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班机。
枪响了。
覃瑶倒在了血泊之中。
辆大货车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向她撞了去。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便洒满了浩瀚的天空,广茂的大地和纷尘的世界。
她没有痛苦地呻吟没有拼命地挣扎只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货车急驰而去永远消逝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沙丘的土地上确实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从惊呼的叫声到惊恐的表情再到平静的观望,他们说这是个美丽的女人,个可怜的女人,个倒楣的女人。他们说这女人安祥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露出丝安祥的微笑。他们说这个女人已经睡着了,她或许正在做着个关于天堂的美梦。
这个死去的女人在洛鱼怀里躺了天夜,她把身体的最后丝温暖给了洛鱼,然后,她就走了,灵魂升入了天堂。
洛鱼扑通声跪在了覃益民的面前,痛憷而悲愤地喊了声:“爸”然后说:“我的女人是被人谋杀的,请你定要把凶人捉拿归案。至于是谁杀死了你女儿,你比我更清楚。”
覃益民也扑通声跪在了洛鱼的面前,痛憷而悲愤地喊了声:“鱼儿”然后说:“我的女儿死于场车祸,纯粹是场车祸,你知道吗”
“不”失去女人的男人仰天长啸。
洛鱼的吼声在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
失去女儿的男人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额头直触及到了厚实的大地。
覃益民潸然泪下,老泪纵横。他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对还未正式成为自己的女婿,事实上是自己的女婿说:“咱们就把仇恨埋在心里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然后说:“你把瑶瑶带走吧”
听话的男人理解了说话的男人。
说话的男人理解了听话的男人。
洛鱼带着覃瑶回家了。
洛鱼带着自己的女人回家了。
路上都回响着洛鱼沉重的喘息。
洛鱼要亲自为女人选择块安息之地。洛鱼要在女人的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姓氏。洛鱼要天天陪伴她,直到慢慢老去。然后死去。然后升入天堂。然后在天堂里相依相亲,同声同泣。
洛鱼知道自己仍然能够迎来生活。
洛鱼想要的不是生存,洛鱼想要的是生活。
生活是洛鱼女人生命的追求,生活是洛鱼女人给洛鱼的信念,生活是洛鱼女人为洛鱼描绘的蓝图。
洛鱼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泪水了,但德昌老是流泪,他流泪的时候也说话:“儿子,你要坚强些。”他把最重的语气落在了“你”上。可怜的洛德昌,他把自己的脆弱暴露无遗,他同时需要安慰。儿子几次抱了父亲,父亲也几次抱了儿子。这是男人对男人的爱,儿子对父亲的爱,父亲对儿子的爱。
泪水止不住地流,父子俩止不住地爱。
两个互相爱着的男人在残阳如血时登上了西山,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个突兀的山脊。
德昌沉痛而坚定地说:“就这儿吧。瑶瑶抬头便可以看见冉冉升起的太阳,平视便可以远眺滚滚南流的丁江,低头便可以俯瞰欣欣向荣的仁镇。我会常常来看她。”
洛鱼再也忍不住了。洛鱼对着空旷的四野撕开喉咙长长地喊了声:“爸──”
声遥远的绝响正穿透时空。这是儿子对挚爱父亲的深情呼喊,这是儿子代他的女人对挚爱公公的深情呼喊。
老泪纵横的德昌再次紧紧抱住了儿子。这是对痛不欲生的儿子的最大慰藉。天地可鉴,日月可鉴。正是德昌撑起了仁镇的天空,正是德昌照亮了儿子的心灵。
夜沉沉而来。德昌擦亮了眼睛。他背着疲惫的儿子朝山下走去。洛鱼像小时候样趴在父亲的肩上,紧闭着双眼。
不看夜空洛鱼也知道最亮的那颗星在什么地方。覃瑶定在天堂里说,她在那儿等着他。
洛鱼感觉自己躺在了床上。
李素容坐在床沿。她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身子要紧。”
母亲是心疼儿子的。儿子和银子是她生命的全部。当银子没有着落时,儿子就是最重要的。洛鱼把母亲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了遍,母亲的每个短语里都蕴含着深沉的道理──对死去的人而言,我们唯能做的就是祈祷。母亲已经在佛祖面前跪拜了两天两夜,佛光昭示,瑶瑶已经步入了极乐世界。在母亲看来,我是她心爱的儿子,基因的延续,正值风华正茂,活力四射,宽广的人生刚好展开。美丽的女人总会有的,或许远在天边,或许近在咫尺,她总会以无法预料的方式走到我的身边。生存是简单的,生活也会到来,或许它不如预想的那么辉煌壮烈,但依然会娇艳夺目。
李素容,她还在落泪。她说:“你的伯父伯母”
李素容的喉咙堵塞。她本想为逝去的女人再痛快地哭次,那个女人已将生命的全部献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已经姓洛而不再姓覃。洛鱼多想说,母亲,你尽情地哭吧片,两片的雪花说没就没了,它钻进了地里;个,两个的魔鬼说来就来,它钻进了心里。把雪花哭回来,把魔鬼哭走吧
洛鱼言不发。洛鱼在听洛浪的哭泣。洛浪现在已经是人而不是非人,是人都会落泪,不仅为自己的大哥流泪。只要天下有人伤心,他就会流泪。
洛鱼闭着眼睛对他们说:“去睡吧。我想做个关于天堂和生活的梦。”
不多久,洛鱼就走进无边无际的花海中,各式各样的花儿争奇斗艳,分外妖娆。洛鱼的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见枝绿色的茎条沿着他的双腿盘旋着不停地生长,直伸到胸前才停下来,茎的顶端旋即长了同个花蕾,花蕾又在瞬息之间绽放。它是种高贵惊艳的牡丹。洛鱼轻轻地低下头,亲吻着它的花蕊和花瓣。花朵突然变成张脸,她的双眼下子合上了,泪水从她那长长的睫毛间滑向脸颊。
洛鱼醒了,又沉沉睡去。洛鱼骑着骏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个女人从后背紧紧抱着他,她灼热的体温向他漫延而来。她的心跳快速而有力,敲击着洛鱼的后背。这时,群人挥舞着刀枪棍棒冲洛鱼而来。伴随着马的撕鸣声,洛鱼挥动闪闪发光的宝剑,所向之处纷纷倒下。须臾,四野片狼籍,天地片血红。洛鱼扬鞭,骏马如闪电般驰骋,女人如虞姬般抱着楚王。突然,声惊雷,后背的女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洛鱼轻轻地扶起她,伤心极了,她的脸庞却露出丝微笑,她说,你别管我,朝着你梦想的生活赶路吧。洛鱼什么也没说。泪水止不住地流。
天亮了。洛鱼在梦里也没到达天堂,洛鱼在梦里也没看见生活。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中问2:喘息不止是何情,风声鹤唳是何命
覃瑶死了,西山耸立的墓碑就是明证,洛鱼不止的泪水就是明证。这就是命任何人都无法从命里脱逃。
可每个人的生活都得继续。试问:
洛鱼的事业又将何去何从
素容的喋喋不休将止于何时
德昌将采用什么独到的方法猎取自己女人的尊重
洛浪实现了“人”的蝶变之后将有何作为
文茜,这个悲怜的女人还将如何的悲怜
那个远去的名叫玉清的女人,还有,个虚拟世界里的名叫“腰”的女人将闪亮登场。她们将如何影响洛鱼的人生
生活是沉重的,心中的喘息将漫延成大海的波涛滚滚而来,汹涌而去。
请读者继续关注我的女作沉重的喘息下部,并继续关注洛鱼和他身边的群人。
或许,关注他们的命运,就是关注我们自己的命运。
或许,他们就是我们。
足音的呼唤
小白想进屋,却被素容的吆喝声震住了。它并不离去,而是蜷缩在院坝中央,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午饭时,小白睡着了。德昌忙忙啃了块排骨,很长很长的根排骨,上面还挂着好多肉。素容的眼角直瞟着男人,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可德昌不知道女人要干什么。他没打招呼就起身了,手里攥着那根排骨。
德昌摸了下小白,小白的眼睛就亮了。也就是在同时,素容起脚狠狠地朝小白踢去。
小白惨叫了声,瘸拐走出了院门。
小白惨叫的时候 ,洛鱼的心痉挛了下。
德昌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女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李三娃死了,纸箱厂的效益日不如日了。覃瑶闭眼了,家里再也没人能震服素容了。德昌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素容仍然冲着德昌的背影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不关心厂里的事却来关心狗。”
洛鱼没有出声。洛鱼正在寻找厂里的事与狗之间的联系。厂里的事就是与生产纸箱有关的老老少少的人的和鸡毛蒜皮的事的总和,而狗不管怎样地跑来跑去,吃来喝去它只会是条狗,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洛鱼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座桥梁将二者联系起来。素容的想像力超过任何位死去的或者活着的诗人。
洛鱼看了母亲眼,她的眼睛正对着碗里白花花的米饭发愣。洛鱼说:“妈,吃饭。”素容的眼珠滚了下,泪水就把米饭淹没了。
好久以来,餐桌上的饭菜都是为小白准备的。现在,小白走了,不知道饭菜为谁准备。
洛鱼扶母亲坐到沙发上。素容说:“你去吃吧。”洛鱼的泪水也滚了出来。
触景生情。
想到女人正孤独地躺在西山上,洛鱼的心便悲凉起来。
太阳还没有落山,洛鱼走到了西山脚下。抬起头,洛鱼就看见半山腰的个人。他是德昌。洛鱼看不清他的脸也知道他是父亲。德昌的身影在山路上若隐若现,洛鱼每看见父亲的身影次,就会躲开次。个人的伤心是菩提溪,两个人的伤心就是丁江河。洛鱼生怕丁江河无休无止地泛滥,无休无止地淹没父亲,也淹没自己。
洛鱼躲在了块巨石背后。巨石挡住了德昌的视线。即便他看见了巨石,也看不见儿子。洛鱼却可以看见父亲。他的两鬓已经全白,脊背已经佝偻。他曾经那么年轻,像洛鱼样年轻。现在却老了。是李素容陪着他变老,不知道李素容是加速了他的衰老还是延缓了他的衰老。洛鱼也会变老。但陪洛鱼变老的那个人已经走进了坟墓,不知道还有谁来陪洛鱼变老。
缕烟滑过德昌的脸。他又吸了口烟,很深很深地吸了口。烟是他伤痛的慰藉,而烟又会使他伤痛。每天清早他都咳过不停,刚缓过气来,他又会点上。洛鱼想,父亲的慰藉也定会让他伤痛而死。父亲而再,再而三地夺过洛鱼手中的烟,将它恶狠狠地抛进垃圾桶,抛进田地里,抛进茅坑里。父亲不希望烟成为儿子的慰藉。他宁愿自己被烟伤痛而死,而不希望儿子跟着伤痛,但他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儿子的伤痛。
德昌继续往山下走去,逐渐变成了个黑点。很快黑点也消逝了。
山路很陡陡。路边有些树,有些草,树和草都不说话,洛鱼也不说话。
那块突兀的山脊就在跟前。山脊下埋着洛鱼的女人。洛鱼的女人叫洛覃瑶。她不说话,洛鱼也不说话。
洛鱼靠在墓碑上,就像靠在女人的肩上。
洛鱼和女人起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今天的太阳已经落到西山的背后,明天它还会在东山升起来。洛鱼正守望着太阳明天升起的地方。
多希望在眨眼间老去,然后走进坟墓。洛鱼已经无以计数地眨眼,从春天直眨到秋天。洛鱼还没有变老。
洛鱼轻轻地吻了墓碑下,对坟墓中的女人说,我要走了。
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分不清哪颗最亮。
洛鱼下山了。
洛鱼走得很慢,他在听脚步声。洛鱼分不表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别人的脚步声,反正不是瑶瑶的脚步声。灵魂走路没有声音。洛鱼抚住耳朵,脚步声有些微弱,洛鱼再抚紧,声音便消失了。洛鱼是在掩耳盗铃。洛鱼放下手来,脚步声比先前更响。洛鱼索性停了下,脚步声比先前更密。突然,脚步声消失了。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洛鱼曾经被男人无数次抱过,也曾经被女人无数次抱过。洛鱼很快就明白现在抱自己的是女人。此时,个女人不会来抢劫他,除非抢劫他的心。
这个女人就是冲着洛鱼的心而来的。她不说话洛鱼也知道。她的气息洛鱼很熟悉,只不过比平常更浓。
洛鱼动不动地站着。
洛鱼已经好久没有被个女人这样抱过。
洛鱼渴望有人拥抱。
在秋风瑟瑟的夜晚,在魔鬼出没的野外,个孤独寂寞惆怅满绪的男人渴望个女人拥抱。
路漫漫,足音呼唤同路人。
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我是文茜。洛鱼仍不说话,即便她不说话洛鱼也知道她是谁。文茜转身来到了洛鱼的面前,洛鱼仍然动不动。这女人不懂爱情。她不知道爱情不是相对而视,而是朝个方向看。文茜的手很冰凉,冰凉如她的心和洛鱼的心。她嘴里的热汽正扑向洛鱼的脸。她想吻洛鱼,洛鱼却拒绝了她。她哭了,荒郊野外有个女人在哭泣。她的哭声很小,但传递得很远,差点就钻进了洛鱼的心。
洛鱼轻轻地抱住了她。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差点爱。“差点”这样情感至多只能用拥抱来表达。
洛鱼说,天有些凉了。说这话时洛鱼突然想起个日子。洛鱼已经些年没想起这个日子了,它是叶玉清的生日,这个日子比天还凉。洛鱼并没有将这个日子说出口来,他怕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加的冰凉。
这个女人也说凉。说凉的女人想到的是酒。她以为洛鱼也想到了这种提热的东西,或许还需要酒在提热的同时别的什么作用。
山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两个不合拍的脚步声。空气很乱,不合拍就会让空气很乱。
他们在红牌楼前缓下了脚步。
文茜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包房里很暗,洛鱼几乎看不见她的脸。这很好。洛鱼不担心被某些东西打动。
文茜递来杯液体说这是葡萄酒。洛鱼说只要不是毒药,然后饮而尽。
文茜又给洛鱼倒了杯。洛鱼说这杯肯定也是葡萄酒,她说不是葡萄酒而是毒药。洛鱼仍然饮而尽。
文茜说得点都不错。这的确是杯毒药。因为洛鱼倒在了她的怀里。
“你很痛苦,是吗”女人轻声地问。
洛鱼摇摇头,说:“倒在个女人的怀里怎么说是痛苦。”
“你直在跟踪我。”洛鱼问了句废话。
“岁月会消融切。”文茜说,“当然女人例外。”
洛鱼笑了。文茜的意思无非是男人都是坏东西,万般无奈,只好在坏东西中选个稍好的去爱。
洛鱼的笑提高了女人体内某些东西的浓度。她握住了他的手。很暖和的手握住了很暖和的手。
只手不安分起来。它伸进了女人的胸膛。那是个不平坦的地方。另只手也不安分起来,把对方的手引向了更深处,那是条潺潺的小溪。
突然,洛鱼惊醒了。
那是条肮脏的溪水。有个男人在那儿游玩过。更重要的是,游玩的那个男人在更肮脏的溪水里游玩过。
洛鱼站起身来,说:“我很累。”
文茜哭了。
洛鱼摸着她的脸,水淋淋的脸。
“你不会爱上我。”女人说。
洛鱼默不作声。
“你还爱着另外个人。”女人说。
洛鱼依然默不作声。
“她在远方。”女人说。
洛鱼起身走出包房,走出歌厅,走出红牌楼,走进黑夜。
文茜跟着洛鱼。她还在说:“你爱着那女人叫叶玉清。她在渝东化工厂工作。她的母亲三个月前死了。”
洛鱼转过身来,咆哮着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叶玉清告诉我的。用电话。她打听你的情况只能通过人事部长办公室。”
“她什么时候开始打听的”
“好久了。几乎两三个月次。可她不让我对你说,她怕影响你的生活。”
“这些日子以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因为我也爱你。”
洛鱼不再问了。
洛鱼听见文茜正冲着自己的背影说:“她还在等着你”
这天晚上,洛鱼睡得十分香甜。德昌叫大儿子起床时,洛鱼正在清澈见底的菩提溪里和什么人嬉戏,水花溅得老高老高,像半空中盛开的雪莲。书包 网 b2. 想百万\小说来
甘甜的回归
洛鱼起床后就站到院坝里朝南方眺望。
果实的甘甜正在诱惑洛鱼忘记过去的伤痛。
素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她对风说:“儿子想女人了。”风把她的话传到了德昌耳朵里。德昌感到莫名其妙,他对身旁的女人说:“你以为自己成佛了连别人的想法也知道。”
洛浪不说话。听说母亲狠狠地踢了小白,他就不理家里人了。洛浪是老板,老板居然在乎条狗。李素容也索性不再理小儿子了。德昌是小白遭殃的罪魁祸首,洛浪差不多想踢父亲脚。洛鱼是个事不关已的看客。洛浪学着鲁迅的样子,同情地看着洛鱼,然后是憎恨。
洛鱼正被个从天而降的消息击中,并不在乎洛浪的感受。
因为高兴,洛鱼把稀饭喝得呼呼作响。素容用爱怜的目光打量着大儿子,她想对他说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由于晓得母亲嗅出了自己的心思,洛鱼就不像昨天那样恨母亲了。素容用脚踢小白时,洛鱼对母亲充满了恨。
洛鱼以最快的速度放下碗筷,然后对着餐桌上的泡菜碟子说:
“我打算把玉清接来。”
德昌以为天上掉下了什么东西。他朝洛鱼看了看,筷子重新伸向早已选中的那截泡菜。
“去吧”素容作出了庄重而神圣的回答,她对儿子的理解远远超过了对丈夫的理解。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说的的玉清姐吗”洛浪说。他暂时忘记了小白的伤痛。
“是的”洛鱼肯定回答,然后转过头,又眼盯着父亲,说:“爸,你说呢”洛鱼对父亲的意见很在意,尽管这家里德昌的意见文不值。
泡菜老在德昌的嘴里打转。
“这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德昌说话像打雷,雷却打在自己的身上。德昌不知道今后是否还去西山。他是因为爱洛鱼而去那个地方的。以后,他也会因为爱洛鱼而不去那个地方。但是现在,德昌困惑不解。
生活还得继续,爱也得继续。即便期许的那种生活不会到来,即便期许的那种爱不会到来,生活和爱都得继续。
屋子里再次响起了打雷声,那是德昌告诫大儿子定要将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好。
洛鱼坚定地点了点头。
洛鱼在电话旁边犹豫了好阵子。
事先告知玉清,还是不告知,这是个问题。洛鱼决定把这个问题带到走向渝东县的路途上。生与死,乐与苦,都让它们上路吧。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天哭了。洛鱼却笑了。人生就是这样,哭得走,笑也得走,与其哭着走,不如笑着走。
雨停了。洛鱼站在长江岸边望着涛涛不息的江水,股辛酸的滋味涌上心头。叶玉清,你还爱我吗你现在会跟我走吗个轮回之后会有另个轮回吗另个轮回将是怎样的轮回
与洛鱼随行的老人说,他说是叶玉清的邻居,还说,玉清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沿江公路通车前,天天步行几里路上下班,为的是照顾她妈。去年通了公路,中午也回家。辛苦呀老人还说,玉清妈在世时,催促她嫁出去,她说要守着妈过辈子。现在她妈死了,他爸又催促她谈恋爱,她还是死活不肯。
洛鱼言不发地跟在老人的身后,心中的情感触即发。
老人在岔口与洛鱼告别,他说玉清家就在前头。洛鱼抬头望望天空。灰蒙蒙的,有些低矮的云在飘浮,阵风吹过来,感觉很凉。潮湿的空气有股苦闷的味道,它来自心中。
洛鱼悄悄站到了叶玉清家的客厅口。
个男人正坐在饭桌的上方,正埋头吃饭,他抬起了头。
洛鱼泪水如雨般倾注而下,眼前片模糊。洛鱼慢慢地屈身,双膝跪地,猛地叫了声:“爸”洛鱼的声音如惊雷在堂屋里萦绕。那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洛鱼,半天说不出句话来。叶玉清转过身了。她的面容是那么的削瘦。
不知道是谁扶起了谁,不知道是谁擦干了谁的泪。
那个男人会儿走进厨房,会儿走进卧室,他最终选择了走出了家门。
洛鱼对眼前的女人说:“我困了。”
女人笑了笑。
女人笑的时候,天空突然放晴,缕阳光射进堂屋照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谁向谁谈到思念的话题。个人心里沉重,他不谈;个人心里堵塞,她不谈。
互相看着,天就黑了。
躺在床上,洛鱼直在想些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天亮时,个女人正侧身躺在洛鱼身旁,头枕着他的手臂,手放在他的胸膛。
她睡得正香,脸上露着微笑。
厨房里有些声响。洛鱼轻轻地挪开疲惫的人儿,慢慢地穿好衣服,悄悄走到发出声响的地方。男人看着洛鱼,说:
“你把她带走”
洛鱼点点头。
“你要好好待她”
洛鱼点点头。
“你们不要管我”
洛鱼没作任何反应。
男人用三句话把心中的千言万语统统说完,也把自己舔犊之情统统倾干。
叶玉清过来了,她扑进了父亲的怀抱,两行热泪顺流而下。玉清爸不停地说:“我的清儿,你辛苦了。”玉清爸没有泪水,个坚强的男人总把眼泪流进肚子里。女儿用些年的青春岁月回报了父母,尽管这是短暂的,但在玉清爸看来,已经够多了。
洛鱼要带着玉清离开了。洛鱼在玉清家众亲友的注目之下,跪在玉清妈的坟头,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些年前,她是洛鱼的女人,但她离开了洛鱼,而今,她又回到了洛鱼身边,她还是洛鱼的女人,今生永远的女人。
洛鱼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男人。生活真是场梦,梦里来,梦里去,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
当他们踏上仁镇的土地时,天地已经合眼。洛鱼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它们是那么的明亮而耀眼。叶玉清笑了,她问,你还想做那颗最亮的星星吗
当洛鱼和叶玉清走到村口时,人群黑压压的片。洛鱼奶奶迎在前头。德繁德荣德昌德盛带着各自的老婆儿子和媳妇们。群人蜂涌而上。洛鱼问了声:“六嫂呢”洛浪说:“她抱着小白看医生去了。” 洛氏家族的人全都笑了。六嫂猛地从人群中窜出来,把抱住叶玉清,大声说:“我把老弟交给你了。” 全场阵哄笑。玉清说:“多谢六嫂帮我照顾鱼娃这么多年,我给你行礼了。”全场的哄笑声达到高嘲。书包 网 b2. 想百万\小说来
唤醒的欲望
段时间以来,太阳老是照在洛家的上空。
小白又成为家里的常客。
它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转了圈,便蜷缩在院坝的中央享受阳光的爱抚。若是没人打理,它会动不动躺上两三个小时。有时候,洛鱼真以为它睡着了,想过去惊扰它的梦。叶玉清总会说:“脑子动未必身子动。”洛鱼不信,轻手轻脚走过去。小白的眼睛果然睁开了,闪亮亮的珠儿直打转。叶玉清并不经常逗小白玩,小白却像跟屁虫样随着她,还时不时噜噜嘴巴,伸伸舌头,摆摆胡须,扮出副酷毙相,献献殷情什么的。洛鱼有些妒忌,主动给小白拿去稀饭,红烧肉和没啃过的排骨。小白对这些美味佳肴喜欢得不得了,看它吃得精精有味的样子,洛鱼心里很高兴,满以为小白会像喜欢美食样喜欢自己,但它的行为举止让洛鱼失望极了。洛鱼和叶玉清同时走进院门,小白总是跟着叶玉清的裤腿跑;洛鱼和叶玉清同时坐在沙发上,小白总是往叶玉清的脸上瞅。
洛鱼苦笑了下。
叶玉清说:“你何必跟只狗计较。”
洛鱼说:“它不是只狗,它是个人。”
素容欢喜得很。
她逢人便说:“真是菩萨显灵,让我讨了这么好个媳妇。”这也难怪。每天睡觉前,就会有盆热汽腾腾的水端到她的跟前,迎面而来还有句热汽腾腾的话:“妈,洗个热水脚,周身都暖和,晚上做个好梦。”早上起来,素容果然会说:“玉清,我在梦里背着满满生生背筐柴回家。” 洛鱼对母亲的话是有见地的,母亲的美梦离不开背柴,口棺材,身大粪。她经常在饭桌上讲梦里的故事,涉及到粪便她也不会省略,德昌瞪大眼睛看她好几眼也不见停,直到洛鱼长长地叫声“妈──”,李素容才极不情愿地打住,叶玉清却说:“让妈讲完吧”每天吃过晚饭,洛鱼就想和叶玉清块散散步,压压马路或到田间地头遛达遛达。叶玉清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洛鱼伸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腰,她便幸福得散了架似的。但洛鱼的想法十有会变成泡泡。碗筷丢,李素容就说:“玉清,到客厅里坐坐。”玉清奴婢似地应声:“妈,我这就来。”李素容扯闲自始以来就不打草稿子,天之内不打重皮子,上下岁月不过五十年,方圆距离不过四十里,她那栩栩如生的描述,出神如化的演绎,画龙点睛的评语,自由放纵的哈哈大笑征服了大儿媳妇,也征服了自己。自然,李素容对这样的儿媳妇是满意的。
谁能让李素容满意就定让洛德昌高兴。因为只要李素容高兴,洛德昌的日子就好过。
天早饭时,德昌突然宣布:“我今天要去钓鱼。”他的眉宇间显出英武的豪情,出征前的将军志在必得的样子也不过如此。李素容先是愣,随即像乖巧柔美的女人样对新婚的丈夫说:“我最喜欢吃你钓来的鱼,鲜嫩,可口,吃了会打三天的香嗝。”叶玉清说:“爸的垂钓技术肯定很棒。”李素容来电了:“我们刚结婚那阵子,你爸有空就往丁江河钓鱼,次就好几条,鱼娃的身体棒就有他的功劳。”洛鱼打趣说:“妈,你们刚结婚就已经有了我吗瞎扯吧”李素容笑着说:“就算瞎扯吧。反正你爸钓鱼时不挂曲鳝也有鱼来碰。”
洛德昌提着五年前贿赂而得的渔具上路了。李素容兴致高昂地说:“我今天到菩提寺拜佛天,晚上亲自下厨烧鱼。”说实话,洛鱼对父亲能否钓上鱼是心存疑虑的,这寒冬腊月,大鱼小鱼虾虾恐怕都钻地缝了。下班回家时,水缸里竟然有两条大草鱼在游动。李素容的厨技也不错,把满屋子弄得香喷喷的。晚餐时,家里的笑声把耗子洞也灌满了。当洛鱼满身酒气地滚上床时,叶玉清语道破天机,鱼是她买的。洛鱼既惊又喜,在惊喜之间就压在了玉清的身上。
云层也压了过来。
股潮湿郁闷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洛鱼也闻到了。如果佛祖保佑每个冬日都有暖和的阳光,洛鱼也会像母亲样成为名虔诚的佛教徒。
古老的天气预报再次启动。洛德昌说:“要下雨。”
接连几天雨,把整个大地搞得像浆糊似的。洛鱼的脑子里却比浆糊还糟糕。随着洛鱼和叶玉清世俗婚期的临近,洛鱼不得不考虑必须应对的某些场面。尽管家里都避免提及洛鱼的县长父亲和他的家人,但他们却是客观的存在,何况还有个女人幽魂在房顶上盘旋。偶尔,洛鱼也会想到西山上的女人,想着想着就给自己记响亮的耳光。叶玉清以为洛鱼脸上爬着只虫子。洛鱼想,果真是只虫子倒好,可它偏偏不是只虫子,而是粒种子,粒种子它就会发芽,早迟而已。
洛鱼往县长父亲家走去。
皮鞋上沾了很多泥浆,洛鱼却不想擦去,衣服上也沾上,这就更好。洛鱼在路上想了很多台词,扮了很多表情,吐了很多烟圈,每种搭配方式就会对应县长父亲的种反应。洛鱼啐了自己口,洛鱼是他名正言顺的女婿呀天底下哪个男人会像洛鱼这样把未娶进家门的女人冠以妻子的名份,并把这种名份永远地刻在墓碑上。
敲门声响了。
洛鱼的理直气壮霎时变成了泪水。
洛鱼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哭着说:“爸,妈,对不住你们,我要结婚了。”张惠春紧紧抱住洛鱼。她把想说的话也都变成了泪水。仁镇西山上的灵魂飞过来附着在张惠春的身上,让她难以自持。洛鱼说:“妈,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洛鱼还想说,我只想获得个名份而不是你的银子。覃益民把洛鱼夺了过去,说:“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我为你感到骄傲。瑶瑶属于我,更属于你。她会理解你的。”此时,洛鱼看见了县长父亲眼角的泪花。洛鱼不想再说什么。洛鱼真的不想。心中的那粒种子正在发芽,成苗,慢慢长高,把洛鱼的心胀得满满的。
过去,洛鱼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爱覃瑶,现在,他知道了。
临别前,覃益民用眼神告诉了洛鱼什么,洛鱼是不明白的,但是,当他庄重地将富岛公寓的钥匙和产权证书交到洛鱼手中的时候,洛鱼什么都明白了。洛鱼感觉自己正被什么东西湮没,似乎死去的女人从来就在自己身边。
这天晚上,洛鱼没有要玉清。第二天,第三天,接连好几天洛鱼都没要。有天晚上,洛鱼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见叶玉清迷迷糊糊地眼神,洛鱼的欲望被唤醒了。洛鱼像凶猛的老虎样扑了上去,疯狂地撕烂她的内衣,撕咬她的r房,撕裂她的洞岤,只感觉她在身下使劲地挣扎,扭动和嗥叫。
第二天醒来,洛鱼迷失了,他以为自己正躺在富岛公寓那张宽大的床上。叶玉清红着脸说:“你疯了。”洛鱼却咆哮着说:“我就是疯了,那又怎么样你爱个疯子吗你不爱个疯子吗你爱与不爱我都是个疯子。满意了吧舒服了吧感觉到高嘲了吧天堂垮塌地狱泛滥了吧”
洛鱼突然狂笑不止,像真正的疯子。
有人哭了。哭的人觉得自己很伤心,很悲怜。
洛鱼却不觉得伤心和悲怜。
马蚤动的底下
阵风,阵雨之后,天气就晴朗了。
洛鱼自作聪明地认为玉清应当为有他这样的男人感到骄傲。洛鱼不能确定谷总经理是真的看中自己还是因为覃县长的存在而看中自己。这是个永远的谜团。因此,洛鱼不能肯定谷总经理是否会应邀参加自己的世俗婚宴。何况谷传知的心情直不太好。近年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丁江上空,让公司的经营状况天比天糟糕,加之增加工资的云层始终没变成雨水滋润千家万户,员工早已怨声载道。洛鱼以为见不着谷总的好脸色,可他想错了。谷传知满脸堆笑地说:“你小子不露声色,定又搞了个绝色美女,我要亲自为你证婚。”他把“又”字说得很重,又接着说要将叶玉清的工作安排好,说解决了洛鱼的后顾之忧就是解决了企业的后顾之忧,把洛鱼感动得差点叫他声“爸”。洛鱼当即在谷总面前宣誓,要誓死捍卫谷总经理,誓死捍卫丁江公司。洛鱼结婚那天,谷传知鼓起鳃帮口气把洛鱼吹上了天,又鼓起鳃帮口气把叶玉清吹上了天。洛鱼和叶玉清在天上相亲相吻,双双掉进谷传知的怀里。谷传知为此连干了九杯丁江春酒,喝得脸上红霞飞,眼角挤白屎,腿杆打转转,身子打偏偏,口中诵吟“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叶玉清就要在丁江公司上班了,洛鱼决定陪她在厂区走遭。
二三月间的厂区景色秀美宜人。草树的嫩绿与老绿层层叠叠,渲染出生命的活力。桃花杏花梨花竞相开放,渲染出生命的多彩。叶玉清陶醉其间。她说:“谷总的生态意识真超前。”洛鱼古怪地笑了笑。叶玉清说:“我说错了吗”洛鱼说:“我的女人怎么会说错。你走到丁江新区就明白了。”新区的情况确实让叶玉清惊呆了。栋栋的标准化厂房空空如也,四处长满了杂草,空气倒还清新。她问:“这么多这么好的厂房白白空着”洛鱼不置语。即便洛鱼用华丽的词藻粉饰也是毫无意义的。位退休老元勋曾问过谷传知同样的问题。谷传知说:“好像现在需要很多钱才能将产品卖出去。”谷传知的回答是精辟的。“好像”词体现了当下企业老总们心中的迷惘和困惑。同样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昨天,全国人民争着喝丁江春酒,巴不得将丁江的酒糟也咬来吃了。今天,大家又争先传诵西江春酒长江春酒嘉陵江春酒叽哩锅巴春酒,说不明天又会痛饮洛河春酒,淮河春酒,黄河春酒,孤儿寡母春酒,年喝倒个牌子,两年后又站起来个牌子。谷传知说,谷传知骂:“不成熟的消费者”说是说,骂是骂,谷传知心里更明白,只有不成熟的经营者,哪有不成熟的消费者。花钱才能卖出产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就拿宣传费来说吧,央视黄金时段句“天长地久,丁江春酒”就花掉了卖几十吨酒才能赚来的钱,说不定带来的效应还不如将这些钱兑换成元元的钞票抛进丁江河。中央台播了广告之后还得在地方台播,这还不行,还得制作路牌,,横幅,散发成捆成捆的宣传资料。广告费是小头,促销费是大头。为了让消费者满意,先是赠打火机毛巾钢笔,然后赠内衣胸罩西服黄金珠宝,新马泰三日游,最后赠安全套摇头丸,澳门葡京赌场次赌注任意杀个人由企业负责以及月球火星织女星万年游,结果消费者还是不满意,他们要求喝瓶丁江春江春酒发个女。说完促销费又冒出个进店费。到超市和大酒店去铺货,请先掏入门费,否则不卖你的产品。白酒的品牌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何独个丁江春酒,不卖丁江春酒不违法不坐牢不死人。给了进店费还不够,既然是超市,那就宽阔无比,比足球场宽,比仁镇宽,比沙丘宽,比四川宽,比中华人民共和国宽,我可以将丁江春酒放在任意的位置,放在货架的最下层,让五六七岁的小孩平视就可以看见;放在货架的最上层,让二米多高的巴特尔姚明乔丹也拿不到。产品进了大酒店的遭遇也差不多,我可以将丁江春酒放在保险柜里,厕所里,席梦思底下,屋顶花园上面。当然,如果给超市的经理,酒店的服务生给点银子之类的东西,这就好办了。“混乱的市场”谷传知说,谷传知骂。谷传知心里更明白“只有混乱的头脑,哪有混乱的市场”。这些都让谷传知大伤脑筋。让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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