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 3 部分阅读

作品:锋将|作者:夏璃|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22:43:27|下载:锋将TXT下载
  鱼

  他身前地上有张纸,纸上墨渍未干,纸边有砚有笔。

  他在写字

  这人样子长得实在平庸,以致光芒为房里四个俊美勇子位清丽女子所夺,方恨少居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方恨少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连头也不抬:“你闪进来的时候,用的是白驹过隙的过隙奇步,看就知道了。白驹过隙的奇门步法,使来像你那么滥的,便绝对不是晴方好方试妆,也不会是两亦奇施算了,那么必然是方恨少这种三脚猫的角色无疑了”

  方恨少几乎没跳了起来:“你敢骂我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岂止于骂你杀了你又何妨”

  方恨少在自己心中注重的女子面前可丢不起脸,怒叱道:“你们杀得了我哈嘿

  你们全窝在这里,显然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你,连头都不敢抬,敢情缩头乌龟不是”

  那人抬了抬头,向他望了眼,然后继续写他的字。

  方恨少定眼看,这人貌不惊人,不抬头还有股气质,旦面对则连气质都消散无踪,只有平庸欲气。方恨少心忖:难怪他不敢抬头了,大概是自形秽陋吧然后他又为自己找到了个好藉:难怪我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了,那么庸欲,跟颗石头在地上般毫不显眼,不踢着了谁看得见

  那人却也没生气:“听说你还念了些书,但目光如豆,脑袋是草,犯不着与你般见识,也不值得与你动手,滚吧”

  方恨少倒是给那人的不屑激怒了:“你少爷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且向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向胸怀坦荡德懿卓绝,不像你,畏头藏尾的,连个姓名都无”

  明珠忽叫声:“五公子。”

  方恨少喜出望外的应了声,却发现明珠并不是叫他。

  那人冷漠地睨了明珠眼,眼白多,眼珠点,却黑如漆墨,闪闪发亮。

  明珠委婉的说:“这事都是明珠惹起的,请公子降罪但不关这位方公子的事,请五公子网开面。”

  那人冷哼声,脸色黑里泛青,就像寒冬里的沼泽,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方恨少忿然道,“不必跟他这种人多说,像他这种货色,少爷我应付十八个还绰绰有余明珠姑娘,我们走”

  他闪身,就要去把明珠拉走。

  明珠又侧了侧首,说道:“你为什么

  方恨少忽然想起他家里的猫。

  他以前豢养过只很可爱的小猫,它会把身子会缩成个拳头大小,眼睛金亮亮的。待人走近时突然跃出伏击人的脚踝。它寂寞时,就两只手趴在树干上练爪子,有时候看到张飘下的落时,也自顾自的玩了个晌午。有时它跃上树桠围墙,见人走过,偏着头儿细看,就好像明珠看人时候的样子。

  方恨少常常都对人说:他家里有只很有天才的猫儿,冬天会钻到主人的肚子上睡觉而不惊醒主人,夏天会对着主人不喜欢的来客频打呵欠,秋天它会去吃菊花,春天它会追自己的尾巴敢情它以为自己是人,而不是猫,至多只要摘掉了尾巴就可以当成人了,所以它努力摘掉自己的尾巴。

  眼前的明珠,却是样可爱的表情。

  他看得心里好疼。

  他却不知道他在看明珠的时候,那“公子”也在看他。

  那公子只看了眼。

  眼同时看方恨少和明珠。

  然后他便不再看:

  看他的神情,好像世上没什么事情可以激起他的兴趣多看看。

  方恨少要过去牵明珠的手。

  忽然间,在明珠和他之间,多了面墙。

  其实不是墙,而是人。

  四个人。

  个端瓶,个持戟,个捧磐,个执鞍,拦在身前,就似四个天神,座铁壁铜墙。

  方恨少咬牙,知道只有硬闯。

  此刻他心里极怀念个人:唐宝牛

  或许只有那个大块头蛮牛才能冲得倒这座峭壁似的人墙

  “你知道这四位是谁吗”那人忽然问了句。

  方恨少打从鼻子哼出声道:“表人材,为虎作怅,这种人我向不多识。”

  “说说你们的名字。”那公子漠然地道。

  端着铜磬的壮年人道:“我姓陈,名庆。”

  持戟大汉道:“我叫何吉。”

  执鞍青年接道:“李安。”

  捧瓶者道:“我是张平。”

  “幸会幸会,没听说过。”方恨少嘴里说话心里想:这几人的名字都极平凡,都不似他们的外表那么出类拔萃。

  “你是在想,怎么名字都那么平常,是不是”那人道,“所谓大道无名:管仲陈平张良刘邦刘备孔明李白杜甫王维每个人的名字都平凡无奇,但他们若不是闯出盖世功名,就是写出传世诗文创出万世大业,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我们是不世高人,自然不须有俗世虚名。所以说,名字不重要,阿狗阿猫都可以出名,只看他有没有真本领,看他自己要不要出名而已。”

  方恨少也藐然笑道:“你也敢厚颜来说庄周的道理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如果你真有本领,就像锥子在布囊里迟早会刺破般,早就出名了。”

  那人反问道:“你不是我,怎知我不出名”

  方恨少道:“你出名我恐怕你连个名字都没有”

  那人果然气了,转过头来盯住方恨少。

  这回方恨少不但发现他眼睛白多黑少,而且在看人的时候发出种青色的寒芒就像恶毒的暗器样。

  明珠怕那人真的向方恨少动起和来,忙道:“方公子这位五公子就是五泽盟少盟主蔡五公子,这四位便是五泽盟的四方巡使:平安吉庆。”

  方恨少听,脑袋里轰地声,只觉心跳几乎停止,脚发软,喉咙干涩

  怎么是他

  竟是蔡五蔡青山

  而且还有“瓶魔鞍神戟妖馨仙”

  江湖人传:“梁四风流蔡五狂”。

  梁四就是“南天王”钟诗牛的衣钵传人。

  蔡五便是“五泽盟”总盟主蔡般若的养子。

  这两人加上将军的女儿楚杏儿,可以说是武林世家子中最不好惹的人物

  何况还有“平安吉庆”四大巡使。

  据说这四名巡使的身份武功。在江湖上,绝对可以跟派掌门平起平坐,毫不逊色。

  甚至还有人盛传:“干安吉庆”这四大高手要不是早为蔡五所收服,以他们的身手武艺,身份地位只怕还要在峨嵋括苍雁荡昆仑派掌门人之上

  方恨少这次是恨自己先前没听清楚,也没好好去想想:

  张平李安何吉陈庆,摆明了就是“平安吉庆”这四位名动江湖的人物嘛

  第八章这大片留白

  方恨少只好嘻嘻笑道:“啊,久闻大名,无缘见,不料今日得见高人,实是方某之幸也。”

  蔡五黑着脸,理都不理他。

  “刚才不打不相识,各位真人不露相,这下可真是冒犯虎威,不过各位海量包涵,不知者不罪,有过无大,刑故无小,我这是无心之失,无意这过,诸位心不以为非”方恨少厚着脸道,“我这就不打扰各位了。”

  蔡五仍寒着脸,连眼皮都不抬。

  “四方巡使”脸上呈现了不屑之色。

  明珠忙向他示意:“你就炔走吧。”

  “好,我这就告辞了”方恨少团团挥道,“请了”

  然后他就走了。

  他“走”的方法是:身子疾如激箭,飞射向四在巡使,右手扇倏张平,左手二指急戳李安,右足尺踢何吉,同时口唾液疾吐陈庆。

  这种长身扑打,简直是置死生于度外,攻其无备,凌厉但志在退敌不在伤人。

  平安吉庆四人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但他们却时没有防备。

  眼前这样个文弱书生,竟然在知道了他们的名号之后,还奋不顾身的以攻四,上前拼死

  他们还是接下了方恨少的攻击。

  仓猝应战,四人都没有吃亏,只陈庆弄得身都是唾液。

  他勃然大怒的时候,已拦不住方恨少。

  方恨少已闪了过去,拉往明珠的手就走。

  明珠的手柔软湿热,就像鸟的身躯,方恨少心头荡,但危险关头,明知明珠微微挣,但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叱了声:“失礼了”已疾向外闯去。

  方恨少有点极为自信:

  不管以他的武艺,是不是这几人之敌,但只要旦给他施展出“白驹过隙奇步”,就算沈虎禅也手出未必留得住他

  而今“白驹奇步”已然发动。

  发莫可留

  方恨少进来的时候,要经过鱼缸。

  鱼缸就在门口

  出了这道门,还有三道门。

  不过,要是能出得了群敌环视下的这道门还怕前面有几道门

  方恨少疾向门外掠去。

  他特别留意那口鱼缸。

  他志不在鱼而是鱼缸旁的人1

  门圆只有丈三尺之遥。

  以方恨少的轻功,根本不需刹那便可越过就算他此际拖着明珠,也不需霎眼的功夫,便可突围而去。

  他只要特别提防蔡五。

  不过蔡五并没有出手。

  他是来不及动手

  方恨少不知道。

  他只知道。

  他竟然出不了门口

  蔡五并没有出手。

  四方巡使平安吉庆也来不及拦阻。

  但方恨少就是出不去。

  门口大开,阳光映照,为何以方恨少的不世奇步,居然还走不出门槛

  因为门口会走

  门是空无,是物件,只有在人的观念里有“门”它才存在,门是死物,它当然不会“走”。

  可是对方恨少而言,“门口”实在是太遥远了

  凭他的“白驹过隙”,连七弹五跃三掠,居然还是到不了门口。

  门槛就在前面,但他就是过不去。

  鱼缸在门前。

  可是他就是越不过鱼缸,更休说是门口了。

  这丈余之遥,竟比百里路还漫长。

  方恨少顿悟了件事,登时便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在阵中。

  眼前的空无物,竟然是自己生平未遇的奇阵。

  他破不了阵。

  蔡五似在重新打量他,眼白多,眼珠黑,眼光绿,脸上不是不屑,而是连不屑也不屑去不屑。

  “你不逃了”他问他。

  “我从没有在逃,”方恨少强自平定喘息,“我只是在闯。”

  “你不闯了”蔡五倒是从善如流。

  “不了,”方恨少平实地道“闯不过去的。”

  “闯不过就不闯了吗”蔡五似有些不解。

  “闯不过只叹技不如人,还硬闯来干什么”方恨少老老实实他说。

  这时候,方恨少发现了件奇事:

  蔡五的黑瞳,竟似扩大了些,眼白也似很去了些方恨少从未见过那么有趣的眼睛,眼白竟可多可少,眸子可大可小。

  “你闯不过就认了,立刻放弃,不白费气力,”蔡五居然点点头,像在嘉许他的弟子般道:“这点还算是个人”

  方恨少也不知气好还是笑好,最后还是选择了笑:“谢谢你赞许我是个人,承你谬夸,愧不政当。”

  “你不用不好意思,”蔡五安慰他,“你还勉强提当得起。”

  方恨少这回倒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好说:“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泥像你阁下,马不知脸长,倒令我大开眼界了。”

  “郁陶乎子,心颜厚有忸怩”语出于“书经”的“五子之歌”,意指即是厚脸皮也还是有羞耻之心,而蔡五大言不惭,狂妄自大,己不能以常理推度了。

  蔡五只淡谈地道:“井底之蛙,见天不过方圆,自然是夏虫不足以语冰了。”

  方恨少哈哈干笑了两声,遂放开了明珠的手,跟她低声道:“你不要怕。”

  明珠又侧了侧头,眨了眨清纯的眼睛:“嗯”

  方恨少鼻际嗅到了种如兰似麝的香气,只觉好闻极了,却不敢多嗅,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明珠的手,临放开前还握了握再说:“你放心,别怕,有我在。”

  然后他转身向蔡五道:“我冲不出去。”

  蔡五眼睛又大片空白,“我看到。”

  方恨少恭谨地道:“有件事我倒要向你请教。”

  蔡五眼神里才有些变化,傲慢地道:“你说,我教。”

  方恨少道:“这儿空无物,到底是什么阵法这阵法叫什么名字”

  蔡五笑了。

  笑得很得意。

  “留白。”他答。

  “留自”方恨少不明白。

  “你有没有看过画。

  “画我没看过”方恨少像被计着般地叫了起来,“雪雨斋的画没有我评过还不敢挂到正堂呢”

  “无论是什么画,都要懂得留白的道理,留白,走笔能有余地,观者才有余裕。留白是不画之画,留了笔,亦等于画了百彩千笔,引人神思无穷。画之留白,如音乐之弦外之音诗文之言外之意,以有限寓无尽,以殊相显共相,以小我见大千,以有形变无穷。拾零为整,取碎成全,这才是不画之画,阵中之阵。”蔡五有条下紊他说,“是以此阵名为留白。”

  他下结论:“我就算留这大空白给你,但你就是破不了出不去。”

  方恨少听得很用心。听完了之后,也很敬诚地道:“恨少受教匪浅,在此拜谢。”当下向蔡五深深揖。

  蔡五倒似有些讶异,“你倒受教得很。”

  方恨少仍然恭谨:“你教完了这个,我还要向你请教另项。”

  蔡五“哦”了声:“你问吧”

  方恨少道:“这个问题,我不是用嘴巴问,而是用拳头来问”

  然后他叱道:“我破不了阵出不去了,但不代表我屈服”

  他面叱喝,折扇霍地合,已向蔡五疾点了过去

  蔡五猝然受袭,倏地伸指,在折扇尖上,点了点。

  这点,竟就把方恨少灌注于扇上的功力完全消失,蔡五甚至连膝上的纸都不曾震落。

  这种消去对方功力的力量,要比消灭对手生命的力量更米得神妙可怕,更是来去无迹可寻。

  不过,方恨少招不中,早有后着,扇子刷地张,抖屈了千层涟漪万重浪似的扇涛,攻向蔡五。

  就在这时,“平安吉庆”四人,齐大喝声。

  方恨少也不禁心神震,不过招式不改,还陡然加速。

  蔡五轻叱声,“好个晴方好双手疾点迅拨,身形轻巧地猝然退出三尺,让过来势,依然连膝上的纸都不滑落。”

  不过,方恨少凭招“晴方好”,总算是把他逼退了。

  他退,门口便有空隙。

  方恨少回身去拉明珠,后再掠出,蔡五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方恨少无奈。

  他也不强闯。

  他只“恐吓”:“你像是看门狗般守在那儿也没用,我的晴方好出手,依然可以把你逼退,你只要知趣些,我便不需多此举了。”

  蔡五眼又“黑”了些,他的牙齿却很白方恨少这才想起对方可能是冲着他笑了那么笑。“你的晴方好使得要比白驹过隙纯熟些。”

  方恨少不禁也有些得意,“你知道就好。”

  蔡五带点欣赏:“你那柄蝉翼扇也很可观。”

  方恨少悠然道:“这个还用说么”

  “要说,而且还应说看看,”蔡五建议道:“你何不打开你的扇子看看”

  “你想多看看我的扇子是吧你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徒增小家子气”方恨少嚓地又张开了白折扇,故作大方地道:“你要看就看吧。”

  蔡五淡淡道:“我早看过了。”

  方恨少嘿声道:“自己心里羡慕,嘴上逞强,要看还不快看,我可要收回去了。”

  蔡五只道:“你收回之前,自己也不妨看看。”

  “看看什么看自己的扇子,早已看过千二百八十八奇.書遍了,你少来搞小把戏,你家少爷我。说到这里,边霍地张开折扇,正扇了扇,忽然,竟扇不下去: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他的扇子上多了点“东西”:

  多了几个字:

  “大方无隅”。

  这四个字,写得锋含沉静,神魄冲和,但仔细看,暗含波桀之笔,锋芒毕露,纵放自如,直欲破空飞去。

  以方恨少反应之速身法之快加上“晴方好”招之巧“蝉翼扇”运使之妙,但竟给对手在刹瞬之间在扇上连书四字还不自知,虽说他曾因“瓶鞍戟磬”四人发出这断喝而略分了心,但蔡五功力之高,出手之快,已可肯定:要杀自己,断非难事。

  方恨少长吁口气:“可恨。”

  “你本来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蔡五半讽半嘲的道:“你现在可是武到困时方恨少了。”

  他指了指方恨少扇子上的字:“这几个字写得飞趁徘徊,意态推逸,临时无法,任笔而成,但仍能存筋藏锋,威迹隐端,真是浑然天成,无懈可袭,我自己极为满意”

  方恨少瞠目道:“你赞自己,倒是当仁不让。

  “是好就要赞,内举尚不避亲,更何况是薄待自己”蔡五把膝上的帛纸扬,说:

  “这手字刻意无功,我就十分不喜欢”

  方恨少看,纸上以行书写了:“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写得字字挺拨,笔笔奔放,如飞鸟惊弦,力道自然。不禁脱口道:“也不错呀。”

  “不好,就是困为我太注重,所以写来法度森严,什么九分力满十分疾退散水联飞布方映带,大过护求法度,反而尽是斧凿。不着我给你招变起非常风卷云舒的晴方好,逼出了返朴归真人妙超凡的大方无隅四字,今天就算是白过了真是妙笔天成,哈哈哈”他面笑面还不忘自赞自夸:“不过,我这纸上的字,让凡夫俗子看了,仍是会叹为观止只是我层次太高,不以此自满罢了”

  方恨少没有见过比眼前更自大的人了,只得冷哼声。

  “你不服气,是不是”蔡五倒越得意。“你妒忌我,是不是”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你狂妄至于斯,无礼反智,不足与论也。”方恨少负手长吟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你如此自大,就算把字写得再好也没有用,呈个人恶醉而强酒,哪会得人敬服我妒忌人嘿,休想”

  蔡五怪眼翻:“你刚才口气说三个典故,都是引用孟子的话,孟子只是个辩士,他的话多为在论辩上取得胜利而以气势取胜,才华是有的,道理却不如何”

  方恨少几乎叫了起来,“孟子是亚圣,他说的话没道理那你有何道理就说来听听,否则,遁辞知其所穷,孟子骂的就是你这种人”

  “指出孟子理屈气壮和强词夺理之处,这又有何难孟子说道:德之流行,速于置驿而传命。意思是说,实行仁政传播得比驿站的马跑得还要快,这是以驿马传书之速来比喻人民渴望仁政这算什么道理实行暴政就传播得不快吗”君王无道,盗贼四起,贪官当道,恶霸横行,如果仁政的传播得比驿马还快,那么暴政的流传则要比劲鸽还快了,难道不是吗”蔡五又说:“孟子又说仁之胜不仁,犹水胜火,这更不通。他认为仁必胜不仁,可是世上也有的是不仁胜仁的事。把仁比作水,不仁比为人,那是强比为何不调转过来,以水喻不仁,以火喻仁况且,水也不定能灭火,有时候,火还是可以把锅水煮得哩”

  蔡五侃侃而谈,方恨少倒时答不上来。

  “还有,孟子又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这个更没道理,我也样可以说成:人性之恶也,犹火之向上也,人无有不恶,火无有不上。而且,水是水,人性是人性,两者搭不上关系,不能穿凿附会,”蔡五倒是说起了劲:“那位天才孟先生还说过: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为智乎他不谈智还可,提智我就火大他的意思是说:要堆座高山,心须先有丘陵:想挖道深沟,必得利用河川。故而为政也应要用先王之道。你看你看,这兴得是不是有些离谱儿丘陵川泽的事,跟必要用先王之道何干要是这道理说得通,我也可以相反地推论为:有深谷才有高山,有溪流才有大海,所以为政者应用小人之道”

  方恨少时倒找不出驳他之法,听他竟辱及平生所佩服的圣贤,十分气愤:“你你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蔡五嘿声笑道:“这句话你去骂亚圣吧他是大理论家,却不能容人,味排斥异已。能拒杨墨者,圣人之徒也。他的意指杨朱和黑翟所主张的都是迷惑世人的邪说,这可不是尊天下莫可非之的想法吗还有,他知道杨朱:杨子取为我,拨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也论墨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既知扬子墨子的玄说,为私已之利,为天下之利,但他却全面排拒,这算是什么做学问的态度这才是狡辩这才是歪理”

  方恨少气极了,时竟不知拿孟子哪句话来反驳过去才好。他生平极爱读书,问题是更加贪玩,所以真正苦读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读是读了,却不知怎的,不像别人能琅琅上口,随时倒背如流,也没什么融会贯通后的独到之见。

  他为这点而苦恼极了。

  他恨自己读得不够多

  更憎恶自己记不牢,又无精见

  所以才给眼前这“变态狂人”咄咄迫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漫声道:“谈是论非臧否人物月旦文章评议古今,当不能以偏概全断章取义。孟子虽有霸气,但也是因情势所逼,他不是说过吗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只见外头阳光荡荡,花木寂寂,时间有只白蝶翩翩,院里却不见有人。

  声音却们从院子里漫悠悠的传来。

  “你果然来了。”蔡五只悠悠忽忽地道。

  方恨少忽然发现了件事:

  蔡五的眼珠,忽然黑了起来。

  不但黑,而且似乎还扩大了,变成黑多自少,而不是刚才那只四白眼

  真是奇怪的眼睛

  方恨少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变化的眼睛:通常,眸子的变化通常都只是在眼神,蔡五却是眼白眼眸的比例无时不在变。

  “你约我,我怎能不来”那语音仍悠漫漫的回荡在园林花木间。

  “所以你派这个笨先锋来”蔡五傲慢地道。

  “他不是我的先锋。我虽然知道他是谁但也没见他。”那语音道。

  “哦”蔡五这回倒是别过头来,端详了方恨少好会。才说:“原来你不是他的人”

  方恨少这才恍悟两人所说的“笨先锋”正竟是自己

  “你问我”他气鼓鼓他说:“他是谁”

  第九章破阵子

  “看来,是我弄错了,”蔡五居然有些“惭愧”的说,“我误会你跟他是同伙的。”

  方恨少尽管还是莫名其妙,但却发现了眼前这狂人蔡五却有个好处:

  这人自视甚高,但旦发现有误,也肯直认不讳。

  蔡五也没跟他分说“他”是谁,已转首去跟那空荡荡的庭院说:“刚才你引用孟子那句话:他不是喜好辩论,而是逼不得已就连这句话也正是孟子好辩的最佳例证。”

  那人仍不同意:“你对孟子有偏见,所引用的话,都成为你强辩的援例,那不公平。”

  蔡五道:“有什么不平难道孟子所说,“行不义,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可行的事吗你去问问曾得天下的古人和在争天下的今人,试问谁能办得到”

  “孟子说的话是理想的指示,能不能实行固然是要点,但他劝人向善之心却更重要,他自己也明白这种实情,所以也说过:以力假仁者霸”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力不瞻也,同时指出了靠威力得天下的伪善者,是借王道而行霸道:而以暴力征服人看,人民并不是真正心服,有机会即会起来反抗。”

  “这个孟子有些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至少,他那句:不得志,独行其道,就说得很有曾子那句,自以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

  曾子那句话是说:“在反省之后,确知自己所为正确时,即使对方有千万人我也勇往直前。不过,曾子的话还有上半句”

  这回方恨少忽然记起他读过的公孙丑来了,“哈”地声抢着说:“我知道

  我记得这句话的上半句是:吾尝闻在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然后才是刚才那下半句。”

  “背得很好。”那语音道:“你可知道是作何解”

  “当然知道”方恨少只怕表现不正,”那是说:反省之后知道自己做错了,即使对方是个身份卑下的我也会畏惧的意思。”

  蔡五重重地哼声。

  “其实孟子很有辩才,话说得极有神采,而且也极有道理。他是个好反省其身的人,他说的,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便很见胸襟气度,把待人宽责已严的道理再推行下大步。”那语音忽似吐了什么东西似的,顿了下,然后才接道:“你不同意我的话吧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郝郝然,非由之所知也即是不赞成对方的意见但又装作同意,真不知其居心何在你总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蔡五沉思了会,然后持平他说:“我所举的都是孟子的语病的话,因为我觉得他太狂妄;你举的都是孟子发人深省的话,因为你敬重他。以,人之论断少不免仍为个人好恶而左右。我到现在,仍不能接受他所说的:“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赋子惧。

  不错,春秋是成了,可是乱臣贼子昏君贪官不还是个个鱼贯而出,络绎不断,哪个暴君盗贼惧过了”

  “好,我也不跟你辩孟子了,反正备人喜好不同,不过,他说的何话,你定大大的同意,”那语音带笑他说,”孟子说过:狂者进取,涓者有所不为也。我想你定会意,因为阁下就是个不忻不扣的狂上”

  “这倒是。若论狂谁能比我狂”蔡五又来次受之不讳当“仁”不让,“连你梁四也得站到边去。”

  “这是实情,我不是狂士,你是。”那语音毫不在乎地道,“我只是狷者,我向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顿了顿,又似轻轻吐出毛垢似的东西,然后再说下去,“不过,盂子有句话,你反对得十分合理。”

  蔡五问:“什么话”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我想,你定不会同意。你是必取鱼而舍熊掌。”

  “对”蔡五眼睛亮乌乌地笑道“我向只喜欢鱼,对雄掌毫无兴趣。熊掌就让了给你吧”

  “我则向喜欢兼得。”语音口气不小。

  “兼得不得,反而两者落空。”蔡五似是否告。

  “我向野心都不算小,”那语音道,“所以今天才来见你。”

  “你来见我”蔡五目光如黑白分明的双锋利刃,“那你又不现身相见”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骊两声,日长飞絮轻”那语音漫声长吟道,“如此艳阳,这般闲情,我既已来,岂可不见你”

  说着,假山裂开。

  假山本来就是假的。

  但再“假”的假山,也不致于假得是纸糊的。

  可是这座“假山”真的是纸粘成的。

  粘得倒似真的样。

  “纸山”旦裂开,人便现了出来。

  这个人匿伏在假山里可是看他的样子,像睡在床上般舒坦自适,笑嘻嘻地跨进院子来。

  这人当然就是梁四。

  “梁四风流蔡五狂。”

  蔡五人在这里,梁四还会远吗

  方恨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五泽盟”的蔡五,而且还遇上“南天王”

  的梁四,并且都在同时间里

  他刚才听蔡五谈论的时候提到“梁四”这名字的时候,他就整个人怔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儿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南北二号悍将都出现在这样座妓院里

  方恨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赶上趟浑水了。

  不过他却没有离去之意。

  他当然有自己的原因:,他舍不得离开明珠:二,他好奇,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三,就算他想走,也未必定离开得了,他刚才已尝试过了:人虽难以把他留住,但这空晃晃的奇阵却使他想不留下来都不可以。

  是以他向梁四说:“是你佩服惭愧。”

  他初见梁四,不说“久仰”,而说“佩服”“惭愧”加梁四也不免有小诧。

  “佩服你佩服我什么”通常人对初见面的应酬话,只随便敷衍便算过去了,梁四却认真地问个清楚,“惭愧你有什么好惭愧的”

  方恨少道:“我佩服的是你直都在庭院之中,我却没有发现,你造的假山,简直要比真的假山还真,不由得我不佩服。”他说的是衷心话。

  他衷心赞美。

  个人能够看到别人的长处,然后衷心诚意地赞美,本身就已是种美德了。

  更何况方恨少自身仍在险境。

  梁四听了却很凝重:“你是说:比假山还似重”

  方恨少奇道:“是呀”

  梁四又再重复问了回:“你认为:我造的假山比真的还像”

  方恨少更奇:“那又有什么不对”

  “你没有不对,而是我做得不够好,”梁四道:“仿冒的目的是以假乱真惟妙惟肖所以只能假得像般就够了,不能比真的还真比真的更像真的时候,就是假过头了,火侯还不够。这就像煮饭样,不能太生,不能过熟。也像说谎般,太过夸张,就给人听出是吹牛。”

  “看来,我仍得要加点功夫才行,”梁四又问:“惭愧呢为什么说惭愧”

  “你刚才现身的时候,不是念闻几句词吗什么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骊两声,日长飞絮轻我分明念过,可是却忘了是谁写的词。”

  梁四温和地笑了:“这是首破阵子,”

  方恨少在苦思道:“破阵子破阵子我快想起来了”

  梁四提示地道:“写的人是个风流蕴藉时莫及的前朝贵人,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都出自于他的门下此君喜宴客,未尝日无宴饮。少年时以神童召试,赐同进士,官拜宰相”

  “对了我想起来了”方恨少这国叫了起来,“他是晏同叔”

  “便是,”梁四微笑道:“它便是晏殊的破阵子”。

  “哎呀,”方恨少敲着自己的头,“我这记性怎么这么差呀不知怎的,书我是读过,但读过后转念便忘得干二净了,就像没读过样”

  “这样读书,只荒废时间,全无益处,不像你们,博学强记,读过的都能背诵,而且都有独特的意见,我”方恨少沮丧地道,“我这脑子不知怎么搞的”

  “记不得那有什么关系”梁四笑着说:“读到的书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读书讲究的是通和化,强记又有什么用读书最重要在融会贯通潜移默化,不在于立竿见影滚瓜烂熟”

  方恨少苦恼地道:“可是能记能背,总比我这种读过就忘的好”

  梁四安慰道,“你是全忘了吗不是吧今日你行侠仗义扶弱锄强,这些想法从哪儿来的能背书的人不见得会用书。品格学养的高低,在于对知识的了解与运用,而不是谁背得烂熟谁就是大学问家。所以状元秀才,不见得就是智者,智者不见得必须要有科名。蔡京位极人臣,书法也是天下绝,但为人如何,你心里有数。字好不等于人好,如能背不代表能悟。你能读能忘,正如习武样,基础要下得精深,但要成为大家,定要忘去原来的功夫,然后以本身的底子来创同自己的武艺才行。”

  方恨少想了下,展颜笑道:“你真好。”他由衷地道:“你很会安慰人。”

  梁四芜尔:“我说的是真话。”

  票五冷冷地道:“你说太多的话了。”

  刚才梁四那番话,曾例举字好并不就是人高明,语锋直刺蔡五,蔡五当然怫然不悦。

  梁四仍留在院外,向蔡五注目笑追:“我向话比较多,因为我知道,在这人时代里,沉默不再是美德,你要是太缄默,别人根本就当你不存在,或者以为人不值得重视。

  这世间已换了天,你不说话休以为持重,不作解释活该受人误会,不勇于表现理应被埋没。我从前也很寡言,结果几乎再也开不了口。我现在宁可多说多错,也不肯不说不错。”

  “正如别人骂孟子好辩,孟子回答说他是逼不得已之辩样,”蔡五说:“我说你话太多了,你的回答却是更多的话。”

  梁四平和地道:“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本来只有句话。”

  蔡五道:“说。”

  “请对高唐镜放手吧,”梁四字句的道,“这样我们双方都可对万人敌和铁剑将军之争不致牵涉其中。”

  蔡五对梁四的话全不意外。

  他只是怪眼翻:“你说本来那么,现在还不止是句话了”

  梁四道:“现在么还有句。”

  蔡五索性不问了,他在等对方说下去。

  “请把明珠放了。”梁四上下唇紧即自缝隙里急吹出口锐气,似是吐出什么污垢毛发事物般的,然后才说,“最好,把这位方老弟也并放了。”

  然后他就静了下来。

  等蔡五的答复。

  “我千里迢迢南下,为产就是高唐镜,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

  “我有个弟弟,他幼年时体弱,得过癫痫症,头脑不大清醒,如果有高唐镜,会使他快些复原你说,我有什么理由空手而回”

  “我明白。你只是蔡总盟主的养子,他的亲子是蔡黛玉,但蔡总盟主向待你恩厚,你为了报答他,也须努力取得高唐镜献给他。况且,据说高唐镜,便有助于练高唐指。”

  “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对高唐镜也志在必得。”

  “你要高唐镜作甚”

  “我跟你的理由,十分相近:我自小即入师门蒙师父教我育我,近年来我的师妹,她是师父的独女,不知因何竟为鬼魅缠身,据说也只有高唐镜能辟邪驱鬼,为了答谢师父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也别无选择。而且,家师在昔年曾为蔡意盟主指算,戳伤了脑门,以致练功有碍,若能有高唐镜,必能悟出破高唐镜指力之法,对师父的痊愈也极有帮助。”

  “那你是要拿商唐镜来制我们的高唐指,恐怕还觊觎我们五泽盟,居心叵测”

  “随你怎么想你要取得高唐镜,无非也是为了巩固实力,以求无人能破高唐指,进而荼害中原,进侵并吞南天门”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你们南天的人是企图以取碍高唐镜来博蔡京欢心,然后联同万人敌来歼灭我们哼,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正是你们五译盟要干的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和万人敌勾结要先灭铁剑将军的势力,下个目标就是南天门。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又怎样有本领,就不要光吟破阵子,也进来破我的阵看看”

  “别吵”方恨少见两人在房里在院外愈吵愈是激烈,忍不住喊道,“你们为何要争吵不休,何不联手抗敌”

  他这嚷,两人都静了下来。

  夕照是阳光艳丽的魂。

  世上最凄艳的光芒或许就是**吧

  过了半晌,梁四才苦笑道:“方老弟,我们不能够合作。”

  方恨少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对敌已经几十牢了。”梁四道。

  “我们各在伤亡,积怨已深。”蔡五也说。

  “而且,高唐镜的效用,是发挥次便减弱次。”梁四补充。

  “还有,万人敌也不容我们选择,不是联敌以制我,便是联奇書网&收集整理我以制敌。”蔡五加强语气。

  “那么,你们更加应该联合起来,”方恨少说:“起反制当前共同的大敌”

  又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