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寸革动地辱杀了你全家”
沈虎禅忽然握紧了拳头。
燕赵话题转:“可是你都报了仇。你杀勾漏妖尸革动地时,才十三岁,革动地根本没把你瞧在眼里。你投贴拜山,革动地打着呵欠叫门人把你宰了,没料个呵欠没打完,五个门徒全给你放倒了,革动地出手连伤了你二十几处”
“二十八处。”沈虎禅沉声道,“不过,他也吃了我刀。”
“刀便要了他的命”燕赵感慨他说,“革动地横行天下,大概做梦也设想到竟会死在个少年人的刀下。江方寸以胜雪快刀名震大江南北,听说你要来杀他,他向谨慎,宁可避而不战”
沈虎禅唇角掀了掀,也不知是笑还是讥诮:“他逃亡三千里,连换十八行宫,调度四十九死士,终日镇守两侧”
“结果,他连身边的大劈刀都未来得及抄起,便给你自宫外挖了条长达两里的遂道,直通他的卧室,破上而出,刀刺入他的胯内。”燕赵道:“江方寸和革动地死,就不怕省无名不惶惧了。他外号杀手王,你去杀他,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他调度了七十六名杀手回来护他,结果,路经心月桥的时候,把银枪戳破轿底,直刺入轿内”
沈虎禅淡淡地道:“省无名却不在轿内。”
“可是你早料着了,省无名在轿外扮成七十六名杀手之,立即跃到桥下,追杀在水中挺枪的勇士。结果,你却潜伏水中,俟他跃下来,便刀格杀了他。”燕赵说:“你们得手就走,那七十六名杀手,连出手都来不及,杀手王便教你在他们面前杀了。”
“也许你更该记住,”沈虎禅道:“我之所以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全因挺枪出手那位唐宝牛的功劳。”
“唐宝牛跟你也是不打不相识。你十三岁革动地,十四岁杀江方寸,十六岁杀省无名,十五岁的时候,杀的是妖言惑众侍势虐行甚得当今天子信宠的方士不笑上人。这几役无不使你名动天下。你跟唐宝牛,就是在杀不笑上人此役中不打不相识的。”燕赵耳熟能详般的,“唐宝牛对你的威名不服气,他要跟你决斗,你却说要待杀了祸国殃民的不笑上人才放心跟他决死战。其实,你武功远胜于唐宝牛,故意把战斗延后,他心急与你决战,故而跟你同掘隧道,能往不笑上人的丹房,挖就挖了三个月,这段期间他与你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就成了好朋友,这个斗,便再也决不成了。”
决沈虎禅有点感触地道:“那是因为唐宝牛的确是条好汉我不想跟这样的人决斗。”
燕赵的眼光看进沈虎禅的眸子里,好像直要看到沈虎禅的灵魂里似的,“可是你这次却为了杀任笑玉,而重伤了他。”
沈虎禅悠然道:“你没听说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几句话吗”
“听过,”燕赵微笑道,“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个不择手段的人,本身也需要有雷霆气魄霹雳手段,不是人人都能优而为之的。”
沈虎禅剔眉毛道:“我只是奉将军之命行事。”
燕赵笑道:“是真的吗”
沈虎禅反问:“难道你要我抗将军的意旨”
“那也不出奇。”燕赵捻着须角道:“我不是将军的敌人么”
“只不过,我倒是提醒你个事。”他又附加了句:“你杀不笑上人的时候,用的方式,跟杀省无名相同:个好的杀手是不该重复他杀人的方法的。”
然后他下结论地道:“系人的方法旦相同或相近,就予人有迹可寻,很可能便杀人不着反杀已了。”
“我却认为:不管古刀宝刀,只要杀得人就是好刀。”沈虎禅不以为然,“只要杀得了人,用什么法子都可以,包括用重复的办法;这正如对症下药般,药苦药涩药毒以攻毒都无所谓,只要能治得了病就是好药。”
“可是好药是要名医才开得出来的,刀能手人,不在刀,而在人会不会用刀;”燕赵说,“你是能用刀之人,所以你曾利用个死去的人安然复生,震住了对手,把青帝门的第流高手公羽敬也刀就杀了。通常,你刀行手,别人连你的刀也看不见,根本不能对抗你的刀法。不过,你杀人的手法,却不似刀法那么难以捉摸,莫测高深。”
沈虎禅正色地道:“你是要告诉我:杀人的方法要似刀法样让人倏忽难防”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沈虎禅庄重地问,“可是,你为啥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要和将军起出去对付万人敌,我希望你是他的强助。我希望是你刀砍下万人敌的头颅,而不是将军遇了祸;”燕赵说,“将军是我最好的敌人,我不想这么好的个敌人,却让别人家给杀了。”
“你不怕我知道了这些,却用这些法子去杀将军吗”
“如果你要杀将军,就算我不告诉你这些法子,你也样会去杀他;”燕赵不慌不忙他说:“假如将军是这么好杀,我早就得手了,何用劳你费事。”
沈虎禅笑了:“你真的是将军的敌人”
燕赵也笑了:“你真的是将军的朋友”
“你知不知道如果要试出那人是不是人真正朋友,有什么法子”沈虎禅反问。
“什么法子”
“跟他交朋友,”沈虎禅说,“只有跟他交朋友,才能知道他是不是你的真正朋友。”
“你知道怎样才能试出他是不是你的敌人”
“请说。”
“与之为敌,”燕赵说,“只有在对敌的时候,你才会确切的知道,他是不是人真正的敌人。”
“看来,要知道个人是敌是友,通常都是要付出代价,”沈虎禅说,“相当大的代价。”
“除了敌友,我现在还想知道件事,代价可能更大。”
“什么事”沈虎禅诚正地问。
“你的武功有多高”燕赵眼里闪着精灵般的烁芒,“或者,你的刀有多快”
“你很想知道”
“嗯,”燕赵沉着地道:“惟有知道了这些,我才能确定:你或者将军,有没有希望活着回来。”
“知道这答案只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
“逼我出手。”
“而逼你出手也只有个方法,”燕赵沉吟道:“是我先向你动手。”
沈虎禅沉默了阵,凝肃地道:“是我先行闯入这里,你大可为此向我动手。”
“对,你闯入这儿,却被我发现了,要不然,说不定你是来谋刺我的,而今,你只好说成有刺客暗杀你,你路追到这里”燕赵道,推论下去:“为此,我为自保,杀你也是应该的假使我杀得了你的话。”
沈虎禅不再说什么。
他在等。
等燕赵的下步。
下步是什么
动手还是拱手朋友还是敌手
燕赵忽然笑了。
哈哈长笑。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来杀我的,你也不知道我究竟跟那名要杀你的杀手有没有关系;”他爽落地道:“不过,无论如何,刚才那名杀手用这种方法试图去暗杀你,那是件极愚笨的事,因为,你也曾用过类似的方式,去杀了江方寸省无名和不笑上人。”
燕赵这么说,下子,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全扫而空。
这园子清幽的气氛也好似生气蓬葧起来。
沈虎禅也笑了。
他似是随意地问了句:“这三间房子,就你个人住”
“你存心咒我我又未分成三截,个人怎住得下三间房子”燕赵笑说:“以前有桩案子,就是有两间大仓库,里面却空空如也,却只摆放了尊佛像,四大名捕出动了追命去查。才发现”
“干这件事的人就是要引人去查探这件事,等到他想引出来的人也过去检查佛像时,他才发动石像内的机关,喷出毒箭,狙杀来人。”沈虎禅接道,“所以,神秘本身就是要人好奇想揭破这个神秘。”
“那役,追命机警,幸而未死,只受了点伤”,燕赵语音落,怒道,“这三间房,我住间,其余两间,都是秘密。”
沈虎禅淡淡地道:“幸亏我不太喜欢知道别人的秘密。”
燕赵问:“你不好奇”
“不,”沈虎禅是,“是我不想早死。”
“可是,这秘密你却很想知道。”
“凡是知道秘密都是要交出代价的,”沈虎禅道,“就算对方只要你不说出去,但那也是种代价。”
“但这秘密却是人。”燕赵神秘他说。
“凡是秘密都跟人有关。”沈虎禅似仍不大动心。
“不过你却很关心这人。”
“哦”沈虎禅有点动容。
燕赵领他到右首那家漆上黄漆的房子,房前有丛菊花。燕赵笑着指了指:“目前这房子的主人,也是个爱菊的人。”
“种爱其实也是种病,不管爱花爱草爱书画爱美人都是,”沈虎禅谐谑他说,“还好,我向都对菊花兔疫。”
“只恐你对爱菊花的人未能兔疫。”燕赵面笑着,轻轻挥手,髹付上黄漆的门依呀声,开了半,里面片漆黑,燕赵招呼道:“进去吧,秘密向都是喜欢躲在黑暗里。”
“但愿,”沈虎禅随燕赵走了进去,“在里面没有蛇和老鼠就好了。”
第五章大方无隅
沈虎禅跟燕赵进到那片黑漆漆的屋里。
屋子里有种很特殊的味道。
其实这种特异的味道并不特异。
凡是读书人爱书人的房子,都会有这种味道。
书味。
书的味道。
也许,所谓的“书卷气”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也有人称之为“穷酸气”。
屋里果然有很多书。
沈虎禅是“摸”出来的。
屋里并没有人。
他没有问燕赵。
他知道燕赵该说的时候准会说,不然问了也没用。
个聪明人,当然知道不该同时就不问,可是,该同时就定要问。
这世上却又有另种人,除了不该问不该说的时候偏偏乱问多说之外,还用不问不说来企图使自己不暴露弱点,看来更讳莫如深的人
这种人其实要比问个不停说个不休的人更悲哀:盖因有些人做事根本乐得人来问,有些事也必须要有人表示意见,个怯于表达己见而又不敢请教他人的人,学识见识极有愈来愈差,最后难免遭受淘汰的命运
智者永远懂得把握时机发问,争取机会发言。
问重要的问题,说有份量的话
沈虎禅不问是因为燕赵既然把他请了进来,就定会告诉他些事。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但燕赵只是说,“坐下来。”
“我们在黑暗中坐下来,”他的声音黑暗般的沉静而孤寂,像夜般,“等他回来。”
然后就不再说话。
外面有如刀般的冷。
屋内才是于实而孤独的夜。
沈虎禅坐下来,运气调息。
像他这样个猛虎般的人,任何时候都能以过人的精力应付猝起的惊变,也许就是因为他能在任何时候,都争取了时候休息
渐渐有光。
光是从屋外“浮”起来的。
当光线自屋板缝进来的时候,让屋内的人有种荡漾在舟上的感觉。
灯光让人的感觉,不仅是美,而且是华采中总带点寂寞。
有人在黑暗的楼头里挑了盏灯,远远地默默地行了过来。
两个人。
盏灯笼。
细声说语。
轻声笑。
还唱了几句江湖的歌旅人的词伤感的曲:
不知是谁吹起谁家的笛
在寒街陌生的楼头
我把异城守成神州
在暗杀血染长街的夜
彼此都忘了江湖传说
我在城深时戊日落
想起我在寂寞的时分
你该会记起我
你该会想念我
我是披着发的男子
凌乱的琴
光线凝聚在门外。
来人已到了门口。
门开了。
温暖的笑语涌了起来,如潮拍岸。
温暖的灯光像潮水般流了进来。
同时间,屋内屋外的人。隔着道门槛。都看见了对方
“有人”
对方惊叱了声。
沈虎禅已探了出去。
像道旋风。
道来自黑暗里扑向灯光的旋风。
灯光慢,将熄未熄。
当世界上的灯火将灭未灭,有哪个豪壮的身躯,及时护往那点希望的火
有人护灯。
个纤瘦的白衣人影。
这人身法奇快,拦身已护在女子和灯前,出掌折扇递,刷地张了开来,紧接着声清叱:“给我躺下”
折扇张外,灯火映照,横空书了“大方无隅”四字。
他身法快,出手也奇。
可是他扇子才递了出去,发现灯笼已落入来人的手里。
鼻端还袭来了股檀香味。
这终于唤醒了他的回忆。
这使他想起了个人。
他的好朋友。
他的结拜兄长。
沈虎禅
却不是沈虎禅是谁
当然是沈虎禅
沈虎禅笑唤,“大方,是我”
白衣书生忍不住又笑又跳,把抱住了沈虎禅:“大哥,是你你怎会到这里我找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那头牛在哪里发生了好多事哎该死,我没想到是你你再不作声你可能会伤了你啦。我差些儿就再也见不到你哪你有没有见过将军”他叠声又问又说,像出闸的激流关不住。
沈虎禅只淡淡地笑:“刚才你那招晴方好,进步了,但乍看你的纸扇,还不知道是你。”
白衣书生当然就是方恨少。
他瘦了,脸色苍白,身上还裹着伤。
方恨少听沈虎禅赞他,顿时乐忘了形,笑得嘴巴也合不拢。
然后他才发现房里还有个人。
“燕先生也来了”他因而记起身边的女子,向沈虎禅说:“她是明珠姑娘我跟她说起很多有关你的故事,”
沈虎禅只见灯笼后个娇憨清纯无暇无邪的女子,用双侵人心肺的明眸在观察他,便笑道:“反正他说的是故事好坏都不可尽信。”他说着的时候,发现明珠身上有多道瘀伤:对这样个纯真可爱但又透发了种迷人的魅力的女子,这样出手太不珍惜了吧
明珠眨了眨眼,“你是沈大哥”
沈虎禅叹了口气,道,“有时我也希望我不是。”
明珠忽然跪下来。
下子,她吹弹得破。白净如雪的脸上,已挂了两行泪。
在寂寞的夜色里愈见晶莹的泪。
沈虎掸怔,忙要扶起:“这算什么”
明珠恳求道,“沈大哥,你要救救翡翠姐。”
沈虎禅:“裴翠”他望向方恨少,方恨少以种少见的严肃,道:“你也要救那头牛。而且,你要阻止蔡般若,不能给他取得高唐镜。”
沈虎禅苦笑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阿牛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燕赵忽道:“你们既然已见了面,何不到屋里边慢慢说个分明”
原来在那次,在“金陵楼”里,侯小周把方恨少静悄悄地唤了进去。以致他对后来唐宝牛大闹金陵楼,力斗司马兄弟,苦拼沐利华的事,完全无法参与。
因他自己也遇到了变故。
侯小周可以说是“金陵楼”的常客熟客,也是贵客与恩客,像他这种名门之后王孙公子,很多酬酢都不得不设在这种“有声有色”“大鱼大肉”的地方进行,所以,他在“金陵楼”另辟有室,名为“扫眉阁”,常年留给侯小周作待客用。
侯小周进室内,即对方恨少沉重地道:“我做错了件事。”
“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恨少初不以为意,还趁机说大道理,“世上哪件事不是从错中来的做错了才知道什么才是对对不对错有什么要紧,那是对的序幕,世上没有大是就没有大非,同样的,平庸的人才没有大错也无大对。沈大哥说道英雄都是忘了过去的错失以图未来的人。怕什么犯错人不敢犯错,宁可不做,这才是无可救药的错”
侯小周没料引出了这人番道理,怔了怔,搔搔后脑,“这道理我好像听谁说过”
“我对很多人都训示过,”方恨少忙道:“可能流传出去了。你犯了什么错”
侯小周期期艾艾地道:“我不该带你们两位来这里。”
“对,这种地方,销金丧志,随声逐色,是不大适合我们这些洁身自爱的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好酒贪花慕色称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侯小周打断道,“我是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才把你们两人也扯来了,哎,怎么却碰在起他来得好快”
“他”方恨少奇道:“他是谁”
“沈虎禅,”侯小周道:“你们的沈大哥。”
“他”方恨少高兴得几乎没立刻跳起来,“他在哪里我找他去”
“他。就在花厅里,”侯小周阻止道:“可是你不能去找他。”
“他在花厅怎么我投看见”方恨少狐疑地道:“我总不会连沈老大都不认得吧”
“他就藏在村子里。”
“柱子里”方恨少更加不置信,“他在柱子里干什么”
“是这样的,”侯小周愁眉苦脸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但这件事关系到沈兄的大计和安全,你定要保守秘密。”
方恨少口担待了下来:“我自会省得,你说好了。”
待侯小周娓娓道来,方恨少才知始未。原来沈虎禅已先他们而找过侯小周,在听了侯小周番陈辞之后,跟后来方恨少和唐宝牛作出几乎是样的决定:绑架将军,勒索笔不义之财以接济三阳县难民再说。
这决定使沈虎禅跟侯小周详细打探接近将军的方法。“接近将军”可以:趁机下手绑架将军;二趁此多了解将军的虚实。
这行动就是“将军”
将军身边高手如云,而将军本身的武功又深不可侧,要绑架将军除了要“接近”将军之外,还须得将军“信任”,以期:可以进行绑架计划:二趁势消灭另恶势力:万人敌
侯小周所提供的方式是,要接近将军,首先要去接近非常“接近”将军的人。
而要接近“接近”将军的人,就得要找藉口先行接近“接近”将军的人身边的人。
他们的目标是:沐浪花。
透过的“桥梁”是:沐利华。
沐浪花本身是个对将军忠心耿耿的人物。
他老练精明武功也高绝,要骗他并不容易:可是他有个不长进的儿子,透过他那个不长进的儿子去接近他,事情便不会太难。
个人要是不长迸,那就等于浑身都布满有可乘之机。
沐利华就是这样子的人。
他好色。
他对翡翠念念不忘。
侯小周料定他会再来金陵楼闹事。
只要翡翠对他瞧不起,不顺从,事情必会闹大。
事情闹了开来,任笑玉就可以出手了。
任笑玉本就看沐利华不顺眼。
他本来就要教训这个纨绔子弟。
何况他还欠沈虎禅的情。
他旦出手,沐利华和司马兄弟就绝对应付不了。
那时沈虎掸就可以出手“相救”。
事情闹,必有人去通报沐浪花
沐浪花本就是律已甚严的人,只不过他过分溺爱这个独子,无论是这个儿子在欺负人或是被人欺负,他都走得丢下手边的事赶过来的。
这样来,沈虎禅正好跟他建立了交情。
计划于是定了下来。
翡翠是侯小周安排在金陵楼里的人
将军向眼光独到,深谋远虑,他料准金陵楼这种地方,龙蛇混杂品流复杂,又位居要冲,是必争之地,所以预先布下“眼线”,这眼线就是侯小周。然而侯小周的身份又非常特殊: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是将军的人,另方面,将军又暗下授意要他为万人敌所争取过去,是为万人敌的“三大外援”之,其实却成为将军派潜万人敌的“死间”之。万人敌“三大外援,全都成为将军所布下的“过河卒子”,因而,侯小周向将军通风报讯,也不能大露痕迹,于是翡翠成了侯小周与将军之间的“线”:联络人。
翡翠既是假小周的人,当然乐于效命。
要激怒沐利华这种公子哥儿,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况且翡翠跟任笑玉,又有段相当特别的因缘。
故而切准备就绪,沈虎禅布好了局,切就只待沐利华踩人网中。
只不过,这场“好戏”究竟在什么时候上场,侯小周并不清楚。
事情商量妥定之后,沐利华上金陵楼的时间日期,只有翡翠才测得准,侯小周因要应付将军和万人敌愈来愈紧张的对恃局势,而不能分身,同迸,也不敢对这件事太过参与,以恐暴露身份。
这次方恨少和唐宝牛来找他,他只想先把将军的种种劣行说上说,让两人心里先有个数,待沈虎掸出现的时候,再把计划详细地告诉他们。
侯小周也顺便把他们带上“金陵楼”。据侯小周所:万人敌直对他都很不放心,所以也派了人跟踪他,所以他直都很小心。这次藉故带两个外宾到金陵楼去,他也是想藉此向翡翠打听下,沈虎禅究竟在什么时候动手
没料,他们上金陵楼的时际,正是“将军计划”进行的日子
因为洒利华上了金陵楼。
侯小周上去,就听到任笑玉的叹息。
那是暗号
但他知道不对劲的时候已不能退
退,就更露了形迹。
他心里大为焦急。
所以,他在“行动开始”之前,先把方恨少个人叫了进去,告诉了这些前因后果。
他的目的是希望方恨少能够不着痕迹地把唐宝牛扯走。
因为方恨少比较了解唐宝牛的个性,由他来扯走唐宝牛,比较不引人生疑。
他告诉方恨少这些事,也是以防待会更引起误会,造成无谓混战或不忍道破。
他不敢先拉走唐宝牛是因为他见唐宝牛对翡翠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愿离开,二是以他所见方恨少说什么也比唐宝牛机警明理而且好说话多了。
这就是他把方恨少拉进来细说从头的因由。
第六章有鱼有鱼有鱼
方恨少听,叫了起来:“那我们还不赶快通知老唐不然,他必会闯祸的”
可是话未说完,厅外已传来吆喝和动手的声音。方恨少急道:“你去制止他们呀”
“不行。”侯小周似有难言之陷,“我已被钉梢了。”
方恨少道:“钉梢人在金陵楼么”
侯小周肯定地道:“你也要小心些她就是明珠。”
“她”方恨少无法相信。
“定是她。”
“她是那方面的人”
“我也不敢肯定。外表看来,她是翡翠的好姐妹,不过,我看并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她们两人联在起隐瞒些什么事也不定。”
方恨少站起来,说,“你既然不方便,那由我出面好了。”
侯小周道:“好歹也要把唐兄镇住,别破坏了沈大哥的大计。”
方恨少抛下句话:“我自会晓得。”人已掠了出去。
他掠出去的时候,厅上的格斗声已十分激烈。
他转过曲廊,见金陵楼的宾客和仆役纷纷走避,心里也有些快意:这样也好,闹上闹,看看这些恶人见见真正的恶人,让这些附庸风雅的人丧丧魂失失心也好
可是就他这么眼里,却给他瞥见了个人。
从这个人,却带出了连串的事
那是个女子。
夹杂着纷纷抱头鼠窜的人丛里,那女子白皙干净得让人眼就瞧见,见就难忘。
方恨少只要见过眼,就忘不了。
她是明珠。
就算方恨少在事后回想:明珠那时候双略带惶怯的恨眼神,仍足以教他心疼到了绝望的地步。
当个女子,让你看了眼就似看到了生,而千人万人之中,你就是只望她眼,望见了就不能忘,甚至已是你所有的忘记,这时候,教人怎么可以不在意这女子
方恨少望了眼,身子仍没有停。
他仍往大厅掠去。
不过他忍下住再望眼。
这望再望,就“望”出问题来了:
他发现了件事情:
明珠似被挟持着的
明珠身旁有两个男子,左右。
两个男子都剑眉星目轩昂挺拨,在众人之中看去不但鹤立鸡群,他们穿着极为平凡的眼饰,可是看上去却似是金殿上面圣议事的官
那两个男子挟着明珠,在人群中“挤”出条路。
由于明珠的清纯好看,使方恨少忘了看她身边的人,以使他第眼时忽略了这两个英风淳淳的男子。
不过再看的时候还是看到了。
因为这两名男子的英朗外表,更使方恨少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不是滋味,所以再仔细的看。
他已可以肯定件事:
明珠是受这两个人挟持着走,既不是折返大厅,也不似人潮般往外涌,他们是转向西边的月洞门,在后院的方向而去。
为什么要到后院去
这两个是十么人
明珠是什么身份
她会不会有危险
这些问题,使方恨不必须要作出个选择:先去大厅制止唐宝牛还是先去救明珠
“砰”
方恨少跌了大交。
他没注意看路,已撞上了个人。
撞个满怀。
那个人已给他撞晕过去了。
香姑
香姑撞上正神不守舍的方恨少,可以说是她的不幸。
方恨少虽然叫了声:“我的妈呀”他撞到香姑怀里,就这么轰了下,方恨少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粉艳的浓香味儿,挥也挥不去,甩也甩不脱。
不过,方恨少毕竟有“气仙”的内力护身。
他跌了交便又爬起来。
香姑则晕了过去。
这撞,方恨少自以为是把自己给撞“醒”了。
当然是失去救明珠
他有大条道理,所以越发振振有辞:
既有沈老大在厅,唐宝牛就绝不会出什么生死大事,至多不过给搞搅了下子,还闹得了什么大祸
二,明珠给人挟持,却是生死大事,当然是救人要紧了
三,唐宝牛毕竟还是会在大厅里,可是明珠这给人挟持走,过会便不知到哪里去了,现奇書網整理提供在不救,还待何时
所以他转身就赶了过去。
可是他在起身之前,已跌了那么交。
他虽然起来得快,但毕竟仍是摔了交。
人生正如赛跑样,只要你跌上交,就算爬起来得快,要迎头赶上别人,但也迟了那么步,或几十步,总是比别人吃亏,也比旁人吃力些。
万要是你起得慢,那么根本就追不上了,如果起不来,则被淘汰出局,人生里再也汲你跑的路。
除非你特别努力,追得特别快,又或是轻功特别好,找到捷径,才有希望跟人较长短比比看谁才是快步的人。
又或是特别幸运:因为你摔了交,别人同情你,特别看得起你,在人生的长跑里给你打上另眼相看的分数。
不过,摔交已先是种不幸,其余就算有幸,那也是意外和额外的了。
万搞不好,你已摔伤在先。很容易又会再摔交。
人生里,怎容得你有几次跌倒怎待你几次起来谁会等你伤愈谁来管你死活
几次大起大落,就算起得来,自己也不定受得了。
只是,旦跌倒,只有尽快起来再跑,余无他策。
如果你赖在地上不起来,纵或不被人踩死。待自己再爬起来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力气和勇气再跑了。
跌倒已是种不幸,要是跌倒了爬不起来,那就是种悲哀了。
方恨少是跌即起。
可是转身之间,明珠已经“不见了”。
她和那两个挟持她的人,已在人丛中“消失”了。
方恨少不甘心。
他要去找明珠。
在他而言,就等于在人海茫茫中找颗他心目中的明珠。
他路寻寻觅觅,到了后院,除了假山假石栽草栽花之外,阳光怔忡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外。
方恨少在长廓的暗影子阵发呆。
阳光在外面,亮得像旧事,午后的蝉鸣,更强调出无限凄清的寂寞来。
伊人已不见。
伊人已不在。
方恨少转过了身,想离去。
就在这时候,方恨少突然有种感觉。
这种感觉很特别,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却非常真切。
他感觉到明珠就在这里。
定在这里
他非常肯定。
他虽然还未曾与明珠说过句话,但他那依恋不能忘的眼神,仿佛已挂落些在明珠的身上,以致他可以凭这些“线索”感觉得到明珠可能就在这里
就算隔了几面墙,他依然可以感觉得到
甚至也感觉到明珠正处身于危境
他急了。
他定要找到明珠。
如果明珠在这里,他没有理由会看不见。
他掠到假山后面。
没有人。
他自假山石林里转了两转,觉得这些林木山石布置得十分俗气,十足这种销金窟的货色。
不知怎的,他觉得有些不妥。
但他也没发现什么。
假山上还有道小喷泉。
泉下有湾小池。
池水清澈。
这是般庭园的布置,也毫无特出之处。
他这时只好怀疑自己的感觉了。
难道明珠不在这里
定是在外面。
他掠到后门去,却发现门闩布着灰尘,好久都没人打扫过了。
自然,也不会有人打开过,否则定留下了指印。
他正要放弃,忽然省起:凭非难事,又怎须打开门闩
他念及此,即飞身越过后院的墙,轻得就像是张纸。
张静静晌午间忽然“飘”过围墙去的纸。
不过,这张“纸”很奇怪,他飘过围墙去,即似遇到了古怪的旋风,又飘了回来。
方恨少落回院里。
因为他想起了件事。
他即直掠到池边。
池里有水。
水清澈。
切如常。
可是方恨少却觉得不正常。
池里没有鱼
条都没有
通常,有池就有鱼。
如果池里没有注入活水,没有鱼也是正常的:但池里有活的水源。如果有池有水却没有鱼,对金陵楼经营的生意而言,在风水上是不吉利的,干这种勾当的人会忽略这点,简直不寻常了
养几尾鱼本就非难事。
甚至可以说:池里没有鱼,也不是奇事。
奇的是有鱼
鱼的声音。
鱼也有声音的,鱼鳍滑过水波的声音鱼尾轻摆的声音鱼吐气的声音
方恨少都听到了这些轻细的微音。
可是他里并没有鱼。
鱼的声音,竟是从房里传出来的。
院子里有排五六间厢房。
在阳光的午后,静寂得像个被遗忘了的角落。
方恨少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这列厢房。
他不管切,推门而入。
他推开了第扇门。
门开,阳光就洒然照了进去,照见了切。
他准备看到这房里有妓女与嫖客甚至敌人与高手,以及房里切应有或不该有的事物,当然,他最希望的,还是看见明珠。
可是他永远想不到,推开了这扇门,竟会看见这样的幕什么也没有
这房间里,外表切如常,但里面空空如也,像张家具点灰尘甚至连只蚊子都没有
这当然不正常。
销金窝的“客房”,大都给人销金的,怎么可能空置不理
何况,这儿灰尘不染:分明有人来过,而且常常打扫。
方恨少除了纳闷之外,那感觉更强烈了:
明珠似是愈来愈近了
明珠就在这里
他立刻就发现:房间的尽处是道门。
门后是另间房子。
房子空无物。
只有张白色的毯子。
毯子大概是用比兔毛还细嫩的绒毛织的,直铺了过去,直到房间尽头。
房间的尽头又是道门。
白毯子直至门隙铺了进去。
原来这几间房舍给打通了,只靠问又问房门连接着。
这扇门之后又是什么
方恨少毫不犹豫。
他担心明珠有祸。
这么位清得有甜味的姑娘,怎能让她受苦受折磨
第七章天才猫
天下焉有斯鱼
方恨少虽然听得到游鱼的微息,可是他也并不以为真会有鱼游在房间里,而且推开门就赫然在那里
个儿近透明的大缸。
条鱼。
鱼其实不止是条,而是有数百千条,有的细如蚊须,有的扁平四方;有的青脸獠牙穷凶极恶状;有的五彩斑烂五光十色;有的钝如配本,直似凝固水中;有的游若导电,简直眨眼不见:有的成群结队,簇涌而过来,有的疏疏落落,影动有致。
虽然有那么的鱼,但教人眼望去,只看见条鱼。
这条鱼在水中央。
只要它在那里,仿佛其他的鱼,都成了点缀附庸。
条孤独而完美的鱼。
方恨少凝视着那条鱼。
鱼也似凝视着他。
方恨少看着那条鱼,似浑忘了切。
鱼也似端凝着他,忘了它是鱼。
这刻里仿佛人忘了是人,鱼忘了是鱼,人鱼两不分而至鱼人两忘,鱼也忘了人,人也忘了鱼。
到头来,在对望里,人还是得耍眨眼睛的,
鱼却不眨眼。
方恨少霎了霎眼,他就看到鱼倏地张嘴,十七八条闪着翠光银光大大小小美丽或木讷的鱼,都给它吞到肚子里去了。
原来其他的鱼,都只是它的食物而已。
正如人会吃人样,鱼也会吃鱼。
这条鱼虽然特别,但也不是例外。
特别和例外,有时候是完全两码子的事。
方恨少发现它是尾吞食同类的鱼之后,同时也发现缸底下铺着毛毯。
白色的毛毯直连续另间房间去。
不过,这间房门是开着的。
而且有人。
人都在那里,只不过因为方恨少的视线给那尾鱼吸引住了,时没有发现人。
但房里的人自然都发现了他。
方恨少在这刻几乎要跳起来,用左脚踩自己右脚十八下,用右脚踢自己左臀二十下,然后左右开弓正反交加掴自己二十九下耳括子。
大敌当前,怎可大意至于斯
要是对方趁自己失神之际下手,自己早就可以剁碎了来喂鱼了
怎么每次看到美的事物之时,总会浑然忘我,也忘了危机当前
下次要改,定要改
这句话方恨少已不知说了多少次了,他自己也不知下了多少次决心了,不过决定改和改不改得了也完全是两码子的事。
方恨少面对这些人。
五个人。
五个漂漂亮亮的人。
五个这么好看的人在起,实在是件令人眼睛舒服的事。
不过五个好看的人里,只有个人是方恨少所最喜欢亟欲见到的:
那当然就是明珠。
明珠正侧着头在看他。
那神情美得像宠物,有儿分痴,几分真,几分无暇与无邪。
方恨少时意乱神迷。
然后他向明珠招呼道:“嗨。”
明珠眨了眨眼睛。
美丽得黑是黑白是白衬在起黑白分明的眼睛。
方恨少也跟她眨了眨眼睛。
然后才去看其他几人。
那四个好看的人,浓眉俊目龙庭奇.書风阁高大豪壮相貌堂堂。
他们手上都或端或捧或持或执着件“事物”。
少年人手里捧着个瓶子。
古瓶子雕着篆字。
青年人手上执了个皮鞍。
鞍上烙刻着方朱印。
中年人手中持着长戟。
这根长戟木柄直锋横刃,钩啄锋口反卷。
壮年人则双手端着个磬。
铜磬上刻着甲骨铬文。
方恨少觉得很奇怪,简直有点以为这四个是从古代墓陵里走出来的人。
可是墓陵里的“人”才没有他们身上散发的活力和劲。
方恨少觉得他们手上拿的是“事物”,瓶鞍戟磬,不知有何用途,只觉十分怪异。
直至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战器
方恨少先走了定禅,问:“你们在干什么”
那四人不答理他。
方恨少又去问明珠:“他们竟敢这样对你”
明珠闪着清亮的眼,偏着有,以致看来她的头像玉瓶般细致:“你是谁呀”
“我”方恨少很想百般介绍自己:如何天资过人,如何品学兼优如何温柔体贴如何善良侠义,但时都说不出口也说不上来,只好挺了挺胸,道:“我我是来救你的”
明珠愕,“救我”
“对,你别怕”方恨少副大义凛然铁肩挑千钧的样子,“我来救你,自然容不得这些人欺负你”
“方恨少。”忽听有人叫他,“我们我的不是你。这儿没你的事你滚出去吧”
方恨少闻声望去,才看见个直都在那里的人。
这人就在鱼缸边。
他在看鱼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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