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合十四方祝拜,却忽然感觉眼前花,腹中绞痛。
怎么会这样?她愣了愣,那疼痛越发厉害了,好像有千万把刀在她的体内翻绞,股腥甜涌到了口中,“哇”地就吐出了血来。
我我怎么她吓得呆住了,伸手抹了抹脸,才发现鼻子也在流血,跟着,看东西也成了片鲜红。这时她才终于明白过来——是的,天下没有赵王夫妇找不到的地方!她再也不能给他们找麻烦了!
不能就这样死!她挣扎着站起来,向愉郡主的房间爬了过去——本来只有几步之遥,但此时却好像千山万水,待她终于扑开房门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愉郡主正在发脾气,将房里的摆设胡乱砸出来:“娇荇么?你给我滚出去!你不是听母妃的话么?你以后都不要再来见我!”
骂了阵,却没听娇荇答话,回身看,方见到丫鬟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娇荇?”时吓得她六神无主,“娇荇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娇荇四肢开始抽搐,说话也说不清楚了,不过依然使出最后的力气把腕上镯子拔下来,“郡主,帮我交给我哥哥让让他们快走王爷不会不会放过”
这句话没有说完,头歪,断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杀戒了
另:我6月10日,12日有重要考试。考试之前将不再更新。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八十八章
? 这年秋天西京十分不太平,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弥散在大街小巷,就如同下等的饭馆厨房和厅堂相连,甜酸苦辣各种味道充斥四周,搅得人烦躁不安。皇宫自古是第是非地,不过皇宫里的是非传到街上的少,所以淳惠公主如何跌跌爬爬地去见太后,太后又是怎样的反应,街头巷尾的老百姓们并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赵王府最近家宅不宁。愉郡主的贴身丫鬟突然“中了邪”,七窍流血而死。愉郡主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在花园投水自尽。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却从此神智不清,满口胡话。宫里的太医和京城的各位名医走马灯似的在赵王府出入,却统统束手无策。过了几天,赵王妃不得不把周遭的高僧和道长都请到家里轮番做法,然而愉郡主还是毫无起色。大家开始想:今年京城不晓得撞了什么人的阴魂,怨气忒重!恰此时,“舒鹰”这个名字开始悄悄地传开。
玉旒云当然第时间就晓得赵王开始拿舒鹰来做文章了。那首诗有如此谐音,也怪不得赵王这老巨滑想出如此的计策。
“你很庆幸洗白了石梦泉的身世吧?”翼王似笑非笑地,“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事先提醒你?”
玉旒云瞪他眼。
翼王耸耸肩:“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赵王扯出了舒家的人来,下步自然就是找个替死鬼,然后乘机造反。生死攸关的时候,人马你可都要布置好。否则,咱们就没有活路了。”
“谁跟你‘咱们’!”玉旒云没好气地。
“首先是盟友,然后是未婚妻——”翼王扳着手指,“他日我帮你灭了楚国,你就是遵守诺言和我完婚,还有什么关系亲过我俩?”
“青天白日做大梦!”玉旒云冷笑,“先把眼前的摊子收拾好吧!”
翼王笑笑:“自然——内亲王有什么吩咐,小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不知现在的这个烂摊子,内亲王想让我如何帮忙?”
这个人能帮什么忙?只是越看越碍眼,还得处处提防1(玉旒云于是冷冷笑:“你让我清静会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政处。
虽然厌恶翼王,却清楚他的提醒十分有理。所以玉旒云先在宫中和亲信的禁军护军军官商议了回防务,又到九门提督衙门找潘硕交代了回,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到她的内亲王府。
轿子方到门口时,冷不防边上跳出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来,头撞在当先的轿夫身上。那轿夫吃疼撒手,玉旒云差点儿没从轿子里摔出来。等候在旁的门子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毛孩子,你瞎了眼么!惊了内亲王的驾,你担待得起?”
那少年并不分辩,只是朝轿内张望。玉旒云借着月光细看:这不是愉郡主么!赶紧挑帘儿出来,又喝住了门子,睨眼愉郡主道:“你要干什么?”
愉郡主满脸炭灰又披头散发:“我小人有很重要的事要禀告内亲王殿下。”
玉旒云皱了皱眉头:愉郡主看起来并不像是疯癫失常的样子。她与自己素来不和,如今找上门来会是什么事呢?
“大胆毛孩,休得在内亲王面前胡言乱语!”门子又喝骂道,“你能有什么要紧事,敢来耽误内亲王的时间?”说时就要来驱赶。
“我”愉郡主急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哎——”玉旒云制止,“我就来听听这个小叫花子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小叫花子,你跟我来!”因亲自将愉郡主引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她掩上了门,请愉郡主坐,道:“听说最近郡主在王府撞了邪,不至于发疯发到我这里来了吧?我可没有那许多功夫陪你。三句话之内你说不出什么大事来,我可要送你回王府去,省得回头赵王爷给我扣上顶掳劫人质的帽子。”
愉郡主顾不得计较她话中带刺,撩开眼前的碎发,道:“我父王要害石梦泉2(”
不用三句,只“石梦泉”三个字立刻就抓住了玉旒云的注意:“你说什么?”
愉郡主道:“我没有疯,我是装疯的。因为我听到父王说要害石梦泉,又没法出来报信,所以只好装疯让他们放松了看管,今天才打昏丫鬟跑了出来。”
“你说明白点!”玉旒云道,“你父王要”她本想说赵王爷要造反的事人人都知道,如何第目标成了石梦泉呢?不过转念想,赵王爷诈无比,说不定是利用愉郡主来刺探自己,所以还是说话越少越不容易露出破绽。因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再次令道:“不要没头没脑,你说个明白!”
愉郡主大约已经在玉旒云家门口等了很久,又累又饿,身子软,从椅子里滑到了地上,瘫坐着,才道:“那天我和娇荇进宫去”
“去送幅老鹰图给淳惠公主,这个我知道!”玉旒云打断了,“你们把宫里闹翻了天,回来之后娇荇就死了。我看她是被你父母灭了口,是不是?然后呢?”
“然后”愉郡主想起那个可怕的日子——
她不知道抱着娇荇的尸首愣了多久,忽然“噌”地下跳了起来——心里有个疯狂的愿望——她受够了这个家,她想要为自己这亲如姐妹的伙伴报仇。于是径跑到了练武房。依稀记得早先是因为触动了太祖御赐的宝刀而开启暗室,便在那刀身上胡乱拍打番,却不料这次怎么也找不到那机关了,让她好不恼火,索性直扑到那暗门上,想使蛮力把门推开。然而不论她怎么用力,暗门还是纹丝不动。
愉郡主气得直跺脚,随手朝墙上的字画扯了过去。岂知这下竟歪打正着,暗门虽没有开,字画后却露出了个小洞来——也许是赵王平时暗中监视门客们用的,愉郡主凑过眼去,暗室中的情形览无遗。赵王和诸门客正围坐圈商议大计,字句都透过那孔洞清晰地穿了出来。
只听人道:“嘿嘿,那就错不了了——丰州林家供有林琬的灵位,旁边另有两个乃是林老爷在世时收的义子义女,据说是林琬的丫鬟和马夫3(林家人说,这两个义仆当初随着林琬起来到舒家,后来又起死在金台城,林老爷为了纪念他们的忠心,就追认了两人。那丫鬟叫林秀兰,马夫叫林秀石——石梦泉他爹叫石秀林,姑姑叫石秀兰,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愉郡主听得头雾水,然而既提到了石梦泉的名字,她就多长了个心眼儿,静静地听下去。
又人道:“内务府册子里查来的,他母亲登记的名字叫做‘王宛林’,可不就是‘林琬’的名字倒过来写么?这家人也真是狡猾,以为把名字全都倒过来念,就脱了干系呢!最终还是要被查出来!”
第三个道:“就不兴石梦泉是林琬和林秀石生的?舒权的那个孽种如此路奔波,有没有活着出世都是未知之数呢!小姐为报马夫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只要我们这样说,三人成虎,还怕外面不信么?何况,巧合都巧的这么邪门!”这次出声的是康申亭,他笑眯眯地,觉得自己很有见地,“诸位想,玉旒云在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候派石梦泉去贺城县修祖坟,要借皇帝的金口确认石梦泉是石秀林的儿子并非舒家的孽种——她恐怕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打算先下手为强呢!”
听他如此分析,众人细想,觉得果然有理。外头的愉郡主依然迷惑不解——对于舒鹰和樾太祖的恩怨,她只模糊地听过点点而已。
“想洗白石梦泉的身世,没想到越洗越黑!”个门客道,“玉旒云这次真失算!”
“可不!”另个道,“她视石梦泉为自己的左右手,如今这条胳膊上长了脓疮,她却舍不得断臂,最终将全身溃烂而死!”
“舒家人要回来报仇的消息已经通过淳惠公主传出去了。只要想办法弄些记号暗示把舒鹰和石梦泉联系上,不怕皇帝不把他从东台大营招回来!”
“其实何必还要招他回来这么麻烦?禁军里有咱们的人,东台大营里也有咱们的人,只要让他们起兵造反说拥戴舒鹰后人石梦泉当皇帝,咱们岂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压?到时候皇帝有个什么闪失,谁知道是哪边动的手?说不定是舒鹰的鬼魂显灵呢!”
大家你言我语说的愈加热烈了起来,愉郡主虽然知半解,却越听越心惊:今日在宫中给淳惠公主看的那个老鹰图案就是这些门客所谓的“记号暗示”之吧?自从知道了父亲的阴谋,她就明白自己和石梦泉是没有将来的了。可是她并没有想到父亲要置石梦泉于死地——现在转头想,赵王怎么可能留下石梦泉的性命呢?从开始大家就是势不两立的!连同意自己和石梦泉的婚事也不过是那篡位大计的部分罢了!
她怔怔地松开了手,那幅字画荡回原处,切阴谋诡计都被隔绝。她多么想回到从前,回到无所知的岁月。然而,那是自欺欺人而已!要想真的和这家中卑鄙的谋算刀两断,惟有死——死了的话,可以到阴间去找娇荇,这个唯个自己交心的朋友。
不过,个念头在她心里戳了下:听门客们的计划,下步就是诬赖石梦泉要造反了!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得设法通知石梦泉让他有所准备才好!
如此想,她立刻快步退出了练武房,直朝王府大门走。只是还没走多远,就看到赵王妃带着几个仆妇迎面而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是多么的天真:怎么可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出门去给石梦泉报信呢?
心中阵绝望。不过,扭头看到几尺外的荷花池,她急中生智,纵身扑了过去
“这之后我直找机会想跑出王府来给石梦泉报信。”愉郡主声音有些哽咽,“所以就直装疯卖傻,好让他们不再看住我。可直到今天早晨才得着机会。我想我想我个人没有车马跑去东台大营恐怕时间太久,如果再花工夫找车子,说不定还没出城门就已经被父王抓回去了。所以,左思右想,只有来找你了。只有你能救得了石梦泉。你会救他的吧?”
玉旒云路听她说,路眉头皱得更紧——愉郡主懵懂,然而玉旒云如何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直查到丰州了,赵王这次是咬定了石梦泉。赵王怎么就会突然发现石梦泉的身世秘密呢?
她把愉郡主扶了起来,见桌上还有隔夜的茶,于是斟了杯给这嘴唇干裂的小姑娘:“你父王有没有说过他是怎么怎么会想起来派人去丰州查林家祠堂的?”
“这”愉郡主茫然地摇摇头,想了会儿,又突然道,“那天我依稀听到父王和康申庭他们说话,叫他们办事小心,提防不要给那个透消息的人渔翁得利的机会。不知道指的是不是这事。不过我不晓得透消息的人是谁。”
石梦泉的身世还有什么人知道?玉旒云捏紧了拳头,除了自己,就是翼王的人吧?可是翼王在这当口上害石梦泉,对他有什么益处呢?没点头绪。
现在去追究那幕后黑手也于事无补。石梦泉是定要救的,好在舒鹰这件事无从查证,而宫中的传闻也由太后出面压制了,单凭赵王党造谣生事,庆澜帝决不会相信,也决不会因此而伤害石梦泉。只是,毕竟众口铄金,石梦泉的身世有任何小小的疑点,都会给人机会质疑他统兵之权,那么他迟早会被从东台大营招回来的——不,不用别人招,玉旒云自己就要先设法下道军令让石梦泉回来,不能让赵王拉他去做替死鬼。
可是,旦把石梦泉调离东台大营,谁能去接任?东台答应如果不能牢牢掌握在手中,那岂不是玉旒云瞥见窗外将要落下的月亮,只剩钩残月了,九月就要过尽!郭罡要她务必在九月底之前给自己纸调兵手令莫非现在非得把统军之权交给郭罡吗?
她拳砸在桌子上。
愉郡主吓了跳:“你你干什么?”
“你回家去。”玉旒云道,“趁他们还没发现你来过我这里,赶紧回去。”
愉郡主愣了愣:“是我会回去你你是不是现在就去救石梦泉?你叫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让我父王找到我将来将来会想办法去找他。”
将来?你父兄做出这种事来,你还指望有将来?玉旒云冷冷地笑,径自走到桌边坐下,提笔想要写封调石梦泉回京的急信,却又不知编个什么理由好。
“你到底是不是现在就去救石梦泉啊?”愉郡主着急地催道,“我父王随时都可能”
“我知道你父王不是什么好人!”玉旒云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谨慎应对。用不着你管!”
“什么谨慎应对?”愉郡主火了,“我父王成天就想着他的大计,所以连我这个女儿的死活也不顾了——你又好到哪里去?石梦泉跟你起长大,就像你的亲兄弟样。他对你忠心耿耿,到了生死关头,你还不是丢下他不管,先顾着你的大计?”
“住口!”玉旒云拍案断喝,“我怎么办事还轮不到你来教。你要不想石梦泉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刻滚回家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愉郡主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咬着嘴唇瞪了玉旒云半晌,终于跺脚,道:“玉旒云,是我看错了你!”说罢夺门而出。
望着那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玉旒云冷哼了声:她又何尝不是“看错”了这个小郡主呢?再没有想到愉郡主能够为了石梦泉而背叛赵王——虽然这让她心里莫名地像生了根刺似的难过,仿佛自己输给这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般——不过,又忍不住冷笑:赵王当初想用这个比石头还笨的女儿来牵制石梦泉,故尔拼命撮合这段姻缘,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凝视着笔尖:要想什么理由把石梦泉调回来?怎样才能滴水不漏?如果郭罡在这里,他会出什么主意?
郭罡,真的要给他全权调兵的手令吗?
愉郡主气呼呼地出了玉旒云府,心里不停地重复着句话:天下乌鸦般黑!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来找玉旒云的呀,没想到
切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她握拳头,加快脚步朝城门口走去,打算等清晨城门开,就亲自到东台大营向石梦泉报信。岂料才走出没多远,冷不防巷子里蹿出几个人来:“郡主!”带头的正是康申庭。
愉郡主的心凉:“你们你们怎么”
康申庭道:“郡主,还在病中,却跑出门来,我们怎能不来寻你?你这样匆匆忙忙的,又要到哪里去?”
“我的事不要你管!”愉郡主企图夺路而逃,但家丁们好像堵人墙拦住了她。
“郡主是王爷的千金,”康申庭道,“王爷是小人的主子,郡主的事小人怎么能不管呢?”
愉郡主冷笑声:“我从家里逃了出来,又刚走出玉旒云的府邸——你也见到了。这就是说我已背叛了父王。你救我他也不会赏赐你的。”
康申庭嘿嘿笑道:“郡主不必担心。小人会替你掩饰的——只要郡主你自己不说,小人不说,这些人也都会守口如瓶,王爷便不会知道你来见玉旒云的事,也自然不会知道郡主你背叛他——其实,郡主要听小人劝谏,做女儿的,怎么可以背叛父亲呢?”
“哼,”愉郡主反唇相讥,“那么做臣子的怎么可以背叛皇帝呢?”
康申庭似乎没料到这个平时只晓得玩乐的小丫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下,才道:“有很多事,郡主还年轻,是不明白的”
“我才不要去明白!”愉郡主打断他,“你们想嫁祸石梦泉,你们陷害忠良,你们——”
虽然是夜深人静,但怎能容她在街上嚷嚷出这些话?康申庭立刻示意家丁们动手来抓愉郡主。而愉郡主岂肯乖乖就范?拳打脚踢带牙咬,家丁们没个敢下重手的,每人脸上都被抓出好几道血痕。“狗奴才!你们这帮狗奴才!”愉郡主怒骂着,“你们敢动我试试看!”
眼见着事情就要闹大,康申庭生怕无法收拾,命道:“你们没吃饭么?王爷吩咐了,不管怎样都要把郡主带回去!快动手!”家丁们吃了这定心丸才不再顾忌,个个恶狠狠朝愉郡主扑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忽然响起声冷笑:“这么多大男人欺负小姑娘,真是世风日下!”话音未落,条人影秃鹫般扑下,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随随便便地挥了挥袖子,家丁们就噼里啪啦统统倒了下去,个个张着口瞪着眼,却已没有鼻息。
康申庭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倒:“大侠饶命,饶命!”
来人轻蔑地瞥了他眼:“我为什么要饶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我不算什么东西。”康申庭道,“不过,我”才说着,那人已经脚踏上了他的胸口,把他的后半句话给踩了回去。
“郡主是要去东台大营找石梦泉么?”那人对惊魂未定的愉郡主道,“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了,请快跟我走。”
“你是”愉郡主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汉:会来救她的,敢把赵王府家丁就地处决的,是什么人?“啊,你是玉旒云的手下!”她忽然想到了,“玉旒云刚才说要谨慎应对,其实是因为正面应付太过困难,所以要背地里派几个高手去搭救石梦泉——对不对?”
那大汉皱了皱眉头,不及回答,旁边却有个声音道:“不错,我等就是玉内亲王的手下。”个老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接着又连续“凭空”出现了四个中年男子和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直把愉郡主看傻了眼。
老者道:“我等都是内亲王的部下,过去行走江湖,人称‘七鹰’。不过现在只为内亲王效力,那绰号已经不用了,都改了姓‘应’,在下是应老大,他们分别就是应老二到应老七了。内亲王派了我们几人和郡主起去东台大营协助石将军度过难关。”
“哦?”愉郡主本来对玉旒云满肚子怨恨,这时听这几位高手亲口承认是玉旒云所派,立刻将自己和这“男人婆”之间的新仇旧怨统统抛到了脑后:“几位大侠有礼。”
“有礼,有礼。”应老大等纷纷抱拳。那个踩着康申庭的应老三稍稍放松了些,康申庭就咳嗽着求饶:“几位大侠,你们想救石梦泉我知道知道赵王爷打算怎样害他我说出来,你们能不能放我条生路?”
“父王想怎样?”愉郡主扑了上去。
“赵王爷他”康申庭方要交代,在巷口望风的应老七打手势道:“大哥,顺天府的巡逻兵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带了这个狗奴才出城再询问不迟。”
应老大点点头。应老三就将康申庭像甩麻袋似的往肩上康,迈开大步飞速朝巷子尽头奔去,转眼便消失不见。如此脚力,愉郡主平生未见。
“郡主,”应老二道,“不介意我背着你吧?否则怕你会追不上。”
“哪里,”愉郡主道,“不过太辛苦大侠了”话还没说完,应老二已经把她负上了身,提气疾奔——别看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跑起来竟点也不比应老三这壮汉逊色,眨眼的功夫,已追上了义弟。愉郡主再回头看看,应老大等人也都赶了上来。他们脸不红气不喘,看来轻松无比仿佛散步,但其实速度超过了骏马。若非身边的景物飞快地倒退,愉郡主也就感觉不到自己被人背着在狂奔。这些人的轻功实在高明!她不由惊叹玉旒云麾下人才济济。
到西京东门时,九门提督衙门的士兵刚刚准备开城门。有些赶早出城办事的人已经排成立队。但是赵王府显然已经报告走失了郡主,所以顺天府和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士对队伍里的人个个详加盘查。愉郡主心里紧,不知要如何是好。而七鹰却显得毫不在乎。他们沿着城墙走了阵,到处较为荒僻的地方,应老六便随手折了些树枝,接着自己轻身纵,向城墙上扑去——那光溜溜的城墙好像长出了无形的梯子,他只脚尖在城砖上轻点,但身子平稳,如履平地。边向上纵,他边把手中的树枝插到砖缝之中。愉郡主好不奇怪:“这树枝是做什么用的?”
应老二没回答她,只微微笑,也向城墙跃去——这下愉郡主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些树枝是应老六留给三哥和二姐踏脚借力用的。若在平时,应老二和应老三也可轻松“飞”过城墙,只是此时各自负了个人,有树枝借力自然稳妥些。待大家都跃过城去,应老大断后,他边攀缘,边将那些树枝又拔了下来,这便做到了不露痕迹。当他稳当当落在城墙的另边,若无其事地将树枝洒落时,愉郡主已经惊得合不蚂了。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七鹰带着她和康申庭行了段路,居然在座小客栈里找来了七匹马。
“你们怎么知道在这里能找到马?”她忍不住问。
“自然是之前我们寄养在此处的。”应老三回答。
愉郡主便更吃惊了:“玉旒云难道老早就料到你们要从这里出城?”
“啊,这”应老大道,“内亲王自然有内亲王的计划。郡主不要多问了。先赶去东台大营要紧。”
愉郡主清楚自己不是个办大事的人,现在关系着石梦泉的性命,她不敢任性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当下点头答应,和应老二共乘马。众人马不停蹄,到黄昏时分便来到了东台大营。
闯过玉旒云在锁月城的营地,又跟着石梦泉见识过戚县大营,然而像东台大营这样的军营愉郡主还是第次见到——之前去的两处,都是棋盘格式的布局,营房库房校场目了然,顺着中轴线可以从头望到另头。而当七鹰告诉她已经来到了东台大营时,她只看到座横在眼前的大山,和山脚下处只有两人的岗哨而已。“这真的是东台大营?”她简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郡主有所不知,”康申庭道,“有的兵营建在后方,只做屯兵之用,所以规划齐整,以图士兵进出方便将官检查容易。不过东台大营建在定都之初,那时北方有蛮族,东方更有铴国郑国虎视眈眈,所以东台大营是西京的最后道防线。它建在这榛云山中,中军主营背着榛云山主峰而建。如果登上主峰就可以看到,以中军大营为中心,营盘蛛网般向北向东辐射。山下旱道纵横,山中溪泉密布,绝对易守难攻。而最绝妙的是,榛云山主峰山体其实已被掏空,里面大小山洞用来储藏军火粮草,安全无比。有这座营盘在,西京固若金汤,可以高枕无忧”
“够了!”应老大不让康申庭继续说下去,“你不是说知道赵王的计么?快快从实招来。”
“是”康申庭不敢怠慢,赶忙交代:原来赵王爷打算在东台大营引起场兵变,他让人做了条龙袍,和几面有老鹰标志的大旗。打算今夜子时,先由批人前去中军大营给石梦泉来个‘黄袍加身’,同时打出舒鹰旗帜,造成舒家后人起兵造反的假象。然后,另批人煽动营中其他士兵镇压叛乱。待营中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之时,第三批人乘机下山进攻京城——不过,这也是假的,因为以那小股兵力决不可能打败九门的步军。所以,制造混乱才是首要。只要混乱起,则宫里禁军中赵王的人就可以行动,刺杀皇帝。
“赵王的人潜伏在何处?”应老三问,“东台大营中有这么多兵营,黄袍加身的那哪些人?贼喊捉贼的是哪些人?进攻京城的又是哪些人?”
“这我就不晓得了。”康申庭摊手,“我在王爷面前算个屁?郡主晓得,自从庆澜元年我栽在她和石梦泉的手里,王爷就直不肯让我办大事。这次的计划我能晓得这么多,还是因为那黄袍加身是我出的点子。但到头来,王爷还是不让我负责行动。”
“原来是你想出这么歹毒的主意!”愉郡主踢了康申庭脚,又问七鹰道:“现在怎么办?我父王的目的是制造混乱,这可比维持秩序要容易得多了。要是我们个营地个营地去找那些坏人,说不定还先闹出了乱子来,就帮了我父王的忙。”
七鹰都皱着眉头:连愉郡主都能想到的麻烦,他们如何意识不到?应老大看了看苍莽的榛云山,又看了看远处的岗哨:“去中军主营找石梦泉,这也是该该看看他本领的时候了。”
看石梦泉的本领?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愉郡主无暇多想,七鹰已经拨转马头,朝远离岗哨的方向驰了大约半里地,在处荒凉之地拴了马,便带愉郡主和康申庭起跃上了怪石嶙峋荆棘丛生的陡峭山坡,从那儿边开路边走,赶往中军主营。
来到榛云山主峰的时候已经起更了。主营小校场上灯火通明,照着东台大营的军旗,和石梦泉的帅旗。愉郡主整天奔波劳累,本来已经眼皮打架,但是看到那个斗大的“石”字,立刻心头暖,又精神振奋了起来。同着七鹰起,加快脚步,绕过主营的岗哨跃墙而入。
不料,他们方才落地,忽然听得声断喝:“什么人?”
被发现了!七鹰“哗”地下全拉开了架势。而愉郡主却认出这是石梦泉的声音,欣喜若狂:“是我!小愉啊!”说时已经扑了过去——多少天来,她盼的就是这刻,要把所有的惊恐所有的委屈并哭诉出来。只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不能有这样奢侈的举动:“我父王要害你,你快点逃走!”
赵王最近会有所行动,石梦泉点也不惊讶,不过愉郡主突然出现说了这样的话,还是让他有些莫名其妙:“郡主,你说什么?”
愉郡主赶忙把自己如何听到父亲和众门客的对话,又如何去找玉旒云报信,再如何遇到七鹰的事说了。她指着康申庭道:“这坏蛋说,行动就在今夜子时,但是却不知道叛徒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抓也抓不着——你再不逃走就来不及了。”
石梦泉轻轻地推开这激动的小姑娘,转向七鹰:这七个人是他从未曾见过的,不过玉旒云的细作死士他哪能个个都认识。“内亲王有什么交代么?”
“内亲王”似乎是因为天色太暗,七人都用力地盯着石梦泉的脸。片刻,应老大才道:“内亲王也是才知道赵王有此计划,时间仓促,她来不及应对,所以只是让我等前来协助将军。”
“这样”石梦泉抚着眉头,忽然命令道:“来人!给我传令下去,叫全军所有人到大校场去集合,我要看他们操练。”说时,自己已经举步朝大校场走,边走还边继续命令道:“所有人不用披甲胄也不带兵器,我只要看队列和拳脚。半个时辰之内不到的,军法处治!”
“是!”士兵们答应着,分头跑去。
七鹰和愉郡主连忙跟上石梦泉。“你要干什么!”愉郡主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叫人操练?”
而石梦泉却是不应,招呼上队亲兵略吩咐了番,就大步流星赶到大校场,负手在那儿等着各营士兵到来。
东台大营完全是据险以守,所以驻军共五千人,东面和北面为主要防区,各五个分营,每营三百五十人,南面和西面则各有个分营,每营亦是三百五十人。中军主营最大,驻军八百人。由于主营和大校场最近,所以主营的兵士是最先来到的。接着,西营南营和东面营盘的士兵也陆续赶来。半个时辰期限到时,只有北营的士兵还未来。
“将军,北营离校场最远,要不要等等他们?”东二营的领军副督尉问。
“我说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要到。”石梦泉严肃地,“军令如山,难道在战场上也叫敌人等你吗?”
这副督尉讨了个没趣退到边。恰在这时,阵稀哩哗啦的甲胄兵器撞击之声,北营的士兵匆匆地赶来了。
在只穿着常服的阵列里,这对全副武装的人马分外显眼。“卑职何铭率领部众来迟了,请将军惩罚。”领头的副督尉跪了下来。
“不错,我是要罚你。”石梦泉道,“我命令里说不着甲胄不带兵器,为何你的部下这副装束?”
“啊”这个叫何铭的副督尉愣了愣,“仓促之时,也许是属下把传令兵的话听错了。属下只想,既然是操练,应该是要全副武装的,所以”
石梦泉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解释:“你不用说了,不管是不是你听岔了,现在已经错了。按例,罚你个月的奉银。今夜你们营的操练也不要你指挥。”
“是。”何铭不敢争辩,但脸色极其难看。
石梦泉又令道:“北营,你们立刻就地放下兵器解除甲胄。今夜的操练,你们直接听我指挥。”
“是。”北营的士兵们依令而行。
东台大营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从前玉旒云和石梦泉带着操练过的,纪律严明行动迅速。不多时,五千士兵已经在大校场上列队完毕。石梦泉便按照日常队列和拳脚的操练步骤让大家演练起来,时间,口号声和虎虎的拳风响彻山坳。
愉郡主急得直跺脚,连声问七鹰道:“这这可怎么办?他到底要干什么啊?既然把人叫来了,就应该审查细时到,就来不及了!”
七鹰的心里却是雪亮的:赵王想要让东台大营出乱子,然后从这里拉出支人马假装攻打京师。虽然是假装,但这支队伍的人数不能少,否则这戏未开锣就塌台了。但如果个营盘个营盘地收买人来组织队伍,既麻烦又容易走漏风声容易的方法是收买方指挥官,然后把队全不知情的士兵稀哩糊涂地拉出去。行动定在今夜子时,算来也没有多少时辰了,石梦泉却偏偏来个全军集合操练,这位被收买的军官为怕暴露,必须要出现在校场,然而他不能让士兵们赤手空拳地去攻打京城,故必须要带着全副武装的人马来,然后设法按照原计划行事。以为可以侥幸蒙混过关,结果这全副甲胄将他出卖。
“叛军”攻打京师,这最迫切的危机就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中被化解了。石梦泉如此沉着机智——七鹰交换着眼神,有的赞许,有的则颇为感慨。
不过,其余的危机呢?赵王拟订了这样个步步为虚的计划,想必也清楚只要其中个环节出了差错,就不可能达成最后的目的。因此像赵王这样的老狐狸,决不会把宝全押在同个地方。估计他的上策是,切顺利,“叛军”攻城,禁军细乘机刺杀皇帝——如今何铭暴露,此计自然不成;中策是“叛军”虽不能攻城,但是东台大营大乱,石梦泉难辞其咎,被招回京,则东台大营兵权可重回赵王之手——如今五千军士齐集大校场,要以讹传讹引发马蚤乱也几乎不可能,因此中策也落了空;便只有下策了——应该是演出那场“黄袍加身”的闹剧,然后以石梦泉身世可疑为由,将他调回审查,则同样可以设法控制东台大营的兵权!
准备唱黄袍加身的那几个小丑在何处呢?他们四下里搜寻——时间在点滴地流逝,过了子时,也许这些人就会放弃原计划。若那样,虽可确保这晚的安宁,却让细继续藏匿,难保他们没有后备的计划,则成为心腹大患。
愉郡主则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拧着康申庭的胳膊道:“死奴才,你快交代,我父王买通的其他细在哪里?”
康申庭如何认得出来,虽然胳膊疼,却不敢出声讨饶,只吸溜吸溜地直吸冷气。但正这时候,他抬头,看见校场正北面的旗杆上不知何时那东台大营的旗帜被人换下了,现在面明黄铯的舒家老鹰旗正猎猎飘扬。他不禁“啊呀”声叫了出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七鹰也注意到这异状——这些细恁大的本领,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的手脚!
很快,石梦泉的近卫亲兵中军主营的兵士都看到了飘扬的老鹰旗。整齐的拳法套路被打乱,口号中也开始夹杂上了惊讶之声。石梦泉仿佛浑然不知,依然指挥着操练。
“将军!”西营的队伍里忽然有人响亮地叫了嗓子。如此清晰,引得周围的人都朝那边望了过去。只见有十来个士兵跑出了队伍,为首的那个手中抱着团金灿灿的事物。
“啊呀,那是”愉郡主意识到那必然是所谓的黄袍了,想要冲出去阻止,但已来不及。十个士兵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跑到了石梦泉的跟前,打头的将手抖,果然就展现出袭明黄九龙袍:“天下原是舒家的,我等誓死支持将军取回舒家天下!”说着,就要把那龙袍披到石梦泉身上。
石梦泉身手敏捷,轻轻闪就避开了:“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天下本是舒家的!”为首的士兵又高声道,“将军今日集合我们在此,不就是要同攻下西京,夺回舒家天下吗?我等都是舒家军的后人,而石将军你是舒家仅存的血脉,我等誓死支持将军报仇雪恨!”
“誓死支持将军!”其余的人也呼道。
这样的话语喊出,校场上的士兵无不惊愕,有的回身望那老鹰旗,有的则盯着石梦泉看他是何反应。而石梦泉好像全然未料到有此变似的,皱眉呆立着。
被罚立在边的何铭看到事有转机,心横,呼道:“不错,天下本姓舒——萧家娘子舒家走,斑鸠占了喜鹊窝!石将军才是真命天子!”
他这句叫了出来,那边北营队伍里又有不少响应的人。而东二营东三营的队伍里则有人叫道:“这是谋反!快把反贼拿下了!”于是,局面更混乱了。
“这个混蛋!”愉郡主气得恨不得冲上去踢他两脚。但细想:这时最重要的是向士兵们澄清切,揭穿她父亲的阴谋,这才能帮石梦泉稳住局面!于是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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