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瀚海当即去请了庄三老爷做证人,换了庚帖。
庄政航回头唉声叹气地叫简妍请了媒人上俞家,将规矩做全,随即又抱着八斤左看右看,对简妍道:“八斤这孩子命不好,才出生爹就去了外头,后头又要娶个美貌的夜叉回来。”
简妍啐道:“这话可别当着八斤的面说,仔细将他吓着了。再者说,不要美貌的夜叉,难不成要个丑陋的”
庄政航又连声叹气,心想到底自己对不住八斤。
五月下旬,庄家并简家两家人就离了京城。
才刚出了城门,就见燕曾白衣白马向前奔去,后头yi身姿矫健的女子手中挥舞着yi个绳圈,忽地那绳圈出手,飞到前面套住了燕曾,再yi扯,前面马上的燕曾就跌落下来,被拖到后面的马边。
依稀听到那女子与燕曾说了几句话,就叫人将燕曾关进了后头跟着的马车。
等着那女子跟燕曾都不见了,yi直看好戏的庄政航扑哧yi声笑了出来,行到马车边,问简妍:“你可知方才燕曾的媳妇跟他说了什么话”
因九斤要看热闹,方才的事简妍也看见了,简妍笑道:“我哪里能知道隔得远,那公主的声音又含糊。”
庄政航仰头笑道:“燕曾的媳妇说,皇帝说了,不考上状元,哪里都不许去。”
简妍闻言哑然,暗道燕曾这辈子总该成了状元了吧。
番外三 安享天年
却说庄简两家人在船上,庄三老爷因有简老爷相伴,庄玫航有蒙兴c庄政航相伴,其他的女人们也彼此作伴,yi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独有yi人心中抑郁,那人便是庄大老爷。
原来小王氏瞅见王三老爷的儿子看庄七少爷的眼神不对,心里就警惕起来,暗中观察,果然见那小子言行里流露出不满,似乎是对自己是庄家小少爷的事深信不疑,未免养虎为患,小王氏就叫人领着那小少爷卖的远远的。
如此,庄大老爷yi怨恨小王氏将“庄敬航的儿子”卖了,二不甘心没人问过他的意思就举家搬回杭州,因此就在船上不言不语,随简老爷又或者庄三老爷来寻他说话,他也不搭理。
yi家子人到了杭州,那边厢早有人来迎接庄简两家人。
因简家的宅子也卖好了,于是简老爷婉拒了庄家人的邀请,yi家子去了自己新家里安顿。
庄家人才进了自家老宅,就见看守屋子的婆子来道喜,只听那婆子道:“今日yi早喜鹊就在枝头叫,我原以为那喜鹊是来报老夫人老爷夫人们回家的喜,谁承想方才三少爷屋子里的谷兰姑娘就生下了个小千金。”
庄家人听了,惊愕不已,彼此望了眼,都觉这事诡异的很。
那边厢,庄大老爷听了,却欢喜地了不得,连声叫小王氏打赏了谷兰。
小王氏试探地问:“那谷兰的日子,可对”
那婆子听出小王氏的意思是问谷兰可有红杏出墙,忙道:“小的看着呢,日子也对的上。不独谷兰,春晖也有了七八个月肚子。”
闻言,庄大老爷更是喜不自禁,嚷着要去看了庄敬航。
庄老夫人道:“大儿媳妇,你先去瞧瞧。”
小王氏忙答应着,心想定是知道庄家人要来,春晖c谷兰几个料到自己这辈子也离不开庄敬航,于是忙着给自己寻了日后的依仗,才从庄敬航身上取了种,都怀了孩子。顾不得收拾了行李,就先去了庄敬航院子里。
进了门,果然瞅见春晖挺着肚子陪着庄敬航在晒太阳,因庄敬航背对着小王氏,小王氏并未看到庄敬航的脸,心里想着当初众人说的庄敬航的惨状,心里惴惴不安地转到庄敬航正面去。
待看见庄敬航,小王氏忍不住笑了,原来庄敬航如今动弹不得,被养的白白胖胖,与庄大老爷极其肖似。且许是自己的意思无法与旁人说,外头人见他说不了话,也懒得与他说话。日子久了,这庄敬航就憋傻了,只会咧着嘴笑。
小王氏见庄敬航的模样并不似她想的那般凄惨,就去与庄老夫人说了。
庄老夫人想了想,又不喜庄大老爷成日闹着要将王三老爷的儿子寻回来,于是就叫小王氏将庄大老爷领着去见庄敬航。
果然,因庄敬航白白胖胖,只有yi双眼睛凹着怪异了yi些,庄大老爷见着庄敬航忍不住心疼地掉眼泪,虽心疼,但也不至于就吓死。
自此以后,庄大老爷也不提王三老爷的儿子了,只日日守着庄敬航,断断续续地跟他说些话。
庄敬航也不管庄大老爷说什么,只面上带着笑坐着,除了天气冷了略动yi动,其他时候就动也不动。
因庄大老爷见着了庄敬航的面,其他人自然也不限制庄采瑛见庄大老爷c庄敬航。
原来,庄采瑛也只听说忠勇世子残害了庄敬航,并不知庄敬航究竟伤到什么地步。见庄敬航这副模样,她又似庄大老爷那般老糊涂,瞧着庄敬航白白胖胖好吃好喝就觉庄敬航没有大碍。因想庄敬航算是全废了,就在房里哭了几日。
因庄大老爷病了许久,于是由着庄老夫人做主,在庄大老爷这yi房里,就叫庄政航夫妇住在上房,如此也便宜庄政航夫妇接待往来的客人。
等着屋子都收拾妥当了,简妍便请了小王氏出头请简家人并周遭邻居c远房庄家亲戚c本地乡绅过来做客。
那yi日,宴席足足摆了几十桌。
庄老夫人又见yi群人围着恭维她,心里自是十分开怀。
yi群人正说着话,忽地有人反复称赞庄采瑛相貌好教养好,简妍听那意思是那家有意要跟庄采瑛结亲,又看那家虽也富裕,但多半是仗着祖宗的功德吃坐山空,因此随那人如何称赞庄采瑛,只不搭话。
待散了宴席,将往来的人yiyi送了出去,简妍就将这事说给庄老夫人c小王氏听。
庄老夫人听了也道:“嫁高娶低,咱们家还不至于沦落到跟那等人家结亲,又是才来,若当真许下亲事,岂不是叫人以为咱们家是在京里呆不下来才来的”
小王氏见庄老夫人不答应,自然不敢说话。
原本庄老夫人等人也是好意,不想,那边庄采瑛听了几句闲言,又想着庄六姑娘忒大把年纪还没定亲,yi时间只觉得唇亡齿寒,暗想自己也有十四了,只见着小王氏等人忙着搬家,却不见她们提过她的亲事,可见她也跟庄六姑娘,对庄家众人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因想到自己的亲事,庄采瑛就又想起个人来。
却说来时路途枯燥,庄采瑛听了庄老夫人劝说,也去寻了简家姑娘玩。
如今简家只剩下yi个十二岁的庶出姑娘没嫁出去,但那姑娘又是临出京城前跟古太傅家定了亲的。因此庄采瑛与那姑娘说话时,心觉自己比她大,又是正经的嫡出,却还比不得yi个庶出女儿七早八早地就将亲事定下来,于是庄采瑛在船上就有意无意地往终身大事上想,恰船上又有个跟她年纪相差不多的俊秀少年蒙兴,自然而然地,庄采瑛就瞧上了蒙兴。
虽说蒙兴是简妍表弟,又寄养在简家,若简妍去说,在庄采瑛看来十有会成,但庄采瑛想着幼时自己便于简妍不投契,事到如今,简妍也是面上周全,背地里与她并不亲厚,倘若说了,指不定简妍会存心阻挠,于是死来想起,庄采瑛就郁郁寡欢,茶饭不思起来。
庄采瑛的丫头妙娥见庄采瑛这般,又被小王氏c庄老夫人追着问庄采瑛到底是怎么了,就闪闪烁烁地道:“奴婢瞧着在船上姑娘虽没跟蒙家少爷说话,但却有意无意地看人家”
此话yi出,庄老夫人c小王氏立时明白庄采瑛这是思春了,虽气恼她轻浮,但前头出了个庄采芹,庄老夫人也不敢将这事当做不知情,就对小王氏道:“你替采瑛跟妍儿说说去,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想来简家也是乐意的。”
小王氏心想简妍未必会答应这事,简家人口稀少,那蒙兴也是被简老爷当做简锋的臂膀培养的,哪里肯叫蒙兴就跟庄采瑛定了亲,心里这般想着,却也少不得亲自去跟简妍说了。
简妍闻言,心里想着这蒙兴成了妹夫,日后可叫庄政航怎么活,况且虽说蒙兴的亲事简家也能说上话,但简夫人因为庄大夫人的缘故不喜庄采瑛,必然是不乐意的,心思转了转,想起临来的时候姚氏试探地跟周氏说起小时要将毛毛送给绣姐儿做小相公的事,就笑道:“母亲怎不早说早在京里的时候就听说两个嫂子要结为亲家,只怕没两日京里就该传来喜信了。如今毛毛跟绣姐儿的事才定下,就要再定下采瑛跟蒙兴的事,往来未免太多了yi些。虽是亲上加亲,但过犹不及,父亲母亲必然不肯再答应这yi桩亲事了。”
小王氏也不去费心分辨简妍话里的真假,就拿了这话跟庄老夫人说,庄老夫人听了,暗想简妍没有能耐替姚氏c周氏定亲,只怕这事是真的了,心想到底是庄采瑛跟蒙兴缘分不够,于是就叫了媌娥过来,叫她开解了庄采瑛,又叫小王氏快快给庄采瑛定下亲事来。
却说简妍说了那话,就捎信给简夫人。
简夫人原先就觉得姚氏性子和软,配绣姐儿的性子正好,且庄二夫人如今也与简家亲密的很,就叫绣姐儿嫁过去也无妨,于是急赶着捎信回京里,叫周氏跟姚氏定下亲来。
yi次,简夫人来庄家的时候问简妍:“你嫂子先前借你的银子可还了”
简妍笑道:“早还了,他们那等人家最怕的就是欠了人家的。”
简夫人笑道:“我琢磨着你婆家嫂子定然是想着绣姐儿性子厉害,想要了她家去,叫绣姐儿跟你二婶磨牙去呢。”
简妍心想简夫人猜的也对,姚氏最爱的就是坐收渔翁之利,与其叫婆婆赢了,不如叫儿媳妇赢,总归儿媳妇还是要听婆婆的。
果然,过了两月,简锋c周氏从京里下来,就捎来了消息说毛毛跟绣姐儿定亲了。
原先庄采瑛只当简妍有意推搪,就等着看若姚氏跟周氏没成了亲家简妍该如何收场,此时听说姚氏跟周氏当真成了亲家,yi时间心灰意冷起来,想着简妍定是存心不肯看自己嫁给好人,想着将来自己不是如庄六姑娘到忒大年纪还没定亲,就是像庄三姑娘那般不清不楚地就在家里没了影子。因心里惴惴不安,于是人越发瘦削了。
那边庄老夫人瞧见庄采瑛这模样,又赶紧催着小王氏给庄采瑛寻婆家。
小王氏原本想着自己是继母,还该选个好女婿才能免得旁人说她亏待庄采瑛,此时瞧见庄老夫人催的紧,就选了个杭州本地的士绅人家,跟庄老夫人说了,就与那家互请了媒人,定下聘礼嫁妆数目并成亲日子。
庄采瑛听说自己定下的人家也不差,且那家人与庄家讨价还价后,也要下了不少嫁妆,于是重又振奋了精神,也不萎靡不振,yi边绣着嫁衣,yi边盘算着如何多从庄老夫人c简妍那边要了陪送。
庄老夫人瞧着庄采瑛如此,yi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暗道果然庄采瑛对蒙兴也没有多少情,不过是恨嫁罢了。于是劝说简妍多给庄采瑛陪送些东西。
因庄采瑛快出门了,简妍也乐得大方yi些,花钱消灾,就替庄采瑛打了两副金首饰,又拿了些布匹衣裳给她,最后添嫁的时候,又添了几样赤金的首饰。
于是乎,庄家人回到杭州yi年半后,就将庄采瑛嫁了出去。
因家里人口越发简单了,庄老夫人c小王氏婆媳都是不爱管闲事,因此回了杭州的庄家比之在京城里,和睦了许多。
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也有五十多的庄政航与简妍,每常看着九斤与八斤吵闹,总要生出yi种错觉来,仿佛他们又接着上辈子的时光,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只是,每当简妍摸着自己又鼓起来的肚子,就忍不住对yi旁做出安详满足神态的庄政航骂道:“日日做出yi副年迈体衰模样只管吃喝玩乐,都快赶上大老爷三弟那样心宽体胖了,怎不见你在床上也告老”
庄政航暗道当初是谁觉得他瘦了,日日要他进补的。想着就摇着扇子,yi边懒散地睡在躺椅里,yi边得意洋洋地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会子不趁着还能动弹多努力生几个,将来若是八斤不孝,我岂不是没儿子养老了”
简妍嗤笑yi声,待要说话,忽地听九斤笑着说:“表舅来了。”
简妍尚未起身,庄政航忙麻利地道:“你在这等着。”说着,急匆匆地向外奔去,待出了院子门,瞧见八斤与蒙兴走来,只见隔了几月不见,蒙兴身量又拔高许多,很有几分玉树临风模样。
“姐夫。”蒙兴看见庄政航唤道。
庄政航先嗯了yi声,随即又望了眼蒙兴的腰身,忍不住将自己突出来的肚子吸了回去。
136 燕不独返
yi条巷子里,yi女子持剑逼近yi男子,那男子步步退缩,那女子步步紧逼。
这本是很诡异蹊跷的事,但因为那女子貌美,那男子英俊,如此诡异的情景就平生出几分旖旎缱绻来,偶然飘来的几朵梧桐花,也让那宝剑的光芒柔和了几分。
倘或有旁观者,那旁观者望着如此情景,定然能臆想出无数爱恨情仇。
但此时没有旁观者。
然身在其中的人,却也不是对这旖旎缱绻毫无所觉。
恰有双飞燕在天际呢喃,燕曾望着持剑斜睨向他的简妍,只见剑光耀在她脸上,将她细腻肌肤照耀成明珠yi般,更见她yi双眸子灼灼生辉,不禁想起yi句“恨不相逢未嫁时”来。
待简妍将剑递还给他,燕曾却不伸手去接,yi边笑着说:“小弟身上没带银子,这剑就送给嫂子吧,权当小弟为将嫂子的轿夫吓走赔得不是。”说着,又请了简妍做回轿子里。
简妍笑道:“我跟庄王八已经没有干系了,衙门发的和离书可做不得假。这声嫂子我可受不住。”
燕曾听了,心里越发欢喜,只觉春风吹来,风中隐隐的花香就如自己此刻的心,饶是岁岁年年将春花看遍,却独眷恋上了这yi年的花香。
“姑娘请上轿,小生立时送了姑娘回家。”
燕曾说完,看着简妍上了轿子,立时叫自己那几个还在尽职尽责扮演贼人的随从赶紧过来抬轿子。
待看着她的轿子起来,就自己上了马,不时回头望眼轿子,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就如送妻子回门的郎君yi般,yi时间忍不住将笑意展露出来。
待送了她回家,瞧见她进了门,燕曾心里忍不住失落起来。回了家,在家中静静坐了半日,再看不下书,再静不下心,只记得她笑靥如花,眼眸灿如明星。
熬至第二日傍晚,待西边映出漫天云霞,燕曾拿着箫领着随从去了她家门外,在市井来往的目光下骑在马上拿着箫,吹出yi曲缠绵的曲子。
没有明月清风古庙槐树,yi人yi马yi萧立在巷子里。
当局者迷,马上的英俊男子只当自己是孟浪的少年,却不曾去注意自己此时的滑稽可笑。
没多久,简妍叫了人请了他进去,待请他坐下后,就道:“这曲子我听过。”
燕曾笑道:“姑娘胡说了,这曲子是在下所做,姑娘从哪里听来的”
简妍笑道:“庄家家庙里头,那日隐约听说庙后头闹鬼了,说是有人瞧见树上有个人影子,然后咻地yi下,树上影子就没了。因正赶着超度太夫人,庙里就不许人再提这事。”说着,想起往事,依稀记得那日庄政航与陈兰屿几个胡闹去调戏小尼姑,她听旁人提起,只能强作欢笑,随着空中飘来的箫声落泪。
燕曾干笑两声,道:“可见这就是缘分。”说着,将自己的扇子展开,待要感慨yi声“相见恨晚”,却又听简妍道:“这字我也认得。”
燕曾想了想,不记得自己给庄政航写过字,就道:“姑娘莫要胡说,这字是在下的字,姑娘身在闺阁,怎会见过”
简妍听燕曾如此说,想了想,道:“约莫是燕少爷送了某人,那某人又送给了庄王八。”
燕曾yi愣,心想自己虽时常行走于相思楼c淑情雅聚,却不喜那些女子身上的风尘气,是以不曾留了字给她们。如此看来,那边是谁家的少夫人移情别恋,又与庄政航好上了,于是细问:“不知那字是写在哪里的”
简妍支着头想了想,道:“仿佛也是把扇子,扇面上画着几朵”
燕曾试探地问:“秋芙蓉”
简妍点了头,问:“燕少爷知道是谁转送给庄王八的了”
燕曾蹙眉想了想,因他素来省事,扇子俱是yi样的,yi时间也想不出是哪个,只试探地问:“庄二哥c不,庄王八可是跟忠勇王府世子妃来往甚密”
简妍惊讶道:“竟然是世子妃转送的”随即嘲讽地笑道:“我当他只是去那些下流的地方罢了,不想他竟然勾搭良家妇女。”
燕曾脸上yi热,但看简妍那模样,虽不见她对庄政航还留有余情,但心里却忍不住yi酸,开口道:“你不知,庄王八做下的事可不止是去花天酒地。”说着,又将庄政航在相思楼里将个妓女捧上天,偷偷摸摸混进人家与有夫之妇通j之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简妍听他说了半日,问:“燕少爷怎知道这些事”
燕曾试探地问:“你可听说过燕不独返”
简妍摇摇头。
燕曾笑道:“小弟最看不上那些拖家带口之人在花楼里虚掷光阴,蹉跎岁月,置妻儿父母于不顾,因此特特去那些地方有意与人争风吃醋,还叫那些男儿在窑姐儿面前受挫,知道戏子无情,还叫他们早早地回了家去。”
简妍听了燕曾这胡编的话,只是笑。
过了两日,燕曾又借口舍不得宝剑,来简妍这边“探望”宝剑。
简妍瞧着燕曾小心翼翼地拔开宝剑,问:“燕少爷,咱们如今可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在谈情说爱”
燕曾脸上yi红,忍不住有些羞涩,细想想,除了说了庄政航的坏话,自己尚且不曾与她谈过情爱,于是故作正人君子地道:“自然不是,在下将姑娘引为知己”
“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几日正盘算着叫媒婆给我招个上门女婿呢。若燕少爷无意与我,这日后就莫要再来往了。这剑你也请收回,日后不用再亲自来探望这宝剑了。”
燕曾脸上忍不住又是yi红,心恨自己在红尘里打滚了忒多年月,怎今时今日就比不得yi个女子大方,于是略有些紧张地道:“也不知道怎地了,在下对姑娘yi见钟情”
“那你可会娶了我”
燕曾忙道:“那自是当然”
“明媒正娶”
“当然”
简妍笑道:“我听说yi顶轿子,四盏红灯笼抬进小门也叫娶。”
燕曾道:“我燕某人娶妻怎会那般敷衍”
简妍笑道:“你这人当真好说话。”
燕曾见简妍笑,就盯着她看,在她眼神里看出了戏谑,忽地明白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她在逗他,心里忽地就恼怒起来,恍然明白yi见钟情的是自己,简妍只怕是将自己当成了yi个乐子。
因原本想的两情相悦原来不过是yi厢情愿,燕曾就失落起来,接连几日,不曾再去简妍那,忽地yi日想起她说招上门女婿的话,就忍不住再次上了她的门;在门外徘徊许久,打听到简妍并没有寻了媒婆吗,于是又鼓起斗志,将往日使过的手段yiyi回忆yi番,送花送扇子,吹箫吟诗将所有手段对简妍施展yi番,却见她不管他做什么,总是在笑,就如她亲眼看见他在墙头潇洒地吹箫前,那爬上墙头的狼狈身影。
顶着十几年“燕不独返”的名,燕曾头回子知道能时时惹得yi个女子发笑,也是条叫那女子爱上他的法子。
于是燕曾引着简妍笑了大半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若叫了媒人上门,可要叫人去寻了简家人给你做主”
“出嫁从父母,再嫁由自己。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
燕曾小心翼翼地道:“那你别出门,过两日媒人就上门。”
简妍笑道:“你可曾支会了你父母”
燕曾想了想,道:“你再多等我几日。”
于是,燕曾平生第yi次既有担当地去说服了家中父母,再与家人闹了几日后,他再去简妍的院子,就听简妍道:“最近媒婆常上门,还有简家yi个远房的老婆子上门,说她替我做主给我说了门好亲。”
燕曾想了想,就知是燕家人的把戏,道:“你万万不可答应了。”
简妍嗤笑yi声,道:“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婆子也想做了我的主,当我是软柿子你与你母亲说,要么她劝你死心,你死心了,我自然也死心;要么她打断你的腿拦着你不见我,不然她再这么着叫人来烦我,我就阉了你,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燕曾陪着笑脸,忽地觉得从头回子见面自己被吓得后退那时起,自己就有两分惧怕简妍,仿佛这女子比自己还像男儿yi般。
回去后,燕曾并没有将简妍的话转给燕夫人,反倒是自己提着剑要割了头发去做和尚,虽那剑是没有刃的,但是燕家人也不敢犯险,于是在与父母讨教还价后,两方各让yi步,他在祠堂里发誓要考取功名,父母答应叫她进门。
倘若不成亲,燕曾不会知道原来若要作践人,会有那样多的法子。从嫁衣的颜色,进入燕家的门,到祭拜燕家列祖列宗,yi样样都要与母亲争个半天才能叫他满意。
于是,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中,燕曾终于迎娶了简妍进门。
成亲之后的岁月,就似yi副淡墨晕染的山村美图,虽是人间烟火,却无冗杂琐碎,不见财迷油盐,只见袅袅炊烟。
见简妍也会读书写文章,燕曾更是惊喜万分,他们两人yi人开题,yi人破题。志同道合之余,燕曾更忍不住感叹相逢恨晚。
倘若没有庄政航的出现,倘若能第yi个娶了她,或许,他们会成为yi对神仙眷侣。
只可惜,他终究是晚了他yi步。
在得知她早伤了身子不能生育后,燕曾小心翼翼地隐瞒这这事,既怕简妍知道了这事伤心,又怕燕家人知道了刁难简妍,在心里,又不忍不住开始怀疑简妍先前说的话。
简妍说他与庄政航话不投机,本无多少情谊。他却得知她身子受伤乃是因屡屡小产。不由地,他就在心中想,倘若简妍与庄政航彼此无情,又怎会yi而再再而三地在yi起温存亲昵,以至于yi而再再而三地毁损身子。
因心里有了怀疑,耳朵里众人的闲言碎语似乎就成了实证,于是他想或许简妍是嫌贫爱富,才在庄家遭难之后与庄政航和离;他想或许简妍早从庄政航那边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乍yi见面,就有意与自己接近。
因这般想着,燕曾也忍不住如旁观者yi般,“清醒”地看到简妍yi个再嫁之人能够在燕家登堂入室需要多少心机。
心里有了嫌隙,面上再怎样假装亲密,也带了几分疏离。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在他们还日日形影不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亲密,就有了“相敬如宾”的样子。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终于简妍伤了身子的事还是叫外人知道。
因她不能再有身孕,那yi直冷眼等着瞧笑话的燕家族人自然不肯放过这嘲讽挖苦的时机。
于是,在旁人眼中与他不般配的她,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在燕家父母的威逼中,燕曾第yi次向后退了yi步,纳了妾。待新人进了他的院子,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迷茫,在那迷茫中,他猜到她心里起了离开他的念头。因为她的念头,他愤怒之中,更嫉妒起那与她结发之人,因对庄政航的熟知,他不禁想,他不过只纳yi妾,庄政航却成年累月花天酒地,她容忍了庄政航,却不能容忍了他,可见,在她心里,她最钟情的人不是他。
嫌隙既然已经有了,两人就再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有时,望见父母相敬如宾,瞅见旁人夫妻和睦,他不禁想,为何旁人三妻四妾,照样能与妻子恩爱非常,为何他们不过多了yi个人,夫妻间就生疏起来。归根到底,是她对他的情浅。
有yi就有再,当别人送了姬妾,他有意收下,然后去试探她,见她眼中不再迷茫,只剩下yi抹疏离,他心中对庄政航的嫉妒再次翻涌起来。
见着庄政航时,他心中是痛快的,昔日俊美的公子哥,如今成了落拓的说书人。
只是这痛快没有持续多久,就又变成了刺痛。
庄政航口中说出的话,刺痛了他男人的尊严,那刺痛与心中的嫉妒融合,就成了滔天的愤怒,在外勉强维持着风度,不轻不重地反驳了庄政航几句,回去,对着她,再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火。
平生第yi次打人,燕曾也不知自己下手怎就那样重了。
yi巴掌下去,燕曾看见简妍撞在柜子上,看见她在地上坐着伸手向自己脑后摸去,然后慢慢起身,独自向外走去。
柜子边,落着yi支断掉的玉钗,看见昔日亲自给她戴在头上的玉钗染血,他才惊慌起来,待奔向门外,就见她早已瘫坐在外间,yi双眼睛无神迷茫地向他的方向看了看,舒展开手掌中,有她原本藏在掌心的血迹。
不过是yi次夫妻争执,不想他就毁了她的眼睛,让往日故意在他面前扮作胆小怕黑的她永远陷在了黑暗中。
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敢去看那双因为明亮让自己对她yi见钟情的眼睛,唯恐自己的身影倒影在她无神的瞳孔里。
于是他情愿四处求医,也不愿陪在她身边,他情愿亲自煎药,也不愿听她说yi句话。
因普渡寺方丈说过在瘟疫后自戕的何夫人娘家有人能救了她的眼睛,于是他出门前,隔着yi道门去看她。
她并不知他在,只对丫头道:“将帘子撩起来吧。”
丫头回道:“开了帘子,柳絮会飞进来。”
她坚持道:“开了吧。”
他先不知她为何会有那般举动,待那丫头撩开帘子,就见yi对燕子呢喃着,双双飞入屋子内,那yi刻,他再次为自己曾经的嫉妒后悔,最后看她yi眼,转身就踏上了寻找大夫的路。
待他从京外请了大夫回来,家中早已没了她的踪影,望着空空的屋子,空空的燕巢,他心里不由地想起她曾经的戏言。
可恨梁间燕子太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这个番外越写,后面的文字越那个啥啥
137 上头有人
“燕不独返”之名在京城消失十年后,终于再被人提起。
这次,顶着“燕不独返”之名的人虽不似燕曾那般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出身显赫,满腹才华但据传此人是大内总管桂公公的干儿子,又很有些勾引女人的手段,因此众人也不敢小看了他去。
王思儒靠坐在聚贤楼窗口,望着楼下徐徐经过的马车,下面的马车,是庄家二老爷的,而庄家,他曾经住过。
他与庄家渊源不止如此,他是被庄家抛弃的人。
王思儒望着下面端坐在马上怀前搂着才四岁小儿的庄政航,眼中露出嫉恨的神色。他该成为庄二老爷庄政航的长子,不该被随着他的母亲卖入王家而庄政航,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该任由自己的骨肉随着自己的女人被卖进别人家
想着,王思儒忍不住吸了口气,强令自己镇定。
他卧薪尝胆多年,不惜认了阉人为父,独身yi人在京城里打拼,弄出个“燕不独返”的名,就是为了报复庄家,报复他那无情无义的父亲,就让他看看,任由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会吃到怎样的苦果。
两日后,王思儒打听到庄家大姑娘要去普渡寺上香,于是早早地买通了普渡寺里的沙弥,潜藏进了普渡寺,他就要看看,等着他成了庄政航的女婿,等着庄家闹出的事,庄政航那张老脸究竟要摆在哪里。
如此,王思儒如蛰伏的猎人yi般,耐心等待着庄家大姑娘的到来。
听到厢房的门吱呀yi声,王思儒从厢房里的帐幔后微微露出头来,“干爹”
因瞅见桂公公鼓着眼睛瞪向他,王思儒顾不得惊讶,先惶恐起来,待要讨好地问候桂公公,就见桂公公身后出来两个人。
yi个是他曾在街上见到的真正的“燕不独返”燕曾,另yi个,就是刚刚回城的庄政航。
庄政航腆着肚子,瞄了眼王思儒c又看了眼燕曾,不禁摇头,暗道王思儒只算是清秀小生yi个,怪不得燕曾不喜他顶了他的名。
燕曾道:“桂公公,我早说这小子居心不良,庄二哥还没回京就听他跟人打听庄二哥的事。”
王思儒道:“误会误会,小生实在是仰慕庄家大姑娘”
庄政航上前,yi脚踹在王思儒腿上,冷笑道:“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你也配提我闺女”
王思儒因觉桂公公是皇帝宠信之极的人,大着胆子对桂公公道:“干爹,还请干爹给儿子做主,向庄老爷提亲”
桂公公啐了yi口,随即歉疚地对庄政航道:“咱家yi时走了眼,没看清这东西的人面兽心,还请庄老爷莫怪。”
庄政航心里抹了把冷汗,暗道若不是燕曾提点,还真就叫九斤着了这东西的道,于是道:“公公客气了。不知陛下新近如何”
桂公公笑道:“陛下听闻庄老爷回京,就说过两日叫庄老爷去看望他呢。”
庄政航笑道:“还请公公跟陛下说,我明儿个就去。”说着,又望了眼王思儒。
桂公公忙道:“咱家本不知他的身世,只听他说自己无父无母,既然知道他是庄老爷表弟,咱家立时送了他去庄老爷三舅家中。”
庄政航心知那王三老爷还被发配在外,桂公公这是要将王思儒送到流放之地,就点了头,携了桂公公的手向外走。
王思儒yi时傻住,原本以为桂公公要大过庄政航,定能逼得庄政航收了他这女婿,不想
燕曾瞅了眼王思儒,心想果然是世风日下,想他何等清雅的名声,都叫这龌蹉东西糟蹋坏了。因想庄夫人的妻女今日来了庙里,如今庄政航又被桂公公绊住,正是去会yi会佳人的好时机,就悄悄地绕路去了前头。
见有人来拉他,王思儒忙冲着庄政航的背影喊道:“在下并没有犯事,为何要流放了我”
那来拉王思儒的小太监嫌他聒噪,嘲讽道:“别喊了,你意图人家姑娘,有伤风化,只流放你就不错了。”
王思儒冷笑道:“那也该过了堂。”他就不信庄政航敢当真拿了那罪名拉他法办。
见王思儒有恃无恐,那小太监示意伙伴上来,yi边堵了了王思儒的嘴,yi边道:“你想败坏人家姑娘名声,想得美人家上头有人,桂公公都要让他三分,你还敢欺到他头上”说着,不由分地就拉了王思儒从后门去了。
却说燕曾悠哉地到了前头,去前面大殿转了yi转,问了个相熟的和尚,听说庄家母女去了放生池边,于是就大步流星地向前头去。
待瞧见yi袭绿衣背蹲在水边将手上的红鲤鱼放入池塘,就急赶着向那池塘奔去。
放生池边九曲十八弯的大理石栏杆不时将那绿衣女子的身影遮住,叫燕曾心里不由地惊慌起来,唯恐yi个不留心,那人就走了。忽地“哎呦”yi声,却是燕曾脚下忽地绊了yi下。
燕曾扑倒在地上,只觉鼻子上火辣辣的疼,半张脸都麻木了,回头去看,就瞧见自己许久没来,栈道上不知何时多了块突出来的大理石雕花。待要起身,又隐约听到自家娘子的声音,暗道她怎追到这边来了如此yi怕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二怕叫娘子抓到,三头上磕得还晕乎着,于是燕曾就趴在地上,不起来。
那边厢,放生池边九斤听到“哎呦”yi声,便起身回头去看,只见隔着栏杆,yi人起了身,却见那少年面如冠玉,玉树临风,yi阵春风吹来,衣袂翩翩,很有几分乘风飞去之感。
少年也瞧见了池塘边的九斤,只觉得这女子与别人怎那样不同,虽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但终究是不同的。
“你疼不疼啊我以为磕到脸了呢。”九斤见少年站得笔直,心想方才哎呦yi声后接着yi声啪叽的闷响,应当是磕得十分严重。
少年忙摆手道:“方才摔倒的不是在下。”说完,见九斤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暗道自己玉树临风,怎会做出那等狼狈难堪的事,为证明自己yi直潇洒不凡,不会摔跤,就将手向自己身后指去,“是在后这位大叔摔跤了。”
九斤半日不见少年身后有人起来,想着今日普渡寺是不接外客的,料到这人也是与普渡寺有些渊源才能进来,就笑道:“我听声音磕得不轻,你去寻方丈师公上药吧。”
少年见九斤依旧误会,忍不住转身蹲子去看那还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燕曾,说道:“大叔,你快些起来啊。”
燕曾哼唧了yi声,扭过头去,伸手抹了把脸上,见出血了,又隐隐听到女子的声音,暗道不能毁了自己“燕不独返”的yi世英名,于是愣是要等对面庄家母女走了,才肯起来。
少年接着道:“大叔,晚辈乃yi翩翩少年,若是叫对面的姑娘日后见着晚辈就说你是在放生池边摔跤的那个这叫晚辈日后如何有脸见人啊。大叔yi把年纪了,也不在乎这点颜面,大叔就自己个起来吧。”
燕曾听他喊大叔,心里就不自在,心说他大名鼎鼎的燕不独返,更不能叫人看到这狼狈的模样。
少年又劝了两句,见燕曾当真不起来,就忽地站起来喊道:“死人了”
果然,yi嗓子下去,放生池边的九斤领着丫头就饶了两圈,赶了过来。
九斤只看到yi人躺在地上,且面前有yi滩血,于是心里吓了yi跳,暗道果然是死人了,忙叫小丫头去喊了人来,想自己先瞧瞧能不能救了这人。
却听少年忙道:“我看这位大叔还没死,倒是不用兴师动众。”随后yi拱手,道:“在下梁之丞,这厢有礼。”
九斤面上yi红,张嘴道:“小女子乃是庄家女儿”待要说自己是庄明珠,就听地上趴着的燕曾微微仰头,悄声问:“可是庄二哥家的九斤丫头你母亲可走了”
九斤见梁之丞面色怪异地念了句“九斤”,yi边暗恨她爹娘给她起了这么个小名,yi边又觉地上这人多事,因此并不搭理他,只对梁之丞道:“想来地上这位大叔是死不了的。”
梁之丞道:“说得是,九斤姑娘的鱼放完了吗不如咱们yi起去放吧。”
九斤蹙着眉头道:“你还是喊我庄姑娘吧。”
远远地瞧见九斤跟梁之丞说上了话,却貌似十分投机,躲在高处佛塔上观望的简妍与梁家夫人满意了,彼此笑笑,又叫人将两家的姑娘少爷各自引开。
等着跟梁家夫人约好彼此请了媒人上门后,简妍就领着八斤去大殿前再给九斤求个姻缘签。
八斤道:“娘亲,你也忒偏心了些。我才忒大点人就给我定下个母夜叉。轮到大姐,你就这般小心翼翼,要叫她看过了才肯定亲。”
简妍啐道:“别跟你爹学,人家小姑娘乖巧伶俐着呢,叫什么母夜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对得起人家,人家只有对你好的,哪有要害你的”说着,心想都是庄政航胡说,叫八斤从小就对俞家小姑娘怕的很。
八斤嘟嚷道:“爹说了”
简妍冷笑道:“你趁早改了这些话,不然到时候你叫人家打个半死,我也不去救你。”
八斤yi颤,又哆嗦着问:“那俞姑娘当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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