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对于聂梓涵根本就不爱她的事实终于认命了。
记得之前每次和聂梓涵断绝来往,她的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兮兮地对他抱有幻想。这个冬日的早晨,寒冷的空气将她胸腔内郁积的爱他的残余情感一扫而空。她在静谧的马路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心里郑重地发誓:“我再也不爱聂梓涵了,再去爱他我就是在犯!”
也不知道怎么折腾才回到了地下室,范晓欧躺在床上简直一蹶不振。聂梓涵打过电话来,一遍又一遍,范晓鸥就是不接。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死心了,他的来电只会让她回忆起昨天那个不堪的夜晚,范晓鸥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随着她被扯破的衣服被聂梓涵撕得粉碎。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期间有人来敲她的门,但她却犹如死了一般不想动弹。
这一天一夜里,她想了很多很多,从记事时期开始她都没有认真想过太多的事,此刻范晓鸥觉得自己就像个回光返照的死人一样,将所有的往事一幕幕地翻开:父母骤然离去,她追在出殡的棺木后面嚎啕大哭;爷爷拉着她的小手在深夜里徘徊喊着父母的名字呼唤他们回来;姑姑抹着眼泪一边点着她的脑袋骂她学习退步,一边却还悄悄塞给她两个煮熟的鸡蛋;爷爷拿着她的三好学生奖状笑得合不拢嘴,背过头去却悄然擦去喜悦的泪花……往事历历在目,范晓鸥边想边泪湿了眼眶。
一天里都没吃过东西也没有入睡,她也不觉得饿和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反而神智清明。一夜之间她想开了,世界上没有什么爱情是牢靠的,但是亲情却是永恒的。她年少痛失双亲所缺失的亲情,有爷爷和姑姑替父母补上。她整天念叨着缺少爱,其实她并不缺爱,只是缺心眼。爷爷和姑姑他们全身心照顾她,爱护她,可她却还没有报答他们的恩情,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聂梓涵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不爱她也没有办法,但是她有责任改善爷爷和姑姑目前的生活境况,她要让她最亲爱的亲人们因她而幸福,而快乐,甚至以她为傲。所以,再不能消沉下去了,范晓鸥对自己发誓道。
聂梓涵就像一颗洋葱,范晓鸥一直忍着被呛到的眼泪剥开他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外皮,在一次次止不住的眼泪之后才剥到了最里层,却赫然才发现原来他是没有心的。她在聂梓涵身上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青春和感情,眼下不能再将宝贵的情感浪费在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男人身上。
她还年轻,她不能再为一根轻薄无分量的芦苇放弃一整片的大好森林。从明天起,她要做一个勤奋的人,吃饭,上班,相亲,写日记;从明天起,不再关心爱情,只和面包谈恋爱,她要在地下室里安放一张桌子,然后面朝墙壁,堆满吃喝。
凑巧毛毛也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可以听出她在家乡混得风生水起,范晓鸥总算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点亮色,朋友的幸福就是她的快乐。这么看来,其实成功的道路有很多,范晓鸥以前就像一只被蒙住眼睛的骡子一样,只看到一条大路通罗马,现在才知道原来世上很多小路皆可以通往康庄大道,不由稍稍放下了沮丧的心,努力振作起精神来。
当然,毛毛听到范晓鸥准备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决心也由衷地为她高兴,毛毛文绉绉地说:“晓鸥你做得对,你没采到的只是春天的一根狗尾巴草,可整个夏天的花朵都是你的。真可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范晓鸥皱着眉头说:“太文雅了,听不懂。”
毛毛只好在电话里暂时恢复了本性:“好吧,通俗点说给你哈,聂梓涵别以为你和他分手了,你还会想他,他可错了!你告诉他,丫的,你要把对他的思念化成一坨屎,从你的身体拉出去,哼!”
……
依旧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西装革履、英气逼人的聂梓涵在不停地拨打电话。他的事务每天都很繁忙,经常被人打断手头的工作。有人进来找他签字的时候他尚且还能保持住冷静的表情,但等人出去后,他的浓眉又开始蹙紧了。
算起来范晓鸥回家已经超过24小时了,可他还是没看到她的踪影。她会出什么事了么?聂梓涵头一次这么担心范晓鸥。他坐在办公桌前,有些无措地用手揉着发痛的太阳|岤出神。他周围的环境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人能看出不久前办公室这里还留存着香艳旖旎的痕迹。
和范晓鸥整整缠绵了一个晚上却能忍住自己想要彻底占有她的,也不是随便哪一个男人能做到的。犹如一只饿得狠了的猫却吃不到近在咫尺的鱼一般,更如一只狼吃不到柔顺的羔羊一样,说不懊恼是不符合实际的。
聂梓涵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冷静的心有点乱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对不起范晓鸥,他知道吓坏了她,可是他当时别无选择。他明白自己犯下了错肯定得不到范晓鸥的原谅,这次他确实是太过分了。
可是他对昨夜他在误食药物之后,竟然鬼使神差第一个找到范晓鸥泻火的举动很是不解。他其实是想好好保护范晓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竟然对她存有那么强烈霸占和窥探的感觉。就连昨夜爱她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多的愧疚,好像她就应该是他的女人一样。
可是,他不是一直把范晓鸥当成是妹妹么?聂梓涵觉得自己本来还算明晰的心绪越发混乱了起来。他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打范晓鸥的电话没人接,他去地下室找过也没有人应门,她不会想不开出什么事了吧?!
聂梓涵皱着眉头,脑海中闪过了危险的念头,心下一凝,刚想要站起身来再去寻人,却听见办公室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刚抬起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晓鸥……”聂梓涵抬起眼有些意外地脱口而出。面前的范晓鸥呼吸急促,脸颊还有因为走得太快而泛起的,她柔软的胸口在不住起伏,看样子是走急了路而气喘。
“你没事吧?我——”聂梓涵有些避让地调转开停留在范晓鸥胸口的视线,刚要开口对范晓鸥说话,范晓鸥却面色冷峻地掏出了张纸来,“啪”地一声拍在了聂梓涵的办公桌上!
“签字!”范晓鸥冷冷地盯着聂梓涵说道,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愤恨和憎恶的光芒。
“这是——”向来气场慑人的聂梓涵在怒气冲冲的范晓鸥面前再没了气势,在范晓鸥咄咄逼人视线的审视下,他甚至有些态度讨软地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纸说:“是……你,你的辞职信么?”
83、洗尽铅华
“不是!”范晓鸥并不回避聂梓涵的眼神,她冷淡且坚定地回答他:“这是我的申请表格!”
聂梓涵闻言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纸张,俊秀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你想当销售?”
“是!”范晓鸥直截了当地回答聂梓涵的问话。对的,她想去当销售。想了一夜的结果,必须要多赚钱是她现如今唯一的目标。其实在这之前她原本是想要离开公司逃离聂梓涵的,但是想想又觉得不甘,凭什么他犯的错,而她却要独自承担后果?是聂梓涵先对不起她的,她不要这么软弱地走开,她不仅要站在他面前,而且还要站得姿势漂亮。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就是此时已经是冬天了,临近春节不太好找工作,要重新找工作只能等来年春天到来的招聘旺季了。离开远涵公司另寻他处也不是最好的打算,做生不如做熟,凭借着她长久以来为营销部打字复印的资料,她对营销方式和手段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她知道远涵公司的销售收入比同行业的要高出一大截。
远涵公司的销售不好做,但是一旦做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小公司收益能够比拟的。范晓鸥看中了这一点,于是下定决心从花瓶脱身,转行做销售。
“你以前做过销售么?”既然范晓鸥和他正经谈公事,聂梓涵也只好从公事公办的角度出发,负责任地进行照例的询问。
“嗯——有做过一段时间……”范晓鸥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聂梓涵挑了挑眉,这一刻他回归不苟言笑的精明老板身份。
“我……我卖过袜子……这个算不算?”范晓鸥只能想到和毕林峰一起卖过三天“绝不臭”袜子的那段经验。聂梓涵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思忖了片刻。但范晓鸥却一会儿都不能等,她瞪着衣冠楚楚的聂梓涵,没来由地有一种拍桌子的,她讨厌他那张脸上的冷酷算计的表情。
“你到底同不同意?!”她终于没有耐性了。
“晓鸥……”聂梓涵抬起眼看她,和她打着商量:“不是我不同意……我们公司的销售不好做,我怕你受累来着……这样吧,你还做你的前台,若是你觉得前台的工作抛头露面不喜欢,你也可以请假回家,每月来我这里支领薪水……”
“闭上你的嘴,聂梓涵!”范晓鸥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不是嫌羞辱我还不够?!你——”她气得全身发颤,声音有些哽咽:“你完全不把我放眼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晓鸥,你听我说……”聂梓涵看到范晓鸥急得要哭的样子,心里也不忍,他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想安慰她,却被范晓鸥一把推开了手,“我不想再听你说,你干脆点告诉我,到底让我做销售不让?”
聂梓涵站在范晓鸥面前,盯着她颤抖的和含泪的眼眸,他的心一动,柔声对她说:“你喜欢的事情,我不会不让,只是这个销售的活……通常是女人当男人使唤,男人当牲口使用,我怕你吃不消……”
“不用你假惺惺的!”范晓鸥却丝毫不领情,她咬着唇回瞪着聂梓涵:“你告诉我可不可以就行了!你到底同不同意?”
聂梓涵犹豫了片刻,见范晓鸥的态度如此坚决,他无奈叹口气,这才点点头。
“那好,你帮我签字!”范晓鸥见聂梓涵同意了,唯恐他中途反悔,连忙让他签字画押。
聂梓涵无奈只好走到办公桌后面,拿起那张表格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了字。签完字,聂梓涵抬起头看范晓鸥说:“我签好字还不算数,你等会儿得拿给欧阳总经理再审核一遍。”
范晓鸥也不道谢,拿起表格便要走,却被聂梓涵叫住了:“晓鸥……”
范晓鸥站住了脚,听见聂梓涵踌躇了半晌才说:“前天晚上的事……我……希望你不会恨我……”
“我不会恨你,聂总……”范晓鸥背对着聂梓涵,拿着纸张的手不由攥紧,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失常,“您不是说过了么,我还是,我有什么可怨恨的?!”她的嘴角有一抹嘲讽而凄凉的笑容,接着没有留时间给自己悲伤,便大步走出了聂梓涵的办公室,“嘭”地一声把门关上,留下屋子里的聂梓涵在微微发怔。
范晓鸥拿着表格去找了欧阳明远,出乎她的意料,欧阳明远竟然很赞同她去做业务,二话不说就在表格上签了字。范晓鸥倒有些嗫嚅了:“欧阳总经理……您觉得我能胜任销售的工作么?”
“怎么不能?”欧阳明远笑吟吟地回答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做前台太屈才了,也许你真是块做销售的料,所以——好好干吧!”
范晓鸥刚有些感动,欧阳明远下一句的邀请却让她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来对他的成见:“既然你要转行,那我们去庆祝一下可以吗?”欧阳明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见范晓鸥垮着脸,欧阳明远立刻补充道:“我请客——”
范晓鸥本想当场拒绝,但转念一想,吃个饭就吃个饭,反正这个花心的家伙她早晚都要收拾的,何不趁此机会和他拉近距离,以后也好看准机会下手。当下收起了白娘子一般冰清玉洁的表情,换了小青一般的笑容:“行啊,我听欧阳总经理的安排,你可别逗我玩哟……”说话的语气慢而柔,脸上的表情平静,但眉梢眼角却有着欲语还休的妩媚和妖娆。
欧阳明远的心跳顿时猛然加快,他可没想到范晓鸥竟会爽快地就同意他的提议,这下简直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猪八戒撞上了蜘蛛精的罗网中,竟也有几分被迷惑住了。
“那…我晚上安排,到时候我再约你,”欧阳明远喜上眉梢,手下也不闲着,立即给人资部主任肖明和营销部总监刘海涛分别打了个电话,一方面让再找新前台,一方面让人接收范晓鸥过去。这还不算,当下欧阳明远还殷勤地站起来,非要亲自带范晓鸥去营销部那边报道。
范晓鸥拗不过欧阳明远的热情,只好随他去了。心里却想原来卖弄一下女人的风情就有这么多的便宜好占,难怪如今这世道变得是“小三纵横、潜规则四射”的世界了。
“走吧,”欧阳明远好风度地对范晓鸥伸出手,像个最温柔的绅士。范晓鸥抿嘴一笑,避开欧阳明远的手,只是娇俏地白了他一眼。
欧阳明远顿时骨头都酥了半边,只是呵呵傻笑。
84、终于可以不爱你
聂梓涵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准备出去谈客户,却看到欧阳明远意气风发地带着范晓鸥过营销部那边去了,他的浓眉一皱,竟半晌都出不了声。
其实聂梓涵让范晓鸥去找欧阳明远还是存了私心的,他可没忘当初欧阳明远是看中范晓鸥的美貌所以招了她当前台。按照聂梓涵既定的思路,欧阳明远一定不会舍弃前台的美丽风景,而放范晓鸥去男人占天下的营销部。
借欧阳明远的手留人的算盘打错了,聂梓涵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欧阳明远为了讨美人欢心,竟然连自个儿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头一条原则都不遵守,直接就带了人奔向营销部去了。聂梓涵伫立在原地,看着前台早已迅速换上的新面孔,虽然新的前台秘书对他满脸堆笑,眼神充满了仰慕和痴迷,他却一点都没心情去回应。
习惯了每天一进门就见到范晓鸥美丽的笑脸,也习惯了她望向他时比看别人时多了一点羞涩和悄然的爱慕眼神,也习惯了她叫他名字微微发颤的娇柔声音,如今一切都突然改变了,不知道为什么,聂梓涵的心中竟会有一丝惆怅和低落。
聂梓涵,你还真的犯。聂梓涵在新前台小姐殷勤地推开玻璃门恭候他出去的瞬间,在心里对自己低声诅咒了一声。
既然托欧阳明远的福顺利进了营销部,范晓鸥自然也不会爽约。换以前因为她的一颗心都在聂梓涵身上,所以对于其他男人大献的殷勤只会感到厌烦而不会觉得荣幸。眼下终于对聂梓涵死了心,范晓鸥决定以后不会再囚禁自己的内心去拒绝别人。
反正这个世界总是够疯狂够凌乱的了,若是正经八百地活着实在太累,有时候放荡不羁也是一种对生活的妥协。
这天晚上,范晓鸥和欧阳明远一起去吃一家有名日本店的料理。食物很清淡,范晓鸥吃得并不多,不过倒喝了不少日本的清酒。欧阳明远因为有些小兴奋,加上一直在忙着照顾范晓鸥,所以自己吃得也少。
欧阳明远算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男人,眼睛毒着呢,见范晓鸥的话不多,只顾着低头喝酒,心知她肯定有心事。女人的心事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为男人,一种是为钱。范晓鸥不像个爱钱的女人,所以十有是因为男人。
范晓鸥一杯接一杯喝酒,他在一旁却也不劝酒,只是细心为她服务着,亲密的尺度适可而止,却也让范晓鸥不再反感。两人边聊边吃,一个晚上的时间竟也过得很快。
结账的时候,范晓鸥坚持自己到服务台付了帐,欧阳明远跟出去后想抢着刷卡,却被范晓鸥推到了一边。因为喝了点酒,范晓鸥的脾气有点大,她不容分说地付了那张价格不菲的账单,她本是江湖性情中人,失了恋喝了酒,自然将悲愤化为暴力,行为和举动开始有些不羁起来了。
出了料理店,范晓鸥也不坐回欧阳明远的车,只是拎着自己的小包,踩着高跟鞋在前方一扭一扭地走着路。她的步履有些蹒跚,欧阳明远跟在她的身后没敢多问。他知道范晓鸥今晚估计有些喝高了,看样子心事不少。他想扶住她,但她脾气很倔,根本就拒绝他的搀扶,无奈之下他只得跟在她的身后,车也不开了,陪着她走过了一段长路。
不过这种冬日的深夜里散散步也不错。路上的行人稀少,空气清冷而干燥,寒风吹过来脸上有些丝丝凌厉的微疼,却也不让人难捱。月亮在灰暗的天空中挂着,虽然有一点残缺,但却皎洁而明亮,整个地面被照得霜白,像是冬天的夜里下了一层薄薄的雪,有着非常惨淡的美丽,给人以最宁静的错觉。
世界如此安静,范晓鸥醉醺醺地抬头看着月亮,心想也许她的前世就是一只特别小心的猫,注定有一天会从北京这个地面上走过,留下爱情的爪印。只是,她有着全世界最明亮的眼睛,却看不透深奥的爱情,只能形单影只地走过前世的梦想。
吃饭前她不住告诫自己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发酒疯,但好像还是不受控制地喝高了。
范晓鸥看过月亮之后,半是懊恼半是沮丧地在前头走着,半天之后突然听到后面的欧阳明远在喊她。她不想等他,心想她已经仁至义尽地请他吃完饭就算完事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光道,她走她的独木桥,最好谁也别搭理谁。
但欧阳明远却三两步追,然后将一个散发着热气的纸袋塞入她的怀抱中。
范晓鸥站住了,怀中热烫的东西所散发出来的温度驱散了冬日里彻骨的寒气。
“这是什么?”她怔怔地看着欧阳明远,酒后迟钝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是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欧阳明远笑眯眯地说,“我刚在路口转角的地方买的,那里炒的栗子是全北京最香的。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正好带一包回家当点心——”
范晓鸥捧着热气腾腾的栗子没有说话,欧阳明远伸出手去,体贴地替她拿着拎包,然后对她说:“你要不要趁热吃两个?”
范晓鸥不语,也不管她的拎包了,拿着栗子便往过街天桥的台阶走去,欧阳明远连忙跟上。每天都是泡在酒色里而很少锻炼的他跟在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的范晓鸥身后有些气喘,范晓鸥动作敏捷地上了高高的台阶,欧阳明远急忙在后面追着喊她:“晓鸥,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了?为什么心情不好呀?告诉哥,我给你报仇去!”
范晓鸥还是没有回答,她走到了过街天桥的桥中央,然后站在栏杆前,将上半身探出去,向下俯瞰着桥下的车水马龙,一阵风吹过,她好像就要被风刮下去一般摇摇欲坠。
欧阳明远担心范晓鸥会想不开跳桥,于是连忙赶到了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到底怎么了?从吃饭的时候你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哪个地方做得不好吗?”
连问了两次没有声音,欧阳明远还不死心,他特意跑到范晓鸥的侧面,想近距离劝解她,却意外地看到范晓鸥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啊——你,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欧阳明远最害怕女人哭了,心里也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约了这个冰山美人出来,她竟然哭给他看。即使是和别的男人失恋了,也不要这样败他的兴致啊。
范晓鸥翕动着颤抖的,晶莹的泪水不住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半晌,欧阳明远才听见范晓鸥哽咽着对他说:“我——我失恋了……”
完全意料之中的事!
欧阳明远顿时松了口气,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我一年到头都在失恋……”
“他不爱我——”范晓鸥继续无望地抽泣。
“没事,我也还没人爱呢——”欧阳明远尽量向党组织靠拢。
“我,我不是——”范晓鸥继续说。
“没事,我也不是处男——啊?!”欧阳明远这下愣在了那里:“你,你不是了?”
85、
不可否认,欧阳明远在听到范晓鸥说她不是的时候心里真像猛地被蝎子蛰了一般有些发疼,但他迟疑了片刻之后便恢复了镇静,他轻咳一声,说:“这人哪,就是用一辈子的时间,等待几个动人心魄的瞬间而已。发乎情,止乎礼,情到浓时,谁也没办法想太多。不是就不是了呗,我还是尊重你的——”
“真的么?”范晓鸥泪眼朦胧地问着,却没有看欧阳明远,而是抬头看着清冷的冬日夜空。她还是对聂梓涵说过的 “保证你结婚的时候还是” 那句话无法释怀,她是真心要奉献,聂梓涵是真心不领情,她真是太失败了!喝多了酒,心里头好难过,酒入愁肠都化为了眼泪在脸上奔流。
“当然,”欧阳明远倒不是说客套话,他本是情场上瞎混的人,不过有一点他是可爱和明智的,那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自己都不是处男,凭什么要求人家女孩儿是?!男人没担当却去强词夺理,那不是瞎扯蛋么?!
欧阳明远体贴地替范晓鸥提着包,认真地说:“其实,形式上失去第一次贞,并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日后不要乱来,你永远都可以保持般的纯真。一个用情专一的女人,即使未结婚就,对我而言,她永远都是一个……”
范晓鸥睁着醉眼瞪了欧阳明远半晌,突然扑到他的怀里“哇”地一声哭开了。
“别哭,别哭啊——”欧阳明远美人在抱,嘴上表示同情,心里却自然乐开了花,他搂住范晓鸥气愤填膺地说:“去他丫挺的处!老子才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靠,谁还敢再这么说,丫的我扁他!”范晓鸥没搭理他,只是继续呜咽。
欧阳明远低下头想轻吻范晓鸥的额头以示安慰,却看到范晓鸥哇哇地哭着,满脸的泪水。他心里不忍,伸出手正要替她擦去眼泪,谁知道范晓鸥却抽泣着随手捞起他垂挂在胸前的高级领带给她自己擦眼泪,顺道还用领带的下摆最宽处拧了把鼻涕。
欧阳明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牌领带成了范晓鸥拧涕泪的专用手帕,有些瞠目结舌。
范晓鸥的样子和他平时见的端庄美丽的形象完全不同,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明远却觉得很欢喜。人和人见面是需要眼缘的,第一眼喜欢了就喜欢上了,好像你在千千万万的人群当中,左右碰不到合适的人,却猛然在犄角旮旯里遇见了。那人是那么不起眼,完全和自己想象中是两个样子,但就是喜欢了,跟鬼迷了心窍一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那样的情怀。
欧阳明远对于范晓鸥,真的是喜欢。所以他不仅默默贡献出自己的高级领带以供范晓鸥擦眼泪鼻涕,更很有风度地脱下外套给范晓鸥披上,自己衬衫外面只套着一件薄毛衣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不忘把毛衣的下摆再撩起来给范晓鸥擦泪,嘴里还关切地说:“领带的质地不行,还是毛衣比较吸水,用这个吧——”
范晓鸥的头钻在欧阳明远的怀抱中,把头转动得像拨浪鼓一般,赌气一般将眼泪和清涕全都赠送给欧阳明远。她纯粹是半醉意半故意的,带了几分把欧阳明远当垃圾桶的意思。
可是在发泄的过程中,范晓鸥却感觉到欧阳明远虽不宽厚的怀抱却真的带给她了一股冬日里的温暖感觉。虽然她用最粗鲁的行为放肆地发泄了自己内心的悲愤和痛苦,但这种孩童般幼稚的行为却反衬出欧阳明远对她的包容和温柔。
范晓鸥将脸贴在欧阳明远的胸膛上,怔怔看着嘴里的热气呼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白汽,她对自己的心思都有些犯糊涂了。她真不确定自己还恨不恨这个多年前骗了她邮票且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男人。她为了欧阳明远来了北京,却爱上了聂梓涵;她憎恨起了聂梓涵,却是欧阳明远来安慰她,这是怎样的一种混乱情感?!
范晓鸥靠在欧阳明远的怀中半晌之后,她猛地推开了欧阳明远。欧阳明远蓦地被推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范晓鸥扯下肩上的外套扔还给他说:“你穿上吧,我们回去!”她的酒醒了,也不想装疯卖傻了。
“咱们——走回去吗?”欧阳明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坐你的车回去!”范晓鸥也不矫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手里拿着饱蘸着她泪水和鼻水的领带,对欧阳明远说:“这条领带脏了,我拿回去洗——”
“其实没关系的——额,既然你坚持,那么下次我们再出来的时候你再还给我好吗?”欧阳明远试探性地问范晓鸥,以为她会拒绝,因为在公司里她随时都能还给他这条破领带的。谁知道范晓鸥却点点头答应了:“好的,我会注意熨平的,下次出来再还给你!”
“那你,嗯,你这周末能再和我出来吗?”欧阳明远紧追着问道。
“嗯,成啊。”范晓鸥同意了。
于是两人顺着天桥往车子停靠的方向往回走去,范晓鸥在前头走着,欧阳明远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种想要唱歌嚎叫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他在心里用最高昂、最嘹亮、最欢快的声音唱着:“向前进、向前进!爱情的责任重,咸鱼要翻身……”
……
欧阳明远最近过得很爽没有错,可是范晓鸥在远涵公司营销部的日子却有点不爽。以为进了营销部就能立刻跑业务的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去营销部报道的时候是欧阳明远带着她过去的,加上平时里欧阳明远对她的态度就很暧昧,所以很多同事以为她是靠着欧阳明远的裙带关系转到营销部的,自然有人对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一个花瓶,不在前台摆着让人观赏,跑到这吃苦受累的营销部干什么,以为逛菜市场啊?!营销部的同事们看在欧阳明远的份上尚且对范晓鸥只敢在背地里悄然议论,但表面上却还保持了客气的微笑。可是最关键的人物——顶头上司营销部总监刘海涛却对范晓鸥很是不感冒,挂在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带了不满和嫌弃的。
在营销部的日子这么难熬,确实出乎了范晓鸥的意料之外。因为平时这些营销部的成员们找她帮忙打字复印时都是和颜悦色,嘴巴都很甜,她一直以为这些人都是很好相处的,那是个欢乐且有亲和力的团队,所以巴巴地期望能尽快融入他们。
现在才发觉,原来那些都只是繁荣的假象,只是她太天真了。
86
刘海涛是聂梓涵的心腹,是聂梓涵一手培养出来的公司中坚力量,也可以说是聂梓涵的左膀右臂。相对于总经理欧阳明远的懒散好色不管事,刘海涛更欣赏副总经理聂梓涵的成熟能干和精明,因此刘海涛对欧阳明远推荐过来的人并不感冒,更何况来的是个花瓶式的美女,听说和欧阳明远还有一腿,其中的裙带关系让刘海涛有点头疼。
“啪”地一声,范晓鸥的面前撂下了一大叠的文件夹,她抬起眼来,看到刘海涛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刚来营销部,你先熟悉一下客户资料,没事的时候就打打电话,找找线索,发现潜在的客户。”
“好的,”范晓鸥连忙点点头,拿过资料就认真看了起来。刘海涛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开了。可是这个资料一看就看了快一个月,中途没有人来指点过范晓鸥,更没有人带她参与洽谈业务,她犹如一个透明人一样,谁都当她不存在。
小心翼翼地按照客户资料上的电话打过去都被婉转回绝之后,范晓鸥有些发急了。眼看就要到了春节,她一个单子都还没出,不仅春节回家连路费都没有,而且还很难在营销部混下去,因为业务员都有考核试用期。没有业绩只能滚蛋。
不能放任自己再这样浑浑噩噩了,这么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条,范晓鸥决定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她摒弃了原先的怯弱和内向,直接上刘海涛那里去主动请缨了。
“什么?你要跟着我去谈业务?”刘海涛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范晓鸥。这一眼有点冷,范晓鸥总觉得眼熟,想起来了这副表情和聂梓涵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来这刘海涛真把聂梓涵当做偶像了,连表情都学得惟妙惟肖。
虽然感觉到了刘海涛的深重蔑视,但范晓鸥却还是保持了礼貌性的笑容,此刻她必须要低姿态,“是的,涛哥,请您带我去见见世面吧?我真的很想在营销部待下去,可是眼下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心里也着急啊——”范晓鸥一脸的诚恳,知道在阅历深厚的刘海涛面前切忌装蒜,还不如干脆承认自己的弱势。
刘海涛听了范晓鸥的话并没吭声,只是低下头翻阅了一会儿材料,然后才抬起头来说:“你那些资料都看过了?”
“是,”范晓鸥忙不迭地点点头。
“电话也打过了?一个客户都没挖到?”刘海涛再问。
“嗯。”范晓鸥脸露尴尬之色,觉得背上囧得火辣辣的。
“那继续看,等你真正把各个商家客户的喜好特征记住,悟出里面的条条道道后再找我。”刘海涛说着,站起身来挥挥手对范晓鸥说:“你赶紧再看去吧,我得去开会了——”
“可是,我真的悟不出来啊——”范晓鸥觉得很挫败,眼巴巴地看着刘海涛。
刘海涛耸耸肩头,表示也无能为力就出了办公室。范晓鸥想了想有些不甘心,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看见刘海涛出去后并没有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而是去了聂梓涵的办公室。范晓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心想刘海涛的这个态度看来和聂梓涵这厮是脱离不了关系的。
聂梓涵估计是真的要将她赶尽杀绝了。范晓鸥咬了咬唇,深呼吸,让自己先镇定下来。距离月底只有两三天了,按照公司规定新业务员在当月内必须要出单,单子的数额并没有太大的限定,只要能出单就能换取留下来的机会。
范晓鸥思索了半晌,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可到了最后她也只能抓住欧阳明远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其实范晓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明知道这些人虎视眈眈她和欧阳明远的关系,可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请求他的帮忙。欧阳明远虽然在公司里不怎么管事,但他是本地人,加上在外头混了不少日子,人脉和关系还是有的。
对于范晓鸥的难题,欧阳明远只是一笑,说:“你就为这事发愁啊?别担心晓鸥,哥哥我一定帮你搞定!”果不其然,欧阳明远带着范晓鸥去见他的一些老朋友,七凑八凑也还真的替公司拉了一两个小广告单子回来。纸包不住火,范晓鸥靠着欧阳明远拉才拉来业务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司内部传开,顿时投向范晓鸥的各色眼光中除了不屑,还有的是艳羡,甚至是嫉妒。
范晓鸥无暇去顾及那么多人的目光,关于说她是靠了和欧阳明远上过床才换得广告业务的传闻在公司里喧嚣日上,可是对于她来说,眼下没有什么比挣扎着在公司营销部立足下来更重要。欧阳明远对她的帮助她铭记在心,不过她也并没有感激涕零到哪里去,因为这些都是欧阳明远欠她的,什么时候他欠她的债还完了,她自然也会放了他。只是现在不能,欧阳明远还有利用价值。
范晓鸥知道自己已经慢慢变了,变得市侩而且冷血。可是没有办法,既然出来混,她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因为没有人可以帮自己,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她必须要学会在有限的时间内,从没有硝烟的销售战争中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否则就要被人歧视,被人嫌弃,最后被迫卷铺盖走人。
她不能沦落到这种最差的境地,不管怎样,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她必须要时刻鼓励自己,激励自己,才能不在喧嚣的传言中倒下去,才能不在质疑的眼光中沉沦下去。
月末的公司营销总结会议上,照例由聂梓涵亲自主持会议,公司的业务向来他都亲自在抓。刘海涛在众人面前报告了当月的公司业绩,在宣读到范晓鸥拉来的两个可怜的广告小单子时,连范晓鸥都听出了刘海涛语气里的奚落和不屑。她咬着唇,尽量忽视周围隐约传来的窃笑声,手里握着茶杯,眼睛只看着茶杯中昏黄茶汤上漂浮着的茶叶沫子,谁也没看。
聂梓涵专注地听完刘海涛的报告,锐利的眼神扫过低头不吭声的范晓鸥,并没有吭声。刘海涛报告完毕,特别在末尾加了个重点:“聂总,我觉得营销部的人员太多了,有些人只能当摆设,看看可以,用处不大,即使有福利也不属于我们大伙儿的——”刘海涛的话音刚落,营销部的同事们都发出了心照不宣的闷笑声。
范晓鸥握着茶杯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但依旧紧紧握着茶杯,没有松开。
“所以我建议,”刘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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