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你打电话”
小石已经完全是伍魁洪的翻版了。以前,由于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又瘦又苍白的小石不见了。现在的小石,又高又结实,棱角分明,衣冠楚楚,英武俊俏。“是,是一个人。”
“废话。不是一个人给你打电话,难道还会有什么猪呀狗呀会打电话”李梦红强行推开房门进去。房里很乱,足球排球篮球都滚在地上。球鞋皮鞋拖鞋乱摔在脚边,床边墙角墙上贴满了体育明星的照片电话又响了。她伸手去摘起话筒。
“妈你,你欺负人”小石来抢,已经迟了。话筒里传出一个她非常非常熟悉的男子汉的声音。那声音让她整个人都发抖。
“乖崽,你怎么不讲话刚才我忘记告诉了。你们学校的运动会,我一定来看。不过,你千万莫对你妈讲。听到没小混蛋”
“你这老混蛋”李梦红气急败坏地骂一句,问道:“你不回家,在外边搞什么”
电话被挂断了。嘟嘟的声音几乎刺破她的耳膜。她啪地打下电话,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粗话,然后她摁了来电显示键。伍魁洪是用手机打来的电话。他在什么地方学校运动会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运动会”小石已经抱了足球跑出去了,给她留下一个背影。她追出去。小石似乎故意要逃避她,干脆飞快地跑起来。“丑根丑种。跟你老爹一样拗。”
待续
一0一
天很快就黑下来。寒气越来越重。荫冷的风仿佛从每一个存在的物体自身里迸发出来,吹得世间的一切都冷冰冰的发抖。梧桐树的叶已经掉了很多很多,一张一张,一层一层的铺在地上。由于没有佣人看管清扫,整座别墅显得非常的脏乱,非常的静谧,甚至有了一些荒凉恐怖的气氛。如果不是楼房里亮着几盏灯,根本没有人敢相信这座漂亮的别墅会容纳生命。
李梦红费尽周折,才把龙飞联系到了。她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把握。龙飞是不是还来这座别墅与她见面呢当初买下这座别墅,是为了龙飞。在家里在公司与龙飞偷欢,肯定是不行的,租旅馆开房又不安全,买房子是最好的选择。如今,这座别墅要派上别的用场了。
她很早的时候就开着车到了别墅。本来,她有许多事要做,比如去找伍魁洪,比如去整顿公司,比如去应付闹分家的几家子公司每一件事都非常的重要。但,她现在急需解决的是龙飞。龙飞要她的命了。世界上有龙飞,就没有她李梦红。因为龙飞的存在,她苦心经营的公司会土崩瓦解。因为龙飞的存在,她费尽代价织成的网络会烟消云散。因为龙飞的存在,她荣辱与共的丈夫不会回来。因为龙飞的存在,她赤胆忠心的旧部要与她分道扬镳。为了龙飞,她熬得太苦了。而今,她根本没有机会没有可能再袒护龙飞了。这该死的小白脸,那心可真的比锅子底还要黑几倍呢。她必须把他清除掉。她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她来之前花了很久的时间装扮自己。她今天非常漂亮。她淡淡的化了妆,洒了一点点香水,穿一件淡红色的高领子毛衣,黄色的外套,首饰一律是最昂贵最漂亮的。看上去,好象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的手枪里压满了子弹。手枪上了膛,放在手包里。她的手包还有一件秘密武器。那是一支烈性毒药。她开车来别墅的路上,把所有的细节都认认真真地设想了一遍又一遍。她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打败仗。
五点多钟的时候,她就到了别墅。虽然她肯定没有人跟踪监视她,她仍然坚持兜了几个圈才进别墅,仍然围绕庄园耐心细致地检查了几回。这是一座位于城市边缘的庄园,由三栋楼房一座花园一双水池组成。庄园四周用水泥砖砌了两米多高的墙围起来。花园在后面。水池在前面。有一条三米多宽的水泥路进到庄园里来。水泥路两边是被修剪得很整齐的万年青小灌木。庄园里凡是有空的地方都栽上了树木花草。远远的看来,红砖碧瓦,绿树掩映,非常漂亮。庄园的大门是瓷拱的。大门两边栽了几棵柏树。大门外就是街道,是喧嚣不停的城市。庄园的后面是光秃秃的小山包。在小山的凹抱之中有一座别墅。这座别墅是李梦红的。
她等了很久。龙飞还是没有到来。她提着包,慢慢地走进房里去。天凉了。她要到安有空调的房里去休息。养好精神,她才能非常漂亮地打完这一仗。她刚刚坐下,猫头鹰的叫声就把她吓跳起来了。那叫声在夜色里特别凄凉特别恐怖,让人毛骨悚然。她定定神,手才从包里收回来,开了电视,慢慢地坐下。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播音员说错了一个外国人的名字。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面对亿万观众也出差错是不是太紧张了她吸吸鼻子,用手摁住太阳穴,撑在茶几上休息。她的手心里满把的全是汗珠子。但她分明感到好冷。
“怎么还不来”她抬头往门边看。房门紧紧地关着。她抬头往窗上看。蓝玻璃也紧紧地关着,金黄色的窗帘垂到地上把外边的一切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她掏出香烟来。那手在抖,抖得很厉害。好不容易,她才打燃了电子打火机。火舌舔出来很长,几乎舔到她脸上。她立即扔掉打火机,吸了几口凉气,浑身都颤动起来。她整个下午都没有抽烟了,可嘴里却苦苦的涩涩的。她跳起来,扑到房门上去。
待续
一0二
龙飞站在她身后。他根本就没有拥抱她,而是用匕首对准了她的背心。她咬着嘴唇,憋住了气。“你,快进去。”他把她推进房间,狠狠地打上房门。“快点,拿钱给我。”
“这是干什么你竟然这样对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缓过气来,往前走几步,挨到茶几边,提起壶来冲茶。其中一只茶杯里放了烈性毒药。“坐吧。钱,我自然会给你。要不然,我叫你来干什么呢”
龙飞滴溜溜地乱转着眼珠子,东张西望了一阵,然后才放下匕首,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比上次到别墅来更狼狈。由于长时间没有理发,那一头的乱发又长又臭,把整个面部都掩盖了。那双眼睛由于过度疲倦紧张而红红的象一对灯笼。他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些洞,几乎成了布条的拼结物。“妈的,我必须离开这里。这鬼地方太危险了,又不敢露面,躲躲藏藏的,白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啊哈起”
“我给你按摩一下。你好好的休息”她冲好茶,靠近他,搬住他的肩膀。他身上一股浓烈的臭气直冲入她的鼻孔。她肠胃剧烈地翻腾几下,想吐。“先去洗个澡吧,你。”
“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快拿钱给我,送我走。”他跳起来,又伸手去抓刀。
“你这副样子,能跑到哪里去要走,也要安排好,化好妆,体面地走。不然的话,我就是给你几十万几百万,你也没有用,反而会害了你。”她抿抿嘴角,轻轻地笑着,摸摸他的苍白的脸,柔声说:“傻瓜,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要冲动。听话,去洗干净了,换身象样的衣服。”
龙飞看看她,又看看房间里的一切,眨眨眼,起身,朝洗手间去了。毫无疑问,别墅周围没有埋伏警察。她没有出卖他的表现。他认为自己对这个女人还是有吸引力的。
水响了。龙飞在洗澡。李梦红开始放歌碟。她选择的是情歌集。音量调到了很柔软很柔软的程度。缠绵的歌声在房间里缭绕。然后,她去铺床,还往床头上洒了些香水。等她收拾好,龙飞已经出来了。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正在用干毛巾擦试。她靠近他,抱住他,剥他的浴巾,摩他的胸脯,亲他的下巴。他迟疑着,说:“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她把手摸到他的生殖器上。“小笨蛋。有我在,谁敢来在我家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他的器官根本不由自己指挥,很快就发作起来。她贴上去,扭动着,绞缠着,把身体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匆匆忙忙地做完了那事,跳下来穿衣服,然后点烟,然后喝茶。那要命的茶。他正伸手向她要钱的时候,眼睛翻了几翻,脸上的肌肉搐动几下,就往后倒了。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那一杯茶被他一口就喝干了。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地进洗澡间去。温热的水从喷头出来,从头到脚把她淋了个透。她用鲜奶往身上抹了又抹,洗了个干净彻底。然后她才穿好衣服,来到龙飞身边。龙飞断了气。播放机还在放歌碟。穿三点式的姑娘还在电视屏上搔首弄姿,缠绵悱恻的歌声还在房间里弥漫。她提了壶,取了那只有毒的杯子,到卫生间反复冲洗。开水的雾气把她的脸给蒙住了。她随后就把龙飞掀到一辆四轮的推车上。她缓慢地推着车往外走。
她的轿车就停在楼前。她拉开车门,很费力气地把死了的龙飞拖上车。她回去放好小推车,再把房间检查一遍,将凡是龙飞留下的东西都搜齐了,打成一个包,也拿到车上。然后她开着小轿车出了庄园,向市区以外的方向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她的车进了一家水泥厂。水泥厂里机器轰鸣,粉尘密布。所有的工人都在岗位上工作。由于是晚上,天气又冷,户外根本没有见到人。她的车径直开到了立窑的进料口。正在生产。已经停止进料。她把龙飞的尸体当作石料装进去了。只要一转眼,龙飞的尸骨就不见了。龙飞留下的物件也不见了。永远从地球上消失了,一点影子都找不到。那些水泥中,有龙飞。但是,就算神仙也无法复制出龙飞来,也根本无法找出龙飞来。
“嘘”她掉转车头,又跑回她的别墅休息。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她长长地嘘了口气。
待续
一0三
“小李吗呵,呵,龙飞那个事,你看”吴胖子又在打电话。这肯定是让人睡不着的。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估计他肯定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李梦红看着录相片,架着二郎腿,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说:“你放心。他是杀人犯。他敢怎么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已经和公安局的同志打招呼了,有些东西是我公司的绝对机密,要他们找回来退还给我。其实,他手里的东西有绝大部分被销毁了。剩下的,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价值。要不然这样吧,过几天,如果还有什么动静,我们再想办法处理。”
对方听她这么说,而且还隐隐听出她开心的轻笑,马上放了心,笑得非常爽朗了。“呵嗬,哈哈,嗯。好好。很好。我相信你。”
李梦红挂掉电话,抻抻衣角,理理头发,拎起小皮包,咄咄地迈着脚步往外走。
“妈,你又要去哪里”小芸在门口拦住她,说:“今天学校开运动会。你这个校长大人不参加,恐怕不太好吧。再说,他”
“我正准备到学校去。”李梦红把女儿打量一番,嘻嘻地笑着,道:“怎么,怕我去出你的洋相你就装不认识我就行了。万一有人问,你就告诉他们我是你家佣人。”
“老不正经的。”小芸红了脸,抱住她,往她腰上搔了几下。母子俩倒好象姐妹一般,互相打闹着往外走。“他今天会不会来你猜猜看。”她走到车边就停下来,象在问小芸,又象是问自己。“他肯定来。”小芸自然知道母亲嘴里的“他”是指谁,开了车门就钻进去,坐好,笑说:“昨天晚上小石才和他通电话。他保证他今天一定到的。错不了。”
“你们一直联合起来在骗我。”李梦红故意板起面孔说。她自己学会了开车,干脆把胡荣撵回公司去了。一向来她就不太喜欢娘娘腔的胡荣。更何况,她很想把伍魁洪接回家来,稳稳当当地过一段夫妻生活。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波折,特别是龙飞搅乱了她的“王朝”之后,她清醒地认识到,她和伍魁洪是不能分开的,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事业上。她暂时不想让别的任何人或任何事插在她和伍魁洪之间制造阻力。
“他在国道边开了一家旅社,生意很好。我和石头经常去那里。”小芸懒洋和气地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哼哼叽叽地说了几句,不再吭声。李梦红问她,她也不理会。李梦红钻进车里,就是不发车,只坐着不动。
“哼,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小芸见母亲赌气,笑笑,说:“等一下,我和石头帮你把他抓回来。当着那么多人,他肯定要留一点面子的。回家以后,你怎么问他都行。”
母女俩斗着嘴,磨磨蹭蹭的拖延了很久,快要中午了,才赶到学校。学校的运动会已经开始了。高音喇叭在播放进行曲。学生们在各个赛场上围观呐喊。总裁判台设在舞台上。几个学生和教师正埋着头在登记什么。学校现在和以前相比已经大不一样。球场是水泥瓷条硬化了的。体育设施也配备齐全了。
“无缘无故不会叫我来的,肯定又是想从我口袋里掏钱了。”李梦红左右张望着,说。到处都是人。学生,学生家长,一些社会青年把学校拥塞得嘈嘈杂杂。要想找人实在不是那么容易。“说实话,这次又想巧立什么名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校长。”小芸说。
李梦红仍旧左顾右盼,稀里糊涂的站到了跑道上。起点线上已经站好了八名运动员,只等发令枪响就要开始百米冲刺了。有人在大喊大叫。喇叭也在喊,请观众退出赛场。
“妈”小芸在跑道外叫她。
她把头看着远处。那边有人在跳远。“妈,你不要站在跑道上。”小芸急得大叫。“我从来不上快车道。”李梦红把头扭向另一边。那边有人在跳高和掷铅球。有许多人在围观。小芸跑过来,抱住她,一边往跑道外边推一边埋怨道:“妈,你今天是怎么了呆头呆脑的,有点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味道。”
“你说什么”李梦红朝女儿瞪瞪眼。
“马上就要开始一百米预赛了。你站在跑道上,比赛就无法进行了。”小芸扬手指了指起跑线那边,说:“你看那边。”
李梦红抬眼看去,谁说不是呢裁判员运动员观众都在看着她笑。喇叭都催了她好几回了。只不过不敢点她的名字,也没有工作人员来请她离开。“为什么不叫我”她责备小芸道:“你这丫头,看我出洋相。”
待续 小说上传分享
一0四
伍魁洪穿了一件真皮西装,扎一条花领带,深蓝色的西裤,条纹白衬衣,鳄鱼皮鞋,光光地修了面,齐齐的理了平头,手腕上挂了一条金链子,正在沙坑边看小石跳远。如果不是学校的刘校长指明,李梦红根本就找不到他。
不少的学生,学生家长和一些社会青年分两排站着,组成一条“人廊”在围观。小石在起跑,加速,然后奋力一跃。全场惊呼。裁判员示意成绩有效。小石笑嘻嘻地跑到他身边来。
“真是虎父无犬子呀。这一跳,把校运动会的纪录打破了。”刘校长凑过去,拍拍巴掌,笑说:“伍总,你看了这么久,累了吧到楼上办公室去休息一下。我们安排了便饭”
“算了。你们有事去忙吧,不要管我。”伍魁洪用巴掌抹着小石的头,脸也不抬,大声说:“我随便看看,等一下我就走。”
“伍总,食堂已经安排好了。”刘校长转脸去看李梦红。她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站住了。
“你们太客气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要人陪,不吃饭。我看几分钟就走。”伍魁洪仍然没有发现一直在旁边注视他的李梦红。他拍着儿子的后脑,一边推一边说:“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先休息一下,我带你到外边去吃中饭。下午的时候,争取把一千五给我拿下来。你再拿一个冠军。星期天我扛了枪带你到乡下去打猎,好好地庆祝一下。走吧,到那边去”
“你讲话算不算数”小石问。
“什么我讲话不算数笑话。鬼都知道,老子讲话最算数,从来不含糊。”伍魁洪笑起来,声音很响很亮。大家都在看着他。
“你答应我拿了两项冠军就搬回家去住的。”
“”伍魁洪一抬头,看到了站面前的李梦红和小芸。“爸,我们来接你回去。”小芸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他怔住了。周围有很多人。除了他们一家子,还有学校的正副校长,小石的班主任和体育教师,小石的同学以及一些看热闹的人。“既然学校安排好了,就在学校吃中饭吧,也好跟老师沟通一下。等下午小石比赛完了,我们再回家。”李梦红说。
“我晚上有事,要去读书,还要去找两个人”伍魁洪别开脸,手就往衣袋里掏。
“你有事明天再办。我已经跟刘校长他们约好了,今天请他们到家里去坐一坐,不去宾馆。”李梦红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把小石的任课教师请到家里去。作为父亲,伍魁洪躲不开。
“那实在太好了。”伍魁洪看看几位教师,红了脸,尴尬的笑笑,说:“我打电话去向教授请个假。”他掏出手机,走开一点,打电话。
李梦红脸色一沉,就要冲过去干扰他。“妈。”小芸一把拉住了,说:“他是给辅导站郭教授打电话请假。”李梦红立即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小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妈,你小声一点,让人家听见了他在上函授班读大学,专门学经济管理。那教授,是,是个男的。”李梦红卟哧地笑出声来,说:“什么他这副德性,还读大学学经济管理这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伍魁洪还在打电话。这个电话不是打给什么教授了。“喂,小彭吗对,是我。我今天可能要到晚上才回来。店子里的事,麻烦你看着点。嗯,嗯。你决定怎么做都行。反正什么都交给你了。嗯,嗯,存折在中间那个抽屉,秘码是我的生日。你去取吧。行,行。”
李梦红听明白了。这个“小彭”是什么人肯定跟伍魁洪关系非同寻常。一个能全权代理伍魁洪的事务,甚至可以控制他的存折又知道他生日的人,那还是一般的关系吗
“这个小彭是个什么人”她悄悄地问小芸。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话,已经走到办公楼前了。伍魁洪关好手机后正在跟学校的领导扯闲谈。“我只去过两三次,不知道什么小彭老彭。石头也肯定不知道。”小芸小声说着,故意把脚步放慢,等伍魁洪他们走近。
“董事长,你们先在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我去看食堂安排好了没有。”张副校长说。
“我知道你们今天很忙。你们不要管我们了,去吧,把事情做完了再讲。”伍魁洪摆摆手,准备上楼去。小芸一把拖住了,说:“校长,今天开运动会,有很多事够你累的。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了。我保证他们按时到食堂就餐。”然后,她偏了脸对伍魁洪说:“爸,你陪妈到楼上去吧。我和石头要回班里去等放学。没放学就走人,是要记旷课的。”
小芸拉着小石走了几步,又扭头回来说:“不许撒赖痞。谁要是中途走了人,我就找谁的麻烦。我是向校长立了军令状的。不准拆烂污。”
一0五
伍魁洪坚持要走,回他的他小旅店去。客人都已经被送走了。女佣在忙着收拾器具打扫卫生。小芸和小石知道父母之间一定有麻烦,一直在旁边守着。李梦红很恼火。她以为伍魁洪不会再吵着要离家出走了。可事实上伍魁洪一直是心神不定的,从一开始走进家门,到陪客,到现在要走人。他的心似乎完全不在这个家里了,也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情意了。这是极端危险的。她不能放他离开。她横下了心。
“你们去休息。”她对儿女们说:“我有事要和你爸爸商量。”孩子们看伍魁洪的神气,知道有事要发生,都不肯动。“你们没听见”
“有歌快唱,有屁快放。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伍魁洪看孩子们哭兮兮的,走到门边了,又停下来,说:“商量什么”
“你要走,我不拦你。你必须把话说清楚,走得明明白白,不然的话就不要怪我”李梦红错错牙齿,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这里才是你的家。你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你还想往外跑你在外边搞些什么事情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多想的当看孩子的面,我们一家子讲个明白。讲不明白不准走。”
“哼,我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讲。”伍魁洪磕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一口,说:“我今天就是要走。我本来就不想来的。”
“你敢走出这个门半步我不把你做了我就不是人。”李梦红脸上蒙上了很重的青气。她在发抖。她在伸手拉她随身带的小皮包。皮包里有一支装满子弹的手枪。“我告诉你,不要乱来。你害了自己不要害别人。你现在出去,我立即就去把她杀了,把你那狗屁店子炸了,看你回哪里去我李梦红得不到的东西,绝不允许任何人得到。我得不到就毁了他。你信不信我要拿你千刀万剐了去喂狗。你敢走”
伍魁洪的脸胀得彤红。他脖子上的血管都一根根地突出来。他也在发抖。“你胡说八道。我回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就怪你自己。”
“妈,爸。”小石急忙跑到他们中间来,劝阻道:“你们不要吵架好吗不要吵。”
“她她是什么人你的小老婆”李梦红揪住他的话头,责问道。她一直在猜测他刚才打电话时所叫的小彭究竟是个什么人。
“你你是故意栽赃。谁要是在外边乱来,他妈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伍魁洪看看已经跟她妈一样高的小芸,看看面前的逐渐长大的小石,急得指天划地的赌起咒来。
“栽赃她是什么名字搞什么的”
“爸,你不要出去了好吧几十岁的人了,有家不回,成天在外面混日子,别人看了影响多不好。”小芸也急了,脸红红的,泪水在眼眶乱转,说话的声音都哭兮兮的。“本来没有什么事,你不回家,就有事了。那些人,专门盯着我们,叽叽咕咕的胡说八道。我和石头在学校,都快气疯了。爸,你顾一下这个家好吧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吵什么呢”
“你不懂”伍魁洪话未说完,就被小芸打断了。“我什么都懂。你们有天大的矛盾,都只能在家里解决,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你动不动就发脾气跑出去,是逃避,是不负责任。你再跑出去,今后我们都不理你了。”
“”伍魁洪怔了一怔,看小石。小石低了头,走到小芸身边去了。他乡下的家已经回不去了。老婆嫁了人。儿子结了婚。儿子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他再把这对儿女失去了,就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你们,不懂。”
这时女佣从厨房跑出来,叫小芸道:“你们快上楼去睡吧,让你爸爸和你妈好好地说些知心话。”她转而又对伍魁洪说:“伍总啊,有什么话,是可以讲得清的,跑出去,不是个办法。怎么样,这也是你的一个家呀。”
“嗨”伍魁洪长叹一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把他误会了。“大姐,你真的以为我伍魁洪这么混蛋那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事。好,我不走,行了吧我每天早上从这里出去,晚上又回来,可以吧”
“这还多多少少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味道了。”李梦红松了一口气,放下了皮包,去把大门关掉了。伍魁洪看看她的背影,看看她留在茶几上的皮包,眉毛跳了两下,忍不住伸手去捏一把。当过多年侦察兵的他立即就知道那包里是什么东西了。他叭叭地抽着烟,紧皱着眉毛,面对电话,呆着了不动。
女佣和孩子们看矛盾缓和了,都离开了,留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让他们两夫妻说话。
“还坐在这里发什么痴呀”李梦红折身回来,似笑非笑地捅他一下,拉他。“我看电视。”他说。房里也有电话。她挨着他坐下,靠在他肩膀上。“房里的电视小了。”他没有推她也没有离开,坐着纹丝不动。“不是电视小了,是我老了。”她没有提高音量,而是轻轻地说,悠悠地叹气。“伍哥,”她很久没有这么叫他了。那声音颤颤的,心弦也颤颤的。“我们都老了。小芸都是大姑娘了。小石也比我高了。顶多三五年,你也该当爷爷了。是不是伍哥。”他眉毛跳了几下,腮帮在搐动。“这人呀,就是爱折腾。几番折腾,就老了。人老了,还有什么别的指望呢”她又说。
“你包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开口问。
“”她抓住包,扬手,使劲一撂,扔进房间里扔到床铺上去。卧房的门开着。“伍哥,你相不相信你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横了心跑出去,我就打死你,然后自杀,和你死在一起。”她抱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抱他。她说话,低低的象哭象诉的说话。“你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绝不允许。我留不住你,就搞死你,绝不便宜了外人。”
“你心好黑,比锅子底底还黑。”他说。
“我的心本来是亮的,是你抹黑了。”她软软的手在摸他的脸。他脸上刮得光溜溜的,连胡子桩桩都没有。“伍哥,你回来吧,我要你,这个家要你。没有了你,全部乱了套。你是我命里注定的真神,丢不得的。”她解他的衣扣。他想动,动不了。“你不回来,我就去找她算帐。”她软软的摇摇晃晃的起身,拉他。
“你积点德好不好她还是个孩子。我和她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他慢慢地起身,跟她进房里去。“你骗我。”她说。“哪个王八蛋骗你。她是个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去帮我管店子的。”他扔掉烟头,吸吸气,说:“她姓彭,叫彭一珍,才二十三岁,长得不怎么样,很能干。我是想叫她过来帮你。这摊子这么大,只靠我们几个土匪,管不好的。你不要动她。不然的话,我”他被她掀翻在床上。“那要看你是不是要我动她。”她躺在他身边,扯他的裤腰带。
“她天天跟着你,不跟我,行不行我是为了公司才收留她。她有一帮同学,校友,都是大知识分子,很有学问的。”他没有做那事的表示。“把他们全部招进来,放到各个公司去当副职,既发展业务,创一番事业,又控制那些狗日的王八蛋,免得他们黑了心专门损我们。公司是我们的,搞亏了也是亏我们。”
“”她瞪大了眼,从上面看他,一直看。她双手撑在他身边,身子颤微微的。“你发什么神经,这样看我”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脸上什么都没有。“我这个老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出去疯跑了快一年,长了不少见识呢。”她好象撑不住了,倒下去,压在地身上,他张开双臂搂住了她。她笑了。
待续
一0六
彭一珍被带到红叶总公司办公大楼里来见李梦红。这小姑娘听说是伍总找她有急事,匆匆忙忙地钻进轿车,就被套住了。
“他呢不是说有非常紧急的事吗”彭一珍走进装饰华丽的办公室,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再回头,给她带路的秘书也不见了。她皱皱眉头,转身要走,突然从对面的墙壁上推开一道门,坐在转椅上的李梦红出来了。“你是谁他呢他怎么样了”墙壁又悄然合上,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李梦红的转椅上有滑轮。李梦红已经到了她对面不足五尺的地方。
她看清了她。她也看清了她。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虽然天生丽质保养很好,却明显的有点荫沉和老辣。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长得的确非常平凡,矮矮的不足一百五十公分,短发,圆脸,皮肤白嫩但欠光彩,眼睛亮亮的却有点小而且是单眼皮,穿一件淡紫色西装,一双大跟软皮鞋,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张小嘴巴。那嘴唇又圆又厚,还略微有点往上翘,红红的,毫无修饰,但实在象一颗熟透了的小樱桃。这个不涂脂不抹粉其貌不扬的象泥巴里才掏出来的小土豆似的姑娘,值得伍魁洪这么珍惜吗李梦红想不通,看不明。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从下到上地反复地看彭一珍。看来看去,她觉得,这小姑娘经得起看,刚开始看是土豆,看久了就是一块玉石。
彭一珍并没有脸红,也没有慌乱,挺直了腰站在那里,跟李梦红对着看。
“你怎么不再问了”李梦红问她。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说明两点。第一,是你想见我,不是我想见你。该告诉我的,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不该告诉我的,我问一千次一万次,你也不会告诉我。第二,”彭一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到了办公室里的电话和计算机,也看到了窗边的架子上两盒花和挂在墙壁上的字画。“你和他一定有极为特殊的关系,要不然不会用他的名义把我叫到这里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他太太,也是红叶集团的总裁。他从来不跟我说起你。”
“你是他什么人”李梦红笑问。
“朋友,也是他的打工妹,还是他认为我应该是他的女儿。”彭一珍眼皮跳了一下,鼻翼动了动,偏开头说:“我从来都不承认。”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难道你一点都不怕我”李梦红有点心惊肉跳,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椅无声无息地滑到墙角去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因为你有钱有钱的人并不可怕。如果有了钱就变得可怕,我想不光是我,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要钱。”彭一珍又把目光注视到李梦红身上,不急不慢地继续说:“因为你是他太太你是他太太又怎么样男人和女人不能做朋友吗你身边随时随地都会有男人。只要我没干什么亏心事,就用不着怕你。”小姑娘把双手合在胸前互相绞缠了一阵,用力一别,撒开,象撒开了什么包袱,然后又说:“我爱他,是我的权利。他没有接受我,是因为他对你有义务。我们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自己。就这样。如果你叫我来仅仅是为了他,我想我已经说清楚了。我可以回去了吧店子里不能没有人管理。”
“不行”李梦红发火了。这世道真是变了。难怪社会上流行“人类在进步,小伙子爱少妇;社会在发展,俏姑娘傍大款。”这疯丫头不但勾引她老公,还明目张胆振振有词地跟她李梦红说一番爱她老公的高论。李梦红是好惹的吗她格格地咬着牙齿,身体就发抖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吵架的意思。”彭一珍看见了那张发青的有点变形的面孔。“我只是说明一下情况。如果你认为我必须离开他,那,我会走的。我不会干扰你们的生活。”小姑娘眼睛红了,噙着泪水,转身,走到门边又回头来说:“你不要放他出去。线放长了,收不回来的。好的东西,谁都想要。你不珍惜,就一定会后悔的。我明天就辞职,不干了。”
“你,等一下。”李梦红红象从恶梦里醒来,追出来,在走廊上抓住了彭一珍。她比她矮了一截。这丫头跟伍魁洪在一起比较一下,真象个小布娃娃,一个可爱至极的小布娃娃。难怪伍魁洪会心疼呢。“你不要走了。你走的话,就害苦我了。留下来吧,当我的特别助理。红叶集团总公司董事长特别助理,月薪暂定三千,以后再说。好不好这也是他的意思。”李梦红取出手机,说“不信,你打电话问他”
彭一珍没有伸手去接电话,而是惊疑地盯着她。一般来说,这是不合情理的。
“留下你,是有条件的。”李梦红咽下一口唾掖,艰难地呼吸一阵,才接着说:“你必须每天跟着我,不准跟他,不准单独和他说话或者外出。除了公司的事以外,你什么都不能问。你听明白了吧”
“我,不干。”彭一珍不高不低地说。
待续
一0七
“人呢”伍魁洪铁青着脸,把手插在衣袋里,踱进保安部的隔离室。“你们把人关在哪里”保安愁眉苦脸的说:“伍总,我们不知道呀。当时,那姑娘气冲冲地从楼上下来,老板要我们抓住她。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去抓啦。人抓了以后,就被老板带走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他妈的。”伍魁洪骂了一句,退出保安部,往办公大楼去找。办公大楼里乱哄哄的。那些男男女女嘻嘻哈哈打情骂俏地闹个不停。在楼梯口上,一对青年男女正紧紧地互相拥抱着亲吻。伍魁洪紧皱着眉,咬着牙帮,想绕过那对男女上楼去。谁知那女的偏偏腰肢一软向后就倒,压在楼梯扶手上,把脚抬得很高。楼道封住了。“混蛋”他炸雷似地大骂一句。那女的尖叫着挣起来。男的说:“谁他妈这么扫兴”伍魁洪挥出大手,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襟,一拧,一提,把那家伙抓得离了地。
“我告诉你,这里是公司,是总部,不是配种场。”伍魁洪咬牙切齿地说:“你要发骚,滚回家去,不准在这里撒野,清楚没有”
“”女的捂了脸分不清东南西北地跑了。男的睁大了眼,嘴张得很大,啊啊地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滚”伍魁洪摔掉那男人,吭哧吭哧地往楼上跑,边跑边说:“这臭婊子,把一个好好的公司搞得成猪窝狗窝了。”
李梦红的办公室在三楼。
办公室的门开着。李梦红坐在沙发上抽烟。她的办公桌对面坐着彭一珍。“我不准你走,你就走不了。你只有老老实实地听我的。不然的话,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可以把你抓回来。”李梦红吐着烟圈,轻飘飘地说。“为了我那人见人偷人见人爱的老公,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我会把这地球都炸个稀巴烂。”
伍魁洪板着脸走进来,不坐,站着。他很高,很大,很壮,象立在屋中间的砖柱子。楼层是吊了顶的。天花板上的大彩灯好象是挂在他的头上。两个女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你今天该去上课”彭一珍先开口。
“嗨,闹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我去上什么课”伍魁洪看着小姑娘,发现没有什么损伤,才回头对李梦红说:“你无缘无故叫保安抓她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又不会妨碍你什么。”
“孩子哼。我把她放走了,我老公也要跟着跑了。她是我老公的命肝心,是魂魄呢。是不是我把她留下来,是为了讨老公的欢心。”李梦红斜着眼睛,荫阳怪气地说。
“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伍魁洪走到彭一珍身边,推她一把,说:“你先回去。”
“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彭一珍不动,反而推他说:“你先回去,去上课,晚上我要查你的笔记。缺课了,当心考零蛋。”
李梦红嘴角沁出血丝来。
“我是最后一次查你的笔记了。今后,我不在你身边,没有人督促你。你记住,一定要把书读完,拿到文凭,一定要学会电脑。”彭一珍根本不去理会李梦红的反应,昂起头,瞪大眼,看着伍魁洪。她只有他胸脯那一点高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肯进红叶不进红叶也不一定要走呀。”他偏了头来盯住李梦红。李梦红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一只茶杯。那只茶杯差点就要打到他身上来了。
“你你为什么要我进红叶”彭一珍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他给她的是侧面。
“这是一家大公司,下面有几千员工,十多个分公司。现在,这家公司搞得乌烟瘴气。她,”伍魁洪指了指李梦红,大声说:“她管不好,我也管不好。再搞下去,鸡飞蛋打,全部完蛋。我们需要你来帮忙。你一定能帮我这个忙。对不对小丫头。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彭一珍沉默了。李梦红也沉默了。她心里有数,她的红叶王朝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她又在准备玩“明借暗抢”的游戏了。她现在拖了一辆极其笨重的大破车,在艰难的爬行。
“小丫头,你放心,有我伍魁洪在,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把你的同学们带进公司来,把公司整理好。这是我们夫妻俩吃尽千辛万苦,甚至是玩命才玩出来的基业。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它垮了。”伍魁洪把巴掌按在彭一珍的单薄的肩膀上,让她坐下,扭头对李梦红说:“你不要乱陷害我。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看的。我一再挽留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破公司。”
“瓦匠婆,泥疑性重。”他最后说。
待续
一0八
彭一珍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公司上班,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回家去休息。她上任后接二连三地采取强硬手段清理门户,还订出一整套的制度来约束公司的员工。李梦红一直盯着她。
这天刚八点钟。李梦红让胡荣到外面去买一条香烟,结果被彭一珍逮住了。
“上班时间,你不坚守岗位,到外面跑什么按制度规定,扣掉本月奖金,视作旷工一天处理。”彭一珍板着脸,在保安部门口当着众多保安的面,开始发威了。“老刘,你马上去通知财务科,并且在违纪栏公开出来。保安部的值班人员刘健江城循私舞弊,擅自放他外出,按规定罚款五十元,通报总公司各部。”
“是董事长叫我出去的。”胡荣红了脸。
“你去问董事长本人要你的奖金吧。”彭一珍调转头,手里拿着一卷什么资料,带着小跑往办公大楼走。胡荣跟上来,说:“不信我和你去问董事长。”彭一珍不再说话,越走越快,那短短的只齐耳的头发沙沙地响起来。
“是我叫他去替我买烟的。”李梦红从楼上下来,挡住他们,大声说。大楼里面很多的脑袋探出来看。“他的奖金和本月工资已经被扣了。如果董事长私人认为应该补偿他,那是你的私事,和公司无关。”彭一珍挺得腰板直直的,尽力睁大眼睛,声音不很大但很坚决地说。“我有几件事想请董事长决定。第一,我认为很有必要对集团公司的经营方向做巨大的调整。为此,我专门制定了一个整改方案。第二,下属各公司的财务非常混乱,我打算成立一个稽查组,对各个子公司进行彻底清查。建议组成人员名单我已经列出来了。第三,我建议董事长召集董事会,把有关的事项通报一下,形成决议,在公司全面推行新的管理方案。”
“举例说明。比如宾馆,你想怎么操作”李梦红从皮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扔给胡荣,把他撵走了。“对人事方面还有没有新建议”
“红叶宾馆的业务应予调整。我觉得,主要从几个方面着手抓。一是宾馆的管理人员和工作人员都要作适当调整。不允许那些下流的人继续在宾馆容身。二是宾馆既要立足于上星级,创品牌,也要面向社会面向下层百姓。我准备把宾馆切割成三块。一块是高档的星级宾馆,接待贵宾,吸收会议,出租写字楼。一块是普通旅社,向普通消费水平的人群开放,提供物美价廉的优质服务。另外一块是快餐店和早晚门市部。这样立体地中高低三档结合地经营红叶宾馆。三是宾馆内部不再设立财务科,只留一个出纳一个会计。今后宾馆也包括其他子公司一律不得再有小金库,不得再享有经费独立权。总公司财务部要扩编,总揽全公司资金的流转大局。各子公司的出纳只负责向总公司上缴利润领取资金。子公司的会计负责记帐核对。”彭一珍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李梦红,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放连珠炮地说:“我建议请罗玲出任红叶宾馆总经理,向心伟副职;杨正伟任运输公司总经理,钱多副职;吕德山任木材公司总经理,姚昕副职;王发贵不动,李均副职;新成立的广告装璜公司由郑昌华任总经理,曾美淑副职有关的情况我都写在方案里了。”
“吕德山从运输公司到木材公司去,他同意吗”李梦红对手下的旧将有点放心不下。好在彭一珍也很给她留面子,大多数她的老兄弟们都非正即副地坐上了总经理的宝座。但有一点很明显,她彭一珍带进公司来的人也都身居要职了。“还有罗玲。你们从哪里找她回来的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一脚踢开了”
“你是老板。你要的只是效益只是钱。我是帮你打工的。不行的话,我立即走人。我带来的人也立即走人。公司是你的,一切由你自己拍板。”彭一珍已经走进办公室了。她被安排跟李梦红一起办公。“吕德山是木材生意的专家,他从运输公司到木材公司去,是用其所长。罗玲是沿海一家大酒店的部门经理,以前又是红叶宾馆的副总,她有经验,有水平。我跟她联系好了。她愿意回来。”小姑娘坐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拿起电话准备拨号,停了片刻又对李梦红说:“我把公司整顿好了以后,我会自动离开,不会留下来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梦红为了跟上她的节奏,跑得呼呼地喘气。进了办公室以后,她李梦红面色惨白,用手按住右腹部,紧皱着眉头,靠在办公桌上休息。“你”彭一珍搁下电话,跑过来扶住她,说:“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我打电话叫他来。”李梦红摆了摆手,摇摇头,缓过一口气,才说:“算了。我只是有点痛,过一下就好了。痛了一段时间了,不严重,可能是岔了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休息一下吧。下午,我陪你到广告装璜公司去看看。新成立的公司,百废待兴,有很多事要拍板处理。”彭一珍抓起一个记事本,看了几页,扯过一支笔,又要出去。
“你,到哪里去”李梦红平静了一些,但那苍白的脸上有点泛黄。“跟着你,我真是受不了。做事总是那么快,风风火火的,连走路都打小跑,好象要赶着去投胎”
“你根本没必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做完了事自然会向你汇报。”彭一珍知道这女人提防自己什么,鼻子哼了一声,又说:“你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最大的不幸就是你从来没有用心去理解他尊重他。你连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的男人都没有弄懂。”
“这么说,你把他弄懂了”
“我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彭一珍咄咄地跑到门边,回头来说:“我到楼上财务部去叫他们立即拨钱到广告装璜公司去。另外,我还想去查一查上次玩具公司那笔帐。”
“你,找死”李梦红看着小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咬住牙根,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她的手一直紧紧的压在右腹部边。大约痛得太厉害了,她眼睛抖了几下,脸也抽搐起来。“快来人啦,去把伍魁洪叫来。”她大叫。
待续
一0九
几个月以后。
春天的风在树梢梢上摇来摇去,逐渐就摇出星星点点的鹅黄和暖绿来。灰蒙蒙的天空随时都弥漫着丝丝的细雨。风筝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起来,在天空中画起一道道风景。
人们从严严实实的被服之中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天地间的清新,然后骨子里就燃起火焰。那火焰向血管向神经向思维向每一个细胞单位蔓延。生命就被彻底地点燃了。
在生命的狂热情绪的鼓噪下,水流也涨了。溪流和河谷里流动的不再是清碧的水,而是黄色的流火了。这流火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烧着了,越烧越旺,根本就没有扑灭或阻止的可能。
待续
一一0
李梦红去京城开会了。作为著名的大企业家,女企业家,省人大代表,她不得不去。本来她想带了伍魁洪一起去的,但那根本不现实。一是会议不允许,二是公司不能由外人去管。通过几个月的观察事实,为她证明了两点:第一,彭一珍确实没有跟伍魁洪有什么不轨行为。她派人偷取了彭一珍的尿样和体检表,发现彭一珍这小魔女竟然还是个处女。第二,彭一珍确实很有能力,在较短的时间之内,把她的红叶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条,不但财源滚滚来,而且企业形象如日中天,越来越好。
但她心中的隐痛并未消失。她临走之前把罗玲叫到身边谈了很久。女人对付女人总是有绝招的。罗玲和彭一珍都不是好东西,都爱对伍魁洪起歪心。让她们两个人互相监督着,肯定出不了问题。万一出了问题,她李梦红也一定能够知道。醋坛子打翻了,有不吵的吗
为了稳妥起见,她每天晚上都不定时地打长途电话“查岗。”电话是往家里往卧房打的。伍魁洪再横,也不敢带了女人到家里当着儿女的面鬼混。只要他在家里,接了电话,就行。
这天晚上,大约是十二点钟了,她又给伍魁洪打长途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喂”
“嗨”伍魁洪从被子里爬出来,非常恼火地说:“是谁呀被鬼打昏头了深更半夜的吵人是你呀又有什么事了嗨呀,你还睡不睡觉睡不着买几片安眠药吃吧。什么河西商场的事还远得很呐。我问了庄书记了,正在设计,连图纸都还没出来。放心,我会去争取的。我们不去承建,其他公司连门都摸不着了。好了,好了,睡觉吧。啊”
“你考试考得怎么样”李梦红还问。
“还行,四门都及格了。有一门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分。嗯。到七月份就考完了,可以领毕业证了。什么啊睡了吧”伍魁洪挂上电话,瞪瞪眼,摇摇头,钻进被子里。
电话又响了。
他翻了个身,没动。清脆的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他拉被子蒙住脑袋。那铃声依然钻进他的耳朵里。仿佛整个房间里都被铃声塞满了,爆炸了。他双脚一瞪,踢掉被子,呼地坐起来,抓起话筒,大声骂道:“疯婆,妖婆。癫子神经病”听筒里好一阵没有声音。
“嗯,这不还差不多。”他咧嘴一笑。
但他脸上的笑很快就僵硬了。他听到的是低低的抽泣的声音,是另外一个女性的声音。
“你是,你”他坐直了,双手握住话筒,轻声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才不是骂你。我以为又是她打电话来吵我。我还以为是我老婆呢。她一分钟前才给我打电话。我烦了,就骂嘿。没事了,小丫头。这么晚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不是要我听你哭吧好了,好了,我不象话,不是人,向你道歉,行了吧千万千万别哭了。”
“深圳的客户来了,两点多钟的火车到站。我们最好去接一下。”彭一珍好不容易忍住抽泣,提出一个让他头痛的又是名正言顺的工作要求来。“这是一笔大生意。你考虑一下吧。”
“可不可以让他们商业城木材公司的人去接站”他心里有点扑扑的发慌。凌晨两点,叫他带了她开车去火车站接客户,这事让他觉得有点作难。万一李梦红知道了,肯定要出大问题的。“要不,你带他们去接站也行。”
“你怕她”彭一珍冷冷的声音。
“我怕你。”他说。
“我又不是老虎,吃不掉你。”彭一珍似乎还在吸鼻子抹眼泪。“以前,我天天陪着你,你为什么不怕呢为什么现在反而怕我呢”
“我是怕你这样吧,我开车到你家门口来接你。你先打电话给老山和金碧玉,叫他们一起去。”伍魁洪跳下床来,折被子,穿衣服,洗脸。几分钟,他就整装出发了。
未完待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一一
彭一珍的家住在城市的北边,离市中心约十华里,离李梦红家约有三十华里。那些楼房都是政府投资修成的商品房,千篇一律,一个面孔。如果不是楼墙上标了数字,街口上立了道牌,大白天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来。
她的父亲是政府的一名退休干部,大大小小勉强算个官,够不上品级。她的母亲则是一家集体企业的主管,差不多也快退休了。她对商业的最初感受就是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她有一个已结了婚生子的哥哥。一家六口人,住在父母亲积攒了一辈子才买下来的一百二十平方的商品房里,还是七楼,经常因为停水停电折腾得要命。本来她是搬出来住进伍魁洪的旅店里了的,但后来住不下去了。李梦红把旅店给卖了,又不让她在公司里住。她只好又搬回家来跟父母兄嫂挤地盘。
伍魁洪开车来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早已在梧桐树下等得双脚跳了。
“喂,在这里呢。”她从梧桐树背面闪出来,拉开车门,钻进去,探头出来叫正在往楼上张望的伍魁洪。他急转身,一愣,然后笑起来。“怎么样老侦察兵被小民兵骗了吧”她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嘻笑道。
“小丫头,坐稳了。”他发动了车。
“慢一点,这么快干什么”她说。
“还要去接老山和金碧玉啦。”
“用不着去接了。没有人接。吕德山到湘西去了。金碧玉今天早上被我派到广州去进货了。”她摇上玻璃,扭一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