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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阅读

作品:大浴女|作者:hh664542|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7 15:15:49|下载:大浴女TXT下载
  趺窗炷 唐菲说您大概不相信我皮肤过敏,您看看我的胳膊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办公 桌后面,凑近俞大声卷起了只袖子。在她的淡紫色血管清晰可见的小臂上,确有两处分 钱大小的略显红肿的溃疡面,那是她服用含有阿司匹林的止痛片所致。她去厂医务所看这几 处溃疡时,厂医已经告诉她停用止痛片,她可能对阿司匹林过敏。现在她愿意拿胳膊上这几 块小溃疡给翻砂车间栽赃陷害,胳膊烂成这样难道还不该调出翻砂车间吗,翻砂车间说不定 会让她的胳膊烂掉。她仗着胳膊上的小溃疡为她壮胆,离俞大声更近了,她差不多已经倚住 了他的身子,同时她微微弯下腰,把她那条委屈的胳膊放在了俞大声眼前的桌面上,而她那 潮湿的头发就挑衅似的扫过俞大声的耳朵。有那么三五秒钟的静止吧,她感觉自己和俞厂长 的眼睛都盯着桌上她那条胳膊。她感觉俞厂长并没有要避开她的意思,这时候她就胆大了, 她想她可以顺势坐在俞厂长的腿上,假装踉跄那么下,身子趔趄就完全有理由坐在他腿 上。她开始实施她的小计谋,她顺利地坐在了他的腿上。但是旋即她就被他拎了起来。用" 拎"来形容他对她的动作是比较贴切的,虽然他在下,她在上,但她仍有种被拎的感觉, 因为被人"拎"起来,是狼狈的不体面的。她没能记住她被他拎起来的全过程,总之她被他 拎得站了起来,他手轻推着她的胳膊肘,送她坐回到靠近门口的那把椅子上,自己又返回 办公桌后面坐下。 你还是个孩子。他板眼地对她说。 她羞得说不出话来,很久很久她没有体会过害羞的感觉了,俞厂长让她重温了害羞,骨子里 却仍然有种隐隐的不甘心。可是,她分明没有再坐下去的勇气了。 回到宿舍,种强烈的失败感凝在心头,"你还是个孩子",俞厂长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她 脑瓜里盘旋。他有四十多岁吧,是可以做她父亲的年龄,他当然能说"你还是个孩子"。其 实这不是斥责也不是羞辱,倒更像是种婉转的规劝。但是当年的唐菲是听不透这层意思的 ,她觉得她不是孩子,她早就不再是孩子,她是大人,她是她自己的家长,她是她自己的妈 ,她是她自己的爸,她做她自己的主。"你还是个孩子",这话不难听,就是太轻飘了,张 嘴就来的话,早就打动不了唐菲的心。俞厂长可以让她感到害羞,但压抑不了她离开翻砂车 间的念头。他不吃她这套,可她实在不想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直接和厂长说话的机会。遗憾 的是他不吃她这套,那么她又上哪儿去找别的套数呢。 她想到了那块宝石花男表,从前舞蹈演员留给她的"纪念",她直把它当做在最必要时应 急的财产收藏着,现在她想到这块手表。她左思右想,问了自己无数遍:现在是最必要的时 候吗是的,她又无数遍地回答着。只有尽早离开翻砂车间才能保住她的容颜她的姿色和她 的青春,她爱它们。她太爱她的容颜了,因此她必须献上她的手表。她真还是个孩子:她觉 得她以为的巨大财产,所有的人必定也都这样以为。她找出手表,用手绢仔细擦拭遍,上 满了弦,然后就揣着悄悄作响的表又次走进俞大声办公室,她要把这块宝贵的手表献给俞 厂长,让他开恩调她离开翻砂车间。 她第次推开门时,屋内有几个人正和俞大声说话,她就关上门出来,在外边闲錿了会儿 。再去,办公室里只有俞大声人。她进了门,坐也不坐,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掏出手表放 在桌上。 俞大声说这是谁的手表。 唐菲说是我的噢不,是您的。 俞大声说你说什么 唐菲说是您的,是我送给您的。您没看见这是块男表吗,我是女的,戴着不合适。 俞大声说是谁教给你这么做的 唐菲说没谁。 俞大声说什么叫"没谁" 唐菲说就是谁也没有。没谁。 俞大声拿起手表看了看,又放回到桌上。他站起来,背对着唐菲说,现在请你拿着这块手表 离开我的办公室。 原来她的这套他也不吃啊。 这不免叫她气愤,而且顿生疑心。她想他肯定不是哪套也不吃的男人,他拒绝她的切, 肯定是听见过厂里对她的传闻,她在中学里的那些事,早就随着她的到来传遍全厂了。她还 在无意中听见过两个工人打赌:张三对李四说今天晚上你要能把翻砂车间那个唐菲干了,我 给你买盒烟。李四说她呀,我都干了多少回了招手就来他们恣意拿她打着无聊的赌,她 是他们的口头泄欲的工具。她断定俞厂长耳闻过有关她的"事儿",他是害怕沾上她,得不 偿失得不偿失啊,毕竟他和戚师傅不同,他是厂之副厂长。这么想着她的脸也就冷了下来 :调离翻砂车间的美梦已经破灭,它破灭得是那么没趣,她接受着这破灭,还得接受着个 正派男人给她的难堪。她的脸也就冷了下来。对方若是如此的正派,她就只好再做出些不正 派,用大不正派去对应大正派,仿佛双方才能打个平手,她才不至于失败得那么落花流水。 她冷着脸冲俞厂长的背影儿说,您让我把表拿走是想让我佩服您吧哼,其实我看您是个胆 小鬼。您的胆儿也就针鼻儿那么大点儿。您不是不想和我像我这么好看的人您是怕 我这样的人脏了您的身子坏了您的名声。其实您错看了我,您要是和我睡了觉我绝对不会出 去嚷嚷,我呀 俞大声转过身来打断了唐菲,他走到门口"哗"地打开门,指着桌上说,我再说遍,拿着 你的表,从这间办公室出去 她出去了,回到宿舍痛哭了场。但是个星期之后,车间主任却通知她,她被调到厂办公 室去学打字,去当打字员。 她分明知道是谁帮了她。她惊喜着又莫名其妙着,却再也不能走进他的办公室,她不敢对他 表达谢意。

  大浴女31

  唐菲这样的人,也许还是不结婚的好。可她还是结了婚,她经不住小崔死乞白赖的恳求。 小崔是翻砂车间的工人,唐菲心里明白,和众多对她感兴趣的男人相比,小崔是真心喜欢她 的,小崔人很蔫儿,脾气却"轴",双大眼的眼白上,老是平白无故地布着血丝,不听劝 的,条道儿走到黑的样子。唐菲调到厂办公室当打字员之后,车间里对她的议论更多了, 小崔为此和几个工人动过刀子。后来,他就举着刀子找到唐菲,对她说,我要娶你 唐菲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话呀小崔,我的那些事你也不是没听说过。小崔说我不管你有过 什么事,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唐菲说你千万不要脑瓜子热,男人找老婆找的是规矩女人 。你找我,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啊。小崔说,我娶了你,你才是我家里的人。唐菲听了这话 鼻子有些发酸,她说你先把这些话收回去,过几天你想清楚了咱们再说。小崔"嗖"地声 挥刀割破食指,手指头嗒嗒嗒地滴着血说,我早就想清楚了,我发誓我要娶的就是你。咱们 结婚吧,结了婚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唐菲想起戚师傅就这么劝过她。人生在世,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谁又能说好 好过日子不是大多数人的最高向往呢。唐菲感动了,唐菲何尝不想跟上个疼自己的男人好 好过日子 他们就结了婚。 他们的结婚,却莫名地让厂里很多男人感到不满,似乎就为了个本来可以公用的女人突然 间让小崔人占了去。又似乎他胆敢娶个谁也不屑于娶的女人,他的胆量把他们比照得格 外没趣。他们格外恼恨小崔,仿佛小崔是全体男人的叛徒,他背叛了男人的全体。有几个二 流子样儿的工人变得特别爱找小崔的茬儿,他们公开地污辱他,也陷害着唐菲。他们肆无忌 惮地说,小崔呀,昨天你上夜班的时候,你猜我去哪儿啦我就在你床上躺了夜呀,到天 亮你老婆还不放我走呐 小崔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事情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单纯。可他又是多么离不开唐菲啊 ,他已经在她身上体味了千百样的好。他开始酗酒,个月有二十天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清 醒的时候他就把唐菲绑起来打,拿皮带,有时候也用鞋。他边打边逼问唐菲说,你是怎 么当上打字员的,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打字员的唐菲躲着皮带说小崔我真的不知道啊我 什么也没干。小崔扁着嗓音说除了我谁都知道除了我谁都知道唐菲说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小崔十分痛苦地说你你和俞厂长俞大声。他把俞大声三个字说得很艰难,艰难着, 又有种终于说出口来的痛快。压抑和猜疑了许久的心思终于得见天日了,他变得想要知道 那臆想中的事实的所有底细。他凑近唐菲的耳朵,边拧着她胳膊上的肉边说告诉我他在 哪儿操的你怎么操的告诉我唐菲疼得流着泪说他没有,他怎么也没怎么我真的我不骗你。 小崔更下死劲地拧着唐菲的肉说在他的办公室吧肯定在他办公室唐菲疼得快要昏过去了 ,假若说实话就得让她疼成这样,那她为什么非要说实话不可呢她于是对小崔说,她的确 勾引了俞厂长俞大声,事情就发生在他的办公室,她让他看她胳膊上的小溃疡,他坐在椅子 上拉住她的胳膊,她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小崔就在唐菲的"坦白"声中开始给她松绑,她的"坦白"使他不再打她拧她,他忽然生出 种强烈的要操她的欲望。他拽住她条胳膊,边拉她往床边走边脱自己的裤子,边 急不可待地问她后来呢后来呢。她被他扒光了衣服,赤裸着自己继续胡说八道,她说俞厂长 就把她搂在怀里摸她,后来就把她按倒在办公桌上小崔已经开始在唐菲身上激烈地动作 起来,他仍然不罢休地追问着俞大声采用的方式和行事的时间。他是如此渴望听到唐菲的" 细说",这"细说"仿佛让他格外亢奋格外过瘾,还让他意外地体验了角色转换的新奇,此 时此刻身子下边他进入的这个女人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个放荡的可以任男人玩弄的表子; 而他也不是她的丈夫,他小崔就是俞厂长俞大声,俞大声能做的他都能做。他做着,伴随着 唐菲的"细说"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强刺激和大快意。他弄不清他这是在俞厂长还是 在和个不要脸的女人偷情,他只是需要这样,非常需要这样。这时的唐菲竟也在侮辱和糟 蹋自己的言词中领受到了小崔前所未有的力量,花样和赤裸裸的欲。好,她想。好死了 她觉得。她真正的性的快乐就是在这样个不伦不类的景况下初次被她的丈夫激发了出来, 他使她在皮肉疼痛之后又领受了他的糟蹋,他把她糟蹋得要死要活的好,这是唐菲从来也不 知道的好,她宁愿用千次毒打换取次男人给她的这种要死要活的好。 这便成了他们同床之前的序幕:唐菲必须给小崔讲述她和别的男人的性事。她从中学,从白 鞋队长舞蹈演员直说到进工厂。更多的时候她是瞎编,她瞎编的事情的发生地点也由远 及近,最后她编到了家中的床上。她对小崔说她经常趁小崔醉得不省人事时把男人领进家来 ,那些男人啊就在醉倒的小崔身边干她她说小崔你觉得怎么样啊唐菲太招人了是不是啊 。小崔眼里冒着火,跃就上了她的身,就像在与那些男人比高低,就像被他快要弄碎的 这个女人身边此时也正睡着个窝窝囊囊的醉不醒的丈夫,这丈夫决不是他小崔,他小崔不 是唐菲的丈夫。给唐菲做丈夫是太艰难了,小崔走投无路。 这样的婚姻注定不能长久的,这两个人越是鬼哭狼嗥地好得塌糊涂,彼此心里就越发明白 末日快要到了。终于有天他们不再鬼哭狼嗥不再急风暴雨,他们之间出现了少有的风和日 丽,因为小崔终于在外边有了女人。是他的徒弟,个叫二玲的。 有了二玲,小崔就不再逼着唐菲讲"故事"了,他已经变成唐菲故事里的那些男主角了,和 老婆之外的女人约会,终于使他那长久紧缩的闷得要死的心安生了些,平稳了些。他 不觉得对不起唐菲,只是觉得可以原谅她了。 离婚是唐菲首先提出来的。那天她给他买 了瓶"亩泉",两只兔耳朵和小截驴灌肠 ,她和他对着脸喝酒。她开门见山地说,二玲是个规矩人家的清清白白的孩子,小崔你可不 能对不起人家。小崔知道唐菲知道了切,脸"腾"地红了,他说你想怎么样,你也配说我 唐菲说小崔你别着急啊,我是不配说你,我就配告诉你句话。小崔说什么话唐菲说咱们 离了吧,二玲才是你该娶的人。 小崔没想到唐菲这么说话,唐菲正好替他说了他难以开口的话。她保全了他的面子,也保全 了当初割破食指滴答着血要娶她的完整形象。他有些不好意思,便猛喝口酒,像是借酒冲 刷这心中暗含的不光明。他说唐菲,我本来没这么想,可是唐菲举起酒盅打断他说,人 这辈子,其实是有很多"本来"的,还是不说它吧,咱们喝酒。她干了杯中酒,舔舔下嘴 唇,双手轻轻拍说,我看咱们明天就离吧。她说得很平静,小崔听得很清楚,但更加引他 注意的是唐菲伸出舌尖舔下嘴唇这个动作。他没有能力形容这个动作带给他的感受,但这个 动作是如此地打动他,她伸出那粉红色的舌尖,就伸出小小的那么点儿,迅速地,几乎是 令人察觉不到地舔了下有点儿颤抖的嘴唇,像只小猫,只受伤的小动物在背人的地方 舔自己的伤口。她的背景是个四壁空空的家。这家中除了必要的被褥什么也没有,钱都让 小崔买了酒,连唐菲的工资都是小崔抢着替她领,这样花着就更方便。唐菲从来也没在钱上 和小崔吵过嘴,她由着他的性儿花钱,自己甘愿穿旧衣服或者干脆工作服整年不离身。小崔 望着身穿旧工作服的唐菲,想着她那突然探出,又很快缩回去的粉红的舌尖儿,有瞬间他 几乎动摇了"离"的决心。他回忆起当初他喜欢唐菲就是从喜欢她的嘴开始的,她的嘴角有 种说不出的好看,她的嘴让他头晕。常年的酗酒损伤了他的记忆力,他忘掉了很多事情, 现在他又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些,他想起唐菲从来没有让他碰过她的嘴,即使她就是他的老 婆。他于是想要亲亲她,当他们决定离婚的时候,婚前那个美丽神秘的唐菲才点滴地回 到了小崔心里。他想要亲她,但是她横起条手臂挡住了他的脸。 别。她说。 就你这点儿,我到了儿也闹不明白。小崔说。 唐菲站了起来,轻微地转动了下她那柔嫩的脖子,高傲凛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就 像从个通俗的破罐子破摔的女人突然演化成个不可理喻的遥远的尤物。她侧着头,目 光看着别处说,明天我就搬回单身宿舍去。 小崔望着遥远的唐菲,不能不得出这样个结论:这是个他从来也不认识的女人,这女人 决不是他这个量级的男人消受得起的。他害怕这个女人,他要娶的的确应该是二玲。这么想 着他就有了些许自惭,又有了几分踏实。自惭而又踏实,踏实而又自惭,小崔就和唐菲离了 。 唐菲又过起了单身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想念少年和青春时代的朋友。当年羡慕她这 "工人阶级身份"的尹小跳和孟由由都长大了,她领她们参观这工厂,在她的宿舍给她们买 江米条儿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切似都在忽然之间。念了大学的尹小跳和念了旅游中专的 孟由由都撺掇过唐菲考大学,她冷笑着对她们说,我就我 时代在前进,唐菲当然也不甘寂寞。尹小跳的个亲戚在艺术学院当院长,尹小跳就介绍唐 菲去艺术学院油画系给学生当模特儿。唐菲问收入,尹小跳说两个半天六个小时的钱就顶 你个月的工资啊。唐菲兴奋地说那他妈的还不干呀尹小跳说是捰体的,得脱光衣服。唐 菲说我就喜欢捰体,早就该有人画画我这个捰体你说呢 那是个刚刚开放的时代,人们对模特儿词还有些陌生警觉,人们把这个词归类还本能 地归到不便见人的说不上高级的那么种词汇里去。即使在大城市那些最初的,也可叫做 新的时代首批出现在艺术院校模特儿台上的女孩子们,也大都是背着家人的。她们的工作带 给她们明显高出般人的收入使她们暗自惊喜,她们是那个时期中国首批买得起裘皮大衣和 高级时装的女性,比后来那些因为做生意发了财的女性要早得多。那时她们还不敢把这些衣 服穿回家,她们不愿让家长让男朋友发现她们那让人轻蔑的职业和由此带来的可观收入。 她们常常是穿着家常衣服出门,在朋友家换上高级时装再风光着上街,享受着她们这纯洁的 却得是偷偷的自得。 那时外省的唐菲却无所畏惧,因为她就是她自己的家。当她捰体着出现在画室模特儿台上时 ,她知道那些老师和学生的眼光,那眼光里没有恶意,有赞叹吧,也有压抑着的兴奋。为此 她干脆连班也不上了,打字员算什么,厂长个月才多少钱啊,俞大声厂长不,俞大声 局长,这时俞大声已经调到机械局了,局长的工资又如何,她狂妄地想。她整天请事假请病 假,她太忙了,她很"抢手"。她在艺术界已经小有名气,除了大专院校,些画家也愿意 花钱雇她把她请到家里去画。年轻的艺术家为她争风吃醋的事时有发生,她处理起这种事是 简单而又果断的:谁给她钱多就跟谁走。个刚从中央美院进修回来的青年画家甩着头 长发的那种出了高出别人五倍的钱请她,她当然立刻跟他走。他的家是很宽敞的,他和父 母同住,有间自己的画室。后来唐菲得知,这青年画家的父亲是福安市的个副市长,这 画家为她摆了姿势开始作画,但是只起了个轮廓就把笔扔双手抱住了脑袋。 唐菲说喂,你怎么不画啦。画家说你使我不能安静。唐菲说这很好办。画家说怎么办。唐菲 平淡如水地说,和我睡觉呗。画家就睡了唐菲,开始专注地画她,并且似乎还爱上了她。 他是个单纯的青年,比唐菲小好几岁呢。唐菲对尹小跳说,当他把头拱到她怀里时,她感 觉他就像个婴儿。他告诉唐菲这是他的初次,而唐菲却是不动情的,不动真情才能使她战无 不胜。后来画家跟他的副市长父亲闹翻了,因为副市长对唐菲表示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当 他在家里见过两次唐菲之后就执意要请她吃饭,他还要求看儿子在画室作画。 唐菲不喜欢画家的副市长父亲,他那世故的笑声躲闪的不洁净的眼神儿,以及他那浮泛着 油光的脸都叫人生厌。她想这种人的吸引力大多来自他的权势吧,他就是权势之下的个符 号。旦权势消失,他作为个体的人又能剩下什么呢。她这样形容副市长并非证明和老子相 比她爱那个儿子,不,她谁也不爱。她对尹小跳说她巴不得这父子俩打起来呢,她就能脱身 了,她不愿意跟他们耽误工夫。 她以为尹小跳是个单纯的旁听者,尹小跳却不那么单纯。这年她大学毕业了,分配到福安市 所中学。她历来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她想去出版社,她预测出本世纪末到下世纪初出版 业的前景,很多资料也都显示这将是个大的产业。她正在为她的去向发愁,愁的是没有过 硬的关系能够让她离开中学进入出版社。这时她听唐菲说起了副市长,她便不再是个单纯 的旁听者。她有点儿卑鄙地对唐菲说了自己的愿望,她求唐菲替她去找那个副市长。 也许这本来就是件心照不宣的事,唐菲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欠着尹小跳点儿什么。那亏欠 虽已年深日久,却让人无法忘怀,这么多年她们之间互相都无所求,但是尹小跳提出来了, 唐菲知道还债的时候到了。她不恨尹小跳,甚至还庆幸尹小跳给了她这样个机会。 她就去找了他。办成了。这在她并非多难,只是有点儿恶心。她尽力不去想副市长那肥腻的 肚子贴在她皮肤上带给她的痉挛感。她只是不断地想着尹小跳,我是多么想对你好啊 尹小跳用牺牲唐菲的尊严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并如愿以偿地进入儿童出版社。十年之后她是 这家出版社的副社长。 她曾经对尹小帆讲起这件事,她巴望尹小帆能像儿时那样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边。她巴望尹 小帆说这又有什么这又有什么啊,唐菲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尹小跳多么希望有人替她说出这 句话。唐菲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卖身次和卖身十次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尹小跳多么希望有 人替她说出这样的话。替她说了她就解脱了,她就不再卑鄙了。尹小帆却没说。她只说无耻 ,你是多么无耻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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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样些人,他们注定是要离开自己的土地,和异族人 生活在起的。好比尹小帆,当她念高中的时候,尹小跳问她将来的打算,她就毫不犹豫地 说:出国。 她有种极为特殊的语言天才和极好的记忆力,小学时代她就能满含感情稍显戏剧性地朗 读中级英语教材里那篇著名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并和母亲章妩用英文做些天气啊,饮食 啊,讲卫生啊之类的交流。在公园里看见外国人她就兴奋,就自愿用她那点儿幼稚的英语 给人家义务导游。后来她去北京读外语学院,些外国同学闲聊时经常问她:你是哪年回 到中国的 你是哪年回到中国的 她的英语水准使人误以为她是在异邦的英语环境中成长的,那时她就故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们:我哪儿也没去过哪儿也没去过,我的英语就是在中国学的。后来她认识了美国人戴维, 就跟戴维去了美国。 尹小跳对她说你还打算回来吗她说我不会回来的,我的生活比你们要好得多。再说,还有 戴维。她很自负,也许她有自负的资本:她有美国丈夫戴维;她操口略带欧洲味儿的娴熟 英语甚至她还时不时地给戴维纠正英语语法;她在上高中时英文打字就考了b级;至于 考"托福",她简直就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她不是那些出了国门就畏缩惶惑张不开嘴的中国 人,她张得开嘴,她不怵和异邦人说话。 如果你在地球的任何个角落旅行都能开口说话,你马上就会像个生活的胜利者。尹小帆无 时无刻不想胜利,年纪轻轻的尹小帆,就是为了对得起她这满口漂亮的英语她也得出国。美 国似乎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在等着她呢,比中国多,比中国多得多。中国有什么自然是有她 的亲人,但在她当时的年龄,她对儿女情长是不那么看重的。小时候她看重她的姐姐尹小跳 ,她崇拜她热爱她,受了委屈第个要告诉的就是她。她们同甘共苦,她们还有还有那 世人所不知的永远罪恶的小秘密。尹小帆从不怀疑她的记忆力,她记住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设计院小马路上那口敞着盖子的污水井,那扬起双臂扑进井中的尹小荃,她和尹小跳手拉 手地站在她的后边,她们那不同寻常的拉手:冰凉潮湿的抽筋般的不是她拉尹小跳 的手,是尹小跳拉住了她。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强调:不是她拉尹小跳而是尹小跳拉住了她 ,她是被动的,被"拉"就是被阻止。二十多年过去尹小跳那个时刻用在她手上的力量直 凝固在她手上。她怕不是因为这个才要离开中国的吧,这切切她从来也不愿意细想。那 年她才七岁,在她那颗小小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要做个特别好的好孩子的愿望。污水井 尹小荃她们姐妹的拉手她们那报仇雪恨清除异己般的姿势,切的切都使她想要 做个优秀的好孩子,最好的孩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那个生来就让她不快的令她 嫉妒的孩子的死。 她边要做好孩子,边也对尹小跳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她不再味地热爱她的姐姐崇拜她 的姐姐,心底里布上了块抹不去的阴影,她这位姐姐就不再可能赢得她无条件的服从。反 过来她加倍地渴望尹小跳爱她宠她,她要从所有的方面证明,她尹小帆是这个家庭里最值得 重视的生命。她们之间公开的第次不快是从件短风衣开始的。那时她在北京外语学院念 书,尹小跳去北京出差约稿,打电话约了她从学校出来见面。她们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去冷 饮店喝酸奶,她们对酸奶有种共同的疯狂的热爱。那时候美国的"卡夫""和路雪"什么 的乳制品冷饮系列还没有打进中国,北京酸奶都是盛在种又厚又笨的白陶瓷瓶子里,瓶口 用涂了蜡膜的薄纸蒙住,薄纸周边勒着纸绳粗细的橡皮筋儿。吃时拿吸管捅破薄纸,然后" 咝咝咝"地猛嘬,香着呢。尹小跳请尹小帆喝酸奶,并把在上海开会时买给尹小帆的薄呢短 裙拿给尹小帆。她愿意给尹小帆买衣服,走到哪里她都忘不了。但是那天尹小帆注意的却不 是薄呢短裙而是尹小跳身上的短风衣。她说姐,你这件风衣可不错,我喜欢。尹小跳说是啊 是不错,我也喜欢。尹小帆说你给我也买件吧。尹小跳说这是国外带回来的。尹小帆说谁 带回来的尹小跳说方兢。尹小帆说你的意思是说国内没卖的尹小跳说可能没卖的。尹小帆 说那我喜欢怎么办呢尹小跳说你等着,等我看到类似的我会给你买的。尹小帆说其实你可 以先把这件给我,以后看见类似的你再买。 尹小跳没有想到尹小帆会这么说话,她这么直白地要求尹小跳把身上的短风衣立刻脱下来给 她,弄得尹小跳很尴尬。她可以给她的妹妹很多很多东西,但她不想把这件短风衣给她,不 单单因为这是国外带回来的,也不单单因为是方兢的赠送,她只是觉得尹小帆这种讨要的方 式让她陌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时无法作答,她们僵在那里。尹小帆又说姐,你喜 欢我吗尹小跳说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尹小帆说你喜欢我就应该把我喜欢的东西给 我。尹小跳说你是这么看待喜欢的吗尹小帆说我是。尹小跳说我不这么看。尹小帆说那你 是不打算把风衣给我了尹小跳说我想我不能给你。 这差不多是尹小跳第次对尹小帆说"不",她说得很快,却并不含混。心里别扭着,却弄 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她错了吧,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把尹小帆喜欢的东西给尹小帆呢 。她不能。 尹小帆的情绪当然就明显地黯淡下来,她从来也不掩饰她的坏情绪。她们坐在这里守着几个 空酸奶瓶子,还能说些什么呢。转移话题是调整情绪的个办法,可她们甚至无法转移话题 ,因为她们是姐妹,她们深明彼此。转移话题那是外人之间的方式,她们用起来就太假了。 她们互相不看地愣了会儿,尹小帆看看表说我该走了。尹小跳说拿着你的裙子。尹小帆勉 强地拿起了塑料袋里的新呢裙,用很随便的手势胡乱将它塞进书包,就像以此告诉尹小跳, 条裙子是打发不了我的,裙子和风衣怎么也不能相互抵消。 有些往事是不能提及的,在亲人之间,不能提及的东西其实是很多的,比如风衣的往事。它 完全不像另外些事情那样随时可说,让人开怀。当家里人说起尹小帆超常的摹仿能力时, 总会记起她学个有点儿缩脖的亲戚说话,她缩起小脖子,还没开口就把脖子扭了,俗话说 的"落枕",她的脖子"落了枕",两天没上学,让尹小跳给她用烤热的擀面棍擀脖子。她 学着福安口音说,"给我把擀面柜棍。"福安人把"棍子"说成"柜子"就是她的发现 。这就是那种随时可提的往事,它是个中国孩子平凡热闹根底结实的出处。即使当尹小 帆成为美国公民之后,当她屡屡和尹小跳发生不快之后,类似这样的少年往事旦被提及, 她那颗既硬冷又软弱的心也会陡然热。 也仅仅是陡然热。热起来没个完就不像是美国公民的风格。尹小帆学习做美国公民已经逐 渐地到位了:喝凉水,上班时大量吞咽咖啡,饭后使用蘸了薄荷的牙线,可口可乐加大量的 冰,每天清晨洗热水澡,衬衫只穿次就洗,很少吃猪肉,为避免油烟坚持不在厨房炒菜, 开车倒车尤其熟练,定期看牙医,服用维生素,床上绝没有"被窝儿",睡觉时盖得越少 越好等等等等。她是个能迅速适应美国环境的人,或者说,因为她想迅速适应戴维。 戴维从来也没说过不爱尹小帆,他把她叫做"我的小豌豆"。可是他们结婚不久,他就开始 和个比他大十岁的德国女人约会了,他们是老朋友,老早就认识的。结婚也没能使他断掉 和这个德国女人的联系。如果他爱尹小帆,那他和这个德国女人又算怎么回事呢这是尹小 帆不能容忍的件事,因为发生在美国,就更让她难以承受。若是在中国,她除了可以和丈 夫吵闹,还可以跑回娘家哭诉,或找要好的朋友同学讨讨主意,但她却是在美国,美国没 有她的娘家,也没有她货真价实的亲密朋友。她的流利的英文使她能够和这块土地上的任何 人毫无障碍地谈话,但心灵的障碍却是语言无力解决的,障碍在她的心里。当戴维和德国女 人约会时尹小帆初次体味了这令人脊梁骨发寒的障碍,她第次明确意识到她的无所归属感 ,在美国她是个外国人,她永远也不可能了解戴维和他的旧日德国女友发生在美利坚国土 上的切秘密。她和戴维有过很激烈的争吵,"王八蛋"这类的言辞她也能张口就来,但她 的吵闹只落得戴维更频繁地去会女友。他却不想和尹小帆离婚,因为那女友是有丈夫的。 尹小帆从来不把这切告诉国内的家人,这无处诉说的伤痛是她自找的啊。就像有些因为生 过某种病而落下"病根儿"的人,尹小帆也落下了病根儿吧,戴维的不忠反而使她直在给 尹小跳的信中特别强调:"我们爱得很深。"而这时,正是她对戴维茫然不解的时候。谁也 不如尹小帆明白,个东方人和个西方人真正的互相认识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做了辈 子和睦夫妻,能相知百分之六十也就让人庆幸了。尹小帆始终不愿意承认这点,她的生活 却步近似步地逼她偷偷地把这感受肯定了又肯定。这是种不能示人的肯定,因为她要 做个生活的胜利者,她每时每刻都想让家人认可她的生活的确比他们好。 可是她的病根儿呢她的病根儿又操纵着她无缘无故地担惊受怕。她本能地觉得戴维也许是 那种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的,因此她提防所有的大女人,包括比她和戴维大六岁的尹小跳。 在家里她决不摆尹小跳成年之后的照片,她只摆张她们姐妹俩小时候的合影:尹小跳觑眉 皱眼脸的不高兴,尹小帆笑着,有点儿傻。戴维对她说为什么没有姐姐现在的照片我喜 欢她现在的照片,她不是给我们寄来过吗尹小帆有些虚假地解释说,她更喜欢回忆往事, 只有少年时的照片能够让她回忆往事,中国往事。 啊,中国往事。 当尹小帆的自信心降到最低点的时候,她甚至拒绝戴维和她道回国探亲。她宁愿自己不在 家时戴维和德国女人约会,也不愿意和戴维起回中国。她是如此地害怕,甚至不能听见电 话里尹小跳用英文热情地邀请戴维:"欢迎回家"她拿着另只话筒打断戴维和尹小跳的 对话,她对尹小跳说姐呀,你的英语口语可得好好练啊太难听了你从哪儿学来的呀她用指 责尹小跳英语发音的不地道制止了尹小跳继续和戴维讲话,她就差喊出"闭嘴"了。她的神 经已经十分脆弱了已经不堪击了。结果戴维非常恼火尹小帆这不礼貌的中间插话。他们放 下电话就吵了起来,戴维说我有和任何人通话的权利你不应该随便打断我们讲话。尹小帆说 我没打断你们我是在鼓励我姐姐继续讲英语呢她有进步。戴维冷笑声说你不是鼓励你是在 讽刺。尹小帆说你又不懂中文你怎么能胡说。戴维说我懂你的语气那不是种好语气 而且声音那么大。你们中国人就是声音大。尹小帆说声音大怎么了,既然你知道我们中国 人声音大,你就不能下结论说所有大声音都不是好语气。戴维说我坚持认为刚才你就不是 种好语气,我知道你。尹小帆说你知道我你辈子也知道不了我。戴维说请不要总是讲" 辈子"这个词好不好。尹小帆就说辈子辈子辈子。戴维突然笑了,他说我们和好吧 。也许他是爱尹小帆的,只是他对他这位中国妻子也有着很多不明白。比方说,他实在不明 白为什么尹小帆不让他和她道回中国探亲。他离开中国已经五年了,那时候他在他父亲的 公司驻北京办事处实习,学了几句简单的汉语,到现在只记住句:"来点儿可乐"他挺 想旧地重游,看看他的岳父岳母和他的姐姐尹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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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小跳在首都机场等候尹小帆的到来。这年她还没有升任儿童出版社副社长,她是第编辑 室主任。她和方兢的故事已经成了地道的过去,这"地道"意味着真正的解脱,从那场水深 火热的恋爱中解脱。她需要休养生息,需要"缓",只有解脱得地道才能休养生息才能缓过 来。也许有能力恋爱的女人都具备"缓"的能力,好比生命力旺盛的野草:"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尹小跳缓了过来。 她把精力和聪明智慧用到职业上去,逐年为出版社创下可观的利润。在这几年里,她的精神 是集中的,她的内心是清静的,她不再把眼泪往抽屉里掉了,她的气色渐渐好起来,生活的 前方还有什么机会吧也许她在观望,有那么点儿过来人的平和,也有那么点儿不甘心者的 企盼。只是她不再有抢夺什么的心了,她似乎慢慢明白真正的幸福是抢夺不来的。有时候她 会想起在邮局见过的个女学生。那是个国庆节放假的日子,她去邮局取钱。取钱的人很多 ,她在后边排着队,无意间听到个女学生打电话的内容。她不愿承认她这是偷听,开始她 的确只是没目的地看着那个女学生的背影。她想,从背影看这打电话的人来自乡村,她编结 辫子的方法和她站立的姿势,那腿部用力的程度和她攥住话筒的手都能印证她的乡村气质, 健康而又有点儿拙笨,并且不够舒展。但她的电话内容又证明着她是学生,大学生或者中专 生吧,那么定是从农村考入福安的大学生或者中专生。很显然通话的对方是个男生,因为 尹小跳听见女学生用带着郊县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学校放几天假呀对方作了回答,女学生 说我们学校也是三天呀。我不打算回家了你回家吗对方可能说不回,女学生显得高兴地说 那多好啊你到我们学校来玩儿吧。对方大概说了不行,这边女学生便开始了她对对方的动员 。尹小跳就是在这时集中精神开始"偷"听这电话的。 她发现女学生的背影比刚才又显得紧张了些,持话筒的右胳膊紧紧夹住胳肢窝,好似胳肢 窝里有件急需夹住的物品。通话时间的不断延长还使她不断往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