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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作品:废都海外版|作者:pyw123|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2 13:50:33|下载:废都海外版TXT下载
  他也不喝,鼻流涎水的,怕是烟瘾又要犯了,不知要去哪里吸去。唉,这小子前世是什么变的,要来败老龚的家当呀”庄之蝶看时,桌上盒大寿糕和个包装精美的写着“豪华锦缎被面”的纸袋儿,就说:“你给龚靖元也通知了”牛月清说:“下午我在街上撞见他,随便说的,人家拿来了,你能不收”庄之蝶说:“我已经说了不过的,你还收人家什么礼你那么逞能,不给我说声就通知这个邀请那个,我是当了皇帝还是得了儿子啦景雪荫闹成那个阵势,我还不嫌丢人,现在乌烟瘴气地在家待客,让更多人捂了嘴用屁眼笑我吗你通知谁了,你去回退;你若不回退,我那日就不在家”席话说得牛月清痴在那里。

  老太太就从卧室出来,说:“我本来不管你们的事,可话说得那么不中入耳我刚才就有肚子气的,家人盼你回来吃饭,盼回来了,瞧你对你干表姐夫的言语,你是给我的亲戚伤脸吗月清给你张罗过生日,要说有意见的是我。你爹今早儿来还笑话我女儿不孝的,我劝了他,说我老了就活儿女的,这个家还不是靠女婿,个女婿半个儿,之蝶要当个儿两个儿用的。我不说你们什么,你倒嫌招了亲戚来乌烟瘴气的,你是嫌弃我的穷亲世故了这门庭里也是出过名人的,如果西京城里没有自来水,水局也是衙门样的威风的”庄之蝶赶紧扶了老太太去卧室,让我沏了杯桔子粉汤来,说:“娘,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嫌月清自作主张,全不理解我的烦处。”牛月清听了,在客厅说:“你烦,我是你老婆,我能不也是烦正是觉得今年晦气事多才想着过生日冲冲,热脸换了冷沟子你开口直戳戳往人心里捅刀子,这些我忍了,习惯了,可你当着干表姐夫的面让我下不了台,我在亲戚伙里还有什么体面你在外有说有笑的,回到家来就吊下个脸,这半年越发是换了个人似的,你是心上不来我了还是怎的人都说我在家享福哩,可谁知道我当的不是你的老婆,是保姆,是奴才”柳月在厨房刷锅,听到这里,说:“大姐,保姆就是保姆,可不是奴才的,大姐平日是把我当奴才看的”牛月清说:“这不干你事”柳月说:“骂人没好口,我不计较。可这事你就少说几句好了。你是好心,庄老师也说的有道理,要过生日冲冲,叫几个相好的朋友来聊聊,喝顿酒也就罢了。你却贪大求红火,甭说地方小,大热天的人受罪,张扬出去,以为庄老师要怎么啦”庄之蝶说:“你听听,我都比你见识高”牛月清气正没处泄,听了柳月的话,又受庄之蝶这么椰榆,也上了火:“我不如我嘛,我是怕做饭了,家里没个人吃饭我就高兴了”柳月说:“我上午跑了三个菜市,我是嫌脚小跑大了吗我是保姆,命里就是给人做饭的,我哪儿是怕做饭了”平日柳月是顺从着牛月清的,待她这般说了,牛月清倒觉得自己宠惯得她这么大,这般和她说话,气更不打处来,就说道:“那你就是两面派,商量的候你怎么说的,这阵人家不同意,你就翻了脸儿向着他,他是你老师,是名人嘛人常说,丈夫旦把老婆不当人了,满天下的人都会来把你不当个人待的,这话真是对的我你见识高,你说这事咋办呀你说呀你说呀”噎得柳月就哭起来。庄之蝶直坐在那里,气得脸色发青,见着柳月哭起来,是觉得她毕竟是外人,二也有心要气牛月清,就拍桌子说道:“柳月,你哭什么,要折腾让她折腾,到那日你跟柳月去文联大院那边,你只给你我做饭吃”牛月清说:“好啊,你能挣钱雇保姆么,你们要怎么就怎么去,这是合伙在整我么丈夫丈夫不敢说,保姆保姆不敢说,柳月活的是什么份儿柳月羞了我的先人嘛,也放声哭起来。庄之蝶时火更凶,正要发作,老太太颤颤巍巍又走出来,柳月忙去扶她,她推了柳月,手指着庄之蝶,嘴却哆嗦着说不出来。庄之蝶转身拉开门走出去,夜里歇到文联大院的房子去了。

  庄之蝶在那边不回来,这边牛月清也不过去,两人较上劲儿,生日却是不再过了。柳月自那日吵闹,与牛月清有隙,心里倒多少生出幸灾之意,要看她的笑话,故每日十分讲究起收拾。逢有帮文学爱好者来访,不卑不亢,也能自如应酬。末了,将要办之事,如重要来信,各报刊编辑部訨潞15泄厣缁峄疃那爰恚灰徽砹耍耘虑逅担骸按蠼悖庑┑眉笆苯桓鲜Φ模闼凸パ交故侨梦胰ニ停俊迸虑逍睦锞龋核褂姓夥菪男裕苣驼嬉任骨浚浚退担骸拔也患 绷戮腿チ宋牧笤赫獗撸吕戳耍匀桓咝恕旨酶骼嗪淼们迩宄砩系囊伦糯┳诺谜饷囱蓿被谜饷春茫怂氖志退敌矶嗷埃挂隽朔乖俟ァ庋伦源肆奖吲芏虑逅涫巧钠暇故钦煞颍氯绱舜┧螅凰等萌サ幕埃膊凰挡灰ァ5故浅b蛐┖贸缘睦矗蛔錾旁诶鹤永铮戮吞崃斯ァbr >

  这期间唐宛儿来文联大院了几次,连门房的韦老婆子也记得了个眼睛媚媚的爱笑的女人,问过庄之蝶那女的是不是个演员庄之蝶就不再约她到这边多来,只去“求缺屋”。这日落了阵儿白雨,太阳又照出红来,空气潮潮的越发闷热。庄之蝶在“求缺屋”里等唐宛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拿了前几日两人为在这里观赏市容而买的望远镜看对面楼上的动静。那楼是家刺绣厂的女工宿舍,帮眼睛和牙齿都极好的年轻女子,八人个宿舍,怕是下班才回来,都端了水盆擦洗。庄之蝶举镜看了看,女孩子都是穿了短裤,上衣也脱了,只是个乳罩,为着件什么事儿,三个人搅成团儿嘻闹。正看得有兴,那窗口就挂出张报纸,上边用墨笔写了三个大字:“没意思”庄之蝶也脸上愧起来,忙走回房间来,把窗帘也放下了。这当儿才发现门道的边有个小小字条,捡起看了,竟是唐宛儿早就塞进来的,而自己开门时未发现。字条上写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周敏说,管文化的那个副省长下台了,宣传部长在那份声明拟文上批了由厅里决定,杂志社才坚持要所拟的这份声明刊登。景雪荫不同意,钟唯贤就说:不同意,咱也不刊登了所以现在第二期杂志上就没刊登。”下边又行是:“我今日不能来了,周敏的个朋友从潼关来了,为我们传递老家的清况,我和周敏得做饭招待人家,我是借了买菜的空儿来给你打招呼的,你原谅我。”庄之蝶长出了口气,管文化的副省长倒了,真倒的是时候。牛月清要过生日来冲晦气,过生日就能冲了晦气如今不过,好事不也就来了吗只遗憾唐宛儿不能来,要不与她在这里要好好吃些酒的,就不觉作想了吃了酒后他们要做些什么事情来的,想入非非,身下的东西勃动起来了,硬涨得快要瀑了,于是剥了衣服,竟自个用手套弄着那个东西,上下地套弄着动作起来,口口口口口口作者删去四十八字会儿到了高嘲了,全身上下时神魂癫迷,很舒服很爽快地瀑泻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套弄出了许多秽物出来,用那字条儿来擦,却发现字条儿背面又是句话:“再告诉你个不好消息,听周敏说,孟老师的只眼睛瞎了,”登时吓了跳,整好衣服,洗了脸面,急急往孟云房家来。

  孟云房果然是只眼睛瞎了。但瞎得十分出奇,表面上切都好好的,他也感到不疼不痒,就是没有了视力。孟云房并不悲观,还笑着说:“昨日早晨起来发现的,去医院看医生了,什么也查不出来。之蝶呀,以后做什么骗我的事可得小心,我现在是目了然了”庄之蝶还是为他伤心,劝他家医院看了不行,多跑几家看看嘛。孟云房说:“孙思邈在世也医不了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近日研究邵子神数有进展了你来试试。”就从桌下取出个皮箱,皮箱里是高高三摞线装书籍,说:“你是五年夏七月二十三的下午八时的生辰年月吧,你等着,等计算出组数字来,你动手去查吧。”庄之蝶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看着他列出三个四位数字,照他吩咐的查法去翻阅那线装书籍,果然查出三首诗句来。

  之:

  剪碎鹅毛遇朔风,雪里梅花竹更清,

  生辰正闰夏七月,二十三日身降生。

  之二:

  鸿雁迷群泪纷纷,手足宫中寿不均,

  兄弟三人分造化,内中人命归阴。

  之三:

  父命属猪定仙游,乾坤交相有相争,

  二亲宫中先丧父,母亲相同寿遐令。

  庄之蝶看了,只惊得目瞪口呆,叫道:“天下还有这等奇书我的什么情况都写在上边了。”孟云房合书籍说:“我以前给你说,你总是不信。这书在易经数典中是最神奇的部,它失传了几百年了,许多算卦高手都是听说过没有见过的。据智祥大师说,西京皇城图书馆是有过部的,当年康有为来西京,到处要看稀世文物,临走偷了几件东西,皇城图书馆和孕磺寺只发现被他偷了枚砚台和册经本,就上书陕西督军。督军下令派人去追索,快马直追到潼关才追上,硬着脸面索要回来,这事当时惊动了全国。但后来竟又发现少了书,查书目,才知是多少人觅寻不到的邵子神数,便知是廉老夫子盗走了。康有为死后,谁也不知此书下落。大前年台湾有高人,自称有套神数,却只有神数没有神数查解法,曾到大陆走访了十三个省市,也是空手而归。现在我倒是有了”庄之蝶说:“说得这么玄乎,怎不见你咋呼过”孟云房说:“你别以为我是咋咋呼呼的,那也要看什么事情。我告诉你,你得严加保密,这书是北郊个六十二岁的老者的。老者闭口不提书的来历,听说他是满族,是正红旗的后人,这书必是从皇室什么地方弄出来的。老者对此书几十年秘不示人,也是没有查解之法,苦苦研究了十八年不可知。后来从智祥大师那儿认识了我,几经接触,才透出口气让我来查解。我现在刚能入得步,弄懂了将生辰年月如何转变为四位数,所查出的也只能是你生于何年何月,你父母十二生肖为甚,兄弟几人,妻娶何氏。后边还有生前为何所变,死后又变何物,在生之时哪年有灾哪年有福,何日发财何日破损,官居几品名重几级,但我却全然不懂查解之法。此书开首就讲天机泄露,则瞑目哑言。我是入了此步,这眼就瞎了。”席话说得庄之蝶倒害怕起来,说:“那就不要看这等书。”孟云房说:“怎么不看不解此书人目明亮,人目却只看到现实世界;解了此书人目螟盲,却能看到未来世界,这哪头重哪头轻所以眼瞎之后,我去医院查不出原因,心里倒是高兴,知道我是真正解开了点天书,回来越发地精神,日夜研究,只可惜再无进展。”庄之蝶到了这时,便也说道:“你既然乐于此道了,那给我再查查,看我的妻室如何”

  孟云房就又计算半日,列出个四位数来,查,上面竟是写道:

  庭前枯木风来仪,禄马当求未见真。

  好将短事求长事,闻听旁人说是非。

  庄之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看来是月清,又好像不是月清”孟云房说:“这我也说不上来的。”庄之蝶又问:“你查过咱所认识的这些人吗”孟云房说:“你瞧瞧这个。”从本书里取出张纸来,交给了庄之蝶。庄之蝶却展读不懂。

  孟云房说:“这是我给我老婆查的,点没错,她命里是要嫁两回的。别的人我倒不知生辰年月。”庄之蝶说:“那我说出三个人的,个是唐宛儿,五七年三月三日亥时生人。个是我,六三年十二月十八卯时生人,个是汪希眠老婆,五零年腊月初八酉时生人。”孟云房查了,奇怪的是每人只能合出个四位数来,且不是了七言律词的格式。

  唐宛儿的是:

  湖海意悠悠,烟波下钓钩。事了物未了,阴图物未图。

  我的是:

  喜喜喜,终防否,获得骊龙颈下珠,忽然失却,还在木里。

  汪希眠老婆的是:

  心戚戚,口瞅瞅,番思虑番忧,说了休时又不休。

  庄之蝶说:“怎么上边全没有写到她们的婚姻之事”孟云房说:“婚姻怕只是在别的四位数里查到的,但依她们的生辰年月,我只能查出这些。”庄之蝶遗憾了半日,却又想:这倒好,如果都让我知道了,也是可怕之事。如果切都是命运决定,牛月清若将来不属于我,那我与她如此这般还罢了;若将来与我白头到老,这就怎么了结双方若唐宛儿能最后嫁我,这倒也罢了;若还是嫁了别人,我岂不明知两头落空还能与她再个心思吗还有我,还有汪希眠老婆,甚至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人呢按邵子神数上看来,人的生,其实在你出生之时切都安排好了,那么我所取得的成就,所有的声名,以及与身边这些女人的瓜瓜葛葛都是命该如此,也就没了多少刺激。想到这里,庄之蝶倒后悔不该查了这部书的,就说:“不查出也好,你永远都不要查所熟悉的人,今日这事也谁都不必告诉。”孟云房说:“应该是这样。要不你也知道得太多了,眼睛也是不瞎就哑言的。你不比我,你现在正是日在中天,好好活你的快活是了”庄之蝶只是摇头:“我还活得快活”

  约摸过了个时辰,夏捷的香汗流回来,问候了庄之蝶,就屁股仄卧在了沙发上,叫喊累坏了,让孟云房点支香烟给她吸。孟云房点了给她,庄之蝶说:“你也吸开烟了”夏捷说:“你们男人家能享受的我也要享受享受云房,今日吃什么,饭做好了吗”孟云房说:“之蝶来了,我们要说话的,哪儿有空做了饭你给我们下些面条吧。”夏捷说:“你在家凉房子里坐了上午,倒叫我去做饭,我不去”孟云房说:“不去也好,我去街上买些凉面皮子来吃。”拿盒儿出门去了。孟云房走出门后,夏捷就笑嘻嘻地对庄之蝶说:“你定认为我在家太霸道了吧我近日在家故意甚事也不干的。你不知道他现在天到黑只是钻在那邵子神数里,人也神神经经起来,我说他,他根本不听。先是把智祥和尚当神敬,后又是说慧明那尼姑如何了不得,现在认识了个北郊死老头子,又崇拜得不得了,他是个时期没个崇拜对象就不能活了”庄之蝶就笑了,说:“现在不去那神魔保健品厂去当顾问了吧”夏捷说:“早都不当了你瞧瞧那床下,扔了堆神功保元袋的。他当时写那些产品介绍,说保元袋里有麝香有冰片有虎鞭,我就说了,家保健品厂天生产那么多袋子,你是哪儿得来的虎鞭,只虎条鞭,能装几个袋子你是在床下养着老虎还是上东北长白山捕的,你不怕公安局来查你乱杀国家稀有动物的罪吗”庄之蝶就哈哈大笑起来。孟云房端了凉面皮子进来问笑什么的这么开心夏捷对庄之蝶说:“不告诉他,笑可笑之人”孟云房也不再追究,三人开始吃饭。

  吃罢饭,孟云房却要和庄之蝶出去,恼得夏捷不理。出了门孟云房就活跃起来,却要求庄之蝶用摩托车带他去趟北郊的小杨庄,说是那位老者就住在那里。又说这老者如何神奇,好些年四处云游,寻访各地易林真人,从人家那儿打探有关懂得邵子神数查解之法,而他之所以能入了门儿,也是老者听了位摸骨老太太的句口诀才回来告诉他的。庄之蝶也有心要看看这老者是什么人物,带了孟云房路风刮般向城北驶夹。

  小杨庄村子并不大,庄口幢小楼,楼上凉台上正站着了对年轻男女。女的正携了小儿吃奶,男的说:“你吃不吃,你不吃爹吃呀”果然就去很响地咂了口奶水咽下了。女的就说:“你爹不要脸”便逗着孩子说儿歌。说的是:“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贴窗花。二十九,封粮口。三十煺蹄儿,初脚蹬儿。”庄之蝶就瓷眼儿往上看。孟云房说:“这是老者的儿子儿媳。小两口逗趣儿,你卖什么眼儿”庄之蝶说:“我是听那儿歌的。那后边的辞儿多好三十怎么是煺蹄儿,初却脚蹬儿”孟云房说:“年三十是烧了热水洗脚剪趾甲换新鞋呀;初早晨小孩要给大人磕头,磕头时脚是要蹬的呀”庄之蝶说:“好,好这女的口河南腔说这辞儿,蛮押韵中听嘛”孟云房就向凉台上问:“你爹呢”那男的说:“在哩”孟云房就领庄之蝶进了院子,径直往楼下北边的间屋去,果然老头就在那里独自吃茶哩。庄之蝶进去,老者并没有站起,只是欠身让了座,将只满是茶垢的杯子递过来,悄声地就和孟云房说开来。庄之蝶看看房子,房子竟没页窗户,黑咕隆咚,散发种臭味。张床上桌上,到处是线装古本。孟云房说:“这是我个堂弟,不妨事的,您老大声说好了”老者又看了庄之蝶眼,说:“你抽烟。”在身上找起来,找不出来,拧身伸手在床上的堆乱被中摸,摸出包来扔给了庄之蝶,声音还是不大地说:“我去了渭北三次,那人就是不拿出书来让我看。第四次去,他说看是不能看的,看是和买去了样的。我就说,我可以买,你说个价吧。那人说,我现在需要盖房子,得二十万。我说这么多钱我可拿不出的,给你四万吧。他说四万太少。与我讨价还价,我加了五千。我也只能拿出这么多。前日下午又去,他却变了卦,我就没有回来,再谈了夜,我说你又没个神数书的,存下这二十三句口诀有什么用场他说,是呀,你又没有这二十三句口诀,有那部书还不如有本辞源辞海他说的也是。我就说等查解出来,我复印套书送你。第二天早上,他同意了,我给了他四万五千元,他拿出个小册子,却失声痛哭,说自己是不孝之子,把祖上留下的这宝贝给人了,哭得直不起腰来。”老者就取出个樟木小匣,从中取出只有四页的小手抄册子,却附在孟云房耳边叽咕。孟云房说:“没事的,我还得坐他摩托车回去的。等有进展,我立即就来。”老者说:“你不要来,我明日下午或许就去你那里了。”

  两人告辞出村,孟云房说:“之蝶,你觉得老者怎样”庄之蝶说:“我不喜欢这号人,太诡。”孟云房说:“他防你的。我没说出你的名来,他冷淡你了。”庄之蝶说:“这下你得双目失明了”孟云房说:“也说不上这口诀是真是假,我能不能转化了口诀要是眼睛真的全瞎了,夏捷怕就要离我而去的。”庄之蝶说:“你不是给她查了,她只改嫁次吗”孟云房说:“就是不走,也会恶声败气待我。你到时候可多来看我。”庄之蝶说:“没问题的,她真要那样,我送你去清虚庵,慧明不是待你挺好吗”孟云房说:“她升了监院就不比先前了。为了庵的拨款,我给她介绍了黄德复,她现在有事就直接去找姓黄的,见了我只对我念阿弥陀佛,正经是个佛门人了。”庄之蝶笑道:“人家当然是佛门人,我只怕你破了她的佛身。”孟云房倒嘿嘿地笑着不语,瞧着孟云房那么个神气儿笑着,庄之蝶心里倒有些不舒服起来,眼前浮现了几次穿着金箔袈裟的慧明形象,摩托车险些骑到路边的水渠里。到了北城门外,前边是横亘的铁道,庄之蝶突然问:“这里不是道北吗”孟云房说:“是道北。”庄之蝶说:“尚俭路在哪儿”孟云房说:“进了北城门往东走不远就是。”庄之蝶说:“太好了,我领你去见见个女的。”孟云房说:“你还在这里蓄着个女人呀”庄之蝶说:“快闭了臭嘴”如此这般说了钟唯贤的事,又说了阿兰留的地址,路过这里何不去问问阿兰把那信发了没有,打听到宿州的情况如何,说得孟云房连声念叨庄之蝶心好。就到了尚俭路寻了那条叫着普济巷去。

  没有想到,尚俭路以西正是河南籍人居住区。刚进普济巷,就如进了座大楼内的过道,两边或高或低差不多都是间两间的开面。做饭的炉子,盛净水的瓷瓮,装垃圾的筐子,律放在门口的窗台下,来往行人就不得不左顾右盼,小心着撞了这个碰了那个。三个人是不能搭肩牵手地走过的,迎面来了人,还要仄身靠边,对方的口鼻热气就喷过来,能闻出烟味或蒜味。庄之蝶和孟云房停了摩托车在巷口,正愁没个地方存放,又担心丢失,巷口坐着的几个抹花花牌的老太太就说:“就放在那里,没事的。西京城里就是能抬蹄割了掌,贼也不会来这里”孟云房说:“这就怪了,莫非这巷里住了公安局长”老太太说:“甭说住局长,科长也不会住这巷子的巷子这么窄,门对门窗对窗的,贼怎么个藏身的巷这头我们抹牌,巷那头也是支了桌麻将,贼进来了,又哪里出得去”庄之蝶就说:“条巷家人的,这就好。你老人家知道不知道有个阿兰的姐姐住在这里,是个安徽人的。”老太太说:“安徽人这里哪有安徽人”另个老太太说:“穆家仁的媳妇不是安徽人吗”这老太太就说,“你怎不说是河南人的媳妇呢穆家仁的媳妇怎不认识她是有个妹妹也来住好久了,那可是这巷子里两朵花的。你们哪儿的,是亲戚同学”孟云房说,“同事。”老太太说:“二十七号。记住,二十七号呀,二十七号和二十九号门挨门的,别走到二十九号去。这个时候,人家二十九号新夫妇睡觉的,别推门讨个没趣。”两人就笑着往里走,听见老太太还在说:“穆家的门风怪哩,代代男人憨木头坯子,屋里人却辈比辈的俊俏”查着门牌走过去,热得两人如进了火坑。个女人就赤了上身,有五十多岁吧,头发胡乱地拢在头上,额上出了痒子,又敷着厚厚的白粉,两个已经瘪了的布袋奶吊在胸前,于家拉严了窗帘的窗前喊:“阿贵,阿贵,阿贵你是死了”屋里半天不语,有女声说:“阿,阿,阿贵,贵,不,在,在,在哟,哟哟”庄之蝶先是不解这声音怎么啦,那女人骂道:“噢,阿贵不在阿贵能不在我说大热天的窗帘拉得那么严,你们不怕肚皮出痒子你们忙吧,我走啦,会儿干完了那种事让阿贵借我缸浆,我要用浆做漏鱼啦”庄之蝶也就知道那声音的内涵了,偷着笑了下。直走到巷中间,二十七号门口蹲着个男人洗衣服,庄之蝶问:“这是二十七号吧”那男人说:“二十七号。”又问,“阿兰是不是住在这里”男人抬头还看着他们,屋里有声传出来:“谁呀,阿兰是住在这里”男人就把盆子挪了挪,放他们进去。进去,迎面个大床上坐着个穿睡衣的女人,正抱了脚剪趾甲。脚娇小秀美,十个趾甲涂着红,抬了头来,却不是阿兰。孟云房掏了名片递过去,介绍说:“这位是作家庄之蝶,他认识阿兰。”女人出溜儿下了床来,眼幽幽地看着庄之蝶就叫道:“哎呀,这是什么日子呀,这么大的人物到这里来了”边抓床上的件衫子往身上套,边说:“怎么还不坐下家仁,你看这是谁来了,你还瓷在那里不倒了水来这是我丈夫。”穆家仁回头笑着,脸很黑,牙却白,手肥皂沫,女人就说:“你瞧我这男人,他只知道在家里洗呀,涮呀,没出息的,让你们见笑了”穆家仁脸就黑红,窘得更是头水,讷讷道:“我不洗,你又不洗的”女人说:“瞧你说的,你要是有庄先生这份本事,我天天供了你去写作,屋里个草渣渣也不让你动”庄之蝶就圆场:“我那么金贵的,在家还不是常做饭洗衣的”女人说:“哪能这样,这你夫人就不对了,她累是累些,可身累累不着人,心累才累死人哩”穆家仁把茶沏上了,还是笑笑就坐在边去。女人拿了扇子给庄之蝶和孟云房扇,说房子小,没个电扇。男人是建筑队的绘图员,在那桌上画图;孩子要在那缝纫机板上做作业,开电扇,满屋的东西就都要飞起来,所以她也便没买的。庄之蝶不好意思让她扇,拿过扇子自个摇动。女人说:“找阿兰呀,我是阿兰的二姐,叫阿灿的,阿兰那日回来对我说过见了你,我还不信,那么大的人物就让你见了阿兰后来回来就拿了你的信,说是你夫人交给她的,让我发给我大姐,我这才信了。我却不愤,怎么又让我大姐把信邮回西京”庄之蝶说了原委,问:“宿州那边不知有没有消息”阿灿说:“大姐来了信,说有个叫薛瑞梅的女人,先是在第中学教书,当了几十年右派,平反后三年里就早死了。”庄之蝶听了,不觉伤心起来,想钟唯贤精神支柱全在这薛瑞梅身上,他要知道人已死了,老头将要下子全垮下来的。就说:“云房,这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阿灿你也不要说,说者无意,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传到钟主编耳里,那就要了老头的命了现在看来,我得继续代薛瑞梅给钟唯贤写信,你帮我邮给你大姐,让她再换了信封,就写上她家地址再邮回西京。要不,钟主编还是给老地址去信,前几封没退回来怕是丢了,若再有次两次退回来,他就要疑心哩。”阿灿说:“你这般善心肠,我还推辞什么你要写了信,你有空拿来,或者我去你家取。”庄之蝶说:“哪能让你跑动,我那儿离阿兰单位近些,我交给她好了。”阿灿说:“那也好,只是阿兰近日不常去厂里,她不是在设计公厕吗,整日跑跑磕磕的。”庄之蝶说:“设计还没完”阿灿说:“谁知道呀个公厕么,她精心得好像让她设计人民大会堂似的这几日回来,说那王主任三天两头叫她去,但方案就是定不下来,愁得她回来饭也少吃了,爬上楼就去睡。”庄之蝶这才注意到墙角有个梯子,从梯子爬上去是个楼,阿兰是住在楼上的。便说:“这楼上怕还凉些。”阿灿说,“凉什么呀,楼上才热的本来有窗子可以对流,可巷对面也是个小楼,上面住着两个光棍,阿兰就只好关了窗子。人在上边直不起腰,光线又暗,我每日熬绿豆汤让她喝。我说你快嫁个人,嫁个有办法的,就不在我这儿受罪了她只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嫁人就什么也干不成了就完了。唉,这我年轻时心比她更盛,现在百事不成,还不是活着”

  这当儿,巷道有人用三轮车拉炭块,门口的洗衣盆把路挡了,叫着挪盆子喽,穆家仁赶忙出去挪了盆子,又把盛污水桶提了进来,三轮车才过去。桶再提出去。穆家仁没事,也没话,就又在盆里搓洗起来,阿灿便让他出去买些熟食来,要让客人在这儿喝酒。庄之蝶赶忙谢绝,阿灿却恼了:“嫌我们管不起顿酒吗嫌不卫生”还双手按了庄之蝶的肩要他实实在在坐下,随手掸掉了庄之蝶后领上的点尘土。

  酒就在阿灿家喝了,无外乎有些猪肝肚丝猪耳朵竹笋和蘑菇,阿灿又烧了条并不大的鱼。鱼在门外的炉子上煎时,香气就弥漫了半个巷,对门的房子里有孩子就嚷道要吃鱼。庄之蝶从门里看去,对门窗里是个老太太在擀面条,也是赤了上身,两个奶却松皮吊下来几乎到了裤腰处,而背上却同时背着两个孩子,老太太说:“吃什么鱼,没长眼睛瞧见阿灿姨家来客人吗吃奶”便白面手把奶包儿啪啪往肩后摔去,孩子竟手抓了吸吮起来。阿灿便盛了碗米饭,夹了几块鱼走过去,回来悄声说:“你们定要笑话老太太那个样子了,听说她年轻时可美得不行,光那两个奶子馋过多少男人,有两个就犯了错误了。现在老了,也不讲究了,也是这地方太热,再好的衣服也穿不住的。”

  喝过酒,四人又说了阵话,穆家仁洗洗了锅碗就要上班去,庄之蝶和孟云房也要走,穆家仁按住说:“你们急什么,我是上夜班,不去不行的。你们谈你们的,晚上在这儿吃我们河南人的浆面条。”庄之蝶说:“哪能吃个不停,以后来就不让吃了。”阿灿说:“我知道的,你是嫌男人不在家避嫌吧心里干净,男男女女睡个床上也没个啥”说得庄之蝶和孟云房脸脖赤红,只好呆下。穆家仁走了,阿灿问你们怎么来的,车子放在哪里知道了骑的是摩托车,就让孟云房去推过来,免得老太太们回家去了没人照看。孟云房出去,阿灿明亮亮的眼睛就看着庄之蝶,说:“你说实话,是真的要走,还是不好意思的话”庄之蝶就嘿嘿嘿地笑,说:“你待人好实诚,虽初次认识却觉得关系很熟了,很近乎的。”阿灿说:“真话说了中听。你不知道,你能来我多高兴,要不嫌弃了,你就多呆会儿,我去隔壁先借包瓜子儿来嗑。”说完就走出去。孟云房回来,庄之蝶说:“你觉得阿灿怎么样”孟云房说:“天生丽质,白嫩丰满,靓丽动人,性格也好。”庄之蝶说:“我倒少见过这种女人,她长得比阿兰大方漂亮,更比般女子少了脂粉气。女人没脂粉气,如士没有刀客气僧没有香火气样可贵可亲”孟云房说:“你又喜欢她了”这时阿灿进了门,人把抓了瓜子儿让嗑了,说:“阿兰很晚才回来的,你何不就在这里再给钟主编写封信,明日我就拿邮局给我大姐寄了。钟主编那么个处境,多封信就能多活个年头的。”孟云房说:“阿灿也有这份体会。”阿灿说:“将心比心嘛只是我年轻轻的,倒没个写信处,也没个信写来。”孟云房说:“像阿灿这么好人材好气质的,哪有没写了信来的”阿灿说:“人都这么说的,可正是这脸面和气质害了我年轻时心比天高,成人了命比纸薄,落了个比我高的人遇不上,死猫烂狗的又抖丢不离。哪里像你们”孟云房说:“都样的,庄先生信倒不少,都是求写作窍道的,没见他说过有女的找他。”阿灿说:“恐怕是庄夫人漂亮,女孩儿们自己掂量了,就不敢去了。”孟云房说:“夫人倒还表人材。”阿灿就笑道:“这就好了”孟云房说:“好了什么”阿灿说:“你要说庄夫人人材不好,我倒丧气了你想想,别的女人见了庄先生,保准都有份好感,说是为了啥,怕是谁也说不清;若听说庄夫人丑了,她就觉得庄先生标准太低,要爱上他也觉没劲儿的。”孟云房说:“你这想法倒怪,般爱上个男子,盼不得那男子的老婆丑,才有攻破的希望的。”庄之蝶就直摆手,说扯到哪里去了却看着阿灿说:“阿灿真可惜是这巷子的。”阿灿说:“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世上多是甲女配丁男么人常说金子埋在土里终究也是金子,当然不是我就是什么金子,可即就是块金子,把你埋在土里了你是金子又有什么用铁不值钱,铁却做了锅能做饭,铁真的倒比金子有了价值的我现在宽心的是我还有个好儿子,儿子表的人材,脑瓜儿也聪明。”孟云房说:“儿子呢”阿灿说:“上初中了,晚上回来晚,学校加课的。我希望全在他身上了,我必须叫他将来读大学了再读博士生,然后到国外闯事业去”庄之蝶心里不是个滋味,说:“你这么年轻的,正是活人的时候,若门心思在孩子身上就”阿灿笑了下,笑得很硬,低头在桌面上看了下,看着桌面层灰,拿抹布去抹了,说:“你说的对着呢,可你不懂”又笑了下,说,“我曾经给阿兰说我过去在新疆饿过肚子,阿兰说她也饿过。可阿兰是次出差到山里去,走了天的路没吃口饭,而我是怎么饿肚子呢我是真正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吃什么,家里穷得没了把米都是饿过肚子,那情况不样哩”庄之蝶说:“我懂的”孟云房旁听着,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只觉得他们能谈在起,就说他用摩托车去城里办个事的,让庄之蝶在这儿写信等着,两个小时后回来的。不容分说,出去开了“木兰”就走了。

  孟云房走,庄之蝶面对着这个美丽大方的漂亮妇人身上多少又有些不自然了,阿灿说:“你现在就可安心写信了”庄之蝶说:“写的。”阿灿取了纸和笔,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子拥到边,让庄之蝶坐了,她说她不影响,坐在那里看会书的。庄之蝶时入不了境界去,连开了几个头,撕了,阿灿就说太阳晒吧,过来拉了窗帘,又怕他热,在后边给他摇扇。庄之蝶忙说不用的,寻着了感觉写下去。写下去竟带了深情,如痴如醉。阿灿在床头看了会书,拿眼就静静地看庄之蝶在那里写信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庄之蝶写完了,回过头来,见阿灿呆呆地看着他发愣。他看着她了,她竟也没有觉察。就说:“写完了。”阿灿冷丁怔,知道自己走了神儿,脸倒羞得红红的,忙说:“完了这么快就完了”庄之蝶在这瞬,心想,这么半天了还没见她羞过的。阿灿就走近来。说:“你能给我念念吗”庄之蝶说:“怎么不能念的你听听,有没有你们做女人的味,我真担心钟主编看出是假的。”就念起来,整整三页,庄之蝶念完了,猛地发现在面前有只白白嫩嫩的洁净漂亮的小手,五指修长,却十分丰润,小拇指和无名指紧紧压着桌面,中指和食指却翘着,颤颤地抖动。才知道阿灿什么时候就极近地站在自己身边,手扶了桌上,手在他的身后轻摇了蒲扇儿。他抬起头来,头上空正是阿灿俯视着的脸,双目迷离,两腮醉红。庄之蝶说:“你觉得怎么样”阿灿说:“我恍惚觉得这是给我写的。”庄之蝶早就兴奋了,时心情冲动,哑了声叫了句:“阿灿”阿灿说:“嗯。”身子就摇晃着。庄之蝶握笔的手伸过去,在拿笔的手扶在阿灿的腰际时,身子同时往起站,于站起未站起的地方,俯下来了张嘴接住了上来的张嘴,那笔头就将墨水印染了点黑在阿灿的白衫上。两人抱在了起,把张藤椅也撞翻了。庄之蝶说:“阿灿,这是我写的最好的封信,我是带了对你的好感之情来写的。”阿灿说:“真的,你真的喜欢我”庄之蝶又次抱紧了她热吻,他不想多说,也不需要说,他以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的狂热亲吻和抚摩来表示他对她的同情和喜欢。阿灿在他的怀里,说:“你不知怎么看我了,认作我是坏女人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能喜欢我,我太不敢相信了,我想,我即使和你干了那种事也是美丽的,我要美丽次的”她让庄之蝶坐好,又次说她是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