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你了”
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会儿,确定他并非在说假话后,李平轻叹口气,放下茶壶,站起身来,走到王老九面前,故作神秘地抬起右手,张开掌心伸到王老九眼前,低声耳语:“老哥可晓得此人”
揉揉眼睛,王老九翻来覆去将肉掌上所书的字看个百八十遍后,突然惊呼道:“他”
个“他”字才出口,便被李平以如雷贯耳的速度堵上嘴巴。“嘘别出声,小心隔墙有耳。”真是笨蛋,不要命了么脑子里长满肌肉不成这还用他教。哎哟害他刚刚不小心撞在桌角上,好疼
“唔嗯嗯嗯”拼命点着头,王老九期望李平将他放开,这样子,实在太过暧昧,若被人瞧见大约会疑做断袖。他还要老面子呢
李平会意地放下手,再看他,原本发白的厚实嘴唇,染上了层油黑,那样子实在像极度了乌嘴狗,让人忍俊不已。好心地递过面铜镜,王老九瞧,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本是个好脾气,盆清水洗去也就无事了。
“老弟,你刚刚是什么意思”面用柔绢擦着脸,王老九面问出心中疑惑。
李平坐回原处,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可知道这主儿有个极为厉害的乳母么”
王老九点点头,怎么又扯上乳母了。“应该是姓孙的那位老太太吧”
“不错”李平站起来,走到窗前,天色已晚,宝石般闪烁地群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位张佃户就是老太太的个远房表亲,他女儿平日里可是最得老太太喜欢,你的妻弟呀这回麻烦大啰”他的嗓音低沉地甚至有些撕哑,每个字都如铁锤般重重敲打在王老九的心头。
“那这”或许是惊吓过重,他竟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门外突然阵风似的奔进个人来,跌跌撞撞地险些摔倒,口中嚷嚷着:“老老板不不好了”
王老九虽然吓了跳,很快就回复心神,正色道:“什么事如此惊惶”
“有有人有人踩踩我们盘子”不知是因着急,还是惊吓过度,那庄家打扮的人,喘得很凶。
“是谁如此大胆”耳朵虽听着他这么喊着,李平心里则清楚的很,切已经晚了。“难道平日里吩咐你们的话全忘了不成打顿扔出去不就成了”真他奶奶的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里属于谁,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但”庄家副预言又止的模样。
“但什么但有话快说。”王老九怎么也想不到,庄家说出的话,竟把他吓得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那个找碴的人就就是武爷呀”
如意赌坊的内部,远比外表看来堂皇很多,也热闹很多。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通常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打扮花枝招展,有的则穿得连乞丐都不如。成叠的钱票,成堆的筹码,成斗的金银,就在这些人因激动而颤抖的手里进出。当然,大部分都流进了庄家的口袋。
武韹祺走进来之前,喝退了手下跟来的几个人。向来认为好汉做事,好汉当的他,并不喜欢以多欺少的方式。
今天,他穿着身淡绿色的长衫,在温柔凉爽的晚风绊随下,步入这灯火辉煌的大厅。无人可比的华贵气质,春风俯面般的浅笑,令在场所有人为之心神皆醉。时之间,摇骰子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压大小的赌徒们举到半空中的手不知该起该落,就连叫卖小食烟草的也停下脚步,生怕错过他点滴的举动。还来不及怀疑此人,是否女般男装时,已被他深如湖底的瞳子深深俘虏了。
这绿衣少年莫非是西湖龙王化身不成每个人心里都在疑惑,他到底是谁
围在最大张赌桌外面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为武韹祺让出了条道路。
上卷 第七章 赌局
“原则”这东西到底是好是坏没人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个人很坏,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就像每行都有行规,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的原则,不论对错与否。
武韹祺就是这样种人,他有自己的办事方法,所作每件事都关乎“原则”。或许太在意,也可能是认真过度,本是很简单的事情,在他做来,往往会变得很复杂。
既然有人为他让路,当然也会有人愿意将座位让给他。那是个绝好的位置,面对面冲着庄家。武韹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在他眼里不论别人为他做出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至于,让位的人到也不觉得吃亏。不是赌鬼的人,往往不希望自己陷得太深。
对面的庄家,约四十岁,干枯瘦小,蓄着两瞥八字胡,穿着暗青色服饰,给人精明强干的感觉。武韹祺冲他浅浅笑,他那张长着些许皱纹的脸,竟不知为何红了。这么个漂亮小伙子对着自己微笑,又有几个人会不动心呢庄家的敬业精神也算不错,手中依然摇着宝缸,嘴里不住哟喝着:“下喔下喔下大赔大,下小赔小”
玩味似得自钱袋里摸出锭碎银丢在桌上,引起众人议论纷纷。不管怎样,对富家打扮地公子哥来讲,赌注只压两,也未免太少了。武韹祺似乎并不在乎旁人眼光,他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欲擒故纵,不正是件有趣地事么
第庄他猜大,开出来的果然是大,接下来他又押十两大,开出来的依然是大;第三局他压下百两在大上,结果庄家赔钱。成倍增加令围观众人,开始有了点兴趣。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庄家眼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狡诈,鱼儿已经上钩了
“小。”懒懒抛下张银票,到是吓坏了众人。宝通钱庄银票千两虽然他们不是没见过如此豪赌之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替他可惜。羊入虎口,又个大好青年在此断送了前程。
庄家在笑,武韹祺也在笑。谁是羊谁是虎,现在下定论是否还太早呢
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弹指之间落进了别人的口袋。多少人感叹,多少人宛惜。这本够普通人家过上十年的开销,真能扔得这般洒脱
但凡赌鬼,越赌越输,越输就越想翻本,到头来必定输它个清洁溜溜,被人丢出赌场才肯罢手。输掉千两白银的人,若不想翻本才真是件奇怪的事。每个人都笃定武韹祺会赌下去,每个人都确定他下场所下的赌注铁定会不比这场下的少。他们看着他的眼神也在变,不再属于羡慕,没有了崇拜;换上的是充满怜惜与淡淡地无奈。仿佛已经看到这衣着光鲜的少年,正穿着烂布条躺在令人恶心的臭水沟里,苟奄残喘。
只可惜,每个人都忽略件事,武韹祺确实喜欢赌,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赌鬼。
像狡黠的猫追逐与玩弄垂死的老鼠是他的原则,永远的唯的必然的“原则”。
“下啦,下啦”庄家继续“卡啦卡啦”摇骰子,他真是开心极度了些许日子来,第次遇到“肥羊”,而且还是只自动送上门来的肥羊。
武韹祺的确输了不少,第次千两,第二次两千两五局下来,他已经输掉了万五千两银子。可从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反到是庄家赢钱赢得直冒冷汗。奇怪,他总觉得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至于是哪里却又搞不清楚。
第六局未开始时,武韹祺发了话,笑道:“庄家,咱们这样赌法会否有些单调换换方式,你看可好”他的笑容如此平静,如此优雅,半点不似片刻前输掉几万两银子的人。
闻听此言,庄家为之愣。换方式自如意赌坊开门做生意到现今为止,也没听过这种事情。
其他赌徒早已收手,围满赌桌看这场豪赌。突听这有钱的漂亮小伙要换赌法,全都跟着起哄,搞得庄家骑虎难下,不知所措。干咳了几声,说道:“公子的要求,着实令小的为难,可否”
话音未落,只见个胖胖的庄家,拨开人群,挤进其中,凑到先前那位仁兄耳边,低语两句。青衣庄家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先行离去。然后,冲着众人歉意十足地笑道:“请列位稍等,容在下去去就来。”说完,急匆匆出了人群,往后院行去。
惹得众人纷纷猜测:“难道这小公子有些来头,庄家吃不下,自动下台”
武韹祺不躁不急地招来贩卖小食的,取出二两银子,向他买了五钱瓜子,剩下便算是赏钱。当别人胡乱猜测武韹祺是什么来路时,他则笑眯眯地嗑着瓜子,悠闲自在。
杭州城每个人都知道小武,每个人都害怕他,每个人却也渴望目睹他的风采。到底有多少见过他的人呢大概除了他所信任的几个手下以外,再也没多出个人吧。幕后老板,也是别人对他的称呼之。
不久陪着庄家走出来位姑娘,她约二十许岁,容貌姣好,玲珑身段引人暇想。袭鹅黄色衣衫与武韹祺所着淡绿相合而衬,自头顶挽成的发髻来看,她似乎还未为人妇。这样个女人,尤其在赌场上出现的漂亮女人,当然不免被人多看几眼。
她脚步轻盈,走向庄家方才所坐位置,浅浅笑,露出排洁白牙齿:“公子有礼。小女子名为银铃,年方二十岁。”她笑得那么甜,那么媚,到不像赌场的庄家,而像是勾兰院中的名牌花魁。
还礼问候武韹祺可没那么好的习惯。银铃热切与他打招呼,他却抓把瓜子,边嗑边靠向太师椅,任职若这里根本不是赌场,而是他家花厅。气得银铃牙根痒痒,但面对活财神,又不好发作,强牵的嘴角看在旁人眼中也有些好笑。
银铃再问武韹祺几句,都被冷冷驳回,钉子碰了好几个。
聪明如小武又怎会不清楚这女人在打什么主意。美人计好老套。也许银铃不认识他,他却是知道银铃的。她,乃是王老九的妻妹,且是家中最小最得宠的个。“物换物”,这买卖也算不错。他嘴角牵起抹满意的笑意。
虽然银铃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却有丝不祥预感,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她勉强笑道:“那我陪公子玩几把如何”
武韹祺点点头表示同意,他道:“只要能赌,谁都样。不过,不论是谁,我都要换个赌法。”
“你要怎么赌”没等银铃开口,旁青衣庄家插嘴问道。银铃似乎很是不满,狠狠瞪他眼,庄家吓得缩脖子,再不敢开口了。
武韹祺淡淡笑了笑,心里寻思,这女孩还真不是般厉害呢清清嗓子,道:“两家对赌,互掷把,开大小。”
“好我答应你。”原来这么容易,银铃笑眯了眼。她仿佛看到成堆银子,向她走来。“那么,赌金方面”有钱的凯子,要好好推竹杠。不然,如何对得起自己呢她,可要好好捞上笔。
“累加如何”听似询问的话语,在武韹祺特有气质下似乎也带上了浓沉地压力,令人不得不同意他的要求。像是怕对方听不懂,解释道:“若是我,便从千两赌起。譬如,第局千两,第二局两千两,第三局四千两,第四局八千两,第五局万六千两以此类推。”
银铃考虑考虑,她灵动的大眼睛不住闪动,思索着这笔“大买卖”。银子谁不喜欢,她当然也是个爱金的姐儿。但,如此累加下去,眼前这漂亮小伙子几辈子家产都不够赔。她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让他露宿街头,满心希望他能就此收手。或者,因为这年轻人并不引人讨厌吧
丢掉手中瓜子皮,武韹祺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丢在桌上,笑嘻嘻道:“我这里所剩不是很多,大概还有三万两左右。大姑娘,不若我们就玩到我手中不剩分文为止吧”
又想了想,银铃表示同意。按累加计算,三万两顶多能撑个五局上下。也可能,他不过抱着玩玩的心态,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到底谁是只老狐狸
用又白又软的小手抓起三颗骰子,银铃甜甜道:“谁先掷”
武韹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绅士地比了个请的姿势。
银铃点点头,她将三骰子往大海碗中轻轻抛去,“叮”的响,三颗股子落在碗里。
“四五六”赌场爆起阵惊呼,这女人果然有两下子。要知道除却“大豹子”外,这便是最大的了。就连银铃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人们又仅不住开始摇头,可怜的年轻人。死定了
银铃道了句“请”,将骰子转给武韹祺。
武韹祺笑了笑,接过骰子随手掷,三粒骰子在碗中不停地转
看热闹的赌徒们,好像都希望他能赢似的,齐声呐喊助威:“豹子,豹子”
也许老天爷故意与他们作对,当三粒骰子停止转动时,竟然是幺二三惹得众人骂声连连,叹息不已。武韹祺到也洒脱,依旧笑嘻嘻地,摆出副无所谓样子。
如此四局下来,他总共输进去万五千两。银铃原本紧张的情绪,变得轻松许多。心里盘算着,下局过,便可赢他个满堂红,自己也能回去休息。她并没有想过,现在高兴会不会太早以至于未曾注意到武韹祺眼中闪现那丝与众不同的狡黠光芒。
第五局开始时,银铃轻笑着问道:“公子,可愿先掷”
点点头,他竟没有歉让,带着笑,单手抓起三粒骰子,随随便便的掷了下来。旁边看的人,大多三三两两散去,仍在场的也早就失去替他吆喝的兴趣,他们全都失望了。
三粒骰子滴溜溜地转,牵动着银铃甜美笑容,也带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骰子在转,人心在跳,嗵嗵嗵,声音越来越大。
“三个六”
“豹子大豹子”
心跳没有停,骰子却先停了下来,围观者暴出连声惊异,震得屋顶都要被掀起来。叫好声引得赌徒们又开始马蚤动,本来在别桌赌钱的人,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武韹祺在笑,而银铃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甚至有点儿想哭,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掷出这种点数的。
运气误打误撞她开始后悔,不应该让对方先掷。否则,倒霉事就不会发生了。虽然这次输定了,下局也许就能当个赌徒蜕变为赌鬼时,切从此开始。
武韹祺依然在笑,他脸上仿佛永远看不见忧愁,仿佛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是个永远的胜利者。
倘若银铃知道从开始她就在武韹祺算计之内,她定不会跟他赌。这世上是没有人会跟个自三岁起就随心所欲掷出任何点数的人赌博的,哪怕疯子也不会。
银铃没有疯,也不可能疯,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真的不太好。
自那局开始,她就再没赢过,次也没有。到现在,她已经输进去五十万两千两。若是用这堆银子去压人,简直不知道会死多少个。她漂亮的鼻头上已有了汗珠,不时掏出丝绢擦着汗水。
虽然说世上只有强的,没有逼赌的。但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明知道不能,她还是不得不赌下去。看着武韹祺脸上玩味地笑容,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老早就被他算计上了。真是可恶
女人堆里打滚打惯了,武韹祺多少了解些她们的性格。个女人,尤其年轻漂亮地女孩子感到自己受骗时会如何呵呵,所以,当那瘦小的青衣庄家挤出人群时,他闭起眼睛开始装睡。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啊女人,唉他第次觉得古人讲话很有道理。
未见过的人定想象不到,外表看起来古旧的如意赌坊,会有间布置如此华丽的内室。
除去刚进门的青衣庄家,室内总共只有五个人。正中央坐着王老九的妻弟江虎,身后站着三个打手。坐在左手边位置的是江虎新交的朋友。
这个“朋友”姓余,至于他到底叫什么,什么来历,江虎还不是很清楚。自他们见面算起,也不到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他还不至于把“朋友”底细摸得很透。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这位“朋友”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开赌场跟妓院差不多,妓女卖笑,赌场的庄家也是样的。三十几岁的江虎在这行混了将近二十年,他的定力也总比其他人要好些。纵然听完青衣庄家的席话,他仍能笑得出。他在笑给他的朋友看。
而他这位姓“余”的朋友,当然就是余婧凮。
为什么余婧凮出现在这里他又是何时成了江虎的“朋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不想与“小武”做那么早的正面冲突,借下别人的路子,是他惯做法。
青衣庄家冲进来,与江虎耳语几句,接着又跑了出去。这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没有问。随手自果盘中拿了个苹果,抛上抛下。
“没事,没事。”江虎还很平静,他甚至在安慰这位“朋友”,让他放心。
余婧凮垂下头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的眉头皱得很深,忽然,猛得抬起头来,盯着江虎道:“你麻烦大了。”
没等江虎弄明白怎么回事,门外跌跌撞撞滚进来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虎虎哥,大大事不妙。”
看到他狼狈不堪地样子,江虎立时大惊失色,把抓住那人衣襟,依吼着:“不是叫你们去解决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子出什么事了说给我说”
“唔,虎虎哥放放”那人被他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江虎连忙松手。他咳了好半天,才勉强开口道:“虎哥,别看那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厉害。”
江虎厉声道:“老焦不是带着人去找了麻烦了吗怎么还搞成这样”
“他他把场子里的兄弟放倒了好几个,我还搞不清怎么回事,弟兄们就全趴下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儿后怕。还好自己跑得快。
“难道那个人赢了钱还要揍人,也未免太狠点儿了吧”转着手中的苹果,余婧凮突然揭口问道。
点点头,江虎恨恨地道:“就是,这小子也太过分了。”
余婧凮冷冷笑,道:“怕只怕过分的不是对方而是你们吧”
“余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虎脸色刷得变了,他这位“朋友”不会是想
“没什么意思。”余婧凮声音冷得几乎像块冰,虽然他看不惯小武,但这些家伙的作法,也不是他能够认同的。“不过是觉得先动手的人,恐怕是你们吧”
江虎本来想说是又怎么样,可不知怎得,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人家赢了钱,就不让人家走这赌坊开得可真好呀”个“好”字才出口,只听声闷响,手中的苹果已被他那细长手指硬生生塞入木桌里。
咽口吐沫,江虎竟个字也不敢说。他额角不住冒出大滴汗珠。活到现在,他还是第次见到内力如此深厚的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
“不不是那样子的。”先前闯进来的那人,忽又大声道:“是因为那小子要要抢了二姑娘去,兄弟们看不过,才才动手的。”
“嗯”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二姑娘当然指的是江银铃。她的运气本来很好,赢钱也很多。哪怕输上两次,她也会想到自己手气很好,很有赌运。觉得自己定会赢回来。可这次她错了。因为她遇到的对手是武韹祺。从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银铃已经输掉八十万九千两百两白银,天文数字般的银两,既便倾家当产也是她赔不起的。她要怎么办是不是该哭还是她吓呆了。
场子里的兄弟什么时候冲过去的,她不知道。她看到时,他们已伴着阵阵呻吟声倒在地上,手脚并碎。银铃眼睛睁大了,像看怪物般看着依然笑嘻嘻坐在太师椅上的武韹祺,仿佛刚才所发生的切都与他无关。
“你”银铃想骂,却不知怎地就是骂不出口。于是,她冲到赌桌前,个耳光往武韹祺脸上掴了过去。她出手很快,可惜有人比她更快,手还没有掴到他,就已被他把抓住。银铃火往上冒,叱道:“你干什么还不放开。”
武韹祺嘻笑着:“我什么也不干,只不过想跟你算算账而已。”
“算账”银铃惊,方想起自己欠了人家八十多万两银子。她的脸色刷地白了,颤抖地身躯证明了内心的激动与恐惧。她似乎真的很怕,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什么时候要账”
“现在。”武韹祺的声音很平静,静得几乎有如潭死水,灌满银铃的心。或者这年轻人是俊美的,是儒雅的,可这切现已被噩梦般的恐怖所代替。他,到底是谁
“但,但是,你让我时间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如意赌坊讲求个“诚”字,这也是此处出名的原因之。武韹祺是冲着这点儿来的。游戏也该到结束时刻了。
浅浅笑,“没钱也可以。”在银铃松口气时,他忽然道:“只是我不接受欠账,就拿你自己抵吧”
“什么不不要啊,救救命”场子里的人伤得伤,逃得逃,哪还见得半条人影。任由银铃再哭再闹也是徒劳的。
武韹祺笑得更加灿烂,他仿佛听到胜利钟声敲响,令他快乐极了。突然间,他左侧通道处传来个如晴天霹雳般的声音。
“放开她,她不会跟你走。”
上卷 第八章 敌人
冥界的风幽静而寒冷,如冰凉地匕首划过脸侧。巨大地轮回台前,令彼此第次有了如此近的距离。呼啸的狂风仿佛代替自己本身的声音不断高喊着:“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当两人四目相接地刹那,武韹祺突如其来地感觉到阵头痛,似乎有什么强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想要打破禁锢牢笼,流窜四周。他下意识地松开扣住银铃腕子的手,捂上那颗像要碎裂的头,如受伤野兽般不停嘶吼着。
“滚滚不要烦我”他这话当然不是说给江银铃听,可传入旁人耳中,却变成这个样子。银铃的脸色瞬时变了,她辈子所受的侮辱也比不上今日来的多。
掀开门帘走出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灯光将他的人影投落在地上。折射而下的光,照着他的脸,那是张年轻英俊的脸,流转的目光,带着几分逼人的傲骨,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手中把素白纸扇,极有规律的摇动着。眉宇间的淡漠笑容,像是根本未将世间任何人放在眼中。
武韹祺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来瞪着他,咬牙切齿问道:“你是谁本少爷劝你少管闲事,否则”他目光凝,瞳中射出有若毒蛇般的光芒,“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个“日”字刚落,只听啪得声脆响,屋里顿时静寂下来,时间似乎也在这刻停止了。
抬起手抹把嘴角,沾在拇指上的是种温热粘稠。武韹祺右颊红肿起来,血顺着嘴角流下。他脸上切表情仿佛全部冻结般,冰冷地眸子瞧得人全身发寒,汗毛直竖。
银铃举起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瞬间苍白的脸,空洞洞的眼睛,止不住地内心恐惧。她嘴里不断重复着:“不,不,不”
没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武韹祺已拳打在她小腹上,阵奇异的剧痛,痛得她眼泪飞涌而出,全身抽紧,连吭都没来得及吭声,便头栽倒在冰冷地板上。
“铃子”门上挂着的珠帘,再次被人抛起,个身穿锦衣的大汉怒吼着自里面冲了出来。“你竟然敢伤她”
就在他左脚踏出的刹那,只听“波”的声响,锦衣大汉居然再无法向前行走半步。
原本好好待在大海碗中的三粒骰子,不知何时到了墙上,如三枚钢钉般将锦衣大汉钉在上面。
斗大的汗珠顺着他光滑的额头滴落在浓黑的络腮胡子上,死鱼般大张的嘴巴显示出内心无以伦比的恐惧。
“你还是站在那里比较好。”武韹祺讲话地声音亦与他的表情样,冰冷骇人。他修长纤细地手指,正慢慢向银铃嫩白的颈子伸去。就在指尖触到她肌肤的刹那,不知为何他又将手缩了回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全都看见武韹祺伸出去的手上并无半点伤痕,也看到他缩回来时顺着手掌划下腕子的腥红血液。几乎每个人都狐疑,个昏倒的女人是如何令他受伤的呢
武韹祺站起身回过头来,扫视了在场众人眼。最后将目光停住在扇动着素白纸扇的少年身上,不带任何表情地问道:“你,名字”
“我姓余。”那人依然摇着扇子,脸上挂着如现在季节般的微笑。那微笑,看在武韹祺眼中却宛如来自地狱的冷风,旋刀般刺入他身体,嘶裂他的心脏。
点点头,他没有做声,因为他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他的脚已开始向大门移动,身上的绿衫随着左手抬起而舞动,就像只停落在灯笼草的蝴蝶。谁又想得到这看似轻盈不经意的动作中,隐藏令人毛骨悚惧的杀气。
那人微微怔,脸上却未起半点其他变化。他持着折扇地手,微微向上个翻转,挡住了那流星般划过的点点银光。身形随之腾起,几个起落已挡在武韹祺面前,点向他的咽喉。“阁下,现在回去是否太早”他仍然在笑,笑得真诚而平静。
“的确太早,不过少爷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里玩”最后个字出口时,武韹祺已“唰”地掌,拍向余姓少年肋下“藏海”大岤。
持扇少年目光凛,胸腹微缩,轻身闪过,哪知对方左脚已如闪电般踢出。他急忙挥扇点去,灯烛映照折射而出,扇骨之上似有星光闪过。武韹祺心下惊,急急收回劲风,曲指挖向少年晶亮地招子。
这来往,在旁人看来,却未起半点变化。速度之快,时间之短,已到普通人无法目光捕捉的地步。
“虎子,江虎,关着门干嘛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大门猛得被人推了开来,威严熟悉地声音让在场众人具都回首望去。
王老九妈的。武韹祺可不想被那老家伙认出自己样貌,手掌挥,虚晃招,身形缩,让开三尺,眼光四下寻觅出口之即,忽觉肩头麻,已被人生生擒住。个冷冰的语声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武少爷,临阵脱逃不怕落人话柄么”
武韹祺恨恨回瞪他眼,抑手推出掌,向对方“肩井”岤拍去。他这招摆明了与之同归于尽,毫无余地可言。怎料想,此人动作比他还快,扇交左手,右掌猛击,逼得武韹祺不得不收招急闪。他的实战经验实是不足,未看出对方后招。那人紧跟着踢出脚,正踹在武韹祺小腹上,“碰”得声,踢飞数尺,跌落在门前。
这切动作的发生,不过在眨眼之间,众人神情俱都为之大变,时无法适应。就连方进门的王老九,亦是如足下生根,愣在当场,不知可否。
持扇少年定立身形,长身而立,摆出副居高临下看好戏的态度。
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武韹祺晃了两晃,险些栽倒,口腥甜涌上喉间。他急忙抬手捂住,硬生生吞了回去。这高傲的少年哪容得自己在手下面前出丑,纵已身受重伤,也要挺回去。
“爷儿”门外,条宽大人影,闪电般掠过王老九身边,身形未顿,直奔武韹祺身边,双臂平伸,扶住已有些站立不稳的他。昏黄的灯光下,映出此人满面焦虑。他本是个随时随地都面带微笑的人,此时为了主子,神色间已然笼罩层悲愤之色,生满赘肉地脸颊,也因此不住颤抖。仿佛下秒就要冲上去与那持扇少年拼命。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个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自然比任何人都容易适应各种变故。王老九自是如此。当他看到李平扑上前去时,已猜出眼前这个狼狈不堪地绿衫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只是,他不能上前打招呼,更不能表现出任何点害怕的样子来。否则,不仅是他,就连他全家上下三十七口外加条狗均不会有命见到明早的太阳。于是,他故意露出习以为惊讶地表情,向李平问道:“李老弟,你这是做什么这小公子可是你朋友么”随后,沉下脸去,厉声对依然分不清事是的众人道:“反了你们是不是不好好做事,居然跑来打人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是不是把说过的话全当耳边风”
被王老九这么教训,江虎到也有几分骇怕,结结巴巴答道:“姐姐夫,这不关兄弟们的事,是那小子诈赌打人在先”
“闭上你的嘴”王老九虽似在与他讲话,眼神却片刻不曾离开过李平的脸,见他面色不对,赶忙喝止江虎道:“不许多话,还不给李老弟这位朋友准备间上好厢房,请个大夫替他疗伤。”末了,还用眼神警告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李平正以块罗巾,轻轻擦拭着留在武韹祺嘴边的血渍。他擦得那么用心,简直像在对着件易碎的瓷器。此时的他,如同根本未听到王老九与江虎之间的对话,脸上的样子似乎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只不过,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拥有那种夜叉般的眼神呢
只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李平俯下头去。他的主子在叫他,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听。哪怕是让他马上杀光此间所有人,他也会照做,决不会有半点迟疑。可惜的是,那人只对他说了个字“走”。
走。即便只有这个了,亦没有人敢去违背小武的愿望,除非,他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
李平不再说什么,他掺扶起武韹祺向门外走去,没有人阻止他,没有人敢。
李平开始思考,甚至看着小武的眼神也变了,仿佛看到的是另外个人。那个人是他想追随,却永远追不上的。他的名字叫做武禹襄,乃是小武的三哥。或许,武韹祺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即使他那当太师的老爹凡事也要让他三分。但李平看得出,他直都在怕个人。不仅怕,而且崇拜,甚至到了那种无论做什么事都去效仿此人的程度。尽管做事方法邪异奇特,却同样能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李平不觉又深深望他眼,他实在不明白,这顽皮的少年怎会每每做出令人误会他的事情,难道这样真的有趣吗
如意赌坊门外停着辆华丽的大车,李平扶他上车,本打算吩咐车夫回武府,却听车厢中传来声轻咳,他连忙问道:“爷儿,可是有何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车幔中响起的语调仿佛比方才更加衰弱了。
李平抬头望望天空,明月当照,想了想,才道:“差不多也到戌时了。爷儿可以放心,三少爷今儿晚上有约,不会这么早回来。现在回府的话,还来得及。”
“嗯。”车幔中语声再起。“去城北张佃户家。”
小武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对于他的吩咐李平没有异议,或许他早知道这个人定会这样做,所以,他选择沉默。
李平在外面跟在马车后,不时听到的轻咳声,令他更加担心。他冷得有些脸上仿佛在闪着光,仿佛是泪光。
颗流星划过暗沉天空,落在地平线的尽头。
戌时
街上的灯光虽明亮,人却比方才少了许多。
余婧凮走出如意赌坊,站在门前石阶上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心情应该是愉快的,前所未有的愉快,可不知怎地,他就是笑不出来。按理说,像他这样个凡事以孔老夫子为标榜,喜好打暴不平的人,在狠狠教训登徒浪子后,自是应轻松快乐愉悦非常,可为何他非但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自心底涌起种黯然神伤呢简直就似上元节那日,初逢小武时般。莫非,这便是世人常说的缘想到这里,余婧凮也不仅被吓了跳。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先不论两人同性别,即便前世相识,也是相看两相厌的怨家仇敌,永远不可能有所交集。仿佛垂直向前的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有所交集。
他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也相信世间没有个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切入他的心灵,甚至连生他养他的父亲都不能够。他是个硬汉子,亦是个倔强的汉子,却不知自何时起,有双眼睛,双写满任性不安哀伤愤怒柔情快乐的眼睛已闯进了他的心灵,若春风般抚去他的灵魂深处冻结的寒冰,扰乱池春水。那人的颦笑,嗔怒,都有如蛛丝般牵动着他的情绪,甚至令他忘记自己还是自己。
生为其而生,死为其而亡,这是余婧凮的秘密。他相信,自己是为了与梦中人相见而降临于世的。所以,他在找寻,找寻那人的今生。当然,他不会傻到把这秘密讲给别人听,只要他个人了解,就够了。直到有天,他,遇见了他。哪怕样貌不同个性有别,只要那双不变的眸子依然吸引,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他,即便是用这种方法,即便伤害他
等等冷不妨打个寒颤,猛地甩甩头,余婧凮开始怀疑自己大脑小脑起出了毛病,要不然怎么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了管他那么多呢,反正还有时间,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古人不也说嘛凡尘往事不若醉生梦死。古往今来,又有几位文人墨客真正清醒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事明日当。
走吧,随便去到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再清醒。
这里本是条偏僻无人的长巷,快走到巷口时,就听到旁边屋脊上有衣袂带风的声音,很轻很快,显然是个轻功很不错的人。
等余婧凮走出巷口时,这个人已站在巷子外面棵低垂着的杨柳下等他。
余婧凮笑了,今晚剩下的时间他应该不会感到无聊,至少,陪他喝酒的人已经找到了。
摇着手中折扇,余婧凬径自走过去,站在那人面前,笑道:“现在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正巧想找人陪我起去喝杯。不知兄台,是否有空”
那人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道:“你最近很风光,的确应该好好请请朋友。”
尽管余婧凮觉得他话中带刺,确也并未在意,淡淡道了句:“到也没什么。”又笑着说:“你要去哪里今晚,你我兄弟两人定要来个不醉不归才好。”他笑得很愉快,寂寞之后的愉快。
“酒,对身体不太好。”那人摇摇头,垂下目光仿佛是不愿或是不敢去望余婧凮的眼睛。他字字地沉声道:“而且,这杭州城本也不是你应该留下的地方。”
听到此处,余婧凮微微怔,只听那人接着道:“婧凮,你还是回去吧”说完,没等余婧凮反映过来,已将袍抽抑,双掌相击,声清脆的掌音响过,四周衣袂飞掠声止时,霍然现出四条人影,目光四扫之下,居然是早间出现在十香居的那四个怪人。
微惊之下,余婧凮脸色刷得变了,冷冷哂,厉声喝道:“白天宇,你这算什么意思”
不待白天宇回话,立于左上首的干瘦少年已抢先回道:“少寨主,您别生气,我兄弟几人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请您千万莫要怪白少爷”
语声未了,余婧凬突地阴森森地狂笑起来。众人亦是随之震,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那四怪相互使眼色,掌握拳状,但见苗头不对,立时动手。
“婧凮”眼见他这副模样,白天宇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四怪触即发之式,更是担心,忙以眼色喝退众人,令他们不得动手。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余婧凮笑声顿,露出满面凄凉,“你我二人相交十数年,今日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他顿了顿,深深望了白天宇眼,冷冷道:“白兄,你若有意为难小弟,大哥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对我支会声便可,怎需借助他之力呢”
末了,他还轻蔑得扫视四人眼,鼻中发出不懈地哼声。
“婧凮,你不要误会。愚兄愚兄实在不忍叔父他老人家伤感,才才会出此下策。”羞愧之余,白天宇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甚至不敢望他眼。这次的确是他不对,他不该暗中帮助“清风四怪”出卖兄弟。不过,话又说回来,手心手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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