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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人间天国|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17:29:42|下载:人间天国TXT下载
  黑狱之外正是晚上,大狱之中分明能感受到从两边监房小小通风口中吹入的夜风,虽然极轻极弱,也让叶易安的脚步猛然一顿,有刹那间的失神。而后,他便更紧的握了握腰间的差刀,一步步向前方有明亮灯火处走去。

  那里是一个供大狱禁子们使用的差房,也是他重归自由必须面对的第一关。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所幸没遇到有出外巡视的禁子,反倒是斗酒划拳的吆喝声以及带着浓浓酒意的牢马蚤抱怨声越来越大,抱怨中元节还得在这鬼地方过,牢马蚤今天这个囚攮的犯人家眷实在小气,送来的这酒又薄又涩,喝的爷爷心里冒火。

  已经三年多,一千一百九十个日夜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灯火了,尽管这一道窄窄的明亮只是从差房掩映住的门缝里透出来的,

  眼见差房的门几乎就是关着的,叶易安稍稍加快了步子,眼瞅着就要走过门前时,房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吆喝,“老舒,下午有两个囚攮的犯子挺尸了,天不管地不收的赖货,也没个家人来收尸安埋。如今就挺在对面杂房,你去,把他们卷了席筒子,等会儿义庄来人好收尸,一个二百,这四百文钱就算你挣下了,赶紧弄完回来吃酒,若是晚了,酒可就没了”

  这个声音方罢,另一个喝酒喝到舌头都打了结的声音跟着嚷嚷道:“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好生净净手”

  一片哄笑声在屋里响起。

  是不理会继续向外走,还是……

  片刻思量之后,叶易安用老禁子特有的疲重步伐向对面那间杂房走去。

  杂房之内乱糟糟的一片,点着一盏昏黄的臭油灯,半个屋子堆着打好捆的草秸,另半个屋子凌乱不堪,地上有两张窄窄的薄板,板上各有一具瘦骨嶙峋的死尸。

  一眼望去,见杂房后部有一道后门,叶易安反手掩好门后,快步循着后门走了出去。

  后门外竟然是又一行两两相对设置的“玄”字号监舍,叶易安走不几步,就看到前方远处有两个禁子正在巡视,当先那人手提着一只明亮的灯笼。这大狱之中避无可避,若他再继续前行,必然要与这两个禁子当面撞上。

  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叶易安转身退回了杂房,反手关上门,几番踱步之后,脑中急转的他最终将目光投到了那堆篾片席子上。

  没有时间再犹豫迟疑了,主意既定,当即便取了两领草席将两具死尸卷进去,又用草绳将席子拦腰扎好。

  而后,叶易安抽出其中一具与他体量相似的死尸,连同身上脱下的那套老禁子的号衣一起埋进了草秸堆中。

  做完这些,叶易安又将杂房后门打开之后,方才反身到了那领被抽空的草席子前,紧紧蜷住身子一点一点钻了进去。

  钻进去,刚刚躺定,一滴冰冷的汗珠从额头悄然滑落。

  他已尽力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的结果将是一场豪赌,要么自由,要么死。

  黑狱三年虽然他挺过来了,没疯没呆。但现在有了自由的希望时,哪怕仅仅是很渺茫的希望,叶易安也愿意为了这一线希望将整个生命押上去做一场豪赌!

  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每一弹指时间的逝去都是如此漫长,似乎时间也被凝重的命运给压抑的停止了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舌头发僵的声音嚷嚷着,“老舒,老舒”

  无人应答,随后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舌头发僵者粗门大嗓的嘟囔,“这囚攮的老夯货,死到哪儿挺尸去了。喏,就是那两具席子卷好的,赶紧抬走。七月十五,这两个短命鬼可不能在这儿过夜”

  听声音这个明显是喝多了的禁子根本就没进来。倒是又听到另两个脚步声进了杂房,随后便听到一阵火镰的击打声,有人在烧纸,有人喃喃的念念有词。

  稍后,屏气凝神的叶易安就觉得额头猛然一凉,不知是谁在他的脸上贴了一张黄纸。然后的然后,他便被两人一头一尾的抬了起来向外走去,约莫四五十步后,连席子一起被摔在了一辆老马驾辕的硬板子车上。

  马车辚辚,一路前行,其间经过四个岗哨,停顿了四次。但在这个民间称之为鬼节的中元之夜,显然没有一个禁子或者公差愿意招惹这些“死尸”,叶易安脸上的黄纸一次都没被揭开过。

  第四次停顿后,马车便一路通行无阻,渐渐的,叶易安耳中听到的除了老马喷打响鼻的声音之外,开始有了城市夜晚该有的各种杂音。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马车周围由寂静到喧闹,然后渐渐的复归于寂静,最终马车停定,叶易安被人从车上抬下来,就在他伸手紧紧握着怀抱的腰刀时,他最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没有人来解他这张草席上面系着的绳子。

  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叶易安听到两个抬尸人的嘟囔与呵欠声,这两人也不愿意在七月十五夜收埋尸体,三言两语就商量好了,一切等明天天亮后再说。

  眼前突然一暗,分明是有人吹熄了灯火,随后,拉里拉杂的脚步声远去,“嘭”的一声有人关上了房门。

  周围再次彻底的安静下来,叶易安一动不动,直到一柱香之后,他才从草席中悄然而出。

  这是一个类似道观大殿般的所在,空旷,阴森,有淡淡的月辉透过破损的糊窗纸洒照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月影,朦胧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悬挂的匾额上四个大字:

  福田义庄

  积善行德是谓“种福田”,种福田,得福报。义庄或由官府开办,或由地方富户出资,亦或官民联合主办,专司负责收敛地方上的路倒饿殍等无主尸首。

  这间大殿般的所在,里面东西甚是芜杂。两柱香后,叶易安已经换了衣服,并寻了水做了简单的梳洗。

  将门无声的推开一条缝隙闪身而出,方一出来,叶易安劈面就撞上了漫天繁星,皎皎皓月。

  盛夏、十五、正是满月之夜,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皎洁的星光,如水的月辉便这样朗朗洒洒而来,照在了襄州城,照在了福田义庄,照在了叶易安苍白如雪的脸上。

  三更月,中庭恰照人如雪,人如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叶易安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那星,那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处,两行清亮的冷泪无声滑落……

  第五章你不知道?

  襄州乃古楚之地,民风素重祭祀鬼神。兼且此地比邻汉水,靠水路吃饭的人家实在太多,是以城中的龙王庙颇是不少,里面供奉的龙神也是不一而足,名称不同,成神与显验的传说也都不同。多年下来,根据百姓们验与不验的口碑,这些龙王庙在香火上也就有了区别。众口相传灵验的自然就香火鼎盛,反之便冷冷清清。

  但无论香火多冷清的龙王庙,地方官府也难以擅拆擅平,毕竟一件事若是涉及到神仙与信仰的时候,都是异常麻烦。

  久而久之,龙王庙便成了襄州城内最少变化的所在,即便三四十年不见,地方总不会变化,区别的只是更光鲜或者更破落罢了。

  襄州城西北角的龙王庙香火冷清,破落到连唯一的一个老庙祝都再坚持不下去了,叶易安从福田义庄顺利脱身之后便一路寻到了这里,而后便静静的坐看,看星月满天,金乌初升,直到旭日完全升起,全身洒满阳光后他才站起身来到了大殿旁边一处门户歪斜的配殿里。

  半夜里初到时他曾经进过这配殿一回,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是现在,里面仍然有些阴暗,整座龙王庙都破落到庙祝跑光的地步,这处配殿的冷清就更不消说了。

  配殿里供奉着一尊不知什么来历的神,脸上身上的漆早已斑驳脱落的不成个样子,倒是整个泥胎底座还坚实的很。

  躬身向这座落魄的神像三礼之后,叶易安上了神台使力将布满蛛网浮尘的神像移开,眼前立时出现了一个两块青砖大小的玉函。

  活死人入黑狱前在此地留下的东西竟然还在!还好,还好,这就不用再费力寻另外两处了,狡兔三窟,入狱前活死人做这些布置时究竟是因为他心思缜密,还是因为他那时便已经遭到道门的追捕?若是后者,道门又为何要追捕他?

  这些活死人都没说,而今随着他死在黑狱,疑问只怕就此成谜了。

  这玉函做工极好,上面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若非早知道里面装的有东西,甚至会以为这就是一方完整的玉石。

  擦拭了灰尘之后,叶易安伸出右手食指,在食指的顶端有一块儿黑斑。这是一个活死人亲手布下的禁制,解除禁制的唯一途径就是取自活死人指定者身上的一滴血。

  禁制的期限是五年,活死人没说若是五年后叶易安仍没有完成约定会有什么后果,但只要想想他在黑狱中的手段,其实也就不必说了。

  刺破食指,从黑斑处挤出一滴血涂抹在玉函上的缝隙处。叶易安食指上的黑斑并没有消失,甚至连大小都没有变化,而那玉函上的缝隙却越来越大,就像玉石被那滴血溶开了一般。

  当缝隙停止扩张的时候,玉函已被分为了两半,揭开之后,里面装着的东西也随之显露出来。

  玉函最上面盛放着的是一本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书册,书册封面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用八分楷法书成的红字——《太阴真经》

  看到这三个字,叶易安瞬即想到了昨夜黑狱中老禁子化身的尸傀儡,一念至此,即便这书册上没有活死人所下的禁制,他也毫无翻阅一睹的兴趣。

  这册《太阴真经》就是交易的最核心内容,为了将之送到指定者手中,活死人不惜一死。

  虽然不能翻阅内容,但叶易安心下难免好奇,这里面记载的到底是什么,竟让活死人将之看的比命都重?

  再则,自先秦以来凡涉及到书册都有着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在书名的确定上,“经”这个字可不是随意就能用,就敢用的。譬如从春秋时孔子以来,历朝历代儒家学者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但能被尊为“经”,敢于称“经”的又有几本?

  “经”是经典之意,能著书之人就没有不知道这规矩的,也没谁会刻意违反而使自己成为他人口中笑柄。如此一来,这本《太阴真经》里究竟有什么玄奥,敢于称“经”?它当得起?

  《太阴真经》下面就是一些拉里拉杂的东西,但对此时的叶易安而言,这些活死人提都没提到的东西却远比神秘的《太阴真经》更有用。

  十余张飞票,面额加起来竟有四万贯之多。时人多以腰缠万贯来形容有钱人,四万贯的份量可想而知,没想到啊,这活死人在敛财上真是好本事。

  飞票之外,其余三份散乱的纸张却是空白的告身,告身的资料栏里什么都没填,但告身之上却加盖有山南西道辰州州衙户曹的大红印鉴。

  告身就是户籍资料,有了它

  才能往各地衙门申领过所,凭着过所才能投宿客栈、穿州过县而不惧任何盘查,否则就是流民,一旦被查住,先打三十小板再遣返原籍。

  没有告身就没有过所,没有过所,天下虽大却是寸步难行。这样不合朝廷律令,原是根本就不该出现的空白告身对于此刻已成逃犯的叶易安来说,其价值怎么估量都不过分。

  空白告身的下面,就只剩九张早已泛黄的竹纹纸,纸上记载的便是活死人要与叶易安交易十二正经《培元诀》的功法,也即是活死人所言能帮其恢复丹|岤的功法了。

  这古怪的功法有着一个同样古怪的名字,《蛹蝶秘法》,蛹蝶?破蛹成蝶?只可惜,这种功法对修炼地域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阴阳炉,这不是指外丹道鼎火修士炼丹的炉子,而是一种极独特的地方,伴生着灵眼的天然五行绝地。

  灵眼与五行绝地可谓是冰炭不同炉,尽管活死人言之凿凿,但天下间真有这样的地方?

  叶易安摇摇头,正想细看一下《蛹蝶功法》的具体内容时,配殿外却有了动静。

  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收进怀中,叶易安走出配殿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胖子。

  这是个白嫩白嫩的小胖子,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肉肉的鼻子,红嘟嘟的元宝嘴,短胳膊短腿短脖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镶金嵌玉的长命圈儿,再加上肩上挎着的那个圆鼓鼓的包裹,这突然闯进来的小胖子活生生就是个圆球。

  咕咕噜噜滚到叶易安面前不远处,小胖子卸下肩上的包裹一屁股坐上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呦,比我来的还早!大长汉,挣钱不?”

  长就是高,大长汉就是大高个的意思。

  人来的突然,话说的莫名其妙,叶易安没理他,一张脸仍旧大半藏在帽子下。

  这下小胖子不高兴了,“咱们是一路的,你给小爷把这个包裹拿到地头,多少钱,说!”

  小胖子颐指气使的,叶易安更懒得理他,转身向一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衣服一紧,却是小胖子将他的衣襟扯住了,“啪”的拍出一张飞票来,“十贯,够不够?”

  叶易安继续走,小胖子只是不放,“二十贯”

  二十贯的确是一笔很不少的钱了,若是家里的下人奴仆只怕嘴早都笑歪了,小胖子想着这回大长汉肯定会答应了,孰料就在他转着这样念头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纸来。

  小胖子只瞥了一眼就认出这是飞票了,只是上面的数额……呃……五千贯?

  真的?假的?

  小胖子揉揉眼后再看,的确是五千贯,而这张飞票就拿在那大长汉的手中。

  小胖子终于放手了,转身走到自己的包裹前抬腿就踢,分明是在借机撒气,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里水润润的,居然就要哭了!

  这包裹本就绑的凌乱,三两脚下去顿时就散了,骨碌碌滚出许多盒子来,豆糕、蜜饯、果子、香粉撒了一地,小胖子一脸的纠结,扔吧舍不得,收拾起来吧也实在提不了,白嫩白嫩的脸渐次通红起来,眼眶里的泪珠子也随之滑落下来。

  哪儿跑出来这么个活宝!

  眼见小胖子泪珠滚滚的又看向了自己,叶易安还真有些不好走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没有太合适的地方可去,昨晚在黑狱及襄州大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街面上与城门处的严查可想而知,他虽有空白告身在手,但告身没填,怎么填也需好生思量。这等情况下,此刻与其冒然而出反倒不如留在此地。

  叹了一口气,叶易安走到小胖子身前,蹲身将地上凌乱的东西捡起来,复又结结实实的将包裹扎上,随手提了提,根本就不重!

  见叶易安如此,小胖子滚滚而下的泪水顿时就收住了,打开刚才唯一捡起来的一盒杏脯就往叶易安手上塞。

  叶易安示意不吃,小胖子似乎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客气,一屁股坐回到包裹上吃起来,他吃的极快,那张元宝嘴利索的吓人,手不停的填,但无论填的多快,嘴里面总能及时将核吐出来,一送一吐,中间毫无间断,可谓是迅疾如风。

  转眼之间,一盒杏脯就吃完了,小胖子的眼泪已收的干干净净,脸上笑眯眯的跟个大号年画娃娃一样。

  看着这个天上掉下来一般的活宝吃货,叶易安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你要去哪儿?”

  小胖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不知道那事?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六章我去凤歌山

  “拜神”剑眉星目,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此刻的叶易安在小胖子眼中真是冷酷到了极点。

  “大好的机会呀”小胖子说完这句勾人胃口的话后却停住了,眼睛眨巴眨巴了好久,见叶易安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方才沮丧的嘟嘴道:“你帮我拿东西,我就说,这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说”

  小胖子眨巴眨巴又看了叶易安好一会儿,终于没再废话,说出了事情原委。他从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今天这里会有人聚集,目的是前往神龙岭寻找仙缘,因为没听清楚具体时间,所以一大早就来到此地守株待兔。

  小胖子说的不清不楚,但叶易安却是听明白了。分明是有人找了一批对修行界感兴趣的人间世百姓,要带他们前往修行门派接受测试,所谓的仙缘就是看测试能不能通过。

  一个人能否成为修行者,与家世出身、富贵贫贱都没关系,根本还是要看有没有能够感应及导引天地原生灵力的天赋,唯有具备了这样的天赋,才会有借原生灵力化血肉之身为自然之身的可能,才能再继续修行凝丹,从而踏上金丹大道。

  若是没有这样的天赋,也即修行界所谓的灵根,一切都是虚妄。所谓测试要测的也就是这个。

  修行界虽然是个久远的存在,但对于朝廷而言却是极不受欢迎的,至于原因大约不出于李斯的名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朝廷对待所谓游侠儿的态度已是如此,更别说神通更大的修行者了。

  在处理修行者的问题上,朝廷采用的是两手办法,硬的一手是用道教这个国教的力量严守住城市及城外大的人口聚集区;软的一手则是虚化否定乃至抹黑修行者的存在。

  在朝廷所有的榜文及教化中是没有修行者的,有时实在遮掩不过时,也只会以方士术士称之,这些方士术士无一例外都是骗子,至于那些所谓的神奇术法,哦,那是幻术,假的!

  什么……你亲眼所见?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的。还问?究竟是朝廷可信?还是骗子可信?回去好生请教请教左邻右舍的饱学老儒,看看从秦始皇的时候起方士术士就骗了多少人?他们连皇帝都敢骗,何况你这平头百姓?历朝历代多少皇帝都被这些人骗了,想想这些人的骗术得多高明?

  当然朝廷也无力将修行界彻底剿杀,即便有道门这个国教在也不成。如此经过多番冲撞,双方就形成了一个可谓是约定俗成的默契,修行者们只要不到人间世中捣乱,在山野之中爱怎么修行就怎么修行,各得其便。

  朝廷对待修行界这么个态度,就使得人间世中既知道些内幕又有志修行的人想要走这条路就跟做贼似的,既要竭力避开衙门的视线,还得找到可靠的接引者。

  叶易安对修行界的了解虽然也极少,但这些基本常识总还是知道的。今天,自己误打误撞碰上的这次聚会,看来就是一次接引了。也不知是那家门派做下的手段。

  就在两人说话时,龙王庙中66续续又走进来了十多人,多是一个长辈带着一个孩子,长辈们脸色紧张,惶惶难安的四下张望,孩子们则是一脸憧憬,满眼的神往之情。

  这些人进来之后便各自散开,大约是最后一对父子进来后,一个单身的黄衣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他,分散各处的众人顿时都围了上去。黄衣汉子压低声音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开始收钱。

  小胖子边掏钱边碰了碰叶易安,“一人五十贯,给了就走。这样的机会难得的很,一起去”

  对于衙门来说,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情。看那黄衣汉子敢收这么多钱,必然有遮掩手段,或许这是个混出城的好机会?

  一念至此,当黄衣汉子走到面前时,叶易安随小胖子一起不动声色的交了钱。

  收完钱,这黄衣汉子领着众人出了龙王庙,庙前早有三辆毫不起眼的带棚牛车在等候,众人无声的挤上牛车,叶易安提

  着包裹,小胖子一脸兴奋的坐在他身边。

  距离城门还有一箭远近时,牛车停住了。叶易安心头一紧,将车窗帘幕撩开一道缝向外看去,正见到那个黄衣汉子走进城门监的公事房。

  等黄衣汉子出来的时间里,叶易安仔细观察了前方城门处,与他此前的料想不差,今天城门处的检查格外森严,尤其对出城者更是如此。

  小半盏茶功夫后,黄衣汉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三面绣有“襄州镇军”字样的小旗,分插在牛车上后,这个小小的牛车队伍继续起行,免检直接出了城门。

  见襄州城楼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叶易安总算放下心来。也就没有即刻就走的想法,那样毕竟太扎眼了,且待晚上吧。

  牛车又走了十多里后,驶进了路边一家客栈,而后众人都被叫到了一个小院子之中。

  院子里早就坐着一个身穿葛袍,面白无须的中年。见众人各寻了地方坐定之后,这中年走到距离最近那人身前,探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白瓷茶盏。

  此人葛袍飘飘,他刚才起身时还特意将袖子拂了拂,空空荡荡,这都是众人亲眼所见的,无论如何也不像装了茶盏的样子。

  只这一手,顿时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见状,葛袍中年傲然一笑,接连不断的从飘飘洒洒的袖中掏出一只只茶盏来,直到人人面前都有了方才作罢。

  而后,此人又自袖中一掏,这次居然掏出个大肚子茶瓯来为众人添茶,小胖子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后,双眼顿时亮晶晶的,看着葛袍中年满眼崇拜。

  其他人比之小胖子也强不了多少,脸上的神情中震惊、骇异、欣羡不一而足。

  目睹此状,叶易安嘴角微微一挑,葛袍中年施展的这个术法名叫袖里乾坤,专用于收纳物事,这是最典型的辅助类术法,修行界中只要凝成元丹的可谓是人人会用。差别只在于修为的境界越高,袖里乾坤的空间也就越大。

  给众人露了这一手后,葛袍中年什么都没说,就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再次拂了拂袍袖,而后整个人居然就此凭空消失了,等众人听到一声轻咳看去时,此人已经端坐于院中正屋里了。

  袖里乾坤之后再用一个缩地成寸,虽然都是入门级的辅助术法,但足以让众人目眩神迷,脸上满是涨红的小胖子就是显例。

  至此,葛袍中年再不出来了。接待众人的改成了一个团团脸的青年,在叶易安等人面前各自放了一张竹纹纸。

  叶易安低头看去,只见竹纹纸上先写了五个门派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又注了一个钱数,从最高的五百贯到最低的三百贯不等。

  “你选哪一个?”小胖子问完,见叶易安毫无兴趣的样子,撇撇嘴招来了那个团团脸的青年,问他这五个门派有什么区别。

  钱多的自然是大门派,钱少的是小门派。孰料这样的答案却难以让小胖子满意,一路追问根本的区别究竟在哪儿?

  小胖子的样子实在太讨喜了,团团脸青年推辞不过的接了他一盒蜜饯之后,低声道:“测试都是一样的,这没得什么好说。万一你要身具灵根,那灵眼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大门派的灵眼虽多,但弟子也多,你新入门的能抢过谁去?这自然就耽误修行,若我是你,此刻不如就选个中间的,既省钱又实惠”

  “那何不选最后一个?”

  听到这一问,团团脸青年也没掩饰什么,径直说道:“凤歌山灵眼只有两处,这也就罢了,其中一处还比邻着什么五行绝地,根本无法可用。再说,这一派如今破落的不成个样子,风雨飘摇的,还能支撑多久都难说,又有什么好去的”

  灵眼比邻五行绝地,这岂非就是活死人口中所言的阴阳炉!叶易安手中端着的茶盏猛然一颤,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当团团脸青年被小胖子缠着问完,正欲起身离开时,叶易安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放下茶盏,递过三百贯的飞票,“我去凤歌山”

  第七章黑符箓术

  距离襄州不远处的神龙岭名则为岭,其实是一片莽莽苍苍,占地广大无边的原始荒林,这片纵横交错,连绵起伏的山林据说乃是当年三皇五帝时神龙遍尝百草之地,因以名之。

  凤歌山等五派虽然都位于神龙岭西北部地域,算的是邻居,但因为这片地方实在太大,各派之间相距也有数百里之多。叶易安等人各自选定了测试门派并交了三百到五百贯不等的钱之后,便于客栈之中分道各寻机缘,各闯前程。

  在团团脸青年的介绍中凤歌山乃五派中最差的一个,冒了这么大风险,花了这么多钱没道理却选一个最差的,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去凤歌山的只有叶易安一人而已,就连小胖子也没与他随行,而是遵从那团团脸青年的建议去了五派中实力堪称中等的兰山精舍。

  想到分道时小胖子眼圈红红的模样,坐在马车里的叶易安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这个白嫩小胖子倒还真是不让人讨厌。

  这一路走了五天,到第三天下午时,马车已无路可走,叶易安便只能下车与他的接引人一起步行。

  这接引人也是个青年,却非之前的团团脸。此人言语很少,即便开口说话也是满含戒备,唯恐那一句里露出了个人的什么信息,以至暴露了身份。

  看他如此,叶易安也没了与他多说话的心思,两人只是无声赶路而已。

  他两人走的极快,但随着入山越来越深,路也越来越崎岖难行,这时叶易安便份外怀念没入黑狱之前的日子。那时他已凝成元丹,虽然元丹期只是修行界中入门的最低境界,但凝丹既成,也就意味着能够使用一些丹力消耗不多的术法,尤其是辅助类术法了,譬如袖里乾坤,缩地成寸。

  即便因为修行境界低,每次使用缩地成寸时的距离都不够远,一次不过两三里地,但其胜在只要丹力支撑的住就能连续使用,无论如何也比这样纯凭两脚辛苦赶路要强太多了。

  即便只是为了这小小的便利,叶易安也坚定了定要恢复丹|岤,再入修行的决心。

  一路走到第五天中午,接引人伸手指着前方一座山峦,凤歌山到了。

  叶易安仰头细看,见这凤歌山占地并不广大,山势也非峭拔不可攀,并没有什么名山气象。但其景色却极为秀美,在周遭一片莽苍古林与嶙峋乱石中显得分外特别,实有小家碧玉气象。

  一路上山却没见到山门,道路两侧草木杂驳也无人修剪,目睹此状,叶易安心下暗忖,看来那团团脸的年轻人倒也不是纯粹为了钱而说瞎话,这凤歌山确实是派小力弱,更兼风雨飘摇,否则一门一派的脸面总还是要顾的。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两人终于上了山顶。凤歌山是个平顶,呈现小缓坡地势的山顶占地大约有四五十亩上下,三面皆布满了苍翠的古木竹林,只在正中空出一片大约十六七亩的地方,盖着几座相互通联的院落。

  时下的房屋皆尚宽大,便是襄州城中有钱富户家的宅子算上后花园怕也不止十五六亩,叶易安虽然早知凤歌山是个小门派,却没想到他竟然小到了这等地步。

  这本就是一奇,而这么小的门派居然还能占着一座有灵眼的山存在,就更是奇上加奇了。

  沿着青石板路走到院落门前,就在接引人伸手叩门,叶易安整理衣衫时,院内忽然传出一声娇叱,“鼠辈,欺人太甚”

  娇叱声中,就见两道青光自院内驭空而出,当先那人是个黄衣女子,控驭的是一柄通体色做浅红的木剑,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缁衣青年,脚下则是一支长柄铃铛。

  叶易安以前修的就是符箓道,是以一眼便认出这两人控驭的法器正是符箓道修士们最常用的桃木剑及辟邪铃。

  能控驭法器御空飞行,这是修为进入灵丹境界的最典型标志,元丹期是万万不行的。灵丹境界又分三重天,依次是灵明期、灵悟期、灵通期,以叶易安的见识,却看不出这两人的修为究竟是灵丹境界的第几重天。

  那一女一男控驭法器向南御空而去,随后便消失在山顶南侧的数株高大古树之后,这时叶易安面前的院门也从内打开,五个年纪都在十岁上下的童子一哄而出,从两人

  身边绕过之后向南疾奔。

  “李兄且在此稍等,我去看看”叶易安给接引人留了句话后,便跟在童子们到了那几株枝叶参天的古树后。

  古树后是一面断崖,崖下七八丈处则是一片十余亩大小的平地,平地被整理成药畦的样子,上面整齐的种着一种绿叶紫茎的植物,一些植株上,紫茎的顶端已开始长出红色的花蕊。

  就在这片药田的旁边,适才那两个驭器而出的男女青年正与另外五人战成一团。

  女子的修为明显比那五人要高,但两人以二对五也仅仅只是战成平手,场面一时呈现出胶着之势。

  叶易安旁边站着的几个童子稚声大骂那五人是偷药贼,尽管一个个激愤的满脸通红,实质上却帮不了半点忙。

  片刻之后下面形势又是一变,女子控驭法器桃木剑一人挡住五人的攻击,只守不攻之下勉力支撑,淄衣人则退后两步开始做起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来。

  只见他口中喃喃念诵,手上指掌变幻,与此同时,脚下也踩出不同方位的步子。

  这动作叶易安是再熟悉不过,看来这淄衣人是要用符箓术法了。

  符箓道的行法绝不是野道士糊弄人般扔张黄纸出去就行的。符、咒、印、斗四大要诀缺一不可,且还要求时间的配合上出不得半点偏差。

  符是符纸,这没什么好说。咒是咒语,也即口诵的云文;手上指掌变幻掐出的法诀叫印;至于脚下的禹步则是在步罡踏斗,这里边的讲究也极多,分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种不同罡步,随着行符的不同而取舍……

  淄衣人的行符中规中矩,就在云文、指诀、罡步完成的同时,袖中飘出一物,此物虚空悬浮着停定之后便蓦地无火自燃起来,任山风吹拂也不受丝毫影响。

  借着燃光可清楚看到这飘飞之物居然是一张明黄符纸,符纸上以艳红朱砂绘成的云文图案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发出浏亮的血色。

  没有半点纸灰落下,堪堪就在纸灰燃尽的刹那,随着一声隐约可闻的轻微爆响,虚空之中蓦然爆出十数道裹着蒙蒙青光的冰锥蜂拥向对敌之人射去。

  这冰锥去势如电,饶是正面相迎的两人应变亦速也没能全部躲过,当即受伤,就此失了战力。

  看到这一幕,叶易安身边的童子们顿时欢呼出声,有的叫那淄衣人的名字,有的则是高叫着凝冰符。

  淄衣人的敌对者中,另三人眼见同伴受伤,忙控驭法器改攻为守,五人聚成一团急速后撤,身穿杏黄裙衫的少女正要追击,却被淄衣人给劝住了。

  一场斗法就此结束,童子们欢呼雀跃之时,叶易安退步转身重新回到了院门前。

  看过适才的斗法之后,他更加坚定了留在凤歌山的决心,此地不仅有修炼《蛹蝶功法》必不可少的阴阳炉,还有黑符箓术,对于此时的他而言,舍此之外还有更合适的地方?

  此前早在黑狱之中他便已有决念,若能生出黑狱,若能重新修行,他必当舍白符箓而改习黑符箓术,有了过去那一遭的经历,他再不愿任人鱼肉而毫无还手之力。

  等不多久,女子与淄衣人在那五个童子的簇拥下缓步而来,随着两人越走越近,叶易安也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的缘故,渐渐走近的女子竟是深深的刺了叶易安的眼。

  似乎整个凤歌山的灵气都聚集到了这个身穿杏黄裙衫的女子身上,远山的阳光洒照着她的发梢衣缘,整个人周身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杏黄长裙的裙裾在山风的吹拂下微微轻举,这清丽无匹的女子一步一步而来,恍若飘渺仙山中的飞天神女,容光之盛令人不可逼视。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一眼看过之后,叶易安微微垂下了眼眉,而旁边的接引人早已低下了头。

  女子显然是认识接引人的,也知道他此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但她当下的心情明显是不好的很,所以连话都没与两人说一句,只向淄衣人道:“师兄,交给你了”

  说完,黄衣女子便领着那五个童子当先入了院门,自始至终,紧蹙双眉的她根本就没留意叶易安。

  第八章阴阳炉

  面对面时,叶易安才看清楚淄衣人已经算不得太年轻了,年龄至少当也在三十岁上下,其人面相朴诚和善,正是那种最典型的好人相貌。

  “李丰,辛苦你了,且先到后院奉茶,待这位小兄弟测试完后,我自来寻你说话”

  拱手向接引人说完这番话后,淄衣人看向叶易安时微微一怔,似乎惊讶于他的脸色何以如此苍白,“我叫林子星,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多谢林兄关心,在下叶易安,身体并无不适”

  “那就好,既然如此,就随我来吧。早些测试了你也好安心,免得稍后饭也吃不好”

  前面关切的询问,此刻善能为他人着想的心思,虽然与这林子星只是第一次见面,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