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哄笑声里,还有各个男人暧昧的眼神中,抽离开了聂梓涵的怀抱,然后重新跪到了茶几前,低着头在收拾用过的玻璃茶杯。
她的沉默让还处于酒后亢奋的聂梓涵诧异地盯了她一眼,却只看到范晓鸥低垂的脑袋还有那头柔顺的黑发。范晓鸥迟缓地慢慢收着杯子,好像众人看好戏的眼光都不曾投射在她身上一样,看似平静,但收拾玻璃杯时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动。
总算收拾好一盘用过的杯子,范晓鸥站起身来,听见聂梓涵在问她:“你——要去哪?”
范晓鸥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杯子……不够用了……我去换一批来……”其实包厢里的电视柜下就有多余的杯子,但范晓鸥怕自己挂不住勉强维持的面具,会当场崩溃,她需要出去透口气。回答聂梓涵问话的同时,范晓鸥不争气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聂梓涵没有说什么,范晓鸥端着满满的一盘玻璃杯子出了包厢的门,站在门口,她返身要关门,远远地,还能看到聂梓涵深邃的眼神一直在追随着她,她连忙把门关上了。
走在长廊里,四周都是紧闭着门的ktv包厢,有无数醉生梦死寻欢的人闷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吼叫,这个世界太烦躁,活着太累人,谁都需要发泄。范晓鸥也一样,她也需要发泄。她慢慢地走过长廊,嘴角尝到了咸咸的滋味,那是她不停涌出滴落的泪水,她在压抑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那是夹杂了青春少女自尊心受损和失落的伤心。
范晓鸥站在长廊尽头卫生间拐角的一个角落里,把手里的茶盘找了一个地方放下,然后她站在僻静角落,面朝着半掩的窗户,朝外望着漆黑的夜空,开始悄声哭泣。年少无知所犯下的错误已经让她背负了情感的罪责,今晚难堪的遭遇加上背井离乡的无奈,还有想念亲人的伤感一起涌上心头,让还只是个大孩子的她终于无法自控地放纵眼泪在脸上奔流。
她无声地抽泣着,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躲这来哭了?”她猛地一震,回过头去,却见长廊边靠着一条颀长的人影,聂梓涵手里还拿支烟,靠墙的姿势依旧吊儿郎当慵懒散漫,黑黝黝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
范晓鸥的脸刷地红了,她连忙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重新端起那盘茶杯就要从他身边经过,却被聂梓涵拦住了,他盯着她脸上的泪痕瞧了半天,然后才开口了:“对不起,我喝多了,所以——”聂梓涵没有说错,今晚他确实喝多了,方才在包厢里激吻范晓鸥是他酒后兴致所至。在范晓鸥负气出了包厢的时候,他放下酒杯想了想,也摇摇晃晃地跟了出来。
走廊是通风的,被凌晨清凉的风一吹,聂梓涵浑噩的脑壳里开始清醒。酒后容易冲/动不假,但他对范晓鸥的确是过分了些。不管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拿一个相对还单纯的小姑娘撒火啊。
聂梓涵先到卫生间外开了水龙头掬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来的时候,从玻璃镜子中看到了走廊的拐角,好像有一抹熟悉的衣角。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信步走上前去探看,果然是躲起来在哭泣的范晓鸥。
第三十三章 青涩的初吻(3)
“今儿多灌了点,所以就发晕了。我做的混账事说的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啊,”聂梓涵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歉,透亮的黑眸看向范晓鸥红润的嘴/唇,俊朗的脸上也有一丝尴尬。没事他有病啊,竟去招惹一个本还认识的小姑娘。不过亲她的滋味他并不是太讨厌,相反的刚还有点享受。他厌烦自己此刻的本能反应,很快就转开了视线,也盯着黑黝黝的夜空,然后深深吐出口气。
范晓鸥没料到聂梓涵会这么快就向自己道歉,慌乱之下她不知道该对他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毕竟他刚才对她做过的事让她很是害羞。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么霸道,说亲就亲了,差点让她一口气回不上来,就这么晕倒。虽然他今晚对她做的事情不算君子所为,但怎么说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范晓鸥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用依旧带了哽咽的声音对聂梓涵说:“算了……以后注意点……我要洗杯子去了……”说着端着茶盘就走。
聂梓涵盯着她匆忙间又要逃离的背影,突然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没有别的工作可做吗?”
范晓鸥站住了,她静默了一会儿,回答:“这样赚钱比较快点。我的学历不高,找不到好工作。”她为今晚冒充大学生而感到羞愧,边说边低下头。
“学历不高就再去学习,在这个大染缸里混,迟早都要被染色。”聂梓涵掐灭了烟头,走过来站在了范晓鸥的面前。和他魁梧的身材相比,范晓鸥就像弱小的小柳树一样,不及他的肩头。
“我考不上大学,想再学习就要回家复读。”鼻头酸涩得难受,范晓鸥说着,声调里有些异样。
“现在不是有成/人自考吗?再不济也有很多成/人教育和学/习/班,也不一定会去复读。你可以再去学点东西,现在这么早就出来混,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聂梓涵是真心的,他不希望看到范晓鸥过些日子被污染从而沉沦下去。
“有这样的学/习/班么?”范晓鸥总算抬起眼看着聂梓涵,眼睛红红的,还有隐约的泪水,不过两人视线交接,分别都撇开了眼。在包厢里胡闹不觉得,亲了也就亲了,但眼下在正常的灯光和环境下,两人都有点尴尬和不自在。
“有。现在的正规大学应该都有举办这样的学/习/班,你可以试试。”聂梓涵说着,手伸进裤兜里拿出黑色钱包来,他眯缝起眼,从中抽出一叠钱给范晓鸥:“给你点钱吧,拿去交学费。”
“我不要!”范晓鸥好像被火燎了一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手上茶盘的杯子叮叮当当发出了碰撞声。她又是难堪又是困窘地摇摇头说:“学费……我,我自己会赚。我不要你的钱,你快收起来。”
看范晓鸥咬着唇又要哭出来的样子,聂梓涵摇摇头,说:“你脸皮这么嫩,怎么在外头混呢?”范晓鸥不说话,但脸上都是坚决不要小费的倔强。聂梓涵只得将钱收了起来。
两人一时无话。半晌聂梓涵问范晓鸥:“你就住附近?”
范晓鸥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瞪着惊慌的大眼说:“干,干吗?”
聂梓涵说:“这附近就有大学,你可以去报名,”说着他看了一眼满脸都是警惕的范晓鸥,忽的笑道:“怎么了这么紧张?怕我吃了你么?你放心,今晚我实在是喝多了,否则也不会——”言下之意若换平时他是不会碰她这种小嫩草。
范晓鸥脸红得不能再红,他的话又一次深深打击了她,她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要走。
“哎,又耍小性子了!”聂梓涵摇摇头,心想女人真是难缠,连这么小的女孩都有这么多脾气,果然不好养。
范晓鸥本来要走,但被聂梓涵这么一说,却又赌气站住了。
“我才没耍小性子呢。”她不自觉地撅起嘴说。聂梓涵绕到她的正面,看到她又羞又恼的模样,心里一动,还想要说,却看到小廖在走廊那头朝他招手,估计是客户想走人了。
作为东道主的聂梓涵自然要买单去,匆忙间对范晓鸥说道:“反正你还是多去学点东西吧,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着转身朝着小廖招手的地方走去,刚走两步,听到范晓鸥在他身后叫他:“聂……聂大哥……”
聂梓涵转过身来,看到范晓鸥微红着脸,有点忸怩地问他:“你能告诉我,你的全名么?”
聂梓涵有瞬间的迟疑,欢场上好像没有问客人真实姓名的规矩,就像范晓鸥可以有花名,他也可以随便胡编一个名字,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回答着范晓鸥:“聂梓涵。”
“聂梓涵,”范晓鸥一字一字地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随后终于绽开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我记住了。”
聂梓涵话出口本来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但看到范晓鸥如花般绽放的笑容,娇/艳的花朵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他的心一动,突然觉得放松戒备、对她坦诚相待也没什么。
聂梓涵笑笑,转身便走了。
范晓鸥久久望着聂梓涵的背影,半晌才微微叹口气,却在这时她猛地想起,聂梓涵的那间包厢是她负责的,他们要走人她必须替他们拿单子。她的脸一白,连忙将盘子往长廊边的桌子一顿,就要追上去。
抬脚的瞬间,她眼尖看到地上有片白色的物件,迟疑了一下,却在看清纸片上的内容时,动作迅速地蹲下/身去捡起来。拿在手上才发现是一张简单朴素的银白色名片,上面就写了聂梓涵三个字,然后是电话联系号码。
这应该是聂梓涵的名片,估计是他刚才拿钱包的时候无意间从口袋里带出来的。
薄薄的一片纸,却足以让范晓鸥失落的心欢欣雀跃起来。她连忙把那张名片揣起来,像小偷一样心里怦怦跳,幸好四下无人,她才微微舒了口气。
等范晓鸥紧追慢赶跑到包厢里,客人们都已经走了。芳姐看到她进来,微微蹙眉,说:“小玫,你到哪里去了?这个包厢的单子还是聂先生自己去买的。”
“不好意思啊芳姐,对不起,我刚才……呃……”范晓鸥诚惶诚恐地,不晓得怎么替自己开脱,但芳姐“扑哧”一声笑了,边笑边打量着范晓鸥,嘴里说:“你挺可以的啊,小姑娘。聂先生好像今晚对你情有独钟。不仅亲自去买单,还给你留了小费呢。”
芳姐说着,拿出了一叠厚厚的钞票递给范晓鸥,说:“别的姐妹都是5oo,而你却有3ooo元。你悄悄告诉芳姐,你替他提供特殊服务了吗?”
第三十四章 温柔的疼痛
“特殊服务?”范晓鸥想起刚才聂梓涵炽热狂野的亲吻,脸红耳热。她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公主已经七嘴八舌地对芳姐说:“呀,芳姐,刚才的好戏您没看见,那个像冰山一样的聂先生竟然抱住小玫又亲又啃的,把我们都看愣了。没看出来吧,小玫外表清纯,其实还是很招男人的。”
芳姐笑而不语,视线却把范晓鸥整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好几遍,她早就发现范晓鸥是个可塑之材,事实证明她没看走眼,范晓鸥果真是个尤物。
“晓鸥,我觉得你可以……”芳姐正在寻思怎么把范晓鸥重新好好包装成红牌公主时,范晓鸥却迟疑着,像在下决心般缓缓开口了,她的声音虽小,但足以把所有的人都震住:“芳姐,不好意思,我,我想辞职不干了。”
……
“范晓鸥,你赶紧给我起来!”范晓鸥躲在被窝里,却被从外面回来的尚丽一把拽出了被子,迷糊中的范晓鸥睁开了眼,发觉天色已大亮,她拽住被子用还没完全清醒的声音问尚丽:“你干什么呀尚丽?”
“我干吗?范晓鸥,说!你为什么不干ktv工作了?”尚丽气得用手指点着范晓鸥还浑浑噩噩的脑袋:“我听说昨晚刚有男客人给你3ooo元小费,芳姐还想培养培养你呢,你倒好,立刻不干了,你是不是中邪了?!”
范晓鸥昨晚也是一夜未眠,刚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此刻被尚丽折腾得不能睡,干脆起来穿衣服准备去插座公司上班。
“喂,你说话哪,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啦?你知道你现在可是ktv的红人啦,哪个服务员有你拿的小费多?甚至红牌公主都没你多呢!有这么好的主顾你不珍惜,一下子就把工作辞了,你昏头啦?听说那位姓聂的先生来头不小,背景雄厚,别人想高攀人家他都不正眼看呢!”尚丽又羡又妒,一会儿恨铁不成钢,一会儿又恨自己不是范晓鸥,气得不住数落着范晓鸥。
范晓鸥起身穿好衣服,一边梳头一边对尚丽说:“尚丽,你怎么和我姑姑一样,她最喜欢唠叨了。”尚丽是知道范紫的,听见范晓鸥拿她和范紫比,一时气结,指着范晓鸥不知道骂什么才解气。
但是范晓鸥却一脸正色地对她说:“尚丽,我想清楚了,我要在北京上学,不去ktv上班了。”
“你撞见鬼啦?大白天的说胡话,北京哪有什么学可上?”尚丽没声好气地说。
“我听说有成/人大学,所以我想在北京上学,不回去复读了。”范晓鸥说着,动作麻利地梳好了头,然后破天荒地照了照小小圆镜中的自己,平时她连镜子都不用,通常都是洗脸刷牙梳完头就走。
镜子里映出的人虽然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夜/生/活痕迹,但除了淡淡的黑眼圈之外,年轻的肌肤依旧光滑白皙,就像水晶一般透亮。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除了些许的忧郁之外,更多了一种异样的神采。那是一种少女对生活充满憧憬的光芒,更是情窦初开的希翼与向往。
尚丽摇摇头,难以理解范晓鸥与常人不同的思维,她坐在床沿上,叹口气说:“读去吧读去吧,看你读到最后会不会读成木头疙瘩!”
范晓鸥难得的也说了一句俏皮话:“成了木头疙瘩就当柴禾劈了烧啰!”
范晓鸥的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实际上,边工作边上学的压力显而易见。她真的听从了聂梓涵那晚对她的告诫,去附近的大学报了大学夜校考前班。
每天忙碌的工作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再去上夜校就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而且学费也不低,范晓鸥幸好有了聂梓涵给她的3ooo元钱暂时可以缓和捉襟见肘的窘境。她本不想拿那小费,她知道那肯定是聂梓涵故意留给她的学费。可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虽然那天他在ktv里的所作所为让她有些微愠,但心里却还是因为他的善解人意而感动。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最宝贵的帮助。
瑕不掩瑜。这是范晓鸥对聂梓涵下的定论。
她把聂梓涵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夹在自己的花布钱包里,随身携带。这样,心里就好像踏实了一些。每天她都要打开好几次钱包:上车买票,下班买菜,回家开门每次打开钱包,聂梓涵这三个字就在她的眼前,朴实无华,却让她觉得心里有温柔的东西渐渐地膨胀了,当然,还伴随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疼痛。
她本来对这个城市是没有什么强烈观感的,但是因为有了某个人,以及某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期许,她留下了。
很多年以后,范晓鸥才深深懂得:一个城市留住了你,可能只是因为有你爱的人在这里,即使你无法喜欢你所在的城市,你仍然无法拒绝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眷恋。
不是因为这个城市,而是因为了某个人。
第二卷 让你在回忆里绊一跤
第三十五章 意图染指
范晓鸥觉得自己高考都没有现在积极过。为了能在/十月份考上大学的成教部,她卯足了劲拼命复习,学/习/班上的同学都称她为“拼命三娘”。
范晓鸥的目标是人民大学的成教部,她想报考市场营销专业,听说搞市场的比较活络,她也希望将来能借此改掉她不善辞令的缺点。
因为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学习,因此范晓鸥通常都要学习到很晚才睡。尚丽若是去上夜班还好说,若是休假在家就会表示强烈不满,说是范晓鸥影响她睡美容觉。
尚丽的不痛快是有原因的,最近尚丽在和毕林峰谈恋爱,谈恋爱的女人自然希望天天以最饱满的精神来迎接爱人倾慕的目光,虽然毕林峰有点斜视加散光。范晓鸥天天这么晚才睡,自然会影响到尚丽的美貌。
范晓鸥没有办法,只得改变作息时间。晚上稍早睡,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背书,有时候天刚蒙蒙亮,光线暗淡得连书本上的小字都看不清,范晓鸥只能凭借记忆默读。面对尚丽经常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范晓鸥虽然不吭声,但心里明白尚丽还是对毕林峰以前对自己太过殷勤而心存芥蒂。
范晓鸥不希望尚丽因为交了男朋友而将她们的这份友情看轻,她也不希望重色轻友这句话在尚丽身上应验成真,因而尚丽说什么她就尽量改正。就是有一点她不习惯,就是她有好几次都撞见尚丽和毕林峰在屋里亲热,床铺混乱不堪,屋子里充溢着令人暧昧脸红的气息,但她脸红归脸红,还是没发什么微词。
在范晓鸥看来,既然好朋友住一起,有些事情总是要互相忍耐的。
北京进/入了金秋十月,清晨寒气甚重。这天清晨,范晓鸥怀抱着一瓶用玻璃杯泡的热茶,裹着一件大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呵着气专注地百~万\小!说,突然肩头上搭上一只热烘烘的手来,范晓鸥以为是尚丽起床了,正想回头说今天怎么这么早,结果冷不丁地,她的肩头却被一双手臂给抱住,有粗重的喘/息在她耳边回响,一股男人的浓重气味袭来。
范晓鸥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回过头去,看到毕林峰那张黑黄的脸距离她的脸不到两寸,可能是距离太近了,她还看到了毕林峰那双牛一样的鼓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异常猥琐好色。受到惊吓的范晓鸥来不及思考,情急之下就把手中敞盖玻璃瓶的热茶猛地迎头泼了过去,毕林峰始料未及范晓鸥会泼他,“啊”地一声大叫,松开了紧抱着范晓鸥的粗壮胳膊,在原地乱抖乱跳。
幸好玻璃瓶中的茶水已经不烫了,但被淋了一身湿淋淋的滋味也不会很好受。毕林峰抹了一把脸上的茶叶沫子和茶水,看着范晓鸥咬牙切齿地说道:“臭娘们,算你狠!下手这么重!”因为怕被尚丽发现,毕林峰是压低了嗓门说的。
范晓鸥被毕林峰血红的眼睛瞪得心里有些发虚,直觉面对这个人很危险,她站起身来准备进屋,却被毕林峰拦住:“哎,站住,咱们说说话,听尚丽说最近你是攀上高枝了,遇到有钱的金主,难怪爱理不理人了。人家包你一晚多少钱啊,告诉哥,让我参考参考,赶明儿我赚了钱也让你伺候一下我!”
范晓鸥气得全身发抖,她回过头来,只对毕林峰说了一个字:“滚!”
毕林峰却涎着脸,盯住范晓鸥白里透红的脸说:“装什么装啊,你不是原装货了吧?还拿着端着的,也不看看哥喜欢你是看得起你……”
毕林峰的话还没说完,里屋的帘子一翻,尚丽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说:“大早晨的,你们吵什么吵啊,害得我睡不着!”眼角瞥到一身狼狈的毕林峰,说:“你这是怎么啦?大早晨下雨了嘛?”
毕林峰连忙收敛了刚才那副土痞嘴脸,赔着笑脸对尚丽说:“姑奶奶,我这不是想你了么,所以过来看看,范晓鸥倒好,愣是泼了我一脸的茶!”
“她泼你茶啦?那她真可以叫泼妇了!你也真是,想我想得睡不着,所以大早晨就来闹啦?”尚丽瞥了一眼毕林峰,又看了看沉默中的范晓鸥,似笑非笑地说。
“是啊,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是一会儿不见就想得慌,”毕林峰涎着脸对尚丽说道。
“得了,你是上了虚火呢,大清早的淋了一身湿,估计也能去去火。”尚丽却不那么好糊弄,瞥着毕林峰的眼带了几分心知肚明的不爽。她用手掌轻轻扇了毕林峰一个耳光,却不痛,嘴角噙着笑说:“算了,看在你还痴心的份上,就饶过你吧……”
毕林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又贴上去献殷勤。尚丽哼了一声,又瞄了眼范晓鸥,却什么也没说,撩开布帘扭着腰肢就回屋去了,毕林峰赶紧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了咯咯的娇嗔和调笑声。
屋外的范晓鸥手里还拿着倒空的玻璃瓶,愣怔了半天,却又不好进屋去,只得站在屋子外头,感觉像个局外人。
自那以后,范晓鸥感觉到尚丽和她疏远了不少,这种情况到了毕林峰的一个远房表弟来北京后更加明显。毕林峰的远房表弟是带着媳妇来的,大院子里没有房间出租,为了省钱,那表弟和表媳妇和毕林峰挤一间屋子,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
毕林峰便把主意打到了尚丽这边来,意思想让表弟媳妇和尚丽还有范晓鸥住一起,却被尚丽骂了回去。本来这个屋子就小,两个人住已经挤不开身了,再来一个人,岂不是三个人叠罗汉表演马戏了?!
范晓鸥无暇分身去了解毕林峰和尚丽两人商量的结果,她埋头忙着准备进行成/人教育入学考试。辛苦学习了这么长时间,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她心里既激动又忧愁,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中。
第三十六章 没有根的浮萍
考试就像卫生巾,明明是个护垫大小的考试量,却有一段量多日用型的考试范围,需要学生夜用加长型的复习!但即使这样,还是会侧漏。
范晓鸥希望自己能心无旁骛地使用好“考试”这个卫生巾,尽量做到不侧漏不开天窗,自然也希望周围的人和事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拖她后腿。
可是怕什么,什么就来。尚丽正式找范晓鸥谈话了。
“晓鸥,你告诉我,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尚丽倒是和颜悦色的。
范晓鸥脸色青黄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书中浩瀚的考题就像千年等待的妖精一般,差点把她的精气给榨光。她有气没力地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还想到书中寻找姓颜的如玉姑娘,却又被尚丽这个得道高僧给截住:“喂,你先别读了,小心读出精神病来!”尚丽终于忍不住吼道,“和你说正经事呢!”
范晓鸥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了尚丽的身上,她看着尚丽说:“尚丽,你说吧,我听着呢。”
“嗯,晓鸥,你也知道最近毕林峰的表弟表媳妇来了,呃,我和毕林峰商量过了——”一向爽快的尚丽却有些犹豫地说:“有个事要征询你同意。”
范晓鸥以为是说毕林峰的表媳妇要搬进来和她们同住的事情,就对尚丽说:“你有什么计划或者打算我都听你的,不过尚丽你也知道,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小了……”
“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呢!”尚丽说。
范晓鸥有点一头雾水,“我有没有男朋友和房间的大小有关系吗?”
“不是啊,我是说,假如你有男朋友的话,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你搬出去和你男朋友一起住,毕林峰的表弟和表媳妇一间房,而毕林峰说了要和我一起住……这样不是很好么?”尚丽的脸红了一下,有点忸怩,但还是把内心的安排计划告知范晓鸥。
范晓鸥有些发懵,她看着尚丽说:“可是,尚丽,你也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就赶紧找一个吧。上次给你小费的男人不是很不错吗,听芳姐还说他很有背景,而且人也不花心,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尚丽笑眯眯地说。
范晓鸥原本扑在课本的心被尚丽这么一弄,所有的学习兴致都没了。她看着尚丽,苦笑了一下,说:“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既然他的条件那么好,那你说他能看上我么?”
尚丽却特意盯着范晓鸥看了看,说:“我觉得你挺好的啊,晓鸥,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抓住了再说。若是你怕他们家背景太雄厚撑不住的话,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你这么年轻漂亮,当他的情人就好了嘛。反正男人的心和人都是你的,你怕什么?!”
范晓鸥见尚丽越说越远,提到的竟然是她心中一直压抑着不去想的聂梓涵,她的心更是乱成一团,她连忙阻止了尚丽,说:“尚丽,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几天都忙着考试,你等我考试考完再说这个事好吗?”
“不行啊,”尚丽作为难状,“毕林峰说他表弟催得急,希望你早点搬走。”
范晓鸥气起来:“我又不是和他同住,他着的是哪门子的急啊!”
“嗯……晓鸥,你心里也明白,你来北京时是我收留你,我也不求你回报。如今我找了男朋友,三人一起总有不便的时候,所以请你给我们俩腾出空间,你再找别地住去吧,成么?”尚丽虽然神情为难,但语气却暗藏坚决。
范晓鸥愣怔了一会儿,说:“连你也这么着急我搬走么?那等我考完试好吗,考完后我立刻搬走可以么?”见尚丽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毕林峰,丝毫不念及两人的同窗手足,范晓鸥觉得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她有些赌气地不看尚丽,眼睛紧紧盯着课本,但书也没心情看了,情绪烦躁起来,心底里却充满了无助感,活生生好像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小狗,说驱逐就被驱逐了。
范晓鸥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连忙忍住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在尚丽面前显露出来。
尚丽却未察觉范晓鸥的抗拒和不满,还在解释道:“毕林峰本来希望你明天就搬走的,是我说给你两天时间找房子的,你要是没和男朋友同居,那就趁早找间房子。已经入冬了,再冷就更不好找房子了。”
范晓鸥依旧不吭声,尚丽觉察出了范晓鸥的不高兴,本想安慰范晓鸥两句,又怕套了近乎,范晓鸥更不愿搬走,于是待了会儿便讪讪地出去找毕林峰了。
范晓鸥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了亲热的招呼声,伴随着阵阵饭菜的香气以及叮呤当啷的摆碗筷、拉桌子椅子的声音,她知道那一家子围着圆桌开始一起吃饭了。也许用的就是毕林峰推销剩下的锅碗瓢盆做的饭菜。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有家的感觉真好。虽然那家人不待见她,范晓鸥也并不待见他们,但那种其乐融融的团圆滋味却让范晓鸥很是羡慕。她环顾安静得可怕的屋子,狭窄屋子的白墙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异常孤单,就犹如浮萍一样,漂泊得连一点点的根都没有。
一颗眼泪猝不及防地跌出范晓鸥的眼眶,掉在了膝盖上摊开的书页里,扩大晕开,很快便濡湿了白色的纸张,渐渐渗透到了纸肌里。
天有些冷了,范晓鸥在冰冷的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
第三十七章 寂寞的深秋
范晓鸥一连两天参加了成/人高考,也接连找了两天的房子。高考成绩暂时还不知道结果,但匆忙间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却是铁定的事实。
这段时间睡不好吃不好加上最近担忧失眠,她本来就瘦削的鹅蛋脸瘦得变成了瓜子脸。终于考完最后一个科目,范晓鸥松了口气,反正已经考完了,结果如何她无暇再去关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房子。因为毕林峰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他的零碎东西都搬到尚丽的屋子里了,并喧宾夺主下了通牒,范晓鸥在考试完之后必须要立刻搬走。
看着尚丽默许、而毕林峰洋洋自得的讨人厌模样,范晓鸥的心里充满了伤心愤怒与不解,怎么会有男人龌龊猥琐到如此地步呢,居然还有女人喜欢他。
范晓鸥本还存了与尚丽商量提高房租再凑合住一段时间的想法,眼下便把这个念头自动打消了。无奈之下范晓鸥被迫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除了工作和学习之外,她忙着四处奔波找房子,可是一来对北京还是不太熟,另外她现在所租住地方的周边因为临近冬天,早都租出去了,要到春节前后学生和农民工回家的时候才会有空余,所以范晓鸥匆忙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
考试的最后一天,她刚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就心急火燎地继续找房子,十月下旬的北京已经是深秋,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骤减,干燥的空气中充斥着干冷的气息,气温很低,耳朵有点冻。范晓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奔波在路上。
她已经不太知晓“冻”和“饿”这两个字的含义,即使有,也被满心的焦虑取代了。
可是一连到了晚上九点多,精疲力竭的范晓鸥还是一无所获。
她拖着疲倦的脚步缓缓走进院子,心想等明天再继续找房子,希望尚丽能多通融她几天,反正她一定是会搬走的。可是刚走到门口却发觉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她微微一愣,以为尚丽和毕林峰出去了,她转头望向隔壁邻居,发觉也是漆黑一片。
难道这些人集体都出去了么?范晓鸥向前两步想掏出钥匙开门,但刚抬腿,却绊到了脚边一个沉重的大物件,借着院子昏暗的光线,范晓鸥看到这是个有些眼熟的箱子。她的心里一动,猫着腰仔细看了看,发觉这个箱子就是自己带来北京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鼓囊囊的,之前她就收拾了大部分的东西在箱子里,现在看样子又被塞了东西进去,箱子饱胀得形状都变了。看着孤零零被抛弃在门边的行李箱,再看着有些过早就熄灭灯火的屋子,范晓鸥站在门口,拿着钥匙的手有些哆嗦,从心底里喷发出来的一股热血顿时全涌到了脸上。
她想用力拍门,让尚丽和毕林峰开门,质问他们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她的房租还没到期,凭什么要半夜赶她走?她更想和尚丽当面对质,为什么同窗好友一场,交情竟然如此不堪,为了一个那么差劲的男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至于嘛,至于吗?!
范晓鸥觉得突然很想哭,但被深深伤害的残余自尊挽救了她,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愤怒叫门,而是从手中的钥匙串中摘下了这间屋子的钥匙,然后上前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对着屋里说:“尚丽,我走了,我把钥匙留窗台上了。”说着把手中的钥匙轻轻在了窗户的边缘,动作有瞬间的犹豫,但并没有留恋。
月光将范晓鸥消瘦的身影投映在窗户上,相信屋子内的人也看到了,范晓鸥听见屋子里有一阵马蚤动,像在低声争论着什么,过了挺长的时间,才听见尚丽在屋子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听见尚丽应声,范晓鸥隐忍已久的眼泪这才刷地流了下来,她尽力忍着自己不呜咽出声,只是用力咬着下唇。她不想让屋内的毕林峰和尚丽听见她软弱的哭泣,毕林峰只会在心里得意窃笑,终于如他所愿将她赶走了。
十八岁的范晓鸥还达不到虚怀若谷的境界,反正在这一刻,她深深唾弃毕林峰这个令人厌恶的男人。
夜晚的寒风吹得范晓鸥的全身冰凉,连头发丝都是冰冷的,心底里的冷更是一阵阵冒上来,起了阵阵鸡皮疙瘩。范晓鸥没再出声,她弯下腰,找到行李箱的把手,用一只手想拎起来,但一用力发觉行李箱很沉,差点提不动。
前几个月来北京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现在竟然多了那么多的杂物。范晓鸥无奈放下箱子,拉出行李箱的拖杆,然后拖着行李慢慢地走出了这个小院子。
深夜十点多,开始入冬的寒冷夜晚一片寂静。
国产旧型号的行李箱脚轮“咕噜噜”的拖地声在深夜寂静的胡同里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听起来好像有千军万马在涌动厮杀,实际上,却只有形影单只的一个人独自在路上。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声,范晓鸥走出狭长的胡同,却发觉胡同外的夜更黑,才一会儿功夫,刚才回来时候路边商铺和小店还亮着的灯光俱已熄灭,白天的喧嚣也都平静下来。四周寂无人声,唯有浓重的夜色犹如化不开的浓墨一般,被寒冷的风吹散,蔓延过来,将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的范晓鸥一点点吞噬。
范晓鸥怕黑,此刻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第三十八章 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
寂静的夜,哪个胡同深处传来隐约的几声狗叫,清冷的空气中范晓鸥微微佝偻着身子,有点后悔太快就从院子里出来,应该和他们理论一番明早再走。这么晚了,路上没有灯,这一带的治安又不好,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拖着沉重的行李到哪里去。
虽然心里害怕,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说起来也是年轻好胜,不想留在院子里被人看笑话,所以才负气出来。眼里的眼泪百转千回,眼眶干了又湿了,就是不肯再掉下泪来。对友情的极度失望及愤怒,还有对前方黑暗的害怕让她暂时忘记了悲伤。
心里的情绪奔涌,只是想找一个突破口。不管怎样,今夜总不能都一直站在郊野的街头到天亮吧。范晓鸥拽紧了行李箱的拉杆,一咬牙,决定大步往前走。
但走出了一段路,前方的路还是漆黑一片,而背后则依稀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范晓鸥立刻戒备地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脚步比较拖沓杂乱,看来不止是一个人。范晓鸥想起了尚丽曾经说过这附近的治安很乱,半夜经常会遇到小混混流氓什么的,想到这里范晓鸥连忙加快了脚步,将那破旧行李箱拉得震山响,沿着街边轰隆隆而去,就像有炸雷滚过。
漆黑的街道上远远地竟还亮着灯光,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范晓鸥慌忙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灯光跑去,跑近了才看到原来是个很小的小卖部,里面卖着矿泉水面包香烟等简易的食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竟然还有公用电话!
范晓鸥拖着笨重的行李站在小卖部门口,这才有胆量回头望,只见后面果然跟了几个穿着有些流气的男子,见她停下,他们也毫无忌惮地走到她身边将她围住。其中有人买烟,其他的人也不离开,就在小卖部外头等着,还不时拿着眼斜斜瞥她。
范晓鸥心里发虚,她壮着胆子,也装作若无其事地买了一瓶矿泉水,而后固执地站在小卖部门口不肯再走。她特意转头看了看正前方,这条小道夜晚人迹罕至,只有这个小卖部有点灯光,再往前又都是一条黑暗的路,而且要走很远才能走到外面的大马路上。
她知晓后面这几个男人肯定是居心叵测的,自己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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