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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八步官途|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16:48:18|下载:八步官途TXT下载
  出,血雨腥风。

  站到窗口,楼下是招待所后院,锅炉房、厨房、洗衣房,中间是荷花形的水池,四周绿草如茵,整齐的冬青树仿若成列的士兵,将道路划分得秩序井然。

  敲门声响起,胡骄转头,门开,一张熟悉的俏脸,没有笑意,粉面含霜。

  刘洁侧开身子,后边跟着胡长安,还有另一位一路陪同胡骄来的年轻人。

  胡骄没笑,淡定地看着对方。

  “胡骄同志,我现在代表南诏省八?一五专案组正式通知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协助专案组调查。现在,请跟我们走。”

  胡骄点点头,四处看看,好像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出门前,他转头看向刘洁,“你的原单位是……”

  刘洁面无表情,冷峻的俏脸有种别样的风情,“我是省纪委的。”

  正文

  更新时间:2oo9-o7-11

  上到五楼的一个房间,这里刚刚改成询问室,简单的两张办公桌子,三张椅子背光。

  胡骄坐下,初秋的天气,窗外阳光明媚,胡骄眯起眼睛。

  三人相继坐下,仿佛阴影中潜伏的毒蛇。不过刘洁不算,这是条美女蛇,就算有毒,也让人香艳。

  刘洁开口,声音平缓,“胡骄同志,先跟你介绍相关情况,八?一五专案组是由省委常委会通过,省纪委办公会研究决定,联合省监察厅、省高检、公安厅、凤凰市纪委、凤凰市检查院、凤凰市公安局成立,组长由省委委员,省纪委副书记刘小山同志担任,其他领导成员略过,我是省纪委纪检二处的副处长刘洁,这位是我处调查科科长胡长安,这位是监察厅杨怀志科长。”

  胡骄分别跟两人点头,胡长安和杨怀志从吴河镇一起陪同,路上虽然没说话,也算熟人。

  胡骄注意到刘洁讲话的两个细节,一个是专案组副组长成员,略过。看来副组长中,必定有胡骄认识的成员,而且跟他父亲胡建国关系不错。

  另一个是杨怀志的职务,只说了科长,说明两点,一是杨怀志这次的工作任务,是确认胡骄有没有违纪违法;二是监察刘洁和胡长安是否进行刑讯逼供。

  可以肯定,杨怀志偏向胡骄,有利!

  还有最重要的细节,在刘洁进入胡骄的房间宣布决定时,说的是“协助”专案组调查,不是“接受”专案组调查。

  不要看一个词语的变化,这对胡骄来说,相当于判定生死的要素。

  协助调查,如果自身没问题,还有立功的可能,坏事变好事,未来的从政经历上,参与某某大案,并协助调查,作出较大贡献等等;

  如果自身有问题,也能率先争取立功的宽大处理。

  而接受调查,已经说明专案组掌握了足够证据,证明胡骄已经违纪违法,事先定性,这就是逼入死角,毫无转寰的余地。

  这些观察结果,完全得益于胡骄最近几年的经历,特别是大学刚毕业,被父亲安排进政策研究室工作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机关工作,党内各项事务的实际操作性,对理解政策法规等等,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起草相关报告,理论性文章。表面上看,这是务虚工作,耍笔杆子功夫。

  实际上,笔杆子如何斟酌用字用词非常关键,往往市委里的文字水平,就从一些用字用词上体现出来。什么样的字眼,什么样的词语,包含什么意义,体现何种工作,表达什么指示……

  把握准确到位,那算得上一流笔杆子。

  胡骄曾经是凤凰市委头号笔杆子,后来又考入人民大学攻读砚士学位,专业又是政治。

  他可能在人情事故,社交往来,测度人心,看人识人方面还有极大的不足,或者直接是空白。

  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还吓不倒他。

  勾心斗角不如人,政治博弈,他妈的谁怕谁?

  纪委办案的程序他清楚,但使用什么方法他不知道。不过有杨怀志在,胡骄信心十足。

  不管纪委用什么方法,只要不使出伤害身体的招术,但凡语言攻势,胡骄有信心应付自如。

  当然,万一采用阴暗卑劣的手段,比如疲劳审讯、殴打等,胡骄没信心抵挡。

  语言方面无非是,心理攻势,诱导、恐吓等等。

  要讲党的政策,嘿嘿,胡骄可以当他们三人的老师。

  所以,心思灵动,思维周密的胡骄完整分析了目前的面临的情况后,可以说,吃了大半颗定心丸。

  还有一小半的不可力抗因素,毕竟万事留一线,一切皆有可能。

  定下心神的胡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脑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亲吻刘洁时的画面。

  伸出舌头湿润一下嘴唇,似笑非笑地看向刘洁。

  一脸严肃,冰雪寒霜的美女纪检,发现胡骄意昧不明的笑意和目光时,粉腮微红,狠狠地瞪他一眼。

  胡骄鼻子里故意哼出几声东风破曲调。

  刘洁干咳一声,眼前这位男子,抱着吉它,在柔和的灯光下,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一首忧伤的东风破,破开她初恋的芳心。

  那双手,那把吉它,那深情凝注的双眸,还有那浓浓的男子气息,那吻……

  刘洁深吸口气,微微侧开目光,对胡长安说,“老胡,你来问,我先出去下。”

  起身绕过办公桌,背对另两人时,刘洁竖起双眉,狠狠地睃了胡骄一眼,比着嘴型:什么都别说!

  胡骄挑一下长长的眉头,苦苦忍住打飞吻的冲动,嘴角一扁,双肩上耸。

  再次看到胡骄的这个动作,刘洁有些想笑,不知死活啊。

  胡骄淡定地看向胡长安,“我们党员的胸怀,一定要海纳百川,有容……”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停下脚步的刘洁。

  “乃大。”

  刘洁咬牙切齿,粉脸通红地比着嘴型骂:流氓!

  话声刚落,刘洁已经出门,胡长安脸上的肉疙瘩一阵跳动,笑得嗡声嗡气,“是啊,是啊,胡骄说得对,党员的胸怀像大海。”

  笑容一收,肉疙瘩立刻停止跳动,眼睛里有轻蔑的神气,眼里的光采像刀锋一样刺人。

  没想到这样一个满脸疙瘩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凌厉的眼神。

  “咱们言归正传,胡骄,你是聪明人,大家都不要浪费时间,痛快点,把事情交待清楚。”

  胡骄心里暗笑,来了,一吓二哄三枪毙。

  “好,我生于一九六九年,七月十五日,先后就读明江县第一小学,第一中学初中部,高中在凤凰一中;一九八六年考入燕京大学中文系,同年申请入党,次年当选文史院学生会副主席,成为预备党员;一九八八年成为正式党员;九零年七月毕业,同年九月参加工作,职务是新共凤凰市委政研室科员,三个月后转为正式干部,因为我有学士学位,享受副科级待遇。一九九一年七月考入新华人民大学政治系,读研究生,九三年十二月,回到凤凰市委实习,准备毕业论文,被指派到明河县吴江镇担任党委副书记,九四年六月正式毕业,取得硕士学位,工作至今。胡科长,需要交待家庭成员资料吗?”

  胡长安挺挺下巴,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枪。

  屋里安静下来,杨怀志面无表情,抬着茶杯,小口小口喝水,胡长安抽出一支烟递过去,两人凑火点燃。

  胡长安深吸一口,吐出一股烟雾,阳光穿透,烟雾翻腾转承,“你知,我知,没有拿到证据,我们绝不可能冤枉自己的同志。找你调查,我们专案组是本着治病救人的目标,这点你要清楚,也要牢记。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说说你的收入情况。”

  胡骄苦笑,他自从工作以来,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工资多少,吃饭大多在叔叔家,偶尔在镇政府食堂,衣服从出生到现在,全是母亲一手操办。

  他身上的钱也是每次回家时,母亲塞在他换上的衣服里,九三年明河县行政事业单位开始发工资存折,他的工资本从发到手里那天起,一直丢给母亲保管,从来没翻看过。

  胡骄轻轻地叹口气,“胡科长,我真不知道我现在一个月工资是多少。我的工资本还在我妈妈那儿,从工作到现在,一直没看过,平时花费都是母亲事先放在钱包里。”

  “你工作多少时间了?”

  胡骄顿了顿,“从九零年开始算起,期间三年读研,工作关系一直留在市委政研室,到现在,应该是工作五年了。”(作者注:工龄计算基本上虚加一年)

  胡长安不动声色,“那你除了工资收入外,还有没有其它收入?”

  胡骄点点头,杨怀志猛地吸口烟,胡长安急忙追问:“还有什么收入?”

  “稿费。”

  杨怀志将刚刚吸进去的烟,缓缓地吐出来,胡长安腥红的肉疙瘩一阵发亮,语气更加冷淡,“稿费收入有多少?”

  胡骄摇摇头,“不清楚,我留下的地址都是我妈的单位,每次稿费也是直接寄到我妈那儿,每张汇款单她都有留存,你们可以安排人调查。”

  “除了工资、稿费收入外,还有没有其它的收入?”

  “有。”

  “什么收入?”

  “奖学金。”

  胡长安狠狠地拍打桌面,“胡骄同志,我是代表组织跟你谈话,请你摆正自己的态度!”

  胡骄愕然地看着对方,嘴里有些结巴,“哦、哦、那个,我我不太明白。难道,那个,嗯,我说的有什么对不起组织的地方?”

  胡长安扯起一边的嘴角,这小子行啊,“我的问题是指,有没有不明来源的非法、巨额、收入。”

  胡骄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呃……没有。”

  胡长安冷笑,将手上的烟头狠狠地摁灭,“真的没有?”

  胡骄摇头,“绝对没有!”

  “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脸不要脸。”

  胡骄傻兮兮地看着胡长安,“胡科长,你那个,脸,嗯,还是自己留着。”说完还盯着人家一脸的肉疙瘩,非常善良、纯朴地傻笑着。

  杨怀志咬紧腮帮子低下头,胡长安气得眉毛直跳,“枉自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还双学位,哼,贪污**分子,你还有什么脸皮!”

  胡骄扁扁嘴角,“总比你满脸好。”

  “你说什么!”

  “说你,满脸的,这种脸皮还代表什么组织。”

  杨怀志急忙站起来,把暴怒的胡长安强行安坐下去,转头叮嘱胡骄:“胡骄同志,好好配合工作,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别扯三拉四的。”

  胡骄气不过,“只准他骂人啊?凭什么说我是贪污**分子?凭什么?纪委的就能乱扣帽子?”

  胡长安更是气不过,翻开桌上的档案袋,找出一张复印件,拿起来不断抖,“看看这是什么?你的银行存折,整整一百五十万存款!你怎么解释?”

  胡骄翻个白眼,“胡科长,这能说明什么?我用你的名字到银行存个百八十万,也说你是贪污分子行不行?”

  胡长安咬咬牙,继续拿出一张复印纸,“那这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你每次领款的签名、还有手印!”

  胡骄眼睛猛地眯起来,签名?手印?哪里来的?签名,这一世人的记忆,包括苟日新融进来的记忆,绝对没有过任何领款的签名!

  那么手印呢?

  从到吴河镇工作开始,从来没有摁过手印,除非自己不记得!

  什么情况下不记得?昏迷、睡觉、还有……酒醉!

  醉过两次,一次是八一建军节,另一次是在香肉山庄。不排除在医院酒醉被人做手脚,但最大的可能还是香肉山庄,从刘洁当晚离开,红梅与自己发生关系。

  红梅,是了,天鹅妹妹!后来她写了封信,看来手印就是那天晚上,莫武做的手脚。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肯定跟刘洁相关,她来两个月,也就是说调查了两个月。那天晚上在香肉山庄,绝对有了什么重大发现,所以急着要走,第二天直接请假。

  那么刘洁的重大发现,肯定是在她已经离开后,莫武才察觉,然后,莫武指使红梅献身。

  摁手印的目的,无非是看中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胡建国的能量,把胡骄拖下水,多个人多条路。

  签名,手印,脑海中再次飞快掠影,确定没有在任何收款项目上亲手签过字!

  那么在这么短时间内,莫武等人要造假,只能找他签过的文件之类,进行蒙写,这样的造假,最多只能骗骗一般人,落到专家眼里,必定露出破绽。

  胡骄镇定地笑笑,“胡科长,签名有没有笔迹鉴定?”

  胡长安也笑了,“我们对比过你的签名,完全一致。”

  胡骄强调道:“我是指笔迹鉴定的专家,不是随便什么人比对一下,要有被司法采信的鉴定结果。”

  八?一五是个大案,目前来看,胡骄敢肯定这次要整倒一帮人,他只是某些政治大人们的小棋子,在这个案件中的作用仅仅是迫使胡建国退居二线,拱手相让。

  确如胡骄所想,胡长安手里的签名,仅只是他们几个专案组成员共同比对过,还没提交相关专家鉴定。

  “没有。目前还没来得及找专家鉴定。这件事情随后进行,请你再解释一下,手印的问题。”

  胡骄沉稳地笑笑,“胡科长,你会喝酒吗?”

  胡长安已经明白胡骄的意思,案情分析会上刘洁说过,八一建军节时,胡骄醉了三天没醒,还有那晚在香肉山庄她拿到东西时,胡骄已经喝醉,要不是胡骄醉了,她还真没办法。手印的问题有可能在当时被人利用。

  后来,经过专案组比对笔迹,报给领导组,在某些大人物的坚持下,最终决定对胡骄采取措施。

  胡长安冷静地说,“我们知道八一建军节期间,你第一次酒醉,连续三天昏迷不醒,当时有同志提出被人利用的可能,可是笔迹,手印一致,你怎么解释?”

  胡骄笑了,果然跟自己分析一样,“那么,胡科长,今天先到这儿吧,等你拿到权威鉴定以后,我再来……协助组织调查?”

  嘿!这小白脸,没从他嘴里掏出一点东西,反而被他激得露了老底。

  胡长安有点气急败坏,刚要开口拒绝,刘洁推门而进,她一直在门外旁听。

  “好,今天先到这儿,胡骄同志,你可以先回去了。”

  胡骄转身,施施然跺着方步,在两名武警保卫下,回到自己的八步空间。

  正文

  更新时间:2oo9-o7-12

  一九九四年九月十日,教师节,往年的今天,胡骄即便不在家里,也要给亲爱的母亲,尊敬的人民教师李爱菊女士寄上或说上几条祝福短语。

  可是今年不行。

  自从八月十七日住进武警招待招,至今三个星期,除了第一天专案组找他谈过后,再没人理他。

  每天固定时间有人送饭,除此外,就是铁打不动的两名武警门神。

  要把吉它,不给;要政治读物,不给;最后胡骄申请,哪怕有字的都行,同样不能满足。

  要求见刘洁,人不在;要求见领导,等批示,有什么意见可以写,有什么情况可以写,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写。

  整个房间里,除了标志武警招待所的红字外,再找不到半个有字的东西,没电视,没电话。

  除了桌上的信笺和圆珠笔外,胡骄最大的娱乐就是看着窗外,院里的绿色,或者远眺群山。

  入我室者,唯有清风;伴我眠者,唯当明月。

  穷极无聊的胡骄,干脆把脑子里所有的理论文献,尽力抄写下来,再慢慢欣赏阅读,从中体会伟人、先哲们智慧闪光。

  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当真有种“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悲凉。

  胡骄绝不相信现今时代,还会发生运动,他知道,随着案情的调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双方正在角力。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可以让人产生浩浩荡荡的感觉。

  发呆,不停地发呆;沉默,惊天动地的沉默。从门到窗是八步,从科员到部长也是八步。

  胡骄每每快要崩溃的时候,快要忍不住对窗狂吼发泄的时候,他就想到这八步。

  然后,一步,一步地走,每一步都很有力,很踏实,很坚决。

  最终,无聊到极点的胡骄开始在脑海中仔细翻看关于那个名叫“苟日新”的记忆。

  如果用电视来形容两个人的记忆,胡骄的记忆是科教片,那苟日新的记忆绝对算得上,超时代、超人类、超感官的综艺大片。

  有关于日本的女人的、有欧美的“打桩”形态、有黑人与白人、老的小的、变态的……有荒谬绝伦枪战、动作影像,也有现实生活的乡村人物百态。

  胡骄从那些纷杂繁、怪异邪门的记忆里摘抄了几首歌词,当然苟日新不认识的字,全部被胡骄填满。

  比如记忆中,有位名叫周传雄演唱的歌曲《黄昏》,最后部分,就被苟日新记得乱七八槽:依然记得从你口中吐出坚硬如铁,混乱中有种强j幼女的错觉;黄|色的录相片播出一句再见,男人开始狂野。

  还有很多只有前面一两句,后边全是“啷哩啷哩咩,吱呀吱呀呜”等鬼叫。

  还好记得旋律,胡骄只能发挥自己古典文学专长,根据曲子意境填词。

  这倒也能让人自得其乐,每天哼哼唱唱,时间开始从死寂中潺潺流动。

  九月二十七日,胡骄已经来了四十天。

  整整四十天没洗澡,没剪头发,没刮胡子。幸好每天可以借洗脸、脚的水,抹抹身子,不至于全身发臭。

  换下的衣服有人洗,胡骄猜测,可能是刘洁偷偷帮他洗。因为每次送回来的衣物,没有母亲折叠的痕迹。

  李爱菊老师叠衣物,特别是内裤,习惯先折两边。而最近送来的衣物,都是先折下边。

  胡骄每次换上,下边都有种被人爱抚的得意。幻想刘洁嫩玉般的小手掠过时的风情,身体微麻。

  信笺已经用了六大本,一周一本,有五大本记满了哲学理论、党的方针路线,以及新共中央十四大以来的各种文献摘抄。

  另一本,则是诗词歌曲。

  被人拿上去看完后,又完整无缺地送回来。

  吃完早饭,百无聊赖地靠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秋天微微的寒意。

  正在这时,一个闪电般的片断,飞速掠过胡骄的脑海。

  是他的父亲胡建国!

  这不是属于他的回忆!这点胡骄敢肯定!

  苦苦地抱着头追查,就在刚刚,那一个片断,绝对发生在未来,发生在苟日新的记忆中。

  终于,在床上翻来滚去两个小时后,片断清晰了……

  没有具体的时间,一个很小的片断:苟日新回老家村子炫耀他刚买回来的手机,开着刺耳的音乐,洋崴崴地从村这头,走向村那头。

  好不容易村长回来,碰到,瞅见苟日新,两眼一亮,“狗日的,你回来了,正好!有事儿找你!”

  苟日新挥着新手机,这是他打了半个月五毛一炮的麻将赢回的战利品。

  “村长,狗日的,来,我给你看西洋镜!”

  把手机调到播放模式,按照人家教的方法,开始播放老外的……

  村长看得直抹眼,“呀!狗日的,这,这个,这玩意是……”

  “好看吧?嘿嘿,看看,老外的东西大不?”

  “大”

  “这外国表子好看不?”

  “好看……狗日的,这要多少钱呐?”

  苟日新回村的虚荣得到极大满足,在县城街上手机店买的二手货,二百块。

  苟日新勾着食指,“九百,一分不少!还能听广播,看电视,看电影,看vcd、dvd,看,听音乐,还能打电话,呵,那声音,开个免提,全村都能听到万里之外的人说话、放屁打饱嗝!火车不是推的,牛b不是吹的。村长,看你打小照顾老子的份上,五百,要就拿去。”

  村长两眼一直盯着屏幕,感叹道,“狗日的,白活了,还能用这种招式?我要像这外国人,还不得把你婶乐死!狗日的,太猛了,劲道足啊,这外国表子也经日,太经日了。”

  苟日新一把抢过手机,按停播放,吐叭口痰,得不行,“乡里头看一场还要两块钱呢,我说村长,你要不要给句话噻。”

  村长反应过来,“多少钱?”

  “我买成九百,你是我叔,打小照顾我,五百,不二价。”

  村长听得两眼放光,一把扯过苟日新,猫到屋角玉米杆子堆边,悄声地说:“狗日的,有好事儿来了,明天,听说是什么大书记要来咱们村走访,乡上给我安排任务,要找两户老孤残的困难户。”

  从四袋上衣里摸出一张信笺,递给苟日新,“喏,词儿都写好了,几句话,照着背下来就行。听说,大领导会当场给钱,有随行记者跟着呢。叔跟你打个商量,你扮个困难户,不过,你狗日的,打小就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也说得过去。”

  苟日新不耐烦地吼,“说事,说事。”

  “明天,大领导来走访,当场给补助款,这样,超出五百有多少都算你的,不足五百,叔再补给你。”

  苟日新眨眨眼,“手机给你?”

  村长两眼放出狼一般的光,刚刚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飞呀,飞呀。一想到那外国的金毛娘们儿,又忍不住感叹,“经日,经日,太经日了。”

  苟日新是什么人,这么些年坑蒙拐骗,坏事做尽的地痞混混,轮到这种好事哪能不奋勇争先?

  “村长,我叔,你看,我要不要把腿整起脓泡?再把手弄断?”

  村长想想,手机啊,外国的,狠狠地点头,“行!”

  第二天,苟日新一直没吃东西,昨晚打冷水冲头熬了个通宵,脑袋伸进鸡窝、玉米堆里晃了十几圈,再把村里老孤寡的露腚裤子穿上,弄个塑料袋装满大粪,裹在大腿里,缠了无数的脏破布,最后明显的“伤口”处,从村长家整来两瓶牛黄软膏,混点黄泥水挤抹开。等人来了,悄悄用针扎,那臭味……

  断手更好整,两块竹块一夹,包无数圈,呆在脖子上。

  装:外出打工,在建筑工地上出事,结果黑心老板私了,给两百块打发回家的憨厚、老实、可怜农民工,上无寸土,下无片瓦,双亲早丧,孤儿长大。

  台词只有三句:早上吃洋芋稀饭。中午吃稀饭洋芋。晚饭喝水管饱,谢谢政府。

  这之前的所有一切跟胡骄没有关系,关键是苟日新记忆中给了他两千块的领导!

  被左右人称为胡书记的胡建国!

  还有那个介绍胡建国的县领导所说内容:兄弟啊,省委胡书记来看望你了。

  胡书记,还是省委胡书记!

  胡骄整个人惊呆了。

  这是真的吗?父亲未来将成为省委书记?不管是不是正职书记,哪怕是副职又如何?副部级啊!

  记忆中,苟日新j计得逞的阴笑,远远及不上胡建国闪现悲悯泪花的苍老眼眸。

  这是真的吗?

  胡骄再次陷入回忆,这种事情无人能够解释,一个活在当今的人“回忆”未来的事情!

  如果苟日新的记忆确实发生在未来某个时间,那说明父亲胡建国绝不会倒在“八?一五”案子下。

  胡骄开始推断时间,现在是九四年九月,苟日新死的时候三十岁,那是发生在他死前三年,当时二十七岁,苟日新属羊,七九年生人。

  那么,胡建国当上省委(副)书记,应该是2oo6年之前,距今还有12年,明年是省市级换届,现在的任期是三年一届。(作者注:五年一届的任期是九八年大部制改革后实行,具体换届时间看官们不用计较。)

  现在胡建国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副市级。明年不论是否按之前的风声,成为排名第一的副书记,管干书记。虽然级别不一定提升,但更利于三年后换届,只要不犯大错,铁定升为正市级。

  到九七年的时候,父亲胡建国,不论当市长或者市委书记,再不济也会上调省级厅局。

  根据2oo6年担任省委书记来推算,很可能九七年之后,再过渡三年的正市级,留任三年正市级,六年后,2oo2年上升副省职,完全合情合理、合规则、合原则。

  当然,胡骄没有想到九八之后的领导干部任期变成五年一任。

  胡骄的心,终于真正地、完完整整、踏踏实实地回归原位,被禁闭四十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不由得眯起眼睛,回想“村长”的话,其中的竟境深远无比啊,“经日,太经日了。”

  正文

  更新时间:2oo9-o7-13

  接下来的小日子,胡骄过得挺美。

  当然,带字儿的东西,除了自己写以外,依然没有。

  唱歌也烦,翻来翻去几首歌,一天唱几十遍,哪能不烦?

  发呆完了,苟日新的记忆像块伪劣电池,时不时闪现点出来,不是偷鸡摸狗,就是男女间的破事儿。

  胡骄心境平和下来,可时间依然要打发。

  于是只能自个跟自个玩。怎么玩?

  简单。

  左手跟右手聊天,扮演两个角色,一个清高,一个无赖。

  左手满嘴脏话。

  右手讲事实,摆道理,满口文词。

  鸡同鸭讲,说来说去上火,于是,左手打右手,很有老顽童被困桃花岛的意思。

  左右互搏式练不成,反倒整出了几种好玩的手势。

  比如,左手伸直大拇指、食指、中指,右手伸直无名指、小拇指,然后喊着“三、二,三、二”左右互换,开始不熟悉,常常搞得手指错乱,各种难看爪型也能让人愉快。

  胡骄这么玩着不要紧,却害苦了几个人。

  守门的武警。

  武警是轮班的,刚好,负责胡骄的是同一班的战友,6名武警战士分班倒,两人一班八小时。

  说起来几个武警年纪都没胡骄大,十八、九岁的小伙,正是爱跳爱唱爱闹的时候,自从被征调以来,天天轮岗,不得休息。

  再加上平时还要参与出操、学习、休息,时间算下来,自由方面也比胡骄好不到哪去。

  胡骄开始唱歌时,几哥们儿大感意外,特别是几首未来的流行曲子,硬是让他们佩服不已。

  私下里,一个班的战士讨论,这哥子怕要疯了?但是很有才啊,可惜了。

  一天听个几十回,渐渐地几个小战士学会了胡骄的歌。

  比起其它战友来,他们收获挺大,没事儿哼唱几句,勾得其他战士难受。

  原本以为守着胡骄再学上几首,可没料到,胡骄开始“胡言乱语”。

  症状还不小。

  这事延续一周后,他们赶紧报告组织,结果答复:不管、不问、不听、不看。

  从此后,几个小战士开始犯愁。

  这事情换谁头都得难受,晚上还好,胡骄呼呼大睡,可从早上起来后,耳朵就不得安宁。

  明明是一个人,怎么弄出来“几个人”吵架的声音呢?有知识分子上街买菜跟农民兄弟发生纠纷的;有干部下乡考查时与村里小混混发生冲突的;有极富正义感的管教给屡教不改惯犯做思想教育的;有正义人士严词斥责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还有大干部批评小干部的工作作风、个人生活、道德品质等等。

  但是每每正义被邪恶的百般耍赖手段弄得没辙,这事儿弄得几个战士义愤填膺,打抱不平。怀疑打小树立的人生观有错?

  难道这屋里关的同志,是文艺团演员?

  嘿,就这水准,吹拉弹唱,起码也是二级演员。

  听完唱歌,听话剧,听完话剧,听骂人。特别是长篇大论的马列主义骂人。听得几个小战士暗暗吐舌头,比起指导员来,起码高几大截。

  这天,轮到两个四川老乡值岗,一个叫李有才,一个叫王长军,按纪律,他们针对看押人员,必须保持四不:不管、不问、不听、不看。

  不管不问不看好办,可这不听,没办法啊。

  从早上九点开始,胡骄突然打开门,左边李有才,个子不高,精瘦,脸上没肉,皮包骨头,绷着面皮儿,目不斜视。

  右边王长军瘦高,皮肤略白,眉清目秀的,有点秀才兵的味儿。

  胡骄左右看看,靠在门上,嘴上一圈胡须盖过了上嘴唇,头发乱糟糟的,乍一看,真有点行为艺术家的气质。

  胡骄不说话,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

  看过李有才,再看王长军。

  好像两个人的脸上写满了精彩故事一般,看得津津有味,看得趣味十足,看得耐心无比。

  可李有才和王长军心里发毛啊。

  搁这么一个能唱能说能吵的神经病,眼神暧昧地盯着你,不用三分钟,谁心里不发毛?

  可他们有纪律。

  不能问,严禁与被看守人交流。

  胡骄就是闲得发慌了,他觉得这段时间,已经把一辈子想唱的歌唱完了,一辈子想说的话说完了。

  他也知道外边的武警不会跟他说话,所以懒得说。想来想去,这环境中,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就剩下武警弟弟。

  五分钟。

  李有才的脸色开始,本来平视前方的目光,微微下垂。王长军早就低下头,开始研究脚尖形态。

  十分钟。

  李有才脑门上冒出一层毛汗,王长军扭过脸观察石灰墙上的纹路。

  十二分钟。

  李有才扁扁嘴角,王长军眼眶泛红。

  胡骄赶紧笑,摆最温和的表情,“呵呵,两位,我不为难人的。想抽烟啊,这个好像没违反纪律吧?”

  王长军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先是抽出一支,顿了顿,干脆整包递给胡骄。

  胡骄接过来,抽出一支,再还给王长军,比个打火机的手势。

  李有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打火机拿在手中,急忙打燃双手捧着,给胡骄点烟。

  这人机灵,也稳得住。

  胡骄哪会抽烟。

  那烟就是吸在嘴里滚一圈,再吐出来。

  这个过场完了,两人以为胡骄该进屋了吧?

  胡骄不走,靠在门上抽烟,但再不盯着他们,两眼无神,仰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两人对碰一眼,无奈。

  胡骄长长地叹口气,“两位,有女朋友吗?”

  再对视一眼,李有才冲王长军笑笑,然后小声说,“你陪他聊几句吧,我盯着。”

  他也是真起了恻隐之心,挺同情胡骄的,关了两个多个月,就这么关着,不管不问,连书都不给看。平时听他说话、唱歌,这心里早不把胡骄当犯人看。

  王长军苦笑,点点头对李有才说,“有事敲两下,就说我进去查看。”

  李有才点点头,他性子比较内敛,王长军要开朗得多。

  王长军进屋,顺手拉拉胡骄,然后把门关上。

  胡骄一直笑着,这招不错,当然这是记忆中看守所的犯人无聊之极,用来对付过看守武警。

  先是聊天,拉关系,然后请武警帮忙带包香烟之类。

  王长军站着,不肯坐,“没得事,陪你随便摆几句。”

  胡骄个子高,半靠在床上,“你是帅哥哦,谈了几个女朋友?”

  王长军咧嘴笑,“刚说了一个,本地的。”

  “发展得怎么样?”

  “还行。”

  胡骄不乐意了,什么叫还行?

  “牵过手了?亲过嘴了?还是上过床了?”

  王长军腼腆地笑着,看起来有些小甜蜜,“牵了,也……亲了。”

  胡骄表面上很随意地问,“上了?”

  王长军摇头,很遗憾,“不给上。”

  胡骄学了句四川话,“啷个呢?”

  王长军搓搓脸,“保守噻,说是要结婚才干,好几回……嘿嘿。”

  胡骄也跟着搓脸,“不得行啊,你不得行。”

  王长军不服气,“啥子话!都摸得稀嗒嗒了,硬是不准整。”

  “还是不得行啊,不得行。”

  王长军扁扁嘴,“你得行?怕你还摸过。”

  胡骄晃着“八”字手型,在王长军眼前,来回晃,“一夜八次!日先人的哄你。”

  王长军吃惊地看着胡骄,“八次?狗惹……厉害!”

  胡骄鄙视着他,“你是不是不得行?”

  “好耍不?”

  胡骄摇摇手指,“这个,要靠自己亲自体验。”

  王长军不甘心,“八次,狗惹,肯定好耍,不好耍啷个整八回?”

  胡骄像只吃饱的小狐狸,“教你两招?”

  王长军想了想说,“有才……就是外边那个,教了我几下,不得行,光打雷不下雨,逗得扎实,末得实际进展。”

  胡骄吃惊啊,门口那个,有才兄,瘦肌干巴还是高手?

  “吹牛,我不信!”

  王长军喊,“李有才,你龟儿进来!”

  李有才推开门,抱怨地看?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