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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什么话。”他将她搁在床上,站起身,点了一支烟,嘶嘶地吸了几口,走到一边去,开了电视,看。“你也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面对电视,说。她怔了一会,双手枕了头,重重地倒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你看”他大声叫她。没有回音。他扭头来看看,爬到她身边,直了腰,人坐在地板上,盯着她。她紧紧地抿着嘴,眼瞪得很大。“又怎么啦”他手撑在软软的床上。床发出了嗻嗻的叫声。
“我还回去干什么呢”她说,声音跳跳的。“我打算买几个户口,把小芸和小石接出来,在外边买一栋房子,或者干脆自己修一幢楼那个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打算回去了。连个狗窝都不如。那也是人住的地方”她突然撑起来,瞅着他。“什么时候走”他说:“明天。”她又问:“什么时候回来”他噎了半天,才说:“不一定,快呢,三五天,慢呢,就要十来天。”她瞪瞪眼,大声说:“你回去找死啊干脆不要去了。”他应道:“那我去了就干脆不来”她一摔手,给了他一巴掌。她是个女人,有一双小小的柔软的手。她的手打在他的脸上。他黑黑的脸上突然红了起来,很红很红。他闭上了眼睛,头偏了几下。“你他妈的”他呼地跳起来,晃晃膀子。她却捂住脸,趴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他揪住她,搬起她的脸。他看见一张被泪水爬满了的俊俏的女人的脸庞。她在发抖,在哭泣。他松开了手,摸摸自己的有巴掌印的脸,摆摆头,骂道:“妈的x,这么凶干什么少去两天就是了嘛”她爬起来,昂起头,踮了肢尖,抱住他,轻轻摩抚被她打过的脸。“对不起,打得太重了。痛吗啊”他翻翻眼皮,面对面地瞅她。她的眼里还在流泪。她抿嘴的时候,咽下了流到嘴角泪水。“我有这么多钱,我完全可以坐在家里吃玩。我为什么要出来”她颤抖着,哽咽着。“我这一辈子,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嗨,什么都不管它了。人生一世,图个什么有的人活一辈子,当不了别人活一天。我也太要求得多了。能够痛痛快快风风光光的过日子,哪怕是一天我也该知足了。你走吧。我凭什么挡你你有老婆有孩子有你自己的事。你走吧”
他说:“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顶多几天就回来了。我们把生意做好了,把贷款还清楚,就可以安安稳稳地享福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离开他,擦净了脸上的泪水。“说老实话,你蛮漂亮。我,也不舍得你”他挨近她,笑着,在她耳边说:“有你这样的婆娘,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一辈子,我就死心踏地跟你。”她哼哼,背对着他,说:“花马料嘴的专门哄人。你们男的没有一个讲良心的。转过背就又是一副样子。”他竖起手指,大声说:“哪个要是有半点歪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她扭头转来,盯着他,一直盯着。“卟哧”。她笑出声来,扑进他怀里,张开手臂缠住他,越来越紧地缠住他。“背时鬼”她骂。
二十
高吟松坐在写字台边,把脸埋进书堆里,弓着腰,别着手,在写教案。从她走进门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他们并没有去办理离婚手续。她不同意。他身体仍旧没有好转,早晚稍轻,中午最严重,咳嗽,喘气。吃饭的时候,她跟两个孩子天南地北瞎吹,很热闹。他却一声不吭,后来干脆捧了饭碗,到一边去吃。总之,他好象根本不当她存在。等到孩子们都休息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的时候,她说话了。
“你想过没有,真要是离了婚,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我把两个孩子都带走,就剩下你一个人啦如果留下一个给你,那更糟糕”他停了手中的笔,静静地听她说话。“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离什么呢凑合着过吧。”她叹着气。“我,不想拖累你。”他不回头,缓过一口气来,说:“孩子,随便你带哪个走。只能嘿呼嘿呼,带一个走。”他咬咬牙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你不要,担心。嘿呼嘿呼呼喉学校,嘿呼候,领导”她鼻子里哼了哼,坐在他背后的荫影里,笑着说:“你少发神经病了。我是可怜你。真是不知好歹。嫁了你这样的男人,一辈子也真够呛了。”他双手在写字台上撑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着她。她傻了。他的玻璃片下是一双根本不动的灰白暗淡的眼睛。他的刀劈斧削过的白白的瘦脸上毫无表情。他枯焦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他一直盯着她。“我,我我们,离婚,必须,离婚。”他说完,粗粗地长长地嘘气。“为什么”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变了。”他慢慢转过身,嘿呼候地喘着气,又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书堆里。
她瞪目结舌。他是敏感的。他知道她在干些什么。她别开脸,拉开房门,踱着步走出去。走着的时候,她被夜晚的风吹得接连打几个寒噤。泪水不知不觉地爬到她的脸上和嘴角。她添添舌头,吸去一些泪水,擦试着眼睛,低了头,挨在墙的荫影里,极其缓慢地朝外走。那巷子不知怎么竟越来越长了。她一直走着,却一直还在巷子里。
“李老板,一个人散步吗摆百货摊的人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不吭声,还是往前走。“李老板,你发大财了,有几百万了吧做点善事吧,出几万块钱,把这巷子修成水泥路”不知是谁在巷子里推板板车,辗得青石板咣当咣当直响。“到时候再说吧”她吸吸鼻子,微微仰起了头。“你看,这个就是李老板,我们这里最大的老板,最富裕。今后你就要像她这么干大事”推板车的是个老头子,大声地教训在一边猫着腰帮忙的年轻人。
李梦红哼了哼,高高地昂起了头,几步就出了巷子。“车。”她站在巷子口上高高地举起手挥了一下。“送我到玫瑰园去。”她大声说。“老板,这么晚了”年轻的摩托车手并没有立即发车。“现在几点”她问。“九点半。”年轻人说。“才九点半就算晚了我给你双倍的工钱。”她随手从衣袋里抓出一沓钞票,扯一张伍拾元的拍进年轻人的巴掌里。
“老板。我是小周,周环光。”摩托车手笑笑的,发动了车。“上次,你说你买了车就让我给你当司机的。喔,你坐好了,免得摔伤了你大老板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她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她看不清他。他戴着头盔。她只见他穿白衬衣的背并不很厚,当然也不单薄。她等他送她到玫瑰园,停稳了车的时候,就转到他对面,盯住他,命令道:“把头上的破傢伙取了。”他跨在摩托上犹豫了大约几秒钟后,才慢慢扬起双手,摘下头盔捧在手里。然后他离开车,站到她面前。“老板,你有什么吩咐”
她微张着嘴,不说话。她跟他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起过两尺。她只有他肩膀的高度。她仰起了脸。他的方而略带椭圆的脸上,直直地高高的挺着鼻梁,嘴巴角角稍稍往上翘,总象有点点笑。他的脸色白里透红。他的眉毛又粗又浓又黑,双眼灼灼地闪着光。他很匀称,从身体形状到五官的结合。他很漂亮,比电影里很多影星还要标致。但他穿一件半旧的衬衣,衣领上露出黑黑的汗渍,胸襟上还有一块乌渍渍的脏物。再看那脚上,穿了一双拖鞋,其中一只是咖啡色的,另一只却是米黄色的,而且有一只鞋的前帮已经脱离了鞋底“卟哧。你看看你这么副鬼样子,怎么连鞋都不买双象样的”她笑着,摇摇头。“嗨,这叫中国特色。我本来就出类拔萃,一表人才,再打扮一下,我怕出事。我哪里还敢出门呢”年轻人也笑笑,戴上头盔,一踢腿,又跨到摩托车上。“喂,”她叫他一声,转转眼珠,说:“就走了下来,进去玩一下吧。”他傻了一傻,脚用力一蹬,发动了车,拧转车头,呜呜地叫着车,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杂种”她朝他离去的方向张望了一回,走进了玫瑰园。“给我拿包烟,玫瑰王。”她到服务台站了一会。服务小组甜甜地笑着,先给了她烟,然后摘一片钥匙给她。“要房间吧三楼上,顶头,最豪华的。”她信手把钥匙接了过来,留了几张钞票在柜台上。“叫人给我送宵夜上去。”她说着,一个人爬上楼去。
三楼。顶头。有一道铁栅门。开了铁栅门,里面有两套房。她把钥匙的号码看了看,扭头来把铁栅门拉上,走两步,又回来打开铁栅门。她订房间是左边的,41号。开门以后,她鼻子里就嗅到一缕清香味。门边是卫生间。卫生间里有热水器有便池有浴缸有一应先进美观的洗漱设备。房里吊了顶。墙上装了隔音板和壁灯。地板上铺了毯子。空调冰箱彩电和ktv设备俱全。床头柜上装满了各种开关。她不愿再看,在沙发上躺下来,半闭上了眼。
“老板,这是你要的宵夜。”进来的是个服务小姐。她半闭着眼,说:“放那里吧。谢谢你。”服务小姐把宵夜轻轻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压低脚步声,很快就退了出去。“妈的。”她手一挥,掀翻了装宵夜的几个小笼子,呼地站起来,拿上钥匙,拉开房门。“老板,你有什么事吗”有个中等个子的服务生正好端了饮料准备给她。“怎么是你”她堵在门边,不让他进。“张健呢他不在这里了”她拉住房门。“啊”服务生瞟她一眼,笑道:“他马上就来。他刚吃过饭,正在漱口呢。”她接过饮料,自己进了房间,顺手把门打上。
不一会,听见锁孔里有钥匙响。她变了脸,随手抓起水果刀。进来的是张健。他比以前更英俊。但他显得有些疲惫,双眼眨眨的不敢对光,脸色也有点苍白。“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进来就找扫帚和撮箕扫她弄泼的宵夜。她向他招招手,说:“算了吧,来,坐。”他动作很快,已扫完了,打了个呵欠,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你好吗”他侧着身子,看她。“不好。”她也侧着身子看他。“铁门关了吧”他点点头,微微笑着,说:“我给你唱支歌吧,真的好想你。”她嗤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说:“算了吧,你这小骚公,鬼晓得你在想谁。”他眨了眨眼,脸荫了,咬咬嘴唇,离开座位,离她很近地蹲下。他在盯她的眼。她看那深不可测的眼里竟然淋漓地泛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真的。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我脑子里总是在防不胜防时候就想到了你。”他说,声音软软的,好象在隐隐约约地弹跳。她看见他的嘴唇在搐动。“好了,好了。不要再发挥了。我已经被感动得不得了了。”她笑着,一把将他的头搂进怀抱里。“你可以这么说我。你可以在我面前做任何事情讲任何话。只要你觉得开心。”他略微挣了一下,昂起脸,几乎吻着她的下巴,对她说:“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有时候,见到一个背影跟你相似的人,我就激动不已,追上去叫,却往往不是你”她端住他的脸,仔细地反复地看。她把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封到他的嘴唇上。
他剥开了她的衣扣和腰带。他的温和的光滑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地按摩。她闭着眼,逐渐地被他剥去了身上的每一根纱每一条线。她喘着气。她扭曲。她欢呼。她死去活来。她睁开眼。他竟然衣衫完整,根本没有动用他的器官。她的眼眨了眨,再眨了眨。她掀掀嘴皮,说:“你”他亲她的嘴,把她压在身体下面。他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用他的挺拔的男性象征撩拨她的下体。她早已湿润在饥渴之中。他深深地挺了进去。
二十一
街边。公用电话亭。服务小姐坐在里面,扑闪着眼,注视来往的人。小小的亭子,门边是一组玻璃柜。柜台里面放着各种香烟,打火机眉笔口红壁上挂满了影视明星的各种剧照及一些非正常出版的言情小说算命书籍。有一个年仅十五六岁,梳“汉奸头”的背书包的男学生,躲躲闪闪的挨到电话亭边来。“拿那幅画给我看看。”服务小姐眨眨眼,笑问:“哪一幅”男孩指一指,说:“那一幅。那边,对,那幅。”那是一个外国女人正在脱衣服的头像,大大的乳房露出了半截。男孩接过画,立起来看,横着看,斜了看,摇摇头,退回去。服务小姐眯眯眼,将画接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电筒,对着画一照,将画来回地移动几下。那女人的衣裤便逐渐褪尽,把十分丰满的裸体暴露在图画上。“要不要十块钱。”服务小姐将画卷成筒,用透明胶片封了。男孩绯红了脸,丢了十块钱在柜台上,一把抢过画,扭头就跑。“你晚上要飞机的。”小姐说。
李梦红走过来,被那埋着头的男孩撞得趔趄一下。“喂,你把雀雀打落了。”服务小姐嘻笑着,大声说。男孩头也不抬,翻了脚板,如飞的猛跑。“这孩子,真是的。”李梦红也笑了。“你干嘛要调戏他呢他那么小。”服务小姐笑道:“还小他谈恋爱都至少谈了三年了。老经验了呢。这是社会发展的结果。”李梦红卟哧一声,摘下电话,扔了张伍元的钞票到柜台上。“打个电话,不用找了。”服务小姐点点头,抿抿嘴,反手摘了一本叫做房中秘术的封面上有男女赤身裸体交欢图片的书来读。李梦红瞪瞪眼,嘴张得很大,手里握着话筒,竟然忘记了按电话号码。
“喂,请问,毛行长在吗”她把电话接到了毛笔楼的办公室。“你是谁呀”接电话的是个嫩娇娇的女人声音。“是他,太太。”她笑笑,侧身靠在柜台上。等了大约半分钟,毛笔楼的声音响了。“喂。”她眨眨眼,说:“是我。我现在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是这么回事。我想把两个孩子的户口弄到市区去。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对方叫苦道:“我的老祖宗,这种事你找我有什么用婷子的户口一直想动都动不了”她冷冷地哼哼,说:“凭你毛行长的本事,有什么你办不下来”他停了一下,说:“你只有花钱去买了。”她大叫:“什么户口也可以花钱买”他笑说:“这个你就外行了。只要你肯出钱,什么都好办。进市区的户口一万块钱一个,叫交城市增容费。”她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花一万去办呢”他说:“不划算。”她笑了,说:“我出三万块钱去买户口就划算了我告诉你,我宁愿拿三万去给叫化子,扔下大河,也绝不会拿三万给国家。绝对不会。”
“有什么事,晚上到我家再说吧。”他压低了声音。“我没空,你告诉我怎么办。”她不肯搁下话筒。“你”他噎住了。“快讲。你一定有办法。”她差点拧断话筒。“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要不,你去找一个人试试吧,也许有用。”他说。“找谁”她嘴巴角角往上翘了翘。“吴法范,是副书记,是我们县的人,花草溪的。他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她打断他的话,说:“见你妈的鬼,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笑道:“我也不太熟悉他。不过,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老婆。”她呼地红了脸,咔嚓地将电话挂断了。“混帐。”她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低着头,走路。
她飞快地回到家,取了两万块现金装在包里,带上户口册和身份证,赶到车站,搭上了去地级城市的班车。
下午三点多钟,太阳还比较毒。她出了一身汗,下了车,径直走进一家商场。“给我拿两条玫瑰王香烟,再拿两瓶茅台酒,拿一个大礼包。”她摔了一沓钞票在柜台上。售货员忙了个扑趴连天,欢欢喜喜地给她准备好了,取一个大薄膜袋装好。“还要点什么”她错错牙齿,说:“多谢了。”然后她出了商场,招手叫了一辆的士车。“送我到市委宿舍楼去。”她钻进车里,脸色铁青。她的手在发抖,身子也在发抖。她剥开酒盒上的商标,将两沓钞票分别装进酒盒里,再封上口。“妈的。”她骂。
市委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到单位上班去了。“请问,吴副书记住在哪里我是他表妹,来看他的。”她扔了一包红塔山香烟给门卫。“喔,吴书记呀第一栋楼,第一单元,二楼,靠左边的那套房子。”门卫笑咪咪地接过烟,走出房间来扬了手给她指路。那边什么人都没有出现。“吴书记上班去了。不过,他妈在家里。老太太没有事,在家享福呢。”她点点头,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嘴角上挑起一缕笑容,朝那边走过去。
“孃孃,我从花草溪来的。我叫李梦红,特意来看您老人家。”她吟吟的笑着,用方言叫开了门,用方言和老太婆说话。“哎哟,乘妹崽哩,来个人就是天大的事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咯家里的环境也不好。我是晓得的,我是晓得的。”老太太一个人闷在家里看电视,见了她,笑得嘴巴角角都扯到后颈上去了。“我老了,耳聋倒听的,记性又差。你是哪个家的”李梦红转转眼珠,将礼物搁在茶几上,特别将两瓶茅台酒搁到一边。“我是根生家的。来这里做生意,想想您老人家在,我就来打个望。”老太太闷了半天,说:“根生是不是牛崽呀”李梦红卟地一笑,拍巴掌,大声说:“对,他诨名是叫牛崽,书名叫做根生。您老人家记性真好。”老太太也拍拍巴掌,笑道:“老罗,老虔婆咯,你们才进来的媳妇,我认不到咯。我也几年没回去了。唉,妹崽呀,我们是亲房吧。可惜你叫化子哥上班去了,要不是的话,他看见你这么漂亮的弟婶,要几多高兴喜欢啦”
李梦红眨眨眼,看看时间,说:“孃孃,我还约了人谈生意,先走了。”老太太一把抓住了不肯放。“叫化子就快下班回来了。你嫂你侄子都快来了,怎么就走呢天垮下来也要在这里歇一夜。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嘛。”李梦红挣脱了手,跑到门边说:“我谈完了生意再来歇两夜。喔,对了孃孃,叫哥的电话是好多号码你晓得吧我晚上给他打电话。”老太婆送到门口,笑骂几句,才说:“他手头的那个机子没晓得是好多号。屋头的机子是,是什么要发发唉,老了,搞不清楚。背时的妹崽噫,你是要我来拉你不是滚倒我,看天不收你。”李梦红边走边摇手,说:“孃孃,你莫送了,千万莫摔着你。我谈完生意,一定再来看您老人家。”她越走越快,越走头仰得越高。
半夜。她在旅馆里拨通了吴法范家的电话。
“喂,是吴书记吗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她靠在床头上,用被子沓了头垫住身体,上上下下地弹着跳着。“你是”吴法范外号“吴胖子”,长得圆溜溜的一副弥勒像,开口闭口先听见笑声。“我叫李梦红。下午的时候,到你家认了个亲戚。不好意思。那两瓶酒,微不足道,不过请你老务必笑纳。”她歪了脸,夹住话筒,伸长手抓过香烟来,点一支叼在嘴里吸一口,眯眯眼,等对方说话。“啊哈哈,呵呵,好好。有你这样聪明能干的弟婶,是我们吴家的喜事嘛。啊哈哈。现在改革开放,当老板,搞企业,是最光荣的。你有什么问题呀”吴胖子鼻音很重,有蜂鸣。李梦红滑下高高垫起的棉被和枕头,舒了口气,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想把我和两个孩子的户口迁过来,不知道”对方马上说:“好,好嘛。那边太小了,不好发展。到这边来,基础好,环境好,大有发展前途。呵呵,我支持你。支持你。你想办个什么项目呀”她翻翻眼皮,转转眼珠子,说:“我嘛,想搞个集团公司。木材呀,旅馆呀,运输业呀什么的都想搞。”吴胖子隔了一阵没出声。“啊哈哈,好家伙,真是出手不凡,大企业家的派头。那我们今后要多多联系罗。”她躺下,半闭着眼睛,笑说:“那就要多沾您老的光了。我手头现在只有一百多万,场地也还没有”吴胖子大笑。“呵呵呵呵,这不要紧。只要你有这份胆略,有这份底子,我们大力支持,大力支持。你也为我们家乡争了一口气呀。呵呵,好,好。有你这个弟婶,呵呵,好。”
“大哥。”她叫了声,停住,憋了憋,不动。“啊,呵,好,好。”吴胖子笑声朗朗,不绝入耳。“那,明天”她跳下床,打着赤脚在地板上来回地走。“放心,放心。哈哈,你放心。象你这样的企业家,国家是重点扶持的。我叫他们把你调过来,连子女一起”
“阿弥陀佛”她搁下话筒,大叫。
二十二
“你也这么快就回来了”伍魁洪正在房间里咿咿啊啊的乱嚎,嗑花生来,喝酒。“怎么不多住几天呢”他喝下一口洒,啧啧嘴。见她不吭声,他又问:“吵架了”她呯地打上房门,身子一歪就倒在床上。“想你就回来了。怎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搁下酒瓶子,晃晃肩膀。“嗨,卖命的,只有早点回来。哦,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洗个脸”她哼哼,侧了身子看他,叫道:“你过来。我自己会去洗手间,用不着你伺候。”他抹抹嘴巴,拍拍手,臌着眼睛回头来看。“过来”她拍着床沿,大声叫。“我晓得,家里闹翻天了。咳,他妈的,说句老实话,要是我的老婆,早就一刀子捅掉了,哪里还会拖到今天”他一边说一边挨近她。还没等他坐下,她呼地坐起来,揪住他说:“哼。那你就拿刀来捅呀,捅啊。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老婆呸你这畜牲。你不杀了我,你就是狗娘养的。”他翻起二白眼,脸刷地变得铁青。“你,你吓唬我你不要以为我是”她跳下床来,瞪着他。“怎么嗯你这是什么样子混帐”他咽了一口气,说:“女人的心,又甜又毒。甜的时候迷得人昏天黑地,毒的时候害得人死去活来。”
她往他胸脯上顶了一拐,笑了,说:“去,叫人找些吃的来,肚子有点饿了。”他将她轻轻推开一点,闷声不吭地走出去。不一会,他站在走廊上炸开嗓门喊:“小婊子,去给老子搞点吃的东西来,要好一些的。莫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不是喂猪。”服务小姐答应着,乒乒乓乓地跑去准备了。他也不回房,在走廊上坐下来,叼上烟卷,啵啵地吸。
“来了。”服务小姐喘着气,捧来一道条形的盘子。盘子里有一小碗热气缭绕的白米饭一碟麻辣鸡丁一小碗清炖甲鱼和一碟小白菜。
伍魁洪劈手抢过大菜盘,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闯进房去。他正要说话,眼睛直了。李梦红已经偏偏地靠在床头上睡着了。“这个婆娘,真他妈不是人。”他皱皱眉毛,轻轻叹息着,把菜饭摆到茶几上,吸吸鼻子,轻脚摸手地去关了电视和风扇,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叽哩咕哝地说什么。他偏偏脸,却见她紧闭着双眼。他凑过去,扯薄毯来给她盖上。她又说了两句梦话。他伸手摸摸她的脑门。她发热滚烫,脸红的象火。他将她抓起来摇几摇。“你造死”他轻轻将她放下,替她掖好被角。“我去喊个医师来。这么发烧呼呼的,还得了”她迷迷朦朦地睁开眼,小声说:“不要。我,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去给我,租一套房子。快点去办好。小石他们来,要住的。”她双手撑在床上,想爬起来,可她接连幌了几下,轰地又倒下。“你回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动,一直眼睁睁地在看她。“伍哥”她叫着,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又昏迷了。“要房子一套房子”他坐在她身边,摸摸自己的手,又摸摸她的手,摇摇头。“说出来,就搬出来了。”他自言自语着,悄悄地退着出了房间,缓缓地把门关心。
“电话。打电话,到医院去。”他边往楼下跑边对所有被他看见的人大喊。
待续
二十三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木材运到了。李梦红白白地等了几十天。“是怎么回事办这点事都卡壳。一群饭桶。”她骂着,拿眼盯伍魁洪。他正在拿两枚硬币夹胡子。“还是我回去看一下比较好。”他拔掉几根胡子,眯了眼瞅瞅,掸掉,说:“按道理,不应该去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是发瘟,也总该有一个活的来报信吧。”她冲上去抢掉他手中的硬币,一扬手,扔出窗子去了。“简直出你妈八辈子的丑。明天我给你去买一副电动剃须刀。”她大声说:“一笔生意没做成,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消磨时间。嗨。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莫这么凶嘛,是不是”他站起来,晃晃膀子,走到窗户边往楼下看。楼下是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如浪如潮。他的那两枚硬币,是怎么也看不见了。“好,回去看看,整天价坐在这里,反而不自在,浑身骨头都是疼的。”他说。“走吧。”她拉出皮箱推到他面前。“我去结帐。你先下去找车子。”他瞪瞪眼,环视房间一周,说:“这么急说走就走了咳。住惯了,还有点舍不得呢。这房子住起多舒服,比家里那破破烂烂的木板房要强一千倍一万倍了。”她拉开房门,转身来催他。“快点。想住好房子还不容易我给你修一栋,比这个还要豪华的。快走。”
他们出了旅馆,搭了一辆奥迪车,赶到火车站。火车站里挤满了人。购票的队伍一直排出车站排到大街上。“妈的,这么多人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他把皮箱停在地上。“你在这里等我。”她说着,走开去了。
不一会,她捏着两张车票笑嘻嘻地回来。他说:“你硬是狠,怎么就买来了”她拐他一下,说:“金钱是万能的。瞎子见钱眼睛开,瘸子见钱跑起来。白花花的票子哪个不爱”他摇摇头,跟着她走。“你不要以为有了钱就蛮了不起。有时候钱多了也是祸害。”他说。她白他一眼,道:“放你妈的狗屁。”他咧咧嘴,没吭声。“你快走啊。”她说。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十四
木材检查站距离火车站最多不过三百米。进火车站的道口上,有两个水泥墩子。其中一个墩子上安了滑轮。一根大约三十米长的上了红白两色防锈漆的钢管架在墩子上,形成了一道关卡。有几个穿林政制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玩扑克。检查站旁边有一块近两百平方米的草坪。草坪上堆满了各种规格的木材。
站长办公室的门开着。有人正在里面大吵大闹。“你穿这身尸皮吓唬谁呀老子见过几多几。你算个什么屌。你以为我怕你怕你个鸡。你不退我的材,老子对你不客气。”一个沙沙的声音撕得好象要破了。“告诉你。根据法律规定,你搞了这么多木材,要你坐穿牢底。”站长的声音更大。“###毛。木材又不是我的。我怕你个卵。”沙沙的嗓门吼起来。站长说:“出去。出去我早知道木材不是你的。你来吵什么”
正闹得不可开交,李梦红和伍魁走进了站长室。“这批木材是我的。”她笑嘻嘻的,瞪一眼沙嗓子。“站长,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站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黑不溜秋的,很胖。“李老板,对不起,公事公办。”她使个眼色。伍魁洪点点头,挨到办公桌边,掏出两包香烟来,动作很快的塞到站长的抽屉里。“你抽支烟。”站长说:“你搞什么”急忙将那两包烟拿出来扔在桌子上。烟盒里的钞票露了出来。“上头逼得紧。”站长眨眨眼,推开烟盒,叹气道:“李老板,这次,我帮不了你。”她挥手叫那沙嗓子出去,然后坐下来说:“不管这次帮得了还是帮不了,你都收下吧。”站长使劲地摇着头,把两个烟盒硬塞到伍魁洪怀里。“这做不得,做不得。”
李梦红荫了脸,起身。“那既然你这么客气,就不勉强了。”站长凑近她,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你去局里活动一下,也许有点机会。这边,我暂时不会处理。最好快一点。”她点点头,伸手从伍魁洪身上拿过一个烟盒来,递给站长。“一点小意思,接了吧。今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站长伸伸手,又缩回去,脸上有点发红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每次都让你破费。”她笑笑,将烟盒放进他的口袋里,客套两句,叫上伍魁洪就往外走。
“伍魁洪。”从外面冲进了两个穿警服的年轻小伙子。伍魁洪闪了闪身,问:“做甚么”警察一左一右夹住他,咔地往他手上拍了铐子。李梦红煞白了脸,厉声道:“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怎么乱抓人呢”其中一个警察说:“我们是林业公安的。我们奉命拘捕他。”伍魁洪大吼:“他妈的,放开我。放开我。我又没有犯法。”警察高高地抬起脚往了屁股上踹一脚。“你给我放老实点,不然的话,你绝对没有好下场。”警察厉声说着,揪了他就轰轰地往外推。“快走。听到没有”
李梦红追出去,说:“你们肯定是搞错了。”警察将伍魁洪推进囚车里,很快就开车跑。她站在那里傻傻地看已经去远了的囚车。随后,她的脚往下弯,身子斜斜地幌几幌,卟咚地摔倒在地上。“李老板,李老板。”站长出来将她拖到办公室里,扶她在长椅上坐下。“伍哥,是我害了你呀”她慢慢睁开眼来,话还没出口,泪水先滚滚地冲下来。
“李老板,这回的事看来不好弄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想点办法吧。”站长说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干咳两声,看报纸。她格格地错着牙齿,抹掉脸上的泪水。“你们这么做要后悔的。”她大步走到站长的办公桌边,拿起了电话。“哎,你”站长张张嘴,摇摇头说:“你打吧,千万别扯上我。我这人胆子小,受不起风浪。”她哼哼,拨通了市委副书记吴法范的电话。“我找吴书记。我是他弟媳,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麻烦你帮帮忙”她咬紧嘴唇,等待着。她整个人都在哆嗦。电话里传出了吴胖子的哈哈笑声。木材检查站的站长急忙猫了腰,双手端了一把靠背椅来放在她身后。“你,嘿,你坐。你坐”他很快又冲了一杯热茶来双手捧了轻轻搁在她面前。
她不理他,也不坐下,握着话筒在不停地说话:“太目无法纪了。我是办了完整的营销手续的。可他们不但扣我的木材,还把我的人也铐走了。他们自称是林业警察,没有出示任何证件,连话都不讲,一见面就抓人我可以用生命来担保,他绝对没有问题。他一直都跟我在外面跑生意,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喔,对,对。那实在太感激你了。”
等她挂上电话时,她的脸已不再苍白。她昂起头来,嘴角挑起了一掠轻笑。“李,李老板。这批木材,绝对不是我要卡的,绝,绝对的不是。我哪里有这个权力呢”站长往下缩着,有点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们局长硬要,扣的。现在,我,我我不管他了。木材,木材马上退还,退还给你。我给你办手续,办手续。你,你随时,随时可以找车来拉”她斜斜眼,一把抢过他递上来的盖上了公章的票证,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站长点头哈腰地陪着她出门。“李老板,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吧。”她说:“不必了,我走得回去。”他连声说:“要得,要得。从这里进城还有两里路。你身体,又不舒服,也难走。我找车。”他扯破喉咙大叫两声。守卡的几个青年人立即举起停车牌,拦下一辆出站的车,吩咐两句,请李梦红爬进了驾驶室。
“谢谢。”她对青年人说。站长高高地扬起手来挥动一直到她坐的汽车跑得根本看不见为止。她坐在车上,屏住气,眼睛直盯着前面。那辆囚车早就无影无踪了。“送我到林业公安派出所。”她不看司机。司机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这是货车,进了城又不准停。你到前面下车吧。”司机也不看她,瞪着眼朝前看。进城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车子在减速,有时甚至短暂地停下来。不少的自行车和行人几乎是擦在车厢上过去。
“你跑一趟车多少钱”李梦红侧了脸,盯住司机。“八十。”她从皮包里拉出一沓百元的大钞,扯一张哗哗地摔两下,扔到方向盘上。“开快一点。”她说。
司机点点头,把紧了方向盘,咬咬牙,摁着喇叭,加大了油门。汽车的喇叭声非常刺耳的连接不断地叫起来。行人和车辆都急急忙忙地往两边躲闪。有不少人开始骂娘。不一会儿,车撞进了公安局林业公安派出所。李梦红又扯出一张百元的大钞,塞到司机手里,道了声“谢谢”就扑下车来,直往办公室里奔。
所长正在打电话。“你害死我了。这下怎么办骑虎难下背了。材料不充分,刚才又忘了带证件,还是铐回来的。嗨”李梦红不吱声,轻手轻脚地进到办公室里找地方坐下来。“我说你啊,真是混蛋到家了。什么我告诉你,毛笔楼,你不要耍无赖,不然的话,我也是不好的打发的。”所长根本没有看李梦红,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大声骂人。“你这个杂种人是你要我抓的,现在你想洗个干干净净地卖乖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李梦红瞪直了眼,大张着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伍魁洪进来大吵大闹她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接到举报以后没有认真调查,弄错了,弄错了”所长掏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拉住伍魁洪的手说:“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向吴书记汇报了。嗨,这事,都怪他们工作漂浮,也怪我粗心大意”伍魁洪翻翻白眼,看看李梦红,吼道:“算了,算了。什么卵公安,一伙的王八蛋。”他伸手拉李梦红。“走,回去吧,没有事。”她没动。“噫,你怎么搞的这点小事就吓成这个样子”他扭头盯住所长。“李,李老板。李”所长也发抖了。李梦红吸吸鼻子,抿抿嘴,呼地站起来,指着所长的鼻子尖,叫道:“你撒谎明明是你扣我的木材抓我的人,为什么要赖到他头上”所长一怔,猛地拍打着巴掌,说:“爹死娘偷人的撒谎。是他要我办的。他和我们局长是老同学。他还给我们局里面贷了几万块钱修宿舍楼我讲了半句假话就不是人养的。”
李梦红不吱声了,嘴角里沁出血来,身子歪了歪。但她没有摔倒。她往墙壁上撑了一把,推开伍魁洪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慢慢走出门去。大货车还等着送她回家。 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五
“唉,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她平白无故地说出这么句话来。伍魁洪就坐在她对面。他皱皱眉毛,说:“好了,好了。你念这些有什么用越念越烦。”她叭地摔掉手里的帐本,吼叫道:“是什么东西男子汉大马蜂,自己一个人得快活,儿女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瞪瞪眼,咧咧嘴,低了头去看自己的鞋子。她捶捶胸口,咬牙切齿地摇了半天的脑袋,一拍沙发扶手,蹦起来,走到窗户边朝外张望,厉声骂了一句:“混帐”
“妈的。他们又带了两个姑娘,才十七八岁,标标致致的我要他们送回去,他们不肯,说是你安排的。这个事”他瞟了她几眼。她根本就不理会他在说什么。
她象尊雕像似的立在窗户边。他只看见她的背影。他干咳两声,把一些本来想拿出来跟她商量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他是劝阻不了她的。估计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以阻止她。
他站起来,摔摔膀子,然后凑近她,说:“你不要总是想着那两个命肝心了,好不好我去叫两个人来打几盘牌。嗨,你这样要闹出病来的。”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她抱住他,依偎在他厚实的胸怀里,捉住他树木条似的臂膀。“背时鬼,我和你讲正经事。”她说:“我想要修房子。同时修两栋。一栋用来开宾馆,要在交通方便的市中心。一栋自己住,最好安静点,城郊最好。可是这地皮很难弄到手。估计找吴胖子帮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光。
“修,就修吧。”他拍拍她的肩头,笑起来。“有什么难办的只要你出马了,天都不会有荫的时候。你有主意,又有钱,你讲怎么搞就怎么搞。”他反手从抽屉里拖出一个四方的皮包,呱地摔在桌上。那是麻酱牌。“你笑一点好不好妈的,愁眉苦脸地做什么又不是家里出了丧事。”他晃晃膀子,挣脱了,又要走。她劈手抓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玩麻将可以,但是不准乱动。你多看人家一眼,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面红耳赤,吞吐了半天,往她脸上捏一把,笑骂道:“疯婆,老到几十岁了还发神经。”她哼哼,开了门出去叫人。“杨小姐,邀个人来搓麻将。”她见他挨到门边来,推他道:“去去,去。老老实实地给我坐好,轮不到你来叫人。你怎么想在门边接她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个早请示晚汇报呀嗯”他退回房里,坐下,叹气道:“嗨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几十岁了,难道人家大姑娘还会喜欢我”她让门开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回到房里,挨着他坐下。“你想,是不是我帮你去做红娘。噫呀,不要不好意思嘛。”他狠狠地擂一拳沙发,说:“你,你啊。嗨,我怕你了。不跟你讲这些无头无脑的话,免得人家听见了笑死人。老到几十岁了,还疯。”
过了一会,姓杨的服务员带着一个姑娘走进门来。“李老板,打什么牌啊”她叫杨招弟,脸上星星点点的有些雀斑,长相一般。她带来的姑娘却很漂亮,鹅蛋脸,丹凤眼,粉嫩的腮,一头弯弯曲曲如波如浪的长头发,穿了一件无领无袖的褂子,露出肥油油白腻腻的膀子和一块细嫩嫩臌臌胀胀的胸脯,挂了条短裙,苦隐苦现一条淡红色三角裤叉,一双肉色长丝袜直拉到圆溜溜的大胯上,脚下一双白凉鞋,尖尖的高高的鞋跟,尤其显眼的是那不长不短粉妆玉琢的脖弯,挑起一身上下无穷无尽的别样风情。“我坐这边。”那姑娘在伍魁洪对面坐下来,将双手往后脑上一抱,一对高耸的颤微微的乳房便挺得更加突出而漾动。
伍魁洪翻翻白眼珠子,见李梦红正圆睁了眼在盯自己,一双手摆到桌上,又缩回去,摸摸口袋,又互相搓几搓。“燕子,你到这边来坐。”杨招弟笑嘻嘻地,拉了那姑娘一把。“把他们隔开,免得他们换牌。要不然,我们只有输不会蠃。”李梦红起身跟燕子调换了座位,点着手指说:“讲个清楚。既然要玩,不准讲暗语,不准使眼色。你们要是串通一气三锁一我就不来了。”她瞟了挨着伍魁洪坐的燕子一眼。“幺贰肆吧。”杨招弟双手在桌面上哗哗地洗着麻将,说:“一块钱一个筹码。大的,我玩不起。不象李老板,百万大亨,钞票堆成山了。”李梦红码着牌,眼睛往桌下瞄了几下。“五幺。你们赢了,我翻倍开。”燕子听了这话,拍拍手,格格地笑着朝伍魁洪挤挤眼角,一双小脚摇着弹着慢慢地撩起了伍魁洪的裤脚。“红姨真大方。大叔,你舍得吗”
李梦红装得不小心,手一幌,将一墩麻将子推到地上,然后弯下腰去捡。那双该死的长统袜几乎钻进伍魁洪的裤脚筒里去了。她抬起头来,挺起腰,悠悠的嘘出一口气,淡淡地笑着,既不看燕子,也不再瞪伍魁洪,不断地摸牌吃牌。“天上的燕子要南来北往地飞。你这个燕子飞到哪个家去了”她夹住一块牌,反复地看着,逗笑道:“飞了几千里了”
“她啊,眼界高得很。”杨招弟接连输了几把牌,脸上气色有点不太好。她叭地拍出一块牌。催促道:“快打牌。要不要不要就快摸。嗨,今天输惨了,没办法,就把燕子送给你们做儿媳妇,抵帐吧。”燕子嘻哩哈啦地一笑,说:“人家不要的。我这个人,翅膀上没毛,飞不动,只有打一辈子单身的命。”
伍魁洪左右瞅了一阵,趁人不备,抓了几张牌藏进口袋里。其实燕子一直在注意他,立即就跳起来,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舞着手来抢,抢不到牌,就抱住他,撮了纤纤的玉手在嘴里呵着气,往他腋窝里搔痒,嘴里还尖利利地叫:“这个老痞子,打不赢就撒癞。”李梦红错错牙齿,歪了嘴笑说:“不关我们的事,看你们两个人怎么搞。”杨招弟稀哩哗啦地推了牌,跑去揪住燕子说:“好了,好了,还打不打牌呀”伍魁洪嘿嘿笑着将牌退回桌上,对累得满脸彤红在喘气的燕子说:“你这孩子也太傻了。你怎么不护着我反而来跟我作对呢让这老虔婆一锁三了。今天晚饭都没有地方着落了。”李梦红不抬脸,不轻不重地说:“是啊,我这老虔婆太可恶了。你们合伙来吧。反正我赢也是输,输固然是输了。”
杨招弟和燕子都嘻嘻格格地笑得抬不起头来。伍魁洪哇地叫一声,猛地拍响桌子,叫:“笑什么看牌。我天和,天生的小七对”燕子摔手来抢了一张牌,说:“对不起,还有一个打单身,只有六对半。是不是啊小兄弟。”大家又一阵哄笑。李梦红咬咬嘴皮,眉毛跳了几下。伍魁洪睁睁眼,待要说什么。燕子身体一闪,竟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来。“小兄弟,你说姐姐好不好呢”姑娘东倒西歪地说。伍魁洪手忙脚乱地推她,一时却推不开。李梦红闭上了眼,脸上泛起了青气。“哎哟,我忘记正经事了,还在这里玩牌呢。”杨招弟眨眨眼,看看手表,推桌而起,拉住燕子道:“莫闹了,快走吧。红姨,你们休息吧。我们走了。
“再玩一下嘛。”燕子不肯动,但还是被拉起来了。“红姨,不要忘记请客吃晚饭呢。”杨招弟拉住伙伴的手,出去,回头来笑一笑,顺手关上了房门。
“”李梦红呼地冲起来,变了脸,切齿道:“不错啊,你蛮有本事嘛。我老了。她年轻。她有骚气。你,你他妈什么东西”伍魁洪红着脸,直了眼。“她才出去。你跟她去呀出你妈八辈子的丑。呀,小兄弟,姐姐好不好呀肉麻死了。”她双手往上一掀,把麻将牌稀哩哗啦地洒了满地。桌子丫丫叉叉地翻在地上。“滚给我滚远点。”他朝她瞪瞪眼,说:“我,我只不过尽力想逗你高兴,又错了”她骂道:“鬼话气都被你气死了,还高兴你给我滚。”他梗着脖子,跳起来,就去拉开房门。“站住”她炸开嗓门叫道:“我要宰了你。”他哼哼,使劲打上房门,走了。
她望着紧闭的房门,傻了。此后几天的时间,他都没有到她的房间里去。她开始出钱到外面请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回宾馆来作乐,而且每次都故意大笑大闹。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他到餐厅去吃饭了。“他,到哪里去了”她跑到服务台去查问。“伍先生说他走了,回家去了。”服务员说。“杂种”她身子幌了幌,咚地撞在服务台上。“李老板,你”服务员跳起来,伸手搀扶她。她摇摇头,慢慢地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去。
“李老板,你看”她的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那是她从外面请回来的,一个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只有二十来岁的俊俏小伙子。她从口袋里扯出几张百元的钞票丢在地板上,然后摆摆手,说:“出去。顺便把房门关上。”年轻人挨上来,搬住她的肩头,在她耳根边轻轻说:“怎么了不舒服了”她用力抖抖肩膀,转身坐进沙发里,指着房门,大声说:“叫你出去,没听见吗快走。”年轻人弯下腰,捡起那几张钞票放到嘴边吹几下,转身去了。
中午的时候,她没有到餐厅去。服务员进房来送开水,见她横着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鞋子也没有脱。服务员蹑手蹑脚地给她盖上被子,悄悄拉上门。走了。
下午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到餐厅去。服务员先在她门上敲了几下,然后才进房的。她还是躺在床上。“李老板你该吃晚饭了。”服务员小声叫着。她没有动。“李老板”服务员加大了声音。“不要”她翻了个身,大声说。服务员看到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便低了头,踮着碎步,慢慢退出门去。
第二天早上。她仍然没有到餐厅去。服务员用大菜盘端了早点送到她的床前。她脱了鞋,蜷着身子,面朝墙壁,还在躺着。“李老板,吃早点了。”服务员在离床大约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不要。”她没动,说。“吃一点吧。你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服务员并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她抖抖被子,更紧地裹住自己,应道:“你出去。”服务员沉吟了一阵,抿抿嘴,将早点搁在茶几上,走了。
又是中午。服务员端了饭菜进房来,见茶几上的早点完整如初,不禁嗞嗞地吸了几口冷气,咣地搁下饭菜,挨到床边,坐下,说:“李红姨,你起来吧,多多少少你吃一点东西。这样怎么行呢要不,我去找个医生”李梦红吸吸鼻子,在被子里说:“出去。我叫你出去。”服务员没动,反而探了头来看她。
她拉拉被子,蒙住了头。服务员悠悠地叹息一声,可着嗓门说:“红姨,你这是何苦呢不管是天大的事,都有个解决的办法,用不着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啊”
二十六
伍魁洪回来了。他哼哼地冲进门来,叭地撂下提包,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掏出烟来,嘶嘶地吸。他抽完了第一支烟。她没有动。他抽完了第二支烟。她还是面墙背门地蜷缩着,没动。“你,你还有点人气气没有你连自己的崽女都不管了”他的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圈,将烟蒂摔在地板上。“你他妈的”他见她动了动。她翻身转来了。他瞪目结舌。
她瘦了一圈,嘴唇上结了厚厚的一层腊壳,脸庞上满是泪痕,眼睛红红地往下陷,脸色灰白。“你”他扑上去,搬住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你怎么啦啊哪里不舒服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放下她,呼地起身,大声骂道:“他妈的,这些服务员干什么去了医生。快去找医生。”她抖索的手伸出被子来捉住了他。他扭头,眨眨眼,又坐到床上。“你回来了你”她挣起来,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脯里,呜呜地叫。
“你休息。我去找医生”他推她。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他,使他有被抓痛的感觉。她说:“不要。不要医生。我要你。”他搬开她的手,端起她的脸,很久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你到哪里去了你真的丢下我一个人回家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挨千刀万剐的。你你要我,怎么办我现在,还回得去吗我已经没有家了”她咽泣着,又抱住了他。
“我”他吞下一口唾掖,摸着她的脸,说:“我去接小石和小芸来。我晓得你心头想什么”她弹跳了一下。“你”他继续说:“我怕他们受影响。在城郊租了套房子,请了个保姆,把他们安排好了才回来的。”
“你不生气了”她瞅着他。他瞪瞪眼,掀开她,就要走。她拖住他。“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么小气”她跳下床来,贴着他,缠住他的腰,说:“我今后,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还不行吗”他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清了她盈泪的双眼,看清了她憔悴的脸庞。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搬住她的肩膀,将她扶到床上,让她躺下。“你是去接孩子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你差点把我害死了。你。你知道吧”她揪住他,不肯放手。
“我,不想做了,想回去种田,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他用力拨她的手。眼看他就要挣脱了。她突然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匕首来,对准他的心窝。“你还想要怎么样才肯罢休你不让我活。你也莫想活得安逸。我今天捅死了你也落得和你在一起。”她在抖,刀尖直打幌。“你你滚你去找那贱坯。去我老了。她年轻,又漂亮。你混帐我告诉你。你今后再和那些女的乱来,我就”她咬咬牙,猛地挣起来。“你赌咒,快讲。”
她自己胡闹,竟然调头来威逼他不准去动其他的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实在岂有此理。他瞪瞪眼,大声说:“你不讲道理。”她很虚弱,经过一番折腾,累得换不过气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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