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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插队在黄土高坡|作者:娇阳映水|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0 20:24:50|下载:插队在黄土高坡TXT下载
  回家,而是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河边。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冰冷的秋风阵阵吹来,河边树上的落叶萧萧而下,两只喜鹊在枝头喳喳叫着,不远处的枝头几只乌鸦不服气地呱呱也叫了几声,水流清澈,冷得缓缓地流着,几条小鱼潜在水底,抵着水流不动,只有尾巴被水流冲得偶尔摆动几下。

  河边的芦苇叶已微黄,顶部的芦花像白色的狐狸尾巴似地蓬松着,风吹过,几个带絮从苇花棒上被吹掉,在空中飞扬,直飘到远处的天空中。王大力从学校出来后,脑袋犹如挨了当头棒,打得头发懵,脑子里混混浊浊,不知所思,不知所想,便需要到这清凉的无人之处静静自己的心,梳理下自己已乱的思绪。

  他站在水边站了良久,望着水中波纹的流动,种凄凉之感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是孤单的,像只被雁群抛弃的孤雁,跟不上南飞的雁群,在乱飞,在哀鸣,自己又次成了弱者,又次被社会抛弃,而这次自己不像年轻时是单身,自己现在已不是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了,自己有孩子,有爱人,孩子要抚养长大,爱人要看病,要看护,自己身上有责任,肩上有胆子,自己要挑起养活家的责任,可是自己被单位炒了鱿鱼,直依赖单位,依赖单位发工资的自己,将如何走下去呢

  他想起屈原的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天下之大,不可能无路,即使无路,第个人勇敢地走过,便将踏出条路了。想到这里,他的信心骤起,老天饿不死瘸家雀,于是浑身又从疲软中恢复了力量。

  王大力回到家中,做了饭,辅导儿子忻钢做了会儿作业。待儿子忻钢睡下后,妻子徐风霞问:“大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王大力支吾道。

  “肯定有什么事,你瞒不了我听听”王大力想,自己下岗的事能瞒天,但瞒不了多久,早晚都要说,还不如早说,于是把自己被校领导以末位淘汰被下岗的事说了遍。

  徐风霞听后,并未吃惊,而是劝解说:“这领导已经对你够客气了,出这么大事,没把你除名,就算给足了面子。这个赵亮,也真够害人的,就因为他,把你害的下了岗。”她唉叹了声。

  “也不能怪他,还是自己没立场,当时自己要劝王主任别和他共同搞百仙矿泉壶,把利害关系向他讲明,也不至于闹出后边的事。”王大力说。

  “头年工资百分之七十,是基本工资吧”徐风霞问。

  “当然了,不上班,还能给你奖金”王大力自嘲地说。

  “大力呀,你刚四十岁,还要二十年才退休,让咱下岗咱就下岗了,是不是要找个其他的活,除了那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外,再挣钱钱,好为忻钢上大学,准备点学费”徐风霞只说给儿子准备些学费,没说自己看病除公费医疗外,也要自己花钱,王大力心知肚明,默默地点点头。

  王大力琢磨自己干点什么呢找赵亮去,上他公司干,赵亮由于百仙矿泉壶的事把自己拉下马,找他,估计他也会答应自己在他那里打工,可是,王大力明白,赵亮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有利害冲突还行,如果有利害冲突,他可不管你是不是老同学,说翻脸便翻脸,在他手底下打工,肯定在钱上要起些经济冲突的。

  第三十九章 张燕

  王大力刚把包着玩具的红布包扔进小卖部屋内的纸箱里,个二十来岁戴着大檐帽的工商人员就跟了进来。3

  他进屋环视了下,盯着王大力问:“你是否刚进屋”

  “对呀”王大力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

  “你刚才是不是卖东西来着”那工商小伙子高声说。

  王大力见他凶神恶煞般,心中便来了气,心说你才多大啊,凭着穿那身衣服,就对我吆五喝六的不理他。便装作看货架上的货物。

  “嘿,对你说呢”那年轻工商人员横横的又来句。

  王大力仍不理他。

  “我和你说呢”他见王大力不理他,好似丢了面子,过来拉王大力的衣服。

  “你干什么,别拉拉扯扯”王大力反手推,把他推得倒退步。

  “你,你”那年轻工商人员见竟然有人敢推他,大出意外,时急气之下,说不出话。

  “你什么呀,大爷懒得理你。”王大力说完,便走出屋。

  “拦住他”王大力刚走出十来步,那年轻工商人员跑出屋大声喊。

  于是三四个工商人员拦住王大力。“怎么着,这马路是你们家的,走路都不让走了”王大力站住脚冷笑说。

  “他也是刚才摆地摊卖货的”那个年轻工商人员在后边喊。

  “抓抓双,抓贼抓脏,你说我是卖货的,卖什么货了我卖你爷爷的烟袋锅了,还是卖你奶奶的裹脚布了”王大力不知为何,心头火窜了上来,开口便讽刺道。

  “我刚才看见他拿着包往门口跑,后见他进了小卖部。”那年轻工商人员说。

  “你在小卖部里见那个包了吗”个五十来岁的男工商人员问。

  “没注意。”那年轻工商人员说。

  “你去小卖部瞧那卖货的包在不在”那年岁大的又说。

  那年轻的返身去了小卖部,不会儿出来说:“奇怪,那卖货的包不见了,问店主,店主也说没看见。”

  王大力想:我那包货的红包没了,别是店主给黑了吧。

  工商人员走后,王大力才折回小卖部。进屋,见女人正在整理柜台里的货物,便道:“老板娘,刚才我放空纸箱里的红布包在么”

  “在。”那女人抬头望了王大力眼,随后讶然道:“哎呀,大力,是你啊我刚才看着就觉眼熟,你下又出去了,我忙把红布包藏柜台后了,正琢磨事谁呢,原来是你,听说你不是在学校食堂当管理员么,怎么来公园门口卖小玩意来了”脸上充满好奇。

  王大力被她说的愣,细看,原来是自己村插队的张燕。“张燕,你哪时回来的”

  “我刚回北京两三年,没单位接收我,薛玉昌给我介绍了这个活,让我承包了这个小卖部。”张燕说。

  “薛玉昌现在干什么呢”王大力问。

  “薛玉昌现在是个报社的副总编。”

  “你和他有联系”

  “怎么没联系啊,你们都回北京后,村里就剩我和薛玉昌的爱人二红,我们俩可好了。”

  “二红也来北京了”

  “早来了,比我还早来的北京,现在她可是个能人了,开了个保姆公司,专门为人介绍保姆。”

  “能人呀。”

  “你孩子和你起回京了么”王大力又问。

  “我闺女早回来了,你们回来后不久,就有个政策,让回不了京的北京知青可以送个孩子回北京,给上北京户口,我就把我闺女李灵送回来了,她直在北京上学,我在北京只有个姐姐,姐姐家又只住间半平房,李灵回北京,我姐的孩子们怕抢占他们的住房,借口太拥挤,没让李灵在我姐家住,幸亏碰到左小莲,她家房多,我女儿李灵来北京上学就直住在塔门家,真是沾了她们的光。”

  “左小菊和左小莲现在怎么样”

  “都挺好的啊,左小菊在大学教书,左小莲在个研究所工作,姐俩混的都不错,又都养了个儿子。”二人聊了好会儿,王大力才离开。

  王大力离开后,张燕陷入了沉思。她不知为什么,最近老想起还在忻县村里离了婚的丈夫李金虎。她记得,知识青年绝大部分都返回北京后,女儿李灵也送到北京,她在县供销社,也不是每天回家了,而是个星期或两个星期才回下李村的家次。

  银虎在女儿李灵四岁的时候因为瘫痪,引发了尿毒症,年下来便去世了。本来就和自己同居的金虎偏要逼着自己去和他扯张结婚证扯了这张证,心里踏实,张燕本不想和他扯得,想银虎刚去世不到年,就和大伯哥扯结婚证,怕被别人耻笑,可是金虎却说,不扯证,人家才笑呢,半推半就的,张燕奈不过金虎的情意,便和金虎扯了证。

  后来,知青们陆续都返回北京,女儿李灵也送回北京,并上了北京户口,自己所在县供销社的十几个北京知青,除了和自己样的嫁给当地农民的个女知青外,其余全调回北京,张燕便觉心里苦苦的。她倒不是多贪恋北京的生活,她是想常看到女儿,是想和人比,别人都能回北京,自己又不比别人缺条胳膊少条腿,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回北京呢尤其是当薛玉昌的婆姨二红都到了北京后,张燕的心里更动荡了,不光北京插队的知青回北京了,就连嫁北京知青的本地婆姨也随汉子回了北京,自己这个北京知青,难道就因为嫁了个当地农民,就不能回北京么

  她心有不甘。她打听到:只要知青离异,或单身人,都可调回北京的,于是她想到离婚,她把这想法和金虎说了,金虎啪嗒啪嗒抽了好几锅小兰花,抽的满屋都是呛人的小兰花那烟雾,才缓缓地说:“人家都回,你不回,你心酸呐,可是你回了,我和儿子小河怎么办”

  “我调回,能把儿子小河的户口也能带回去”张燕见丈夫有点开窍,忙说。

  “你哄我呢吧,李灵都上了北京户口,你再回去,就是两个北京户口,李河再回去,就是三个北京户口,政府那么傻,下让你们回去三个”

  “政策是允许的,我们单位个北京知青,不光他自己和两个孩子回去了,还把他忻县本地的丈夫也弄到北京去了。”

  “真的,我们单位的,我还哄你”张燕继续劝说。

  “你回去能把李河带回北京,以后,李河就是北京人了”金虎每每说起他和张燕生的儿子李河,两眼便能放出光来。

  “当然,李河今年才十二岁,跟着母亲动迁,理所当然。”张燕理由十足地说。

  只过了几日,李金虎像从头顶到脚底都想通了样,不但同意和张燕离婚,还主动催促和张燕立刻去公社办理。

  张燕问公公婆婆,公公婆婆都没说什么,都点头表示同意,但张燕却看见,婆婆躲在她的屋里,悄悄地在用衣袖抹泪。

  “妈,您哭甚呢”和老人相处多年,又两度做了老人的儿媳,老人平时待自己好的似亲女儿般,婆婆哭,张燕自然心疼,忙进屋劝解。

  “燕啊,听说你要和金虎离婚”老人哽咽地问。

  “妈,我是为了能把小河弄回北京,小河是咱们家的后,咱们家的根弄到北京后,以后的后代就都是北京了,这不好么”张燕尽力解释。

  “你也把金虎弄到北京吧”婆婆说。

  “我那么大本事,把小河弄回去,我都没十足把握,金虎,怎么弄回去呢,再说,家里您们二老,总得有个人为您们养老送终,照顾你们啊,我和金虎都走了,你们咋办”

  “我和你爸还都能动弹。”婆婆说。

  “您今天能动弹,能下地干活,明天呢,后天呢,明年呢,后年呢,总有天不能动弹的时候,身边总要留个人啊。”

  “你和金虎离了婚,你在北京怕又要找个汉子吧”婆婆终于说出心中要说的话。

  “妈,我多大的人了,都四十了,谁要我呢就是金虎和银虎稀罕我,别人谁瞧得上我,我和金虎是假离婚,我在北京站住脚后,过几年我把金虎也弄到北京,把你二老也接到北京享福去。”

  “真的”老人破涕为笑地问。

  往北京调出奇地顺利,填上表,没两个月,就办成了。张燕又回到这座梦寐以求的城市。

  自打插队以后,她只回北京几趟,由于种种原因,她和银虎结婚没回北京,和金虎结婚也没回北京,她不是不想回,也想让自己的夫婿认认北京自己姐姐家的门,认认姐姐姐夫和他们的子女,可是姐姐姐夫来的信却让她寒了心,说她忍不住,那么早就嫁个农民,让姐姐姐夫的脸丢尽,并说你回来可以,不要把你那个农村丈夫带回来。

  说的张燕心灰意冷,暗说:“农民怎么了,没有农民种粮,你们吃什么,没有农民种棉花,你们穿什么,你们俩无非就是北京的售货员和司机,又不是大知识分子和地位多高的干部,怎么就看不起农民呢,赌气,便直没回北京,十几年后,没回北京的知青可以把个子女送到北京上北京户口,张燕想把儿子送到北京,写信给姐姐,信出发后,两个月都没收到回信,后来好不容易收到回信,姐姐和姐夫却不同意张燕的儿子回北京,来嫌他笑,她们照顾不了,二来姐姐家住房少,个男孩不好安排住,如果让张燕女儿李灵回北京,她们倒可以接受。李灵年岁大些,又是个女孩,懂事,不淘气,睡觉地方也好安排。

  张燕无奈,只好把女儿办回了北京,户口上在姐姐家的户口本上,人住在姐姐家,上学在姐姐家附近的中学。那次送女儿,她回了趟北京,可是仅仅半年,女儿就来信说不想在北京呆了,让母亲把她接回山西区,她便赶回北京,问女儿,女儿只哭着说,不想在北京呆了,想回山西。

  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问来问去,她只说如果不在大姨家住,她可以不回山西。张燕知道女儿李灵没有和大姨的儿女们搞好关系,或是姐姐的家人说了李灵不爱听的话,伤了她的自尊心,穷人的命是根草,可是穷人的孩子在穷人家也是个宝,当娘的见女儿受委屈,心里便也觉得委屈,便带着女儿上街逛逛,饭馆吃顿饭,顺便说些悄悄话。

  小饭馆里吃了点饭,张燕和女儿李灵出来,走在路上,可巧的是,刚好遇到左小莲,左小莲见是张燕,立刻亲的不得了,大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忙把她母女拉到家中。

  左小菊也正好在家,便天南地北地大聊起来,问村里的情况怎样,问张燕回没回北京,问李灵上几年级了。问来问去问明白了,张燕还没调回北京,女儿李灵回北京上学。

  左小菊见张燕女儿好似不太高兴的样子,便问:“北京比忻县好吧”

  “我认为还不如忻县呢”李灵说。

  “为甚么”左小菊大感惊奇问。

  “我在北京连做功课的桌子也没有,每次做作业,还要坐地上弯腰在小饭桌上写,每次写完作业,我的腰都弯的和炒熟的虾米似的,足有九十度,哪如我在忻县,张大桌子,我想怎么写都行。”

  “她住哪里啊”左小菊问。

  “住我姐家,我姐家房少,人口又多,她在山西农村住惯了大屋,来北京嫌房少嫌挤了。”张燕说。

  “不是我嫌房小挤,他们老嫌我没本事调回北京,就别把孩子送回北京,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养,当姐姐的从小把她养大,又要养大她的孩子,是欠她的,还说,人家别的知青都找的知青,人家两口子带孩子家都回北京了,我妈非要找个老农民,想回都回不来,不光自己难受,还给亲戚找麻烦,他们说这些话,我心里就烦了,就不想在北京住了,想回山西。”李灵感到委屈地说。

  “你姐也真是,自己妹妹的孩子,住个几年,还嫌这嫌那的,要不,让李灵来我们家住吧,我们家现在房子多了,我父亲也去世了,我父亲套,我母亲套,我姐单位套,我单位也分套,我现在住我爸这套,是个四居室,我还有间屋空着,让她来我这里住吧。”左小莲快人快语,好像没经过思考过低说。

  “可以啊,你如果对我和小莲放心,把你女儿交给我们吧,就住我们家,我和小莲人养了个秃小子,没闺女,让李灵来了,添点女儿的喜气。”左小菊接上话。

  女儿自从搬到左小莲家住后,张燕又回北京看了女儿两趟,都是住在左小莲家,呆个七八天,要回山西时,才买些礼物到姐姐姐夫家看趟。

  自从张燕女儿搬走后,姐姐姐夫也有些歉意,见了张燕便也显得更亲热了些。张燕调回北京,户口要有个落处,便仍旧落在姐姐家的户口簿上。

  回北京,又带着儿子李河,姐姐家住不下,便暂时住在左小莲家。家三口,老在人家住不太合适,人家给你面子,你不能自己把脸往大里撑吧。张燕便找了间地下室,租住下来,女儿也搬离左小莲家,齐住到这地下室了。

  户口回来了,住的地方安置好了,下面就是找工作。张燕回来的不大是时候,这几年北京各单位都在精减,张燕在山西忻县只是个售货员,年龄又已经四十岁,所以托人找了好久,也未找到个接收单位。

  家三口还要吃饭,穿衣,这都需要钱,不工作,就没有钱,正式工作找不到,就找个临时工吧,她给人餐馆打过工,给人家看过小孩,还到商店卖过布,但收入都不高,天她去薛玉昌家找二红坐坐,薛玉昌突然想起自己的个大学同学在公园当园长,于是打电话让他帮张燕找个挣钱多些又不累的活。

  几天后,那当园长的老同学给张燕找了个承包公园门口小铺的活,问愿不愿承包。张燕在忻县直干商业,对卖货门清,也知道卖货比上班挣得要多,承包费不多,便高高兴兴承包下来。

  “张燕,你和金虎离婚了吗”左小菊问张燕。

  “离婚了,不离婚,我怎么能办回北京呢”张燕笑着说。

  “真离婚,假离婚”左小莲问。

  “真离婚,人家审查给你办回北京的工作人员,还看不出你离婚证的真假”张燕反问。

  “你要是真离婚,我们给你介绍个,趁现在你岁数还不太大。”左小菊说。

  张燕听了这句话,心中被触动了,是啊,她想自己刚四十岁,也就是说刚到中年,什么是中年,就是人生路刚走到中间,刚走完前半,还有漫长的后半要走。自己个人在北京带着儿女,这副担子自己个女人的肩膀能担下来吗,自己能忍受以后几十年的寂寞吗

  第三十六章 挖蚯蚓

  起经济冲突,赵亮是老板,自己是打工的,咱炒不了赵亮鱿鱼,赵亮能抄自己鱿鱼。与其到时候弄个不欢而散,倒不如自己事先不靠过去。别想靠别人救自己,国际歌里不是有句话吗,谁是救世主,是我们自己啊。

  可是,自己能干什么呢,没技术,二没资本,三又不能找个活离家太远,占时间太多的。王大力还要时刻照顾他的病妻,上学的儿子。他又去了河边,想借秋凉风冷在那个寂静的地方,清醒清醒自己的头脑,想想辄。

  河边萧索,草黄絮飞,这河边离公路只有三四百米远,却是旷旷的没有人烟,王大力站着有些冷了,便在河边溜达,走了段,突然看到位男人在河边漫坡上用小锹在挖土,出于好奇,王大力便踱了过去,问:“师傅,您在挖什么呢”

  “挖蚯蚓。”那人头也没抬回答。

  “挖蚯蚓干甚么”王大力问。

  “钓鱼。”那人仍未抬头。

  “蚯蚓买不到啊”王大力问。

  “在官园鱼市卖,五分条,我挖点,不是不用买了么”

  “他们那蚯蚓哪买的”王大力来了兴趣。

  “挖蚯蚓的人给他们送来的。”那人仍旧没抬头。

  挖蚯蚓也可以卖钱,这倒是个无本的买卖。王大力想,于是心明眼亮起来,心头的愁云便扫而光,他没有小铲,便在河边捡了根粗些的干树枝,折断,用粗短的那半截树枝作挖蚯蚓的工具,当作小锹使,撬起块土,又撬起块土,他看到土里有条黑红色发青的蚯蚓,露出段,正忙着往土里缩,他便捏住,给揪了出来,接着又用木棍撬土,但手攥着那条蚯蚓,再撬地时,那手便不能用力,只得依靠右手只手的力了,又撬了会儿,又挖出四五条,左手已经攥满了,他便将蚯蚓放在地上,又用土棍去撬土,但斜眼看,蚯蚓正在地上向四处爬,还有条已钻进土中半个身子,好不容易挖出来,哪能让它跑了,不是徒劳无功吗

  他便四处寻觅,看到不远处草丛里有个旧塑料袋,挂在个坚硬的草梗上,被风吹得哗哗响,他便奔过去将那塑料袋摘下,将挖出的在地上乱爬的蚯蚓装进,解下自己个鞋的鞋带,将口系住。

  无后顾之忧了,挖的也带劲了,他发现,河堤漫坡上,越脏,越臭,越湿,越靠近河面的地方,蚯蚓越多,且大,条顶别的蚯蚓大几倍,颜色也褪去红色,变成青绿色,肉呼呼的,沉甸甸,他心中窃喜,挖的更用力了。

  太阳将落,霞光升起,西边地平线上的几朵残云已批上黑红的颜色,镶上耀眼的金边,天已晚,秋风渐凉,王大力拿起装蚯蚓的塑料袋,掂掂,呵,挺沉,足有二斤多,大有收获,回家吧,王大力把手中挖蚯蚓的木棍往河中抛说:“白了白呐,咱明天见。”

  王大力满怀信心地来到卖蚯蚓的柜台前,问:“你这儿收蚯蚓吗”

  他看到柜台里的几个有盖的玻璃瓶里都有几条红色细细的蚯蚓在蠕动。卖蚯蚓的是个操着河北口音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收啊。”小伙子说。

  “多少钱条”

  “五分钱条。”

  王大力想,自己挖的蚯蚓比他那蚯蚓棒多了,大多了,五分钱条,自己是不是亏了。于是问:“太便宜了,能不能长点”

  “五分条不少你的货吧”王大力想,也对,看货定价,于是把那脏兮兮的塑料袋摆放到柜台上。

  那小伙子见,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待他把塑料袋的绳子解开,只往里看了眼,便连忙退了步摆手说:“这蚯蚓,我不要”

  “为什么我这蚯蚓大呀”王大力不明就里地问。

  “正因为他太大,我们不要,而且你那袋里的蚯蚓死了好多,股臭味。”那小伙子忙用手捂了下鼻子。

  “真的么”王大力不大相信,便也上前凑到袋口往里看了眼,果然袋中青色的蚯蚓密密匝匝缠在起,身上挤出层像哈拉子样的粘液,粘液上还起些泡,而有几条蚯蚓,褪去青红色,变得有些地方发白,青段白段,显然已经死了,而且,袋中还泛起股肉泡在水里多日要腐烂的气味。

  “怎么这样了”王大力见自己的蚯蚓变成如此模样,大觉丢脸,便忙把塑料袋口扎住。

  “小师傅,问你下,你们钓鱼不收大蚯蚓,收什么蚯蚓”王大力问。

  “收那小红的蚯蚓,也就是从日本引进的红蚯蚓,北京地区般挖不到,都是养殖户养的,卖给我们。”

  “我这种大蚯蚓哪收”王大力随口又问了句。

  “那边有卖活鸡活鸭的,你到那些”小伙子客气地说。

  王大力来到卖活鸡活鸭的柜台前,解开塑料袋,就要往活鸡活鸭笼子里倒,心说:卖不了钱,你们反正也要被宰了,吃顿好饭饱饭吧,到阎王爷那报道也能做个饱死鬼。

  他把条条蚯蚓倒进笼中,笼中的公鸡母鸡本事耷拉脑袋垂着红冠的,看他放进蚯蚓,立眼放明光,红冠立起,扇动翅膀争相啄食“嘎嘎”叫了起来。这响声惊动了正在宰完只鸡在边的个开水盆里褪鸡毛的老板娘,她忙走过来问:“干吗呢”

  “我喂它们蚯蚓。”

  “你喂它们蚯蚓,为什么”那老板娘疑虑地问。

  “我挖了点蚯蚓卖给钓鱼的,人家嫌蚯蚓个大,不要,我扔了,又觉得可以,恰好走到你这儿,想,与其扔掉,还不如喂你的鸡鸭呢,便喂它们了。”

  “谢谢你啊”那老板娘脸上露出笑容。

  这时,那柜台外站着的中年女人突然说话了:“他拿这蚯蚓喂这鸡,不知这蚯蚓有没有毒,你杀那鸡,我可不要了。”说完,转身便走。

  “哎,这只鸡,他还没喂蚯蚓呢”那老板娘急的边摆动手里提着的那个褪了部分毛还在淌热水的鸡,边跺脚喊。

  可是那女顾客连头都没回,径自走了。

  “这,这,你瞧杀了,她又不要了,你这哪是给我的活鸡喂蚯蚓啊,你是给我的活鸡喂毒药啊”那个卖活鸡鸭的个黑脸矮汉子手拿把尖尖的杀鸡刀:“别让他走,他喂你鸡的蚯蚓别真的有毒”那男人语出,这卖鸡的老板娘立刻用沾满杀鸡的汤和鸡血的胶皮手套下揪住王大力的胳膊,说:“对对,你先别走,最起码证明你的蚯蚓没毒你再走”

  王大力看到自己早上刚穿的外衣沾上脏水和鸡血,不禁生气地说:“你别揪我衣服,我不走我喂的蚯蚓有没有毒。”说着,抄过那女老板身边的条凳子,也不管脏不脏,气哼哼地坐将下来。

  这呆就呆到中午吃饭时分,王大力说:“怎么着,老板娘,中午该吃饭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午饭啊”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午饭”老板娘见几个钟头,自己的鸡无恙,脸上便也晴开日出,变了笑模样。

  “你扣下我不让我走,直到中午,还不应该请顿饭”

  “想的多好,中午不让你走,请你吃顿饭,晚上再不让你走,老板娘再陪你睡会儿觉,做梦呢”那个旁边卖活鸡的汉子抢白说。

  “那你走吧”老板娘发了话。

  王大力刚想走,腿刚抬起,旁边那卖鸡汉子又插了句嘴:“你就让他这么走了让他把那只杀掉顾客不要的鸡买了,才能放她走”

  “对,你把这杀掉的鸡买了吧,不然,人家以为死掉的鸡,我杀掉的呢。”那女老板有些犹豫地说。

  王大力听到此话,心里不禁苦笑,自己这是何苦呢,早知如此,拿着那袋蚯蚓,解开袋口,往臭水沟扔,放生它们,比这好多了,也省得生出这些鸟事。没办法,王大力不想再和女老板纠缠,便把那只鸡买下。

  王大力回到家,已误了做饭时间,见徐风霞正在切菜做饭,便忙抢将过来挽起衣袖,自己做,说:“你床上躺吧,我来做”

  “你卖蚯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徐风霞问。

  “蚯蚓人家不要,嫌个头大,我生了个好心蚯蚓扔掉吧,又费好大劲挖的,喂市场笼子里的活鸡活鸭,没料想人家怀疑那蚯蚓有毒,把我给扣下了。”王大力便把经过详细地讲述了遍。

  “这只褪了毛的鸡也是你从她那买的”徐风霞指指案板上的白条鸡问。

  “是啊,我不买她那只杀了的鸡,她不让我走啊”王大力苦笑说。

  “哎,真是好心没好报啊,也好,买只鸡咱们自己炖了吃。”徐风霞安慰他。

  饭做好,鸡炖熟,忻钢吃的饱饱的,又上下午课去了。徐风霞问:“大力啊,挖蚯蚓这活不行,咱们再找点别的活。别着急,好赖咱们还有百分之七十工资呢,梦琼又去澳大利亚留学去了,咱们吃赖点,就是你找不到活儿,咱们也能将就渡日。”

  第四十章 外国来信

  自己心底是否还想找个伴呢自调回北京后,看到其他回京的同学都成双成对的,张燕便感到自己的孤寂,她也渴望有个男人用他强有力的臂膀帮她挑起这家庭的担子,也希望自己在劳累时倚在那有力的肩膀上靠靠。

  但是,自己这无工作,又有双儿女,又是中年容颜不再美丽的女人,北京的男人会娶自己吗她换位想了下,倘若自己是个北京男人,会不会找这样的女人,又要替他养两个孩子呢

  张燕无奈地笑了笑,说:“咱这条件,谁找咱啊”

  “那可没准,没准哪个男人缺儿缺女的,就想找你这个有儿有女的呢”左小莲笑着说。

  “你要是男的,你找我呀”张燕也笑着问。

  “我要是男的,我在村里就找你了,还能让你有时间去找金虎银虎的。”说的张燕脸上泛了红。

  张燕最怕人向她同时提起金虎和银虎的名字,她承认,她先是嫁的银虎,银虎死后,她又嫁给金虎。

  个女人嫁两个男人,也不是什么丑事,尤其改革开放了,社会进步了,结婚离婚早已不像老年间人们看得那么重了。插队青年和当地头个男人结婚,为调回北京和北京的另个男人结婚,和先前那男人离婚的比比皆是,这也没什么可丢人现眼的,个平常时人们认为的丑事,只要干的人多了,则大家便认为其不是丑事了。法不责众,情不责众嘛。

  张燕怕的不是嫁了两个男人,她怕的是在银虎瘫痪时,他不能尽丈夫的责任时,张燕同时和金虎有了关系。为了维持这个家,她同时有了两个丈夫,个明的,个暗的,她认为这才是让社会所耻笑的,她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羞耻。在村里,她都是低头走路,都不敢对视别人的目光,更不敢谈及这方面的话语,像个犯了重罪的人背着沉重的枷锁,用头发掩盖额头刺下犯罪的金印。

  银虎死后,她的心才释然,好像枷锁取掉,额头的金印字迹已淡,她的脸上才出现个女人应有的笑容。

  张燕以后来北京,这埋在心底的丑事不会再被人提及,没想到左小莲句玩笑话,又提到了。左小菊见张燕脸现红晕,知她不好意思,为妹妹嘴无遮拦的玩笑表示歉意,于是,忙把话锋转道:“张燕,咱们先不从感情上说,单说你要在北京生活,你个人没有正式单位,谁分你住房啊,不分住房,你就要买,买房要好多钱,你多少年才能挣出买房的钱,等你挣出买房钱了,买了房,你也人老珠黄了,到时候嫁谁啊,倒不如趁现在人还不老,嫁个有房的,你和你的儿女也就不用再住地下室,你也不用那么没白天黑夜玩命的干了。”

  “没人看得上我。”张燕好似贬低自己又好像推辞地说道。

  最近,张燕老想起金虎,不知为什么,金虎的影子在自己闲暇时几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这个朴实的农民,有些邋遢又不太爱干净的农民,鬓角已有些发白,老爱抽锅小兰花烟吐着熏人烟雾的男人。

  为什么老出现自己脑海中呢,他远没有银虎漂亮英俊,可是银虎的影子为什么次也没在自己脑海中出现呢,甚至不看相片,她连银虎长的什么样都回忆不清了。她的孩子李灵管银虎叫爸,李河也管银虎叫爸,她的儿女管金虎都叫大伯,银虎死后,她与金虎扯了结婚证,让两个孩子改口管金虎叫爸,儿子李河很顺利地改了口,管金虎叫起爸来,可是女儿李灵只管金虎叫了几天爸,又不自觉地改了回去,仍管金虎叫大伯,每当女儿管金虎叫大伯时,张燕心里便颤,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心口被堵的感觉。

  这个已和自己离了婚这么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招惹的自己这么想他呢,不光她想,孩子也想他,在放寒假时,张燕让别人替自己看了几天小铺,带着双儿女,回了村。

  到忻县,种亲切感立刻涌上心头。张燕回北京没再嫁,她心里感觉,自己只要没再嫁,自己便还是忻县的媳妇,自己还是个忻县人。回了村,见了公婆和金虎,张燕没感到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公公婆婆待自己仍然很亲,金虎待自己还如婆姨般,只是觉得婆姨出门走了趟,时间长点而已。

  晚上和金虎躺块,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小兰花烟味。张燕也觉得金虎没变,只是自己和他离开了段时间。张燕问:“金虎,你咋在家养了那么多牛”

  “养几头牛,给李灵和李河挣些学费。”

  “你想我么”张燕突然问。

  “二十年了,咋不想呢”金虎将张燕拢到身前。

  从忻县回来后,张燕就下定决心,自己定要好好干,在北京买下房,把金虎也弄到北京,家人团团圆圆在北京过日子。女儿李灵今年夏天考取了北京工业大学,薛玉昌的个儿子也考进北京工业大学,和李灵还在个系,个班。

  无巧不成书,事情就这么奇,当李灵从大学回来诉说在班上碰见薛叔叔的儿子薛晋京时,张燕都感到奇巧无比。女儿上大学前,要回忻县老家大伯和爷爷奶奶,没想到她未回去,金虎却来北京了,说从没来过北京,来北京顺便给李灵送些学费。

  进了屋,解开腰带,他从裤腰里面个口袋中掏出叠子钱,厚厚的对折叠。张燕看,那么多,足有万把块,便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养牛挣得啊,现在咱院里我养了十来头牛,我还要扩大生产”金虎脸上放出兴奋的红光。

  张燕结果钱数,妈呀,万块惊得张燕合不拢嘴,不知自己这个老实男人,把草,口料的,喂了多少牛,才挣下这些钱。金虎呆了天就要走,张燕挽留道:“你咋这么着急,大老远来,没捂热,就想回”

  “我让你捂热了,我得回去喂牛啊”句话说的张燕羞红了脸,忙看呆在旁的儿子李河。

  张燕在北京开小卖部,金虎在忻县喂牛,女儿上了大学,儿子在读中学,房子虽然现在还没买,但张燕觉得,通过自己和金虎的努力,在北京她定会买下自己的住房。

  王大力早上去自由市场卖货,徐风霞收拾了下屋子后,吃了些饭,便打开个信封,抽出信纸,坐在沙发上,慢慢地看。

  这封信是梦琼前几日从澳大利亚寄回来的,徐风霞也不知看了几遍,但仍然想再瞧瞧女儿给自己写的信信上女儿写的字迹。

  打开信纸,熟悉的绢细工整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妈妈:

  亲爱的妈妈,眨眼又过了几个月,我十分想念您,想念爸爸,想念忻钢,你们现在都好吗爸爸身体好吗我最惦记的还是您,我的妈妈您身体好吗澳大利亚现在是夏天,热的厉害,北京正好气候和这里相反,正是冬天。

  妈妈,我听说冬天是肾病患者最难熬的时候,个感冒,个咳嗽,便容易使肾炎加重。妈妈,您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出门多穿衣,要把围巾围上,毛线帽子戴上,千万别受风寒,您身体好了,做女儿的远在万里之外心里也开心,您如果病了,女儿在万里之外也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为了您自己,为了爸,忻钢,也为了您的女儿我,您多多保重,常去医院看病,不要怕花钱,没钱就先借点,等几年后我工作了,我挣钱再还。

  妈妈,明年我中学就要毕业了,要报考大学,卫红妈想让我报考文学院,学欧洲文学史方面知识,说学文学,女孩子文静,毕业后这方面的工作也舒服,可是我自己想报考医学方面的学科,尤其要学习肾病这方面的专科,我要学这方面的知识,学好以后,为您治病。

  妈妈,随信寄去二百澳元,这是女儿平时生活费中省的,千万别和卫红妈说。

  想念您的女儿梦琼

  九年十二月

  徐风霞看完信,又把信封倒了下,从里面倒出两张百澳元的纸币,那是梦琼夹在信里寄来的,梦琼隔几个月就在信中夹二百澳元寄来,徐风霞知道,那是女儿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她想这个女儿没白养,在万里之外还惦记自己生病的母亲,母女连心,女儿的钱,她舍不得花,仍旧装在寄来的信封中,好像珍藏宝贝似地珍藏着。

  “啪啪”轻而熟悉的敲门声,打断徐风霞的沉思,“谁”徐风霞明知是谁,还是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