道:“如何中毒我查不出来。天下间有毒之物众多,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是稀奇事——如果你觉得自己杀伐太重,树敌太多,因而被人投毒,那么就更不应该强加追究,使得怨恨更深。反正如今毒已经解了,你安心养病就是。”

  玉旒云眯缝着眼睛看她,仿佛是想瞧瞧她是否故意隐藏内情。可是端木槿面色平淡如水,坦荡荡不怕别人探究。玉旒云知道她性格坚毅,如果决定不说,是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端倪,只有心下揣测:是楚国细的所为?还是悦敏做的好事?神不知鬼不觉地用砒霜加害,多半是家中又有内贼了。

  玉朝雾最清楚妹妹睚眦必报的个性,恐怕她拖着病体又来彻查砒霜的来源,赶紧道:“大夫说的对,你现在应该养好身体。否则皇上和我都寝食难安啊!”

  “是,我知道。”玉旒云道,“姐姐真当我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子么?只有薄了性命才能继续为皇上效力嘛——我也累了。姐姐还是早些回宫向皇上复命,免得他担心。太医们也都去吧,留端木姑娘在这里照顾我就好。”

  “端木姑娘?”玉朝雾看看年轻的女大夫,既感激她救了妹妹命,又似乎对她的医术还有所怀疑:“不如林大夫也留下吧?两个人便有商有量。多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些——你好点时,还是道凤藻宫来疗养吧!”

  玉旒云可不想到凤藻宫被管手管脚,因此敷衍地应着,却仔细观察林枢的表情,想看看他得知和端木槿共事会有何反应。可林枢只是躬身领懿旨,脸庞藏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玉朝雾爱怜地理着妹妹汗湿的鬓发:“你身上都湿透了,定很难受,姐姐帮你梳洗梳洗,换了衣服再走。”听她这样说,宫女便急忙行动了起来,而太医们就退到了外面。

  院判等人,该回家的回家,该轮值的轮值,时相互告辞散了。林枢本来要去御药房把玉旒云最近的脉案都取来,可却给端木槿叫住:“林大人,我有话跟你说。请借步。”

  “有什么话这里不能说么?”林枢皱了皱眉头,然端木槿已经朝后院的僻静处走去,他只好跟上。路默默无语,到了株参天的桂花古木下,才汀。

  其时月色清朗,满树银桂好像流连枝头的月光,然气味香甜,使人沉醉。

  多年之前也有这样晴好的夜晚,他是师兄,她是师妹。药草和书页的清香更加让人难忘。不过岁月改变了切。林枢清了清嗓子,冷冷道:“端木姑娘,你把本官带到这里来,究竟所为何事?我们两人之间大概除了《百草秘籍》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是么?”端木槿转身看着他,眼里带着泪光,“林大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样?”林枢道,“你找我来就是要说这些废话?我飞黄腾达,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任谁看到这种好机会都会立刻扑上去——就是令尊这种满口祖师教训的人,也不会例外。说不定比我扑得还更快呢!”

  端木槿摇摇头:“林大哥,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决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投奔玉旒云的。”

  林枢眯起眼睛:“好,算你聪明。荣华富贵的确不算什么。我其实是为了借玉旒云的光,待他日她领兵踏平楚国的时候,我也可以杀尽你们神农山庄为师父报仇了!

  端木槿依然摇头。叹了口气,将张纸递了过去:“这是你开的药方吧?”

  林枢借着月光看了看,纸上写着“龙胆草四钱贯众二钱马鞭草三钱忍冬藤三钱青黛四钱雄黄八钱寒水石四钱,碾碎蒸熟”,正是自己开给玉旒云的调养药方之。“是我写的,如何?”他道,“还不止这张呢,内亲王的病十分古怪,我还在寻找良方之中。端木姑娘如果有什么建议,也可以说出来参详。”

  “你是在寻找良方?”端木槿注视着林枢的脸,“这么重分量的雄黄是做什么的?”

  “病人先天胎毒,自然是用来以毒攻毒的。”林枢道,“《百草秘籍》上也记载了‘青黄散’,乃是青黛九份雄黄分,也有青黛八份雄黄两份的——令尊大人得了这本秘籍,难道还没有给你看过么?”

  “不错,《百草秘籍》上的确有‘青黄散’。”端木槿道,“不过,注明了‘此药凶险,不可妄用’。况且,只说碾碎,没有说要蒸熟——林大人出身百草门,不会不知道雄黄加热了会变成什么吧?”

  林枢不说话,抬头看着月亮。

  端木槿跨前了步,拉住他的胳膊:“是你在用砒霜毒杀玉旒云。你接近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杀她,是不是?为什么?你根本不是个记仇的人。你谨遵祖师的教诲,所以连我爹爹那样待你们百草门,你都没有上门寻仇——你为什么要犯戒杀玉旒云?为什么?”

  “为什么”林枢甩开她,不意袖子刮着桂枝,银色的花儿如雪落下,“玉旒云之前冀水之战杀害了曹大将军,让我郑国失去了半壁江山。如今,她攻破江阳,使我国百姓全都沦为亡国奴——她难道不该死么?”

  端木槿怔怔地看着林枢:“原来你”

  “我怎样?”林枢指着她,“你这糊涂虫!玉旒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踏平楚国。如果她死了,是楚国百姓的福气。你多管什么闲事?”

  “祖师的教训中没有说什么样的人不该救。”端木槿道,“我既然见到了,便没有见死不救之理。倘若他日她真的带兵攻打楚国,战场上相见,又另当别论。”

  林枢微微打颤:“好,好,说得真好。那么你去告发我吧!”

  “你知道我不会”端木槿咬着嘴唇:是这个男人让她千里迢迢离家出走,然而此刻却感觉完全陌生。

  “哈!”林枢笑了起来,“你不告么?那好。我要继续去想办法杀玉旒云,杀庆澜狗皇帝。为惨死在樾军铁蹄之下的郑国百姓报仇!哈!哈哈哈!”带着连串冷冷的笑声,他沿着小径去远了。只留端木槿独立月光之下。

  国仇家恨,还是祖师眼中条条普通的人命?端木槿呆呆地凝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接着咬牙,追了上去。

  确定已经将砒霜毒完全拔除,端木槿又亲自煎了药给玉旒云服用。从她行医的经验来估计,玉旒云的情况应该有明显的好转——不说立刻行动自如,起码脉象应该恢复正常。可是到了次日,情形并不如她所愿。清早,玉旒云就出现了恶心呕吐惊厥呼吸困难等症状,好像又中了什么新毒似的。她时既惊讶又不解,无法对症下药,就前去质问林枢,可后者冷若冰霜道:“怎见得定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我想杀她,又为何要告诉你是什么毒?你连青黄散都发觉了,这次也定能慢慢研究出来。”

  端木槿瞪着他,半晌,才道:“无论如何,就算不知道是什么毒,也可以用甘草来解。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死在你的手上。”

  林枢冷笑了声,示意她随便。端木槿便摔门出去,径自煎了甘草汤,缓解了玉旒云的情况。

  不过病情是瞒不住的。玉朝雾虽然回到了皇宫,却留下了个小太监传递消息。这切立刻就报告到了凤藻宫。时逢太祖诞辰节,虽然身为皇后必须参加祭典,但她实在担心妹妹的身体,于是请求太后作主,再次出了皇宫来——如此破例,让人不禁怀疑玉旒云是病入膏肓了。加上户部银库空虚之事也朝野皆知,庆澜帝下令取消祭典之外的宴会以节约银两。整个太祖诞辰节笼罩在片愁云惨雾之中。

  节后第二天,玉旒云的情形稍有好转。庆澜帝亲自来到王府看望。君臣有番长谈。当时并无他人在场,只知道傍晚时,玉旒云的病情又恶化了,所以外间盛传,她和庆澜帝的谈话是交代遗言。

  这个传闻很快就有鼻子有眼起来,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甚至京城的平民百姓都在说:刚刚才登上人生巅峰的年轻的内亲王就快要死了!来探查事情的真相也好,来听人交代身后事也罢,几天之内,玉府的拜访者超过了庆澜元年以来的总和。

  端木槿作为实质上的主治大夫很反感闲杂人等来打扰病人——尤其,当她发觉九门提督潘硕几乎每天都来,而且不仅是探望,还向病榻上的玉旒云汇报朝中大小事务,女大夫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这样折腾,好好的人也会折腾病了,何况是本来已经气虚血弱的?”

  玉旒云全不在乎,只继续问潘硕:“议政处已经同意逮捕黎右均了?是不是让梦泉去办?圣旨何时发出?假银两的事有没有传给刘子飞?”

  潘硕道:“命令刘将军停止前进,兵部已经出了廷谕了。议政处本来以为应该要将黎总督就地革职查办,但是自永泽公走后,赵王爷回到了议政处,听说他认为没有查清楚,不可贸贸然将封疆大吏革职,于是最终议政处决定传黎总督上京,三司会审。今天朝会上万岁爷的意思,的确是让石将军回京时就便带黎总督同来。”

  “哼,这样。”玉旒云自语着,点了点头,又道:“那么禁宫防务呢?我跟皇上提议让你暂时接手,最后是怎么个说法?”

  潘硕道:“已经议了好几天了。议政处那边始终坚持步军和禁军护军职责不同,不宜交给同人掌管。所以他们建议还是让内务府代王爷的领侍卫内大臣职。”

  “何广田这阉党!”玉旒云低声骂了句,又来吩咐潘硕:“你反正管好的你的九门,另外——你叫禁军的蒋文明天来见我。”

  潘硕应了,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玉旒云摇摇头:“暂时就这样吧。有什么情况,你明天再来报给我知。”

  潘硕点头答应,随例请玉旒云保重,退了出去。

  端木槿才觑了这个空子上来把脉。玉旒云见她满面不悦,笑道:“端木姑娘是大夫,岂不知心病还要心药医么?我有心病,如果这个心病治不好,估计别的病也就都治不好了——你总不想我死在你的手上,让你到了祖师爷面前不好交差吧?”

  “如果有人心求死,相信祖师爷也不会怪我医治不力。”

  “话是不错。”玉旒云道,“不过我不是心求死——有人用砒霜害我,害了次就还有第二次,这难道不是个非解决不可的心病么?”

  端木槿怔了怔,不知道玉旒云对砒霜事件的真相究竟知道多少,看到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盯则自己,就板起了脸,道:“这个心病我可管不了。你现在的病情实在奇怪,如果是中毒,我简直不知道你是怎么中的。”

  玉旒云笑笑道:“之前的砒霜毒不也查不出来是怎么中的么?你不是说只能能解毒就行了么?我不也还没死么?”

  “你”端木槿猜不出她的话究竟藏有多少深意,暗想,还是少说为妙,省得被看出破绽,害死林枢。当下就缄口不言,准备亲自去煎药。

  而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下人匆匆跑来报告:“王爷,赵王爷来看您了!”

  “今天不能再见客了。”端木槿抢先道,“否则”

  她还没说完,玉旒云已打断:“赵王爷?真是稀客?快请他进来。”

  才说完,赵王已经跨进门来,红光满面,看起来比他的年纪最少年轻十岁。玉旒云的爵位在他之下,自然要勉力起身见礼。他赶忙阻止:“内亲王快快躺下。你为国家操劳至斯,别再折腾这些繁文缛节了。”

  玉旒云调整着呼吸,仿佛每个动作都使她元气大伤似的:“赵王爷何必做戏?这里也没有其他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同样的,对个快死的人,还惺惺作态,岂不是浪费力气?”

  “内亲王怎么说这种丧气话?”赵王语气关切,却盯着玉旒云的眼睛,想看看她到底有何用意,“内亲王是个不轻易言败的人,怎么有了点儿病痛,就说起死来?本王看你方才还召见九门提督,有心情办公事,应该还是很有斗志的嘛。”

  “王爷这话说得真好笑。”玉旒云道,“不轻易言败的人,并不等于不会死。我玉旒云如此,王爷你也样是如此。只不过我俯仰无愧,所以我死之前,会有很多人来给我送终。王爷嘛我就不知道了。”她顿了顿,用比冰霜还冷的目光扫了赵王眼,道:“如果我不能活着看到那天,则定会向黑白无常打听打听王爷你临终的情形,虽然我对你的下场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赵王早就和玉旒云划清了界限,但是还从没有这样当面撕破脸——若非真的要死了,这丫头怎么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他皱起眉头,还是有些怀疑。

  端木槿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奥秘,听两人如此对话,心中有百千疑问。

  “本王也略通医术的,内亲王不介意让我把把脉么?”赵王口中这样说,手却已经拿住了玉旒云的腕子。这是使出了擒拿的本领,像铁箍般,不容对方反抗。

  玉旒云又惊又怒,想要开口斥骂,却只化为阵剧烈的咳嗽。端木槿并不想介入樾国宫廷的勾心斗角,但也看不下去了,劈手向赵王的肩头抓下:“放开她,怎么能对个病人如此粗暴?”

  赵王瞥了她眼:“你就是那个在东征途中替她治过病的女大夫?哼,玉旒云是当真病了,还是找了你和林枢起做戏来骗人?”

  “性命攸关,也是随便开玩笑的么?”端木槿怒道,“你看她的样子像是装病?”

  这时玉旒云咳嗽得愈加厉害了起来,身子弓着,让软榻的扶手压住胸口,又死死地捂着嘴,仿佛随时会吐血的模样。只是赵王依然不信:“内亲王,其实本王欣赏你,你是早就知道的。只要你不和本王作对,本王哪里有害你之心?今天其实我也带了位府中的大夫来。他医术相当高明,不如让他来给你看看?”

  “你究竟想干什么?”端木槿忍无可忍。

  “看让他看!”玉旒云喘息着,“如果他动了什么手脚,之后我死了,砒霜毒的事件正好真相大白。”

  赵王可没打算背上那个下毒的黑锅,况且他连玉旒云中砒霜毒这事都是存有怀疑的,当下就拍了拍手,早在门外等候的个家臣就应声而入,恭恭敬敬朝两位王爷行了礼,才上前号脉。

  端木槿闻到他身上股浓烈的人参香味,但同时也感觉到阴冷之气,再看他那手指枯瘦如柴却镇定无比,可谓运劲如丝——原来是个会家子!是江湖上的哪号人物?在记忆的深处搜寻,忽然便有了答案:“您莫非是白山道人姜白姜老前辈?”

  “嘿!”这大夫笑道,“我知道你是端木老头的女儿。没想到你爹还会跟你说起我,也没想到你会认出我来。”

  端木槿道:“家父向佩服姜老前辈你的寒冰掌呢。”

  “哦?”姜白干笑两声,“你这娃娃倒很聪明——怎么,你怕我借把脉为名,用寒冰掌害你主子?你放心,她脉象乱成这样,用不着寒冰掌,也快活到头了——王爷,内亲王的确病得很厉害。”

  “真的?”赵王才想再次确定,玉旒云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而且这次她身体痉挛,痛苦不堪,端木槿才想扶住她,她已经“哇”地下,把下午才服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这样赵王才信了,心中既有惋惜,又有狂喜: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就必须要除去,老天来帮这个忙,实在是太及时了!

  “既然内亲王的确病重,那本王也不便打搅了。”他起身告辞,“本王倒是衷心希望你能康复,好看看这场争斗的结局呢——不过,我想现在也应该能猜出结局了吧?”

  玉旒云无法同他再有口舌之争,其实连听都听不清楚,胸中翻江倒海,呕吐不止,几乎连胆汁也吐出来了。端木槿情急之下,把将她摁在榻上,取银针迅速地从人中处刺下,这才缓解了身体的痉挛。又向门外唤:“甘草茶呢?把甘草茶拿来!”

  下人在外头早就傻了,听到这声喝,才都慌慌张张地行动起来。端木槿又怒视着赵王和姜白:“你们看完了?折腾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要走。”赵王笑着跨出门去,“下次再来,大概就是看玉旒云的灵堂了吧?真是天妒英才呢!”

  姜白则不忘和端木槿道别:“其实贤侄女何必为这个人卖命?令尊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令尊和我毕竟还是不同的嘛!”

  端木槿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捏着玉旒云的腕子数她的脉搏——如此细弱,正是中毒之象。可究竟这毒是哪里来的呢?是什么毒呢?真真百思不得其解!

  “都走了?”玉旒云微弱的声音游丝般地传来。

  “嘘!”端木槿道,“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正好下人端来甘草茶,试过无毒,就送到玉旒云的唇边,边喂她喝,边道:“你中的毒也太奇怪了,你仔细想想,到底除了吃饭吃药之外,还接触过什么?”

  玉旒云挥挥手叫下人出去,见房门关上,就松了口气,“你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方才已经把毒药都吐出来了呢今后今后也应该不会再中毒了吧。”

  “什么!”端木槿跳了起来,“什么毒药?你——你——”

  玉旒云伸手指了指窗外,株参天的银杏古木,满树金黄的叶子就好像千万只蝴蝶样。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枝条,垂到窗口来,唾手可得。

  “生白果!”端木槿愕,“你——”

  玉旒云疲倦又满是得意地笑,从枕头边抽出个小布包儿,几十粒新鲜白果就滴溜溜地滚了出来:“方才我假装咳嗽,实际就吃了这个。”

  端木槿劈手夺过:“白果仁虽然能平喘,但是生白果有毒,过量误服可以致死,你——”

  “我知道。”玉旒云淡淡的,“据说要吃到二十粒以上才会有生命危险呢。我最多也不过就吃十粒——你是大夫,你应该比我清楚。”

  端木槿感觉自己在微微发抖:“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之前你中了砒霜毒几乎就性命不保?就算没有外毒入侵,你身体底子这么差,也会随时倒下。我费尽心思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竟然自己毒害自己!为什么?”

  玉旒云喝着甘草茶,语气淡然:“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有心病,如果不这样,怎么能把心病医好?”她笑了起来:“白山道人姜白——他是不是很厉害?如果不中白果毒,怎么能把他骗过如今连他也相信我要死了,世上还有什么人不信呢?你没看到么?赵王那老狐狸恨不得今天见到的就是我的灵堂呢!呵呵!”

  端木槿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玉旒云擦着额上的汗水,又转脸看看窗外绚烂的黄叶:“老狐狸想我死,不过他以前不敢说出来——今天既出了口,就是宣战了。不是万事具备的宣战,而是洋洋得意,觉得老天爷把他的对手除掉了,他可以提前宣战不,是提前宣布胜利他的得意,他的疏忽,就是我的机会。我直拖着这个病,就是等他上门终于”

  “你利用我?”端木槿感觉怒气冲上了头脑,脸也涨红了,“我只是个大夫,我的责任是照顾病人,不是帮你做别的勾当!”

  “我自服毒药,你给我解毒,这也没有超出你的职责范围吧?”玉旒云笑着,忽然又皱起了眉头,阵咳嗽,是真的吐出血来。

  端木槿本在气头上,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轻轻拍着自己病人的后背,又把了把她的脉搏,叹气道:“既然是白果的毒,只要不再服用,也就没有大碍了。再多饮两贴甘草,还有补血养气的药”

  才说着,见玉旒云又笑了起来,虽然眉头因为病痛而微蹙,但笑容却是真的,半分也不勉强:“端木姑娘,我平生很少服人。如今可真要服了你了——先前听你那样生气,我还以为你打算不再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呢——你这个大夫,恐怕连你祖师爷都比不上。”

  端木槿听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看着自己那脸色青白眼中却有异彩的病人——除了神农山庄匆匆面之外,她两次和玉旒云见面,都是在其重病之中,然而病情稍缓,玉旒云的自信与霸气立刻就发散出来。其实,仔细想想,即便是在病中,她的锋利霸道之气也并没有减少。这些特质缘于她的骨髓,端木槿想,玉旒云是个多么可怕的人!自己当真要救她吗?

  医门中人,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她微微摇头,再次定睛看玉旒云,倚在软榻上困难地喘息,如此瘦弱,如此苍白,如此孤单——其实除了霸气之外,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把这样个女子支撑住呢?其实玉旒云是个多么可怜的人!

  念头才起,她又觉得这想法太奇怪,便抛到脑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天才啊,这半边大楼的网挂了,居然被我推算出了对面单元的网络密码,又爬上来了我真是天才啊

  11/9/2008错别字

  第八十四章

  ? 石梦泉在贺城县过了太祖诞辰节。

  表面上看来,他这次南下是份优差,什么建立武备学塾,其实就是皇帝给他个机会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但实际上,边做着筹备办学和修葺他父亲陵墓的表面功夫,还边要负责玉旒云那个到楚国兑换假官票的计划。南方细作的每步行动都直接向他汇报,大小事务没法去请示玉旒云的,也要他独力决策。他知道这事关重大,不能有点差错,所以日以继夜,操劳不停,只恨不能多出几个□来——而偏偏还有个“大麻烦”愉郡主,时要他带自己感受风土人情,时又整治了些希奇古怪的饭菜,非要他尝试。他虽然屡屡“婉言谢绝”,但愉郡主契而不舍——不,简直可以用“愈挫愈勇”来形容了,连刁蛮的大小姐脾气也收敛了,见石梦泉忙着处理公务不理自己,她就乖乖坐在边绣花。石氏同王氏都看不下去,觉得这小姑娘用情之深,让人既怜又爱,因常常请她到自己的跟前来。愉郡主对心上人的两位长辈恭敬有礼,很乖巧地向她们请教针黹。三个女人到了处,竟俨然有家人的感觉。

  如果玉旒云见到,定会打趣他吧!石梦泉偶然会停下手上的事,摇头叹气地想。但很快,又沉浸到公务中去了。

  直到了太祖诞辰节当天,他父亲的陵墓修葺完毕,武备学塾的房舍布置停当,祭典庆祝全部结束,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暗想,下面可以全力以赴办玉旒云的正事了——钦差任务完成,他将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在此,身在楚国的细作们快点得手才好!这样思虑,又放松不起来了。

  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他和细作们接头的地点就在鼎兴新开的贺城县分号,于是打算走趟,看看有否消息。不过,才到门口,就看到愉郡主手里拎着盏硕大的莲花灯笑盈盈地站着:“你们家乡不是有游灯河的习俗吗?我们起去玩玩吧——今天你总该休息了吧?”

  石梦泉眉头皱,想找个理由推辞。不料,王氏和石氏也从房里出来了,道:“正是呢,梦泉。郡主大老远从京城来这里,你天也没陪过他。贺城县的灯河也算是附近出了名的了,你小时候不是也很喜欢?年才次,况且又不是年年有机会来1(你就陪着郡主去次吧。”

  “我”石梦泉头结巴道,“本来是要去梁少爷”

  石氏道:“今天这样的日子,梁少爷还不和全心姑娘出去玩了吗?你跑去打扰人家?”

  “再说,”王氏也道,“梁少爷不是住在城西么?我们在城东。只要你们顺着河边走,样可以到。郡主成天闷在这里,我们都过意不去呢。”

  两位长辈说了这样的话,石梦泉真是推辞无门,只有硬着头皮答应:“好吧。”

  他的话音还未落,愉郡主已经像金丝鸟儿样欢跳了起来:“太好了,咱们这就走!”边催促着,边向石氏和王氏告别,还边勒令娇荇不许跟来。

  满心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石梦泉就这样被拽出了门。

  街上已经满是欢乐的人潮,有大人带着孩子的,有文人马蚤客三五相携的,而更多的是青年男女,借着这普天同庆的节好逃出父母的视线,看烟花也好,游灯河也罢,最重要是大家成双成对。而贩卖香囊荷包同心节鸳鸯扣的小贩们也就纷纷出动,卖力地吆喝,使出浑身解数要人相信只要买了他们做的定情信物,必然海枯石烂,此情不移——这竟比别处的元宵和七夕还要热闹哩!

  愉郡主兴奋得小脸通红,时看看这个,时摸摸那个。石梦泉则满怀心事,只顾走自己的路,有好几次都把她落下了,让她阵疾追。“你看那个!”愉郡主拽住石梦泉,手指,乃是个卖丝线的摊子,老板坐在那儿,既卖丝线,又把丝线打成各种缨络结。“你记不记得,庆澜元年的时候,你叫我教你打络子呢!”愉郡主说道,表情本颇为甜蜜,但突然又把嘴撅:“你居然把那个缨络送给玉旒云,真讨厌!”

  石梦泉愣:这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都快要不记得那只缨络了——恐怕玉旒云也忘记了吧?他想,她心里是更广阔的天地啊!可是,如果现在自己身边的是玉旒云而不是愉郡主,这个夜晚会显得相当美好吧?

  即便是不可能,他也微微合了合眼,在脑海中幻想下这幸福的景象——那分明的眉眼,倔强的嘴唇,带着孩子气的恶作剧般的笑容可是突然,他的心口猛地疼——不是那种惊讶或者伤心的感觉,而是真实地仿佛被人刺了刀的痛楚,连带的,他脚下也打了个趔趄2(

  愉郡主惊得“呀”地声:“喂,你怎么啦?”

  疼痛转瞬即逝,石梦泉定了定神: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愉郡主关切道,“要不,别去鼎兴银号了。我也不要去河边了,回去休息吧。”

  “不。”石梦泉摇摇头,“河就在那边,已经可以听到水声了。”

  愉郡主迷惑地看看他指的方向——大概是因为人太多,所以把水声都淹没了吧。不过石梦泉已经举步走了过去,她也就赶忙跟着。果然,没多大功夫就见到夜幕下的大青河,离岸不远处,有艘灯火通明的花船,因为河面漆黑和夜色混为体,这花船就好像是浮在黑暗的天空中样,而岸边提着花灯的人们,仿佛个个手攀繁星,同随浮随沉,恍然如梦。

  愉郡主不禁看呆了:“真漂亮!你小时候每年也来玩吗?有这么漂亮的地方,你到京城干什么呢?我要是你,永远住在这里多好!”说着,自己迫不及待地朝水边跑。

  石梦泉不能丢下她,缓步跟着。他不想告诉她关于灾荒和瘟疫的事,也不想告诉她去到京城,遇到玉旒云是自己生最大的幸运——为了那样的相遇,有什么不能舍下的?如果,如果能够直相伴,那更加没有什么不能放弃的了。

  想着,他就微微笑。但同时又记起方才心口那剧烈的疼痛:是怎么了?毫无预警,现在又完全消失,莫非只是错觉?还是忽然心沉:还是玉旒云出了什么事?

  不觉已经挤进了欢庆的人群,直来到了河边3(

  “他们在做什么?”愉郡主指着问——不少人手里拿着亮闪闪的事物朝花船上丢,不过总是达不到。

  “那是锡纸折的银莲花。”石梦泉回答,“这花船过了午夜就要斩断缆绳顺水漂走。大家相信如果把银莲花丢上船,就可以随着船起到达天庭,然后心愿就会实现。不过,锡纸很轻,没那么容易扔上去的。”

  “我要试试!”愉郡主说。看到旁边有个卖银莲花的小孩,立刻就拿出锭银子来,把篮子全买下,朵朵朝花船上掷了过去。果然如石梦泉所说,锡纸轻飘飘的,河上又有微风,她本身力气既小,也不知道使劲的窍门,每朵都飞出几尺远就落下了—眼掷出了数十朵,却无命中。“骗人嘛!”她撅着嘴道。

  石梦泉惦记着要到鼎兴银号去,没有空闲跟她继续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皱着眉头咳嗽了声,以示提醒。愉郡主兀却卦嘟着嘴:“我就不信扔不上去!我非扔上去不可!”说着,看篮子里只剩下最后朵花了,就四下里张望,寻找卖花的孩子,口中还嘀咕:“今天掷不中,我就不走了!”

  石梦泉本没有必要对她负责,完全可以转身就走。只是,有刹那,在这个露出刁蛮小姐脾气的小郡主身上,他仿佛看到玉旒云倔强固执的影子。不禁心软,道:“你那样掷,再掷几篮子也掷不中。我来吧。”便取了那最后朵银莲花,试了试风向,手腕抖,用寸劲投了出去。那轻飘飘的纸花,竟然像是把飞刀似的,划破夜空,直飞到了花船上。

  愉郡主都看傻眼了:“真真是厉害!”半晌,才又问:“你许的什么愿望?”

  石梦泉怔了怔:只想着把这麻烦的小姑娘哄回去,哪里想到许愿呢?不过真的说到愿望,老天又怎么会不知道?“本是我替郡主掷的。”他道,“愿望自然也应该是郡主许。”

  愉郡主会错了他的意,面上红,道:“我当然也许了,就想知道你想的是不是样的嘛。”

  怕这对话再继续进行下去,自己会不知道如何收场,石梦泉只有假装没听见,转身朝人群外走,道:“我还有正事要办,先把郡主送回去吧。”

  愉郡主未免有些扫兴,垂头跟着,边走边撅着嘴想:已经三年了,自己从豆蔻年华的小丫头长成楚楚动人的少女,刁蛮任性,不事女红,这些毛病她都努力地改正,什么时候这个人才不会再对自己如此冷淡呢?

  她看到不远处有群孩子正追逐嬉戏,叹了口气,想:小的时候真是无忧无虑,长大了才有这许多烦恼。不过,这些烦恼又是多么甜蜜的心事!偷偷看眼石梦泉的背影,便笑了起来。

  不觉,两人就走到了那群嬉闹的孩童跟前,只听他们边拍手转圈,边唱着:“肖家娘子树下走,斑鸠占了喜鹊窝。”愉郡主丝毫没有在意,而石梦泉却猛地汀,惊讶地瞪着那群孩子。

  “怎么了?”愉郡主问。

  石梦泉并没有理会她,呆呆地盯着那群孩子,听他们又欢快地把那儿歌唱了遍,才拉住离自己最近的个孩子问:“你们从哪里学来的?”

  那孩子吓了跳,眼泪汪汪好像要哭出来了,愉郡主赶紧上前去,将自己的莲花灯递给他,道:“你不要怕,哥哥问你,你就告诉他。这个儿歌是从哪里学来的?”

  其他的孩子看同伴竟得了礼物,也不顾父母“别和陌生人说话”的教训,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刚才有个叔叔教我们的。他给我们很多糖吃,要我们唱这个歌。”

  “那个叔叔人呢?什么样子?”石梦泉追问。

  孩子们看到他那样紧张严肃的表情,全都往后退。愉郡主没有什么哄小孩的东西,急中生智,把颈中的项链扯了下来,使劲儿,拉断了,把粒粒樱桃大小的珊瑚珠摊在掌心,道:“姐姐这里有好玩的,你谁说出来,就给谁。”

  穷人家的孩子几时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时开心不已。“那个叔叔就和这位凶哥哥差不多高,不过很壮的,像是庙里的托塔天王。他教我们唱完歌就走啦。大概有顿饭的功夫了吧。去那边了——”他们边七嘴八舌地回答,边指着方向。

  石梦泉顾不上被孩子们围攻的愉郡主,拔脚就朝他们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喂!”愉郡主气喘吁吁地好不着急,“等等我呀!”

  石梦泉脚步不停,目光飞快地在人群里搜寻那个所谓“托塔天王”般的壮汉。但是如此热闹的夜晚,又已经过去了顿饭的光景,如何还能找到?他的心直往下沉。

  愉郡主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怎么了?那个儿歌有什么不对吗?前言不搭后语的”

  石梦泉没功夫理她,只是盘算着对策。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另外群孩子欢快地跑了过来,蹦跳着唱道:“肖家娘子树下走”他立刻个箭步拦了上去:“谁教你们唱的?他人呢?”

  这带头的孩子倒不认生,回身指道:“就在那边,河神庙跟前呢!”他话音未落,石梦泉已经拨开人群冲了出去。莫名其妙的愉郡主也只好跺了跺脚,再次小跑起来。

  到得河神庙跟前,只见人山人海,都是等着看放焰火的,大伙儿接踵磨肩,除了自己周围的那圈人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石梦泉好不着急。比他更急的是愉郡主——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落了单,就朝她的腰上揽来。吓得她惊声大叫。

  石梦泉再怎么心焦,也不能不理会这情况了,上前拳将那浪荡子弟打倒,跟着拉住愉郡主,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河神庙内。“你在这里站着不要动。”他找了个稍微清静点儿角落,交待道,“我有些急事要办,回就来送你回去。”

  愉郡主呆呆地看着自己方才被石梦泉拉过的手,脸上不禁阵发烧:别看这人态度总这样冷淡,其实心中不知道多紧张自己!她心如撞鹿,点点头。可又忽然惊叫声:“啊呀,你看,那是什么?”

  石梦泉望了过去,只见河神庙的照壁上赫然是两行闪着荧光的大字:“肖家娘子树下走,斑鸠占了喜鹊窝。”

  “这两句儿歌有什么意思么?”愉郡主不解道,“河神庙里怎么会写着个?怎么还会发光?”

  石梦泉只觉得脑袋“嗡”地响:心要把赵王的野心公诸天下,之前公孙天成不是企图这样做么?那回被侥幸拦截了,这次难道是卷土重来?计划得如此周详,无知童子,河神庙,又是太祖诞辰这天目的怕是要引发大马蚤乱!

  他定要尽快把这个人抓出来!

  思念间,已经有好几个游玩者注意到照壁上的古怪了。有说是河神显灵的,有说是太祖皇帝降下旨意的。大家各执词,议论不止。

  是了,石梦泉想,假如有人存心要散布谣言,应该会趁此机会把大家往“赵王谋反”上引导,且看看这搞鬼的人是谁!便朝那边紧走了几步,看围观的人中有否可疑者。

  大部分人的猜测都不着边际,且都在“鹊巢鸠占”上作文章,有的想起近年来贺城县附近的冤案,有的则说或许是这风水宝地供错了神仙?吵嚷了刻,才听到有个声音道:“大家看这‘肖家娘子树下走’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众人都挠头。石梦泉则循声找到了那个发话的人,心中不禁震:和自己仿佛个头,却生得膀阔腰圆,像托塔天王似的——这不就是那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