饷17盏醚┝粒瑢谝粐烊獠?棒上,随着棒身挺弄、翻进翻出而带出一股滛水。她的脚尖晃动着,不时拧紧, 触电般一阵哆嗦,湿淋淋的蜜岤滛液横流,不停泄着身。
「蛇奴是用了什么蝽药吧?」
云如瑶右手挟着一枝笔,尾指按着账册,双眼一目十行地扫过;左手放在一 张算盘上,指尖轻柔地跳动着,算珠发出流水般轻快的声音,一边道:「蛇奴那 根棒子抹足药膏,便是浪女也要泄足一个时辰。」
「这样不太好吧?小桃红就罢了,可是赛玉坠毕竟是未出嫁的娇小姐。」云 如瑶一眼扫过便将整页的数字尽数收入眼底,拨算盘的左手几乎没有丝毫停顿, 只用了一刻钟便将七里坊二十家店铺全天的账目清理完毕。
她放下笔,柔声道:「若是奴家告诉郎君,那个赛玉坠曾经因为小婢倒的水 略烫一些,就让人把小婢拉去鞭打以至毙命,郎君是不是好受一些?若是郎君再 知道因为一个侍姬冲撞她,赛玉坠就让人把一只野猫塞到那侍姬裤中,然后扎紧 裤脚,命人用竹枝抽打野猫直到打死 郎君是不是觉得她今日所受,是报应不爽 呢?」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叹道:「原来邳家的人这么坏。」
云如瑶笑道:「假的啦。」
「怎么回事?妳编故事?」
「小桃红杀婢的事在舞都城尽人皆知,奴家倒没有冤枉她。但冤枉不冤枉又 有什么分别?」云如瑶道:「她们既然做了奴婢,要做的只是顺从主人,以往是 贤是恶、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难道郎君以为,眼前这些事只该坏人承受,好人 就受不得?」
程宗扬想了想,「还是有区别的。」
云如瑶笑道:「但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是乖巧听话的奴婢,她就是十 世善人、天仙下凡,不听话也不是好奴婢,少不得使尽手段也要驯服她。她便是 十世恶人,凶悍如蛇奴、罂奴,杀人如麻,只要乖乖听话,也是好奴婢。」她曼 声道:「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
程宗扬不是想为谁讨个公道,只是一时有些排解不开。而云如瑶娇弱的外表 下,却有一颗如此冷静而不受情绪影响的心,倒比他更像一个典型的商人。
「掉文啊?」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再来几句。」
云如瑶玉脸生晕,娇声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 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奴之于郎君,唯放浪今世,以求欢愉。」
「那句话是什么来着?享受上等人的生活,下等人的情欲 妳也太文绉绉了。 瑶奴!罚妳把屁股举起来,让老爷享受一番。」
「是,老爷。」云如瑶乖乖跪下来,像个驯服的女奴一样伏下身子,娇滴滴 地道:「不知老爷要让奴婢怎么服侍?」
程宗扬坏笑「当然是妳最喜欢的。」
「哎呀……」云如瑶一手掩着臀部,露出又惊又羞的诱人神情,怯生生道: 「老爷又要弄奴婢的后庭……」
「什么后庭花?就是屁眼儿!小脿子,老爷第一次干妳的屁眼儿,刚插进一 半,妳就泄了身子。这次罚妳自己扶着老爷的大r棒,塞到妳的屁眼儿里面。」 云如瑶一边宽衣解带,露出雪滑的玉臀,一边又湿又媚地腻声道:「是,老爷 ……」
天还未亮便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程宗扬霍然起身,披上衣物便冲出去。 只见夜色中,一道黑影挥舞着棍子,把一个瘦子打得满地乱滚。那小子一边发出 撕心裂肺的尖嚎,一边叫道:「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旁边房门打开,敖润探头看了看,然后缩回去,接着冯源提着裤子出来,一 边看着院内的暴力行为摇摇头,一边唉声叹气地走到墙边撒泡尿,然后又回屋里 接着睡回笼觉。刘诏也出了门小心在远处看着,看到狠辣处不由得暗暗倒吸凉气。
青面兽揉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叔公,蚊子甚多。」
哈迷蚩点了点头,一边劈头盖脸地臭揍,一边替高智商赶蚊子。高智商抱着 脑袋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木杖从他的肩、背、腰、臀一直打到脚踩上,打得他 像触电一样不住抽搐,一边发出变调的尖叫,连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富安也凑过来,捧个茶壷在旁看着,两撇鼠须心痛得直哆嗦。
程宗扬愕然道:「大半夜的,这是干嘛?小兔崽子又干什么了,让哈老爷子 揍成这样?」i富安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只安慰道:「衙内,忍忍啊……」
高智商怪叫道:「师父!救命啊师父!啊!啊!哈大叔要打死我啊!」
「小子,你干嘛了?」
「我错了!哈大叔我错了!我再也不碰女人了丨二富安道:「哈爷定的规矩, 叫衙内半年之内食素戒色。衙内也眞是的,再忍几个月就过去了,唉……」
程宗扬知道高智商破了色戒,却万万没想到那小子会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也要 搞那个小桃红,色胆也太大了……
哈迷蚩的木杖如雨点般落下,高智商的叫声也越来越低。程宗扬心里直犯嘀 咕:老兽人不会一口气把这小子打死吧?
富安倒是见怪不怪,说道:「程爷别担心,现在好多了,十天半个月才打一 回。听冯大法说,刚开始一天打三顿,有时候高兴了还多打两顿。」
怪不得高智商这么乖,换谁一天几顿的挨揍也得老实下来。
哈迷蚩足足打了一顿饭工夫才住手,然后不动声色地柱着木杖离开。青面兽 搬过一只酒坛拍开,把烈酒往高智商身上一泼,接着张开大手狠劲揉着。高智商 一边「哎哟!哎哟!」地惨叫,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水……水……」
富安捧着茶壶蹲下来,喂他喝了几口水,等青面兽揉完,便和刘诏一起把高 智商扶到屋内。
程宗扬也没了睡意,跟过去看着高智商龇牙咧嘴的模样:「小子,知道要挨 打你还瞎搞?」
高智商委屈地说道:「师父,你教的房中术好是好,可久战不射那个太不好 练了,这顿打我挨得眞冤。」
「没打死就不错。」程宗扬啧啧两声,「哈老爷子下手够狠的,小子,怎么 样?」
高智商咧嘴道:「哈大叔是哪儿痛打哪儿,你不知道,那棍子落下来的时候, 我想死的心都有啊,痛得我活活是要了命了。可等他打完,睡上那么一觉,除了 屁股还有点疼,胳膊腿都没事,有时候还觉得挺舒坦的……师父,」
高智商有点担心地说道:「你说我这不会是贱骨头吧?怎么都打成这灰孙子 的吊样,我还觉得舒坦呢?丨」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看来是打不坏。瞇一会儿赶紧起来劈柴, 免得哈老爷子睡完回笼觉再揍你一顿。」
游冶台的香艳表演没有立即引起轰动,因为当天在座的只有卫衡一个舞都子 弟。但第二天游冶台正式开张的时候,一直龟缩在己宅的舞都豪强们,有一半人 家的子弟、少年骑马乘车来到七里坊。
他们轻蔑地打量着游治台简陋的外观,对卫衡天花乱坠的描述抱以极大的怀 疑,甚至有人当场打道回府i女人这种物品,这些豪强家里有的是。
结果第二天,回去的那些肠子都悔青了,观摩游冶台表演的子弟们当晚无一 例外都在台中留宿,回去之后用比卫衡更夸张十倍的口气把游冶台赞得天上少有、 世间无双。
次日,游治台冠盖云集,不仅留客的十二间锦阁全部爆满,连内楼也挤进数 人。最红的一名艳妓有数人争夺,最后是杜家一位少爷开出三百金铢的缠头,才 抱得美人归。
程宗扬看着云如瑶整理过的收支账目,道:「好嘛,这一晚的收入够把这些 罪奴买好几遍的。」
「可惜只有十几个房间,接不了多少客人。」
「无论如何不能扩建,就保持现在的规模。十二钗这个噱头不能丢。」程宗 扬首:「房间不够可以弄钟点房,按一个钟半个时辰收费。」
云如瑶道:「只怕接的客人太多了。」
「又不是做满、一整天。游冶台每天酉时开门迎客,头一个时辰喝茶飮酒, 听听小曲。戌时开始表演,也不用太密集,二十四个人分成三个时辰,加上叫价 的时间,平均每人一刻钟,再加上接客,半个时辰足够了。戌时、亥时、子时, 到丑时结束。过夜从丑时到辰时,也是三个时辰。最多接七名客人。当晚身价最 高的是花魁,第二天最后出场,顶多接一、两个客人。其实我看那些女人长得都 差不多,就是衣服不一样,妳让她们轮流换过衣服登场,也好休息一下。」
云如瑶一手支着下巴,含笑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程宗扬停下来,拉着她的手道:「其实赚不赚钱根本不重要,我担心外人知 道游冶台是妳在后面筹划,惹得云三哥和云六哥他们发火。」
云如瑶道:「郎君可知,如今七里坊生意最好的是哪里吗?」
「不是游冶台吗?」
「游冶台赚的金铢占了整个七里坊八成还多,但七里坊客人最多、人气最旺 的,是游冶台对面巷中一家饼肆。」云如瑶道:「游冶台便是坐满也不过一、二 百人,但那些客人带的随从少则两、三人,多则数十人。游冶台酉时开门,许多 客人申时便来等候,到了酉时用餐时,主人们在台中宴飮,随从们只能在饼肆买 些饼来吃。」
「这倒是个商机,要不要把饼肆扩建一下,多些花色?」「切切不可。」
「为什么?」
云如瑶轻笑道:「因为奴家已经吩咐过,从明日起,奴家便去饼肆做工。」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不放心地说道:「妳会做饼吗?」
「奴家可以学啊。」
「开什么玩笑?妳摸过面粉吗?不说摸过,妳见过面粉什么样吗?」
云如瑶寻思道:「奴家小时似乎见过。」
「面粉都没摸过,更别说烧过灶,妳能做出什么饼来?」
云如瑶甜甜笑道:「哥哥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狭小的房间内蒸腾着逼人的热气,昏暗的油灯笼罩着一圈淡黄的光晕。程宗 扬抓起肩头的布巾擦7' 把头上的汗水,把衣袖挽到肘上。他先端起半盆面粉洒 在床那么宽的案板上,然后从足够炖一头牛的面盘里取出牛犊那么大的面圑,埋 着头吭吭哧哧地揉起来。
隔壁传来柴火燃烧时劈劈啪啪的爆响,程宗扬吼道:「高智商!你这个废物! 水都快烧干了!还不赶快把蒸匣摆上去丨」
「来啦!」高智商躐进来,把一撂蒸匣往肩上一扛,小跑着奔进伙房。
程宗扬一通猛揉,把面团揉成巨蟒般的一长条,然后抄起板刀,手起刀落, 案板声密集得如同雨点一样,将面团切成均匀的拳头大小,再抛到案板尽头通向 里间的工作窗中。
雁儿赤着双臂,将切好的面团擀成一块块厚薄一致的面饼,然后洒上佐料。 整个饼肆只她一个是干过厨房活的,力气虽然比不上别人,干得却是又快又稳, 不一会儿旁边就摆满擀好的饼。
高智商搬着拾空的蒸匣奔进来,一边把擀好的面饼码放好,一边叫道:「师 父!师娘说外面客人多,让你快点丨」
程宗扬梆梆地剁着面团,一边吼道:「死丫头!葱花!葱花!妳切的葱花呢!」
里面却没有人应声。
「死丫头!叫妳呢!」程宗扬又喊了一遍。
雁儿探出头来,「紫姑娘说屋里太热,半个时辰前带着雪雪走了。」
「干!她离灶房远远的,切个葱花还有惊理给她打扇,她还嫌热?」程宗扬 一头是火,吼道:「葱花!葱花!赶紧叫两个人来切葱花!」
雁儿赶紧又道:「已经切好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只脸盆大的蜘蛛从里间爬出来,两对前肢拧到背后,一对 拿着几根大葱上下翻动,灵巧地剥着葱皮。另一对前肢末端锋利得如同手术刀, 在空中来回飞舞,将剥好的大葱切成碎花。
蜘蛛背后背着一只铜盆,葱花像下雪一样落下,里面已经尖尖地堆了一满盆。 等蜘蛛爬到案板旁,几根大葱正好切完。它的后脚撑起身体,稳稳将盆子举到案 板上,哗的倒进容纳调味品的大盆里,还砰砰磕了几下,然后把盆往背上一放, 摇摇摆摆地离开。
程宗扬瞪着那只金属蜘蛛,半晌才怒吼道:「死丫头!和面比切葱花简单一 万倍好不好!妳先弄个和面的不行嘛!」
饼肆外人山人海,把小小的店铺围得水泄不通。客人们一个个伸长手臂,争 相叫道:「我的!我的!」
台面上放着一迭热气腾腾的蒸笼,旁边是一只大毛竹做的竹筒。客人们直接 把钱铢丢在竹筒里,云如瑶一边听着铜铢落入竹筒的声音,一边拾着蒸饼,一边 甜甜笑道:「六文三个,请拿好;两文一个,请拿好;十文五个,多送一个,一 共六个,请拿好……」
刚到酉时,游冶台已经高朋满座,除了舞都的豪强子弟,还有过往商人、周 边乡鎭闻讯而来的大户。客人只有几十人,他们带来的随从足有四、五百人,这 时都赶到饼肆来买新出炉的蒸饼。
不是因为这家饼肆的饼有多好—1里面那帮乌合之众能把面饼蒸熟就算不错 i主要这是游冶台附近,包括整个七里坊的唯一i家饼肆,更要紧的是肆中新来 了一位当炉卖饼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在随从们中间引起的轰动绝不比游冶台的艳妓在舞都引起轰动小, 在那些随从们看来,这个卖饼的美女比游冶台的艳妓还强上几分,可惜他们的主 人都被游冶台花样翻新的表演迷得七荤八素,就像蜜蜂见蜜糖一样黏在游冶台不 肯离开,倒是便宜这些随从们借着买饼的机会大饱眼福。
天气本就炎热,再加上饼肆与厨房连在一起,里面更热上几分。美人儿穿着 一件翠绿的半袖衫子,裸着两条白净的小臂,那小手就像白玉似的。那些买饼的 客人最盼望的是吃到她亲手递来的饼子,有些胆大的还趁机在她的手上摸一把。 美人儿即使被人摸到也不生气,最多嗔怪地瞪他们一眼。
来买饼的除了随从还有七里坊的客人们,不少人买了饼还不走,一边啃着饼, 一边盯着美人儿。有时蒸饼太热,她捡过几张就会把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那 副娇媚的俏态让人连蒸饼是什么味道都忘了。
饼肆一整天的生意都集中在酉时到戌时这一个多时辰里。程宗扬忙得昏天暗 地,好不容易把最后一盆面和完,满头大汗地钻出厨房,先把褂子脱下来拧干, 然后用布巾满头满脸地擦着。
雁儿体力不济,干到一半就吃不消,又找了个厨娘擀饼,但她一直没有离开, 这时端着凉好的开水递来,1边接过布巾细细帮程宗扬抹拭。
程宗扬一口气喝完,然后放下杯子,活动一下肩膀。以他现在的修为就是打 一场恶仗也能撑下来,可这一个多时辰枯燥单调的重复劳动实在把他累惨了。
高智商也从蔚房钻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褂子有气无力地扬风。
「都蒸上了?」
「蒸上了……」高智商喘气道:「娘啊,可算是蒸完了。一匣十二张饼,一 锅十一 |匣,今晚蒸了十锅……妈呀!快一千五百张饼!三张一斤,光面粉就是 五百来斤i师父,你揉了五、六个我啊!」
「累了回去歇着吧。」
高智商都快哭了,「柴我还没劈呢……师父,救命啊……」
头两天的生意才几百张饼,程宗扬见高智商闲着,干脆把他叫过来打下手, 没想到今晚翻了快一倍。看着这小子累得像狗一样,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别嚎 了,我跟老哈说一声,今晚就免了,明天补齐吧。」
高智商一骨碌爬起来,「谢师父!」
「喂,小子,你往哪去?」
「游冶台啊!」高智商眉飞色舞地说道:「师父,你教我的功夫眞棒!卫七 少跟我学了两招,现在看见我比看见他爹都亲。我们说好了,今晚找小桃红,我 教他怎么走旱路!小桃花那屁股,哎哟,就像一盆白花花的豆腐似的……」
「小子,你是记吃不记打啊,小心哈老爷子再抽你一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打死我也认了!」高智商一溜烟地跑了。
程宗扬回头看着满脸飞红的雁儿,低笑道:「要不我们今晚也走一个?」
雁儿咬着唇,声如蚊蚋地应道:「是。」
「看妳吓的,脸都白了……」程宗扬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低笑 道:「今晚就饶妳一次,不过一会儿我弄瑶儿的时候,妳要乖乖在床上伺候。」
雁儿含羞道:「是……」
过了戌时,夜色已深,饼肆的客人渐渐散去,还剩下五、六个客人等着买蒸 饼。程宗扬眼角忽然一跳,抬头往巷口看去。巷中行人不多,对面的游冶台热闹 非凡,车马一直排到院外,却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巷口。车窗上镶着淡绿色 玻璃,车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标记,正是一个「云」字。
「叮叮当当」,几枚铜铢落入竹筒,云如瑶拣出蒸饼递过去,「请拿好。」 那客人嘿嘿一笑,顺势去摸她的小手,却被云如摇轻巧地躲开。
那汉子不高兴了,眼看周围人少,一边伸手强摸,一边流里流气地说道: 「嘿,妳这个小娘皮i」忽然一只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接着一提,把他扔出去几 丈远。
那汉子摔得几乎闭过气去,挣扎着爬起来想找回场子,却见刚才摔他的那人 已经叉着手退开,饼肆前则立着一个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那汉子刚想叫骂,脸色忽然一变,打个哆嗦,连饼也不敢捡,埋着头悄悄跑 开。
云如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柔声道:「六哥哥。」
云秀峰目光冰冷而挑剔地打量她。她用青布包着头,身上的衣物看起来虽然 漂亮,却不是什么贵重布料;在家里的时候,就是她贴身小婢穿的衣物也比现在 强上几分。昔日的首饰她都留在家中,这会儿耳垂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小小的耳 洞。至于脂粉,她在家极少用,如今在肆中卖饼,倒在唇上浅浅用了些胭脂。
云秀峰还记得,因为体内的寒毒,如瑶从小就病恹恹的,即使盛夏也要裹着 狐裘御寒,略走几步便娇怯难支。然而此时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衫子,脸色却没 有以往气血不足时的苍白,皮肤白里透红,平添几分娇艳。忙了一晚,她没有丝 毫倦意,连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掩藏不住眉眼间洋溢的喜悦。
听说自家呵护万端的小妹居然抛头露面,在七里坊饼肆卖饼,云苍峰勃然大 怒,当即要找姓程的禽兽分说清楚,云秀峰却阻止他。姓程的小子打什么算盘, 他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无非是知道云家看重面子,好激他们出面,藉此索利。
云秀峰劝住三哥,自己却在堡中咬牙切齿三天,然后亲自来到七里坊。并不 是他按捺不住,而是要当面告诉姓程的,想拿如瑶要挟云家是彻头彻尾打错算盘, 想搞什么勾当,趁早收场,免得枉费心机。
然而此时站在柜台前,亲眼看到妹妹从一个娇怯的少女变成风韵十足的少妇, 云秀峰的心突然软了。兄弟多年来千辛万苦求医寻药,无非是想让妹妹能像平常 女子一样平平安安长大,将来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有一个好的归宿。
姓程的小子虽然混账透顶,可如瑶此时的笑脸和喜悦,不正是他们兄弟多年 来汲汲以求的吗?
云秀峰一肚子的怒气在妹妹的笑容前悄然化去,原本打算上门冷冰冰嘲讽一 番,此时却是和缓的口气,温言道:「回去吧。」
云如瑶笑着,眼眶却红了,咬着唇没有作声。
「妳的嫁妆都在堡中,回去收拾一下。」云秀峰停顿一下,用厌恶的口气道: 「让那小子风风光光来娶。」
云如瑶笑着垂泪,哽咽道:「哥哥,是瑶儿不好,惹你们生气了……我什么 都不要,只要你们能认我这个妹妹……我就满意了,那些嫁妆都给丹琉便是… …」「胡说!」云秀峰斥道:「妳没听说那小子还要两房正妻吗?妳的嫁妆若是 菲薄了,将来被她们欺负怎么办?」
程宗扬早就凑过来,赶紧插口道:「六哥放心,我拿性命担保,绝不让瑶儿 受1点委屈。」
「瑶儿也是你能叫的吗?」云秀峰看见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 「滚过去!」
程宗扬赶紧退开,免得大舅子发飙。
云秀峰又想起什么,喝道:「滚回来!」
程宗扬连忙上前,老实地把姿态放得极低,「六哥,您吩咐。」
云秀峰冷着脸道『 「人接过来住哪里?」
「暂时住在七里坊,将来回临安,我准备把翠微园买下来。」
「七里坊也能住?」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舞都的房子不太好买。」
云秀峰的话虽然蛮横,但也没错,七里坊的房屋都是赶工赶出来的,说是棚 子更合适,用来当新房确实委屈云如瑶。至于舞都的豪宅,不用想全是本地豪强 的产业,拿钱都买不来。邳家倒是没人,但那房子已没入官产,即使能买也不吉 利。其他宅院都是些大号的草房,程宗扬看着都觉得寒酸,何况云家?
云秀峰不由分说地吩咐道:「把后坊隔开,建一处宅院。」
程宗扬苦笑道:「六哥明鉴,七里坊都拆成平地,要重新建一处宅院起码要 半年。」
云秀峰微微回头,后面一名账房模样的老者上前一步:「七间开房,前后三 进,只要人手充足,五个月应该能建完。只是时令不对,花园的布置多少要费一 番工夫。」
「五个月太久。」
「堡中刚运来一批水泥准备加固堡墙,如果用在此地,再多调派些人手,三、 四个月便差不多了。」
云秀峰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云如瑶道:「哥哥有赐,妹妹不敢推辞,只是……这房子怎么建,让妹妹来 画草图好不好?」
云秀峰皲起眉头,「熬心血的事情少做,妳想要什么式样,我找两个工匠来 画。」
「多谢哥哥。」
云秀峰放缓口气,「跟我回去吧。」
程宗扬和云如瑶大吃一惊,程宗扬赶紧道:「已经宵禁了,六哥不如也在此 委屈一夜,明天咱们再作商量。」
马车徐徐驰来,上面挂着一块宵禁通行的令牌。
云秀峰道:「婚姻六礼,先是纳采,然后问名,然后纳吉、纳征、请期、迎 亲i不懂就去问!」
「我问!我问!可你不能把瑶儿带走啊丨」云秀峰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程宗扬硬着头皮撑了一会儿,只好认输。云家答应这门亲事,算是给他天大 的面子。人还没过门,他就留着云如瑶不让回家,这也太不讲究;问题是一讲究, 他今晚的床上就空了一大半。而且听云六哥的意思,按照婚礼的规矩,婚前两人 都不能再见面,起码得分离三、四个月。
云如瑶娇怯怯道:「夜间行车太过顚簸……妹妹明日回去可行?」云秀峰迟 疑一下,点头道:「明日一早,我派人过来接妳。」
云如瑶笑靥如花地说道:「谢谢哥。」
云秀峰心情也好了许多,忽然一抬手,几枚钱铢落入竹筒。
云如瑶笑道:二共十一枚铜铢,蒸饼两文一张,应是五张半,买五送一,当 是六张,多出一枚铜铢,当是半张。」
云如瑶将一张蒸饼齐齐分成两半,「一半给哥哥,一半给程郎。」
云秀峰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接过蒸饼上了马车。
马车驰出七里坊,在深夜的街道上缓缓前行。云秀峰拿着半张饼,良久咬了 一口,皱起眉自言自语道:「这做的什么蒸饼!」说着还是把饼一口一口吃完。第五章
这一夜的七里坊到处是欢声笑语,随着那些豪强子弟带着家丁进入坊中,人 气立刻止跌回升,短短几日,不少店铺的收益都翻了一倍。按照程氏商会定下的 规矩,各处店铺的店员到年底都会获得丰厚的分红,此时在心里数数自己应得的 一份,那些店员都笑得合不拢嘴。
游冶台内更是灯红酒绿,长乐无极。十二间锦阁内处处春光融融。那些女子 原本在邳家只是寻常歌妓,如今在游冶台重新亮相,靠着新奇的妆扮,几乎被人 捧成仙子,不知多少人盼着一亲芳泽,让她们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尊贵和荣宠。
那些客人大开、眼界,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有幸能成为入幕之宾 的更是志满意得,以为人生至乐,无过于此。台中郎情妾意,笑语不绝,连高智 商也尽显花花太岁的本色,半硬半软把小桃红哄弄一番,走了她的旱路。
一片欢悦中,只有程宗扬和云如瑶充满离别的伤感。云如瑶一旦归家,自然 不可能时时来坊中,程宗扬更不可能再溜到堡中偷香窃玉。
两人正値情浓,三个月的分离看起来如此漫长,这一夜他们紧紧拥在一起, 缠绵不已,似乎要将未来几个月的欢愉一次用尽。直到天亮,云如瑶才拖着酸软 的身体,起身更衣。
云家来接人的居然是云苍峰,他一张脸本来拉得老长,可云如瑶像小时候一 样跑过来抱住他,红着眼睛叫道:「三哥哥……」云苍峰也再拉不下脸,温言道: 「快上车吧。」
车队的护卫首领是云家聘请来的高手雷奇,一见到程宗扬就本能地绷紧腰背, 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双手,唯恐他再变出一枝电棍,流露出十足的戒心。 直到离开七里坊,雷奇才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开,背后的冷汗刷的流了下 来。
云苍峰却没有跟随车队离开,只对程宗扬道:「随我来。」
七里坊以往的残垣断壁已搬迁一空,只剩下一些可充作材料的青石和来不及 搬走的巨大石础。
云苍峰停下脚步,叹道:「如今的舞都城,只怕没有人知道这七里坊原是我 云家的产业。」
程宗扬怔了一下,他只听说七里坊遭受兵灾之后就衰落下来,却不知道与云 氏有关。
云苍峰道:「我云氏先祖便是在这七里坊以玻璃起家。晋室南迁,我云氏举 族迁至建康,先父殚思极虑,一意回归故土,可始终没收回七里坊,直到大兄在 时,才购下舞阳河畔的土地。大兄过世后,六弟在此建起云家坞堡,迄今不过十 余年。」「原来如此。不瞒三哥,这七里坊不是我购下的,而是无主的官地。宁 太守扫清流民,交予小弟经营,想购买下来怕是要大费周章。」
云苍峰道:「想重新收回七里坊自然不是易事。先父当年找到一个机会,不 惜重金求购,几乎耗〗i家产,结果全都付之东流。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岳贼趁 虚而入,夺走我云家祖传的玻璃坊?」
程宗扬很想配合云苍峰痛骂岳鸟人一番,最后还是干笑两声作罢。
两人所在的空地被土墙隔开,周围再无人迹。云苍峰走到一处僻静的位置,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皮囊,小心打开,露出蛋形的金属球。片刻后,一座 灰蒙蒙的小屋出现在他手中。
云苍峰不言声地进到屋内,等程宗扬进来随即拉上房门。这个蛋屋比程宗扬 的稍小一些,只有一室一厅,对于云苍峰来说已经够用了。
「坐。」云苍峰在厅中的座椅坐下,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只铜扁壶、两只小小 的酒杯,一边说道:「这屋子神乎其技,连我也不敢轻易在旁人面前显露,不过 在荒郊野外可省了不少心思。」
云苍峰专程来到七里坊,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还特意用上隔音的蛋屋,肯定 有要紧的事。程宗扬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他开口。
云苍峰斟满酒,却没有举杯,只道:「世人皆知我云氏富甲晋国,你可知我 云氏是如何聚敛财富?」
程宗扬想了一下,「据我所知,云家在各行各业都有涉足,尤其是获准自铸 铜铢,当然财源滚滚。」
「错了。」云苍峰道:「云家名下的产业虽多,可自从出让玻璃行之后,始 终没有彻底控制哪一行的生意。虽然涉足极多,但以纯利论,远远比不上晴州的 巨商,只能占据晋国一隅。至于铸钱,六朝铜铢都有统一制式,铸造铜铢获利并 不丰厚。」云苍峰停顿片刻,缓缓道:「何况我云家根本没有铜山,哪里能铸出 铜铢?二程宗扬这下眞是大吃一惊,「晋国不是划了两座铜山给你们吗?」
「那两处铜山早已开采一空,只是外人不知晓罢了。」
「云家连铜矿都没有,难道你们每年铸造的铜铢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二 「我云氏铸造铜铢,来源无非两途:一是用银铢收购铜锭,铸成钱铢;二是用银 铢兑换大批铜铢,品相好的修饰一番,不好的便回炉重铸。」
程宗扬一脸不可思议,「都是用银铢换的?那不是只剩赔钱了吗?」「不错。 我们云氏每年铸造铜铢三十万贯,算上收购、储运和铸造的成本,每年净亏三万 银铢。- 1—程宗扬呆了半1,「你们用银铢买铜锭,换铜铢,贴上人工、运费, 再回炉重新铸成铜铢,还净赔三万银铢1你们的银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正是。」
程宗扬霍地站起来,「开玩笑吧?三哥!哪片天往下掉银铢啊?」
云苍峰却没有回答,而是慢慢道:「如瑶的母亲是先父的姬妾,因此如瑶也 是庶出的。」
程宗扬冷静一些,点头道:「我听说了,不过你们云家对瑶儿不是一般的好, 别说庶出,就是嫡出的千金小姐也没有几个及得上她。」
「如瑶的母亲并未与先父成亲,因此如瑶只能是庶出,但我们兄弟都视如瑶 为嫡出。」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该算是家传了。老爷子弄个女人,不清不白没有名分; 云老哥年轻时也是干过拐了老婆私奔的事;云丹琉的爹娘好像也不是什么明媒正 娶。有瑶丫头父兄在前作榜样,他带她私奔算是不让先贤了。
「如瑶身体不好,一直藏在深闺,外界极少有人知晓,便是一些故旧也只知 道先父有一个宠姬,因难产而亡。」
程宗扬的心头枰抨跳了起来,意识到他正在听闻云家最隐密的内幕o「你不 是想知道哪片天掉银铢吗?」云苍峰道:「先父当年远赴海外,从石见国带回如 瑶的母亲,后来便有了如瑶。其后每隔数年,我们云氏会派船远赴石见,说是运 回各种海外奇珍,其实里面有一艘船上满载的都是白银。」
程宗扬怔了半晌,「那些白银是石见国的?白送给你们的?为什么要白送你 们一船的白银?」
云苍峰缓缓摇头,「其中的缘由只有先父和大兄知晓,但大兄突然过世,并 未留下只言词组。只是我们云家的船只每次到港之后,只要出示信物便有人送来 备好的白银,十余年来皆是如此。」
「谁的信物?我那位岳父大人?」
云苍峰深深看了他一眼,「如瑶母亲的信物。」
程宗扬怔了半晌,这是什么意思?那些白银是如瑶母亲的?难道他无意中娶 了个银娃娃回来?满。船的白银啊!就算载重只有一百吨,也是几十万金铢!而 且还是每隔几年就有一批!
程宗扬问道:「如瑶的母亲究竟是谁?」
「如瑶的母亲过世后,只留下两枚印章。」云苍峰取出一大一小两枚印鉴, 「一枚是取银的信物,一枚是她留下的私章。」
程宗扬翻过来一看,一枚印章上刻着「石见之王」,另一枚刻的是「三条秀 子」。
「此事除了我和六弟,连五弟也不曾知晓。每次前往石见的都是我们云家最 亲信的族人,上一次去的是丹琉,但她只以为那是生意上的交往,不知道此事与 她姑姑还有所关联。」
程宗扬放下印章,随即抛出一个问题:「如瑶为什么会中了寒毒?」
云如瑶体内的寒毒与月霜如出一辙,如果下手的是同一人,两件事之间到底 有什么关联?如果下手的人是冲着云如瑶来的,究竟是因为如瑶的身分,还是其 他缘故?
云苍峰露出一丝愧疚与痛苦混杂的神色,「如瑶的母亲并非难产而死……当 时事起仓促,我与六弟正千里奔丧,却被贼人闯入家中。」
「奔丧?谁死了?」
「大兄,他在行商途中遇刺身亡。」云苍峰道:「我与六弟前去处理后事, 家中突然生变,除了五弟游学在外,尙在家中的1一兄、四弟、三个侄儿连同如 瑶的母亲尽遭人毒手。一夜之间,我云家留在建康的男丁为之一空。
「我们兄弟推敲多时,行凶之人在行刺大兄之后,就赶往我云氏家中,要斩 草除根。那人的目标原本不是如瑶和她母亲,但如瑶与丹琉年龄相若,家里人也 称呼为小姐,结果如瑶替丹琉挨了一掌,如瑶的母亲也受此无妄之灾,当场横死。 如瑶虽然留口气,却寒毒入体,始终缠绵病榻。」
云苍峰沉默良久,然后叹道:「我们云家亏欠她们母女甚多。」
「那人为什么要刺杀云大哥?」
云苍峰摇头道:「大兄当时为讨回先父购买七里坊的巨款,常年居住洛都, 所行之事多涉机密,外界无人知晓。我和六弟只能推测,大兄也许是卷入宫廷秘 事才祸生不测。」『程宗扬明白过『来,云家对云如瑶的宠溺与呵护除了因为源 源不断的白银,更因为她们母女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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