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 4 部分阅读

作品:七种武器之离别钩|作者:你是光吗|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0 11:43:34|下载:七种武器之离别钩TXT下载
  想起了什么事,件他暂时还不想说出来的事。

  蓝大先生叹了口气:“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现在青龙会既然已经找上了你,天下恐怕也只有我个人能救你的命了。”

  “多谢。”

  “多谢是什么意思”蓝大先生又问:“是肯还是不肯”

  “我只想走我自己的路。”杨铮说:“就算是条死路,我也要去走走看。”

  蓝大先生盯着他,摇头苦笑。

  “象你这种人,我实在应该让你去死的,可是以后我说不定还会救你。”他说:“因为你实在象极了个人。”

  “什么人”

  “个我以前认得的朋友。”蓝大先生仿佛有很多感慨:“他虽然不能算好人,却是我的朋友,他生中也该只有我这个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配做你的朋友。”杨铮说:“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有机会报答,所以你以后也不必再救我。”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拉起吕奇书电&子书素文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了很远之后,吕素文才忍不住说:“我知道你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对他”她问杨铮:“是不是因为你知道青龙会的势力太大,不愿意连累别人”

  杨铮不开口。

  吕素文握紧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跟定了你,就算你走的真是条死路,我也跟你走。”

  杨铮仰面向天,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长长吐出口气。

  “那么我们就先回家去。”

  “回家”吕素文道:“我们哪里有家”

  “现在虽然没有,可是以后定会有的。”

  吕素文笑了,笑容中充满柔情密意:“我们以前也有过爱的,你个家,我个家,可今后我们两个人就只能有个家了。

  是的,以后他们两个人只能有个家了如果他们不死,定会有个家的。

  个小而温暖的家。

  三

  狄青麟的家却不是这样子的。

  也许他根本没有家,他有的只不过是座巨宅而已,并不是家。

  他的宅第雄伟开阔宏大,却总是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冷清阴森之意,到了晚上,就连福总管都不太敢个人走在园子里。

  福总管不姓福,姓狄。

  狄福已经在侯府呆了几十年了,从小厮熬到总管并不容易。

  他知道小侯是跟“应先生”起回来的,现在虽然没有看见应先生,却绝不会问,也不敢问。因为他看得出小侯爷和应先生之间定有种很特别的关系。

  他绝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算他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而且定要想法子赶快忘记。

  狄青闻每次回来都要先到他亡母生前的佛堂里去静思半日,在这段时候,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没有任何人例外。

  狄大夫人未入侯门前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女,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手仙女剑法据说巳尽得峨媚派掌门“梅师太”的真传。

  她嫁给老侯爷之后,还时常轻骑简从,仗剑去走江湖,重温昔日的旧梦。

  可是等到生下小侯爷后,她就专心事佛,有时经年都不肯走出佛堂步。

  老侯爷去世不久,太夫人也去了,他们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死时又完全没有痛苦。

  但是他们活着的时候好象也并不十分快乐。

  小侯爷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才召见福总管,询问些他不能不问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值得问的。

  这次他出门之后,侯府小却出了件怪事。

  “前些日忽然有人送了九百石大米来,我本来不敢收,可是送米来的却说,这是小侯爷位至交好友龙大爷特别地送来给了小侯爷添福添寿的。”福总管说:“所以我也不敢不收。”

  九百石大米究竟有多少米,能够喂饱多少人

  这问题恐怕很少有人能回答得出。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恐怕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多大米,能把九百石大米下送给别人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数了。

  狄小侯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问:“米呢”

  “都已搬到老侯爷准备出征时屯粮养兵的那间大库房去了。”福总管说:“小侯爷没有回来,谁也没有去动过。”

  狄青麟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福总管又说:“今天早上有两位客人来找小侯爷,也说是小侯爷的好朋友,而且就是送米的那位龙大爷派来的,所以我也不敢不留下他们。”

  狄青麟也不觉得意外,只问他,“人呢”

  “人都在听月小筑。”

  月无声,月怎么能听

  就是月无声,所以也能听,听的就是那无声的月听的就是那月的无声。

  有时候无声岂非更胜于有声

  四

  没有月,却有星,星光静静地洒在窗纸上。

  月无声,星也无语。

  听月小筑的雅室里静静地坐着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喝酒,喝的是“女儿红”,花四爷喝得不多,另外个人喝的却不少,好象很少有机会能喝到这种江南美酒。

  狄青麟进门时,两个人都站起相迎,花四爷第句话就问:“龙爷送来的那九百石米,小侯爷收到了没有”

  以花四爷做人的圆滑有礼,本来至少应该先客套寒喧几句的,可是他见面就问这九百石米,这本是别人送给狄青麟的,跟他全无关系,但他却好像看得比狄青麟还重。

  “前两天我就收到了。”狄小侯说:“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人去动过。”

  “那就好极了。”花四爷松了口气,展颜而笑:“小侯爷想必已猜出这些米是怎么来的”

  狄青麟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是米,当然是从田里种出来的,如果米袋里边藏着些银鞘子,那就难说得很了。”

  花四爷大笑:“小侯爷果然是人中之杰,我早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小侯爷的。”

  他压低声音,又说:“青龙会的开销浩大,有时候我们也不能不做些没本钱的生意,只不过定要做得天衣无缝,而且不能留下后患。”

  狄青麟微笑:“这次你们就做得很不错。”

  花四爷替狄小侯倒了杯酒。

  “可是这次我们不能不来麻烦小侯爷,因为这批货太扎眼,暂时还不便运回去,只有先寄放在小侯爷的府上,才万无失。”

  “我明白。”狄青麟淡淡地说:“你们要拿回去时,我保证连两都不会少。”

  “当然不会少。”花四爷赔笑:“主办这件事的三月堂堂主,对小侯爷也向仰慕得很,定会赶来当面向小侯爷道谢。”

  青龙会的三百六十个分舵,分属于十二堂。

  狄小侯先不问这位堂主是谁,却去问另外那个酒已喝得不少的人。

  “你这次入关,也是为了这件事”

  “是的。”这个人也陪笑说:“这次计划就像是条链子,每环都扣得很紧,我只不过是其中的环而已,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他的身材高大,相貌威武,正是落日马场的二总管裘行健。

  花四爷又笑了笑:“最妙的是,我们这次计划,无意中碰巧也替小侯爷做了点事。”

  “哦”

  “现在我们已经把黑锅让杨铮背上了,官府已经限期十天拿人追赃。”花四爷笑得非常愉快:“不要说个十天,百个十天也追不回去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杨铮这个人恐怕早已不见了。”花四爷说:“官府当然人以为他拐款潜逃,跟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关系。”

  “他怎么会忽然不见”

  “因为我已经请总舵派出两位高手。”花四爷笑得更愉快:“以他们两位手脚之利落,经验之丰富,要杀个把人是绝不会留下点痕迹来的。”

  你认为他们已足够对付杨铮”

  “足足有余。”

  狄青麟浅浅地啜了口酒,淡淡地说:”那么你最好还是赶快准备去替他们两位收尸吧”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低估了杨铮。”狄青麟说:“无论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都是个致命的错误,这种错谁都犯不得的。”

  他忽然转过头面对窗户:“四月堂的王堂主,你的意思如何”

  窗外果然有人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也跟小侯爷样,”这个人说:“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风吹窗户,个魁伟高大的人轻巧地从窗外飘然而入,果然是青龙会的四月堂堂主,果然姓王。

  主持这次劫镖计划的人,赫然竟是护镖的“中原”镖局总镖头王振飞。

  狄青麟并不意外,花四爷却很惊讶:“小侯爷怎么会想到四月堂的堂主就是他”

  “因为只有王总镖头才有机会把镖银从容掉包。”狄青麟说:“但是劫镖时他绝不能在场,所以裘总管才特地从关外赶来卖马,宝马金刀爱马成癖,这种盛会当然不会错过的。”

  他笑了笑:“就正如万君武也绝不会错过的。”

  所以这次春郊试马,不但使王振飞有了不在劫镖现场的理由。也让狄青麟有了刺杀万君武的机会。

  狄青麟举杯敬裘行健:“所以裘总管这环实在是非常重要的,裘总管也不必妄自菲薄。”

  “小侯爷,你真行。”裘行健饮而尽:“我佩服你。”

  “但是这趟镖也不能就这样走,当然定要找回来,而且绝不能由王总镖头自己去找回来。”狄青麟说:“这趟镖本来就是官银,由官府自己找回去当然再好也没有,等到官府发现镖银被掉包,那已经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已经有人替他们背黑祸。”

  狄小侯又瞪了口酒:“这计划的确妙极,唯的遗憾是,替他们背黑锅的杨铮还活着。”

  王振飞把花四爷的酒杯拿过去,连饮三杯。

  “他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王振飞说:“幸好他活不长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已经有人去杀他了。”

  “这次你们又派出了什么样的高手”狄青麟冷冷地问。

  “这次不是我们派出去的,我们也派不出那样的高手。”

  “哦”

  “他要杀杨铮,只因为他认出了杨铮是他个大仇人的后代。”王振飞说:“而且是他主动来找我打听杨铮的行踪。”

  “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我,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的镖银被掉了包,嫌疑最人的就是杨镖。”王振飞说:“他本来就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知道的事本来就比别人多。

  狄青麟的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盯着王振飞问:“这个人是谁”

  “就是名震天下的神眼神剑蓝尘,蓝大先生。”

  “哦”花四爷的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了倍。

  狄青麟叹了口气:“如果是他,那么杨铮这次真是死定了。”

  五

  这时候杨铮还没有死。

  他正在用力敲家人的门,敲得很急,就好像知道后面已有人追来,只要追到,就随时可以将他刺杀于剑下。

  黯然消魂处

  “快刀”早巳醒了。杨铮开始敲他的门,他就醒了。

  但是他没有去应门。

  刀就在他的枕下,他轻轻按动刀鞘吞口上的机簧,慢慢地拔出刀,赤着足跳下床,从后窗掠出,翻过后院的墙,绕到前门。

  个他从未见过的人,正在用力藏他的门,十几尺外的棵大树后,还躲着个人。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如果要对他不利,就不该这么样用力敲门。

  这点他能想得通,可是他不愿冒险。

  他决定先给这个人刀,就算砍错了,至少总比别人砍错了的好。

  这就是江湖人的想法,因为他们也要生存。

  个江湖人要生存下去并不容易。

  杨铮还在敲门,他相信屋里的人绝不会睡得这么死。他也知道“快刀”方成是万大侠最得意的弟子。但是方成这刀砍空了。

  刀光闪起,杨铮已翻身退了出去。

  刀快,杨铮的反应更快,而且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证明了自已的身份。

  他拿出了张照会各县方便行事的海捕公文。

  方成很惊讶。

  “想不到你真是个捕头。”他说:“想不到六扇门里的鹰爪孙也有你这样的身手。”

  杨铮苦笑:“如果刚才你刀砍掉了我的脑袋怎么办”

  方成回答很干脆:“那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把躲在那边树后的那个朋友也起埋了,谁叫你半夜三更来敲我大门的”

  他是个直爽的人,所以杨铮也很直爽地告诉他:“我来找你,只因为我想来问你,万大侠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因为酒喝得太多,”方成黯然叹息:“他老人家年纪越大,越要逞强,连喝酒都不肯服输。”

  “听说他死的时候正在方便”杨铮问:“你们为什么没有跟去照顾”

  “因为他老人家喝多就要吐,吐的时候绝不让别人看见。”

  “他直都是这样子的”

  “几十年来都是这样子的。”方成又叹息:“如果我们劝他少喝点,他就要骂人。”

  “知道他有这种习惯的人多不多”

  “大概不少。”

  “那次花四爷请的客人多不多”

  “客人虽然不少,能被花四爷请到后面去的人却没有几个。”

  “有哪几个人”

  “除了我们之外,好像只有中原的王振飞总镖头和狄小侯。”

  方成说:“别的人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万大侠去方便的时候,王总镖头和狄小侯在什么地方”

  “王老总还在,狄小侯却早就带着个大美人回房去了。”

  杨铮早就发觉自己的心又开始跳得很快,直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沉住气问:“万大侠和狄小侯之间有没有什么过节”

  “没有。”方成毫不考虑就回答:“非但没有过节,而且还很有好感,狄小侯还送给我师傅匹价值万金的宝马”“万大侠去世后,狄小侯是不是就带着那位美人走了。”

  “第二天就走了。”

  “在花四爷的牡丹山庄里,有没有人打过那位美人的主意”

  “狄小侯的女人谁敢动”方成说得很坦白:“就算有人想动也动不了的。”

  杨铮本来已经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可闷了,可是方成忽然又说:“如果你怀疑我师傅是死在别人手里的,你就错了。”方成说得很肯定,“他老人家生胸襟开阔,待人以诚,除了和青龙会有点小小的过节外,绝没有任何仇家。”

  杨铮的瞳孔立刻收缩:双掌握得更紧。

  “点小小的过节是什么过节”

  “其实也不能算什么大不了的过节,”方成说:“我也只不过听他老人家偶然说起,青龙会直想要他老人家加入,他老人家直不肯。”

  方成又补充:“可是青龙会直都没有正面和他老人家起过冲突。”

  杨铮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忽然抱了抱拳:“谢谢你,对不起,再见。”

  方成却拦住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铮的回答很绝:“谢谢你是因为你告诉我这么多事,对不起是因为我吵醒了你,再见了意思就是说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方成板着脸说:“绝对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你吵醒了我,我已经睡不着了。”方成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陪我喝两杯才能走。”

  杨铮叹了口气。

  “这两天我天天吃肉菜硬饼,吃得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我实在想吃你顿。”他叹着气说:“只可惜有个人绝不肯答应的。”

  “谁不肯答应”

  “就是躲在大树后面的那个人。”

  “你怕他”

  “有点。”杨铮说:“也许还不止点。”“你为什么要怕他”方成不服气:“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也不是我的什么人,”杨铮说:“只不过是我的内人而已。”

  他还特别解释:“内人的意思就是老婆。”

  方成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也抱了抱拳,说:“谢谢你,对不起,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7”杨铮也忍不住闷。

  “谢谢你是因为你肯把这种丢人的事告诉我,对不起是因为我宁可睡不着也不要个怕老婆的人陪我喝酒,”方成忍住笑,故意板着脸说:“再见的意思就是你请走吧”

  杨铮大笑。

  这么多天来,只有这次他是真心笑出来的

  二

  夜深,听月小筑的人却未静,因为缸女儿红已经差不多被他们喝了下去。

  计划已完成,百八十万两银子已经在侯府的库房里,杨铮已将死在蓝大先生的剑下。

  大家都很愉快。

  只有狄青麟例外,这个世界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愉快和刺激的事了。

  在缸酒还没有喝完之前,他又问王振飞:秋雨初歇,树林里阴暗而潮湿,白天看不见太阳,晚上也看不见星辰,就算是村里的人也不敢入林太深,因为只要迷路就难走得出去,杨铮不怕迷路。

  他从小就喜欢在树林里乱跑,到了**岁时,更是每天要到这片树林里来逗留两个时辰,有时连晚上都会偷偷地溜出去。

  谁也不知道他在树林里干什么,他也不让任何人跟他起,就连吕素文都不例外。

  这是他第次带她来。

  他带着她在密林里左拐右拐,走了半个多时辰,走到条隐藏在密林最深处的泉水旁,就看到了栋破旧而简陋的小木屋。

  吕素文虽然也是在这村子里生长的,却从来没有到这地方来过。

  木屋的小门上把生了锈的大锁,木屋里只有床桌椅,个粗碗,盏瓦灯和个红泥的火炉,每样东西都积满了灰尘,屋角蛛网密结,门前青苔厚绿,显然已经有很久没人来过。

  以前有人住在这里时,他的生活也定过得十分简朴寂寞艰苦。

  吕素文终于忍不住问杨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因为我以前天天到这里来。”杨铮说:“有时候甚至天来两次。”

  “来干什么7”“来看个人”

  “什么人”

  杨铮沉默了很久,脸上又露出那种又尊敬又痛苦的表情,又过了很久才个字个字地说:“我是来看我父亲的。”杨铮轻捶着窗前的苔痕:“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那年,每天都会站在这个窗口,等我来看他。”

  吕素文吃了惊。

  杨铮还在襁褓中就逃入大林村,他的母亲直孀居守寡,替人洗衣服做针线来养她的儿子,吕素文从来不知道杨铮也有父亲。她想问杨铮,他的父亲为什么要个人独后在这密林里不见外人。

  但是她没有问。

  经过多年风尘岁月,她已经学会为别人着想,替别人保守秘密,绝不去刺探别人的隐私,绝不问别人不愿回答的问题。

  杨铮自己却说了出来。

  “我的父亲脾气偏激,仇家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之后,他老人家就要我母亲带我躲到大林村。”杨铮凄然道:“我八岁的时候,他老人家自己又受了很重的内伤,也避到这里来疗伤,直到那时候,我才看见他。”

  “他老人家的伤有没有治好”

  杨铮黯然摇头:“可是他避到这里来之后,他的仇人们找遍天下也没有找到他,所以我带你到这里来,因为我走了以后,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吕素文的嘴唇忽然变得冰冷而颤抖,但却还是勉强压制着自己。

  她是个非常懂事的女人,她知道杨铮这么说定有理由的,否则他怎么会说他要走

  他本来宁死也不愿离开她的。

  天暗了,灯里的油已燃尽,吕素文在黑暗中默默地擦试屋里的积尘。

  杨铮却翻开地上的块木板,从木板下的地洞里提出个生了锈的铁箱子。

  铁箱里居然有个火折子。

  他打亮了火折,吕素文就看见了件她从未见过的武器。

  三

  间极宽阔的屋子,四壁雪白无尘,用瓷砖铺成的地面,明澈如镜。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蒲团。

  应无物盘膝坐在个蒲团上,膝头上横摆着那根内藏蛇剑的青竹杖,仿佛象老僧入定,物我两忘。

  狄青麟也盘膝坐在另个蒲团上,两人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窗外天色渐暗,狄青麟忽然问应无物:“你是不是见到过杨恨”

  “十八年前见过次。”应无物说:“那次我亲眼见到他在招间就把武当七子中的明非子的头颅钩下,只不过他以为我看不见而已,否则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可怕”

  “他的武功就像他的人样,偏激狠辣,专走极端。”应无物道:“他的武器也是种专走偏锋的兵刃,和江湖中各门各派的路数都不样,江湖中也从未有人用过那种武器。”

  “他用的是什么兵刃”

  “是柄钩,却又不是钩。”应无物道:“因为那本来应该是柄剑,而且是应该属于蓝尘的剑。”

  “为什么”

  “蓝尘平生最爱的就是剑,那时候他还没有得到现在这柄蓝山古剑,却在无意中得到块号称东方金铁之英的铁胎。”

  那时江湖中能将这块铁胎剖开,取铁炼钢淬剑的人并不多。

  蓝尘找了多年,才找到位早巳退隐多年的剑师,他眼就看出了这块铁胎的不凡,而且自称绝对有把握将它淬炼成柄吹毛断发的利器。

  他并没有吹嘘,七天之内他就取出了钦胎中的黑铁精英。

  炼剑却最少要三个月。

  蓝尘不能等,他已约好巴山剑客论剑于滇南华山之巅。

  这时候他已经对这位剑师绝对信任,所以留下那块精铁就去赴约了。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位剑师之所以要退隐,只因为他有癫痫病,时常都会发作,尤其是紧张时更容易发作。

  炼剑时到炉火纯青,宝剑已将形成的那瞬间,正是最重要最紧张的刻,柄剑是成败利钝,就决定在那瞬间。”

  应无物说到这里,狄青麟已经知道那位剑师这次可把剑炼坏了。

  “这次他竟将那块精铁炼成了把形式怪异的四不像。”应无物道:“既不象刀,也不象剑,前锋虽然弯曲如钩,却又不是钩。”

  “后来呢”

  “蓝尘大怒之下,就逼着那位剑师用他自己炼成的这样怪东西自尽了”应无物说:“蓝尘又愤怒又痛心,也含恨而去,这柄怪钩就落在附近个常来为剑师烹茶煮酒的贫苦少年手里,谁也想不到他竟用这柄怪钩练成了种空前未有的怪异武功,而且用它杀了几十位名满天下的剑客。”

  “这个贫苦少年就是杨恨”

  “是的,”应无物淡淡地说:“如果蓝尘早知道有这种事,恐怕早巳把他和那位剑师起投入炼剑的洪炉里去了。”

  夜色已临,二十六个白衣童子,手里捧着七十二架点着蜡烛的青铜烛台,静悄悄地走进来,将烛台分别摆在四壁,又垂手退了出去。

  狄青麟忽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应无物伏身拜,恭恭敬敬地说:“弟子狄青麟第十次试剑,求师傅赐招。”

  四

  火折打着,铁箱里就有件形状怪异的兵刃,闪起了道寒光,直逼吕素文的眉睫。

  她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这是种武器,是我父亲生前用的武器。”

  杨铮神情黯然:“这也是我父亲唯留下来给我的遗物,可是他老人家又再三告诫我,不到生死关头,非但绝不能动用它,而且连说都不能说出来。”

  “我也见到过不少江湖人,各式各样的兵刃武器我都见过,”吕素文说:“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象这样子的。”

  “你当然没有见到过。”杨铮说:“它本来就是件空前未有独无二的武器。”

  “这是剑还是钩”

  “本来应该是剑的,可是我父亲却替它取了个特别的名字,叫做离别钩。”

  “既然是钩,就应该钩住才对,”吕素文问:“为什么要叫做离别”

  “因为这柄钩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杨铮说:“如果他钩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和腿离别。”

  “如果它钩住我的咽喉,我就要和这个世界离别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武器”

  “因为我不愿离别,”杨铮凝视着吕素文:不愿愿你离别。”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种几乎已接近痛苦的柔情,“我要用这柄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跟你相聚,生生世世都永远相聚在起,永远不再离别。”

  吕素文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对她的感情,而且非常明白。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幸好这时候火折子已经灭了,杨铮已经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泪。

  那柄寒光闪闪的离别钩,仿佛也已消失在黑夜里。

  如果它真的消失了多好

  吕素文真的希望它已经消失了,永远消失了,永远不再有离别钩,永远不再离别。

  永远没有杀戮和仇恨,两个人永远这么样平和安静地在起,就算是在黑暗里,也是甜蜜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铮才轻轻地问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要走了,已经知道我要带着这柄离别钩和你别离,我这么做虽然是为了要跟你永远相聚,可是这别也可能永远无相聚之日,”杨铮说:“因为你也知道我的对手都是非常可怕的人。”

  他的声音仿佛非常遥远,非常非常遥远:“所以你可以说你不愿个人留在这里,可以要我也留下来,既然没有别人能找到这里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这里相聚在起”

  密林里片沉寂,连风吹弃木的声音都没有,连风都吹不到这里。

  木屋里也片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吕素文才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我比现在年轻十岁,我定会这样说的,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留下你,要你抛下切,跟我在这种鬼地方过辈子。”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杨钩心里也许反而会觉得好受些。

  但是她很冷静,这种令人心碎的冷静,甚至会逼得自己发疯。

  个人要讨出多痛苦的代价才能保持这种冷静

  杨铮的心在绞痛她宁可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鬼地方,绝望地等待着他回来,也不愿勉强留下他。

  因为她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是他非做不可的,如果她定不愿他去做,定会使他痛苦悔恨终生。

  她宁可自己忍受这种痛苫,也不愿阻止她的男人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点

  夜凉如水。杨铮忽然觉得有个光滑柔软温暖的身子慢慢地靠近他,将他紧紧拥抱。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他们已互相沉浸在对方的欢愉和满足中,这是他们第次这么亲密,很可能也是最后次了。

  冷风吹入窗户,窗外有了微风。

  吕素文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里仍可感觉到昨夜激情后的甜蜜,心里却充满酸楚和绝望。

  杨铮已经悄悄地走了。

  她知道他走,可是她假装睡得很沉,他也没有惊动她。

  因为他们都已不能再忍受道别时的痛苦。

  桌上有个蓝布包袱,他把剩下的粮食都留下给她,已经足够让她维持到他回来接她的时候。

  期限已经只剩下七天,七天内他定要回来。

  如果七天后他还没有回来呢

  她连想都不敢想,她定要努力集中思想,不断地告诉自己:“既然我们已经亨受过相聚的欢愉,为什么不能忍受别离的痛苦未曾经历过别离的痛苦,又怎么会知道相聚的欢愉”

  钩

  钩是种武器,杀人的武器,以杀止杀。

  黎明前后

  黎明。

  树林里充满了清冷而潮湿的木叶芬芳,泥土里还留着今年残秋时的落叶。

  可是明年新叶又会生出了。古老的树木将又次得到新的生命。

  如果没有枯叶,又怎么会有新叶再生

  杨铮用块破布卷住了离别钩,用力握在手里,挺起胸膛大步前行。

  他定要回来,七天之内他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如果他不能回来了呢

  这问题他也连想都不敢去想,也没法子想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种逼人的杀气。

  然后他看见了蓝大先生。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蓝尘忽然间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用种非常奇怪的眼色看着他。

  杨铮当然会觉得有点意外,他问蓝尘:“你怎么会来的”

  “我是路跟着你来的。”蓝尘说:“想不到你真是杨恨的儿子。”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很奇怪的感情,也不知是讥讽是痛苦还是安慰。“我跟你来,本来还想再见他面。”蓝尘叹息:“想不到他竟已先我而去。”

  杨铮保持着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大先生目光已移向他的手,盯着他手里用破布卷住的武器。

  “这是不是他留给你的离别钩”

  “是的。”杨铮不能不承认,而且不愿否认,因为他直以此为荣。不管江湖中人怎么说都没有改变他对父亲的看法。

  他相信他的父亲绝不是卑鄙的小人。

  “我知道他定会将这柄钩留给你。”蓝尘说:“你为什么直不用它是不是因为你不愿让别人知道你是杨恨的儿子”

  “你错了。”

  “哦”

  “我直没有用过它,只因为我直不愿使人别离。”

  “现在你为什么又要用了”

  杨铮拒绝回答。

  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必告诉任何人。

  蓝尘忽然笑了笑:“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既然已经准备用它,就不姑先用来对付我。”

  “你相信蓝大先生定能找到杨铮”

  “定。”

  “杨铮的行踪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到县衙里的签押房去看过他的履历档案。”

  王振飞说:“赵头儿带我去的。”

  赵正无疑也是这条链子其中的环,所以他故意将倪八的行踪告诉杨铮,自己却迟迟不来,绝不想和杨铮争功。

  “杨铮是大林村的人,从小就和他寡母住在村后那片大树林外面,如玉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王振飞说:“这次他是带如玉起走的,他要调查这件案子,总不能带着个姑娘在身边,定会先把如玉送到个安全的地方去。”

  王振飞又道:“他的兄弟都已被关在牢里,他根本没有别的可靠朋友,根本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算准他定会先把如玉送回他的老家,他们走的也正是回大林村的那条路。”

  他算得的确很准。

  他能够坐上青龙会属下堂主的交椅,并非侥幸,要当中原镖局的总镖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敢保证,明天这个时候,杨铮定会回到大林村,定已经死在蓝山古剑下了。”

  二

  第二天的黄昏,杨铮果然带着如玉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青梅子黄竹马,赤着脚在小溪里捉鱼虾,缩着脖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手拉着手奔跑在遍地落叶的秋林。

  多么愉快的童年多么甜蜜的回忆。

  就象是做梦样,他们手拉着手回到这里,故乡的人是否无恙

  他们并没有回到村里去,却绕过村庄,深入村后的密林。

  杨铮臂上的肌肉骤然抽紧。

  “对付你”他问蓝尘:“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蓝尘冷冷地说:“现在我已经不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杨恨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躲到这里来,含恨而死。”

  杨铮额角手背上都已有青筋凸起。

  只听“呛”的声龙吟,蓝山古剑已出鞘,森森的剑气立刻弥漫了丛林。

  “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你最好永远牢记在心。”蓝尘的声音正如他的剑锋那样冰冷无情:“就算你不愿让人别离,也样有人会要你别离,你的人在江湖,根本就没有让你选择的余地。”

  三

  曙色已临,七十二根白烛已熄灭。

  自从昨夜夜深,狄青麟拔出了那柄暗藏在腰带里的灵龙软剑后,白烛就开始根根熄灭,被排旋激荡的剑气摧灭。

  他们竟已激战了夜。

  高手相争,往往在招间就可以解决,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瞬间,可是他们争的并不是胜负,更没有以生死相拼。

  他们是在试剑,试狄青麟的剑。

  所以狄青麟攻的也不是应无物,而是这七十二根白烛。

  他要将白烛削断,要将每根白烛都削断。

  可是他的剑锋到白烛前,就被应无物的剑光所阻。

  烛光全被熄灭后,屋里片黑暗。

  他们并没有停下来,就算偶而停下,片刻后剑风又起。

  现在曙色已从屋顶上的天窗照下来,狄青麟剑光盘旋舞,忽然住手。

  应无物后退几步,慢慢地坐到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

  狄青麟的神色却点都没有变,雪白的衣裳仍然尘不染,脸上也没有滴汗。

  这个人的精力就好象永远都用不完的。

  应无物眼仿佛又盲了,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没有看他。过了很久才问:“这次你是不是成功了”

  “是的。”狄青麟的脸上虽然没有得意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怎么能说他已成功

  他攻的是白烛,可是七十二根白烛还是好好的,连根都没有断。

  应无物忽然叹了口气。

  “这是你第十次试剑,想不到你就已经成功了。”他也不知是在喜欢,还是在感叹:“你让我看看。”

  “是。”

  说出了这个字,狄青麟就走到最近的个烛台前,用两根手指轻轻拈起根白烛。

  他只拈起了半。

  中根白烛被他拈起在乒指上,另外半根还是好好地插在烛台上。这根白烛早就断了,看起来虽然没有断,其实早已断了。断在被剑气摧灭的烛蕊下三寸间,断处平整光滑如削。

  这根白烛本来就是被削断的,被狄青田的剑锋削断的。

  白烛虽断却不倒,因为他剑锋太快。

  每银白烛都没有倒,可是每根都断了,都断在烛蕊下三寸间,断处都平滑如削,都是被他剑锋削断,就好象他是用尺量着去削的。

  那时候屋子里已完全没有光,就算用尺量,也量得没有这么准。

  应无物的脸色忽然也变得和他的眼色同样灰暗。

  狄青麟是他的弟子,是他手训练出来的,现在狄青麟的剑法已成,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他心里却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惆帐,就好象个不愿承认自己年华已去的女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样。

  过了很久很久,应无物才慢慢地说:“现在你已经用不着再怕杨锋了。就算他真是杨恨之子,就算杨根复生,你也可将他斩于剑下。”

  “可惜杨铮用不着我出手就已死定了。”狄青闻道:“现在他恐怕已经死在蓝大先生手里。”

  应无物脸上忽然露出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盲眼中忽然又射出了光,忽然问狄青麟:“你知不知道上次我为什么不杀杨铮”

  “因为你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狄青麟说:“你知道蓝尘定不会放过他。”

  “你错了。”

  应无物说:“我不杀他,只因为我知道蓝尘绝不会让我动他的。”

  狄青麟的瞳孔又骤然收缩。

  “为什么”

  “因为蓝尘是杨恨唯的个朋友。”应无物道:“杨恨平生杀人无算,仇家遍布天下,就只有蓝尘这个朋友。”

  狄青麟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过应无物身旁时,忽然反手剑,由应无物的后背刺入了他的心脏。

  四

  密林中虽然看不见太阳,树梢间还是有阳光照射而下。

  杨铮慢慢地将包扎在离别构外的破布条条解开,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象个温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的新娘嫁衣样。

  因为他要利用这段时期使自己的心情平静。

  他看见过蓝大先生的出手,那剑确实已无愧于“神剑”二字。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能击败这柄神剑,可是现在他定要胜。

  因为他不能死,绝不能死。

  最后条破布被解开时,杨铮已出手,用种非常怪异的手法,从个让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反钩出去,忽然间已改变了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江湖中很少有人看见过这种手法,看见过这种手法的人多数都已和人间离别了。

  蓝大先生的古剑却定如蓝山。

  他好象早已知道杨铮这种手法的变化,也知道这种变化之诡异复杂绝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得到的,也绝非任何人所能招架抵挡。

  所以他以静制动,以定制变,以不变应万变。

  但是他忘记了点。

  杨恨纵横汇湖,目空天下,从未想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