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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雅之堂|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3 03:37:29|下载:大雅之堂TXT下载
  与曹雪芹有关的对联,而引起了轰动。曹雪芹书中情节和黄叶村环境的种种推测,吸引了众多文人雅士前来访古凭吊。如今黄叶村已经不再是一个村子,而成为红学者纪念曹雪芹的地方了。而羽明和大家说的那家饭馆原来在黄叶村西头临街的杏花坞,其实是一家名曰“竹林烟雨”的酒肆。篱笆围成的小院里柴房草舍,几张木桌木椅很有几分田园气息。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大家一致决定坐在院中的木桌木椅上。每个人都随便找自己的位置坐下了。羽清的左手和右手边分别坐着羽明和远皓。远皓的右手边是玲玲,玲玲的右手边坐着闽乔,闽乔的旁边是楚天,楚天再往那边就是赵元了。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不但有绍兴菜,还有专门单列的红楼菜系。大家肚子都饿坏了,没有功夫细看,全权交给羽明,让他点菜,都说不管点什么,总之越快越好。羽明点好菜以后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了,大家围着桌子坐着等,有些无聊,于是赵元又开始贫上了。

  “这地方我还是头一次来呢。别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就是和我们不一样。你看看,连游山玩水都上这么有文化的地方。不过这地方啥时候建了个曹雪芹纪念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你说他们建就建吧,怎么就不能跟我们这样的老百姓打个招呼,噢,嫌弃我们,怕我们看不懂红楼梦?不过还真是,那个《红楼梦》我还真是不爱看,忒没劲。书好不好看还另说,就说曹雪芹吧,你说他图于个什么吧?我可听说是他后来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他居然还有心思写书。不过我还真是佩服他,你说吧甭管吃什么喝什么睡在哪儿,活得有多苦,照样有心情舞文弄墨,也不说想个辙出去挣点儿银子花花。还真有点儿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跟你们说,那种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了,靠写字儿还不得饿死我。所以啊,我还是甭跟那儿附庸风雅了,还是在秀水练摊儿实惠,那银子是稀里哗啦地往你口袋里滚,那叫一个过瘾!”

  “元子,那点儿光荣的营生你就甭在这儿往出抖落了!赚几个臭钱怎么啦,你有人家曹雪芹的成就大?哪儿比去呀!甭跟这儿现了啊!”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不说话的楚天终于开口了。

  “我没说曹雪芹的成就不大!可是成就大又怎么着啊,不也就是个虚名儿嘛!噢,就在这么个山窝窝里的几间房子里建个纪念馆,他自己个儿兴许还都不知道。尸骨还不定跟哪儿埋着呢!要我说啊,曹雪芹可怜,到了他自个儿都没想明白,为写一本书,把自己弄得那么惨,不值当!”

  “也就是你,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够可以的!”远皓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你到底看过红楼梦没有?”

  “书是一页儿都没看过,电视剧倒是扫了两眼。一个贾宝玉,长得跟个娘们似的,整天混在女人堆里。我跟你们说,也就是当年大观园里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见不着几个男的,要不也不会眼睛就只盯着贾宝玉那么个花花架子了。你们说他能干什么呀,离开他老子,他一天都活不下去。说好听点儿他是个花架子,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一个窝囊废。哎呀,就这么个窝囊废,那些小姐呀丫鬟呀还拿他当个宝似的争过来抢过去的,你们说说有什么好争的吧?还有那个整天哭哭啼啼半死不活的林黛玉,也就贾宝玉拿她当个宝。反正那样的女人白给我我都不娶,再好看我都不娶,一天到晚还不够闹心的呢!”

  “你倒是想娶,人家也得想嫁给你呀!”远皓的话里不知为何带着一股火药味儿。

  “嘿,她想嫁,我还不愿意娶呢!什么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我赵元可不吃这一套。这女孩子性格好是最重要的了,长得要是漂亮那就更好了,其他的什么出身呀学问呀那都是扯淡!”

  “这话真是没法儿跟你说到一块儿去!”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怎么着,远皓的脸都紫了。

  赵元刚想要再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来上菜了,于是就没再说话。服务员把菜放好刚一走开,楚天就接着刚才远皓的话说道:“没法儿说到一块儿就不说了,正好,菜来了,大家也都饿了,没心情逗闷子了。”楚天一边说一边拿起了筷子,给坐在自己旁边的闽乔和玲玲分别夹了些菜放在她们面前的小碟子里,说道:“快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羽清,接着说道,“大小姐有的是人照顾,咱们就不高攀了!”说完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赵元听了楚天说的话,眯起小眼睛一边窃笑着一边也抄起了筷子。

  大雅之堂(58)

  虽说羽清很有些看不起楚天和赵元,可是刚刚听了赵元的那一番关于女孩子性格的高论,现在又眼见着楚天给闽乔和玲玲都夹了菜,独独没给自己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这时候服务员端了女儿红上来了,显然是煮过了,壶口还冒着热气呢。羽明打开壶盖儿,丢了两颗梅子进去,然后又给大家一一倒了酒,也给闽乔和玲玲倒了小半杯,因为上次在梁渠家吃饭的时候,闽乔和玲玲就都喝了黄酒的。

  “哥!我也要一杯!”羽清举着自己的杯子伸到羽明提着的酒壶下面。

  “你不是从来都不喝酒的吗?”羽明惊讶地问道。

  “闽乔和玲玲都喝,我也要喝!”

  “就让她少喝一点儿吧,又不是白酒,问题不大!”远皓替羽清说话了。

  “那就和闽乔玲玲一样也喝半杯吧!”羽明说着给羽清倒了半杯女儿红,一边倒一边跟远皓开玩笑道,“羽清要是喝醉了,呆会儿啊你背着她游植物园!谁让你纵容她喝酒的!”

  “要背也是你当哥哥的先背!”远皓笑着说道。

  “谁要你们背!”羽清很不高兴地说道,然后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一把抓了过来,皱着眉头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下去,紧接着又把空杯子伸到羽明面前,“哥,再给我倒上,倒满!”

  “羽清,说好了半杯就半杯,不能再喝了!闽乔和玲玲也只许喝半杯。”羽明说完不再理妹妹而是径自坐下了来,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后把酒壶远远地放到桌子中间去了。刚转回身来想端起杯子喝酒,却发现刚刚倒好酒的酒杯不见了,一侧头发现那杯酒已经被羽清攥在手里了,就见羽清一扬脖子咕咚咚又是一口气把酒灌了下去。羽明看着妹妹有些傻眼了,不知道羽清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不管出席多大的宴会,她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而且还总是说喝酒是一种粗俗的行为。今儿倒好,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

  喝完了杯里的酒,羽清一边站起身来伸手去够酒壶一边说道,“你不给我倒我自己倒!”不想楚天却先伸出手一把抓过酒壶放到了自己边上,冷着脸说道,“行了啊,你都喝了两杯了,别再喝了。我知道,你是大小姐脾气,平日里说一不二我行我素惯了,可你也别太自私了,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剩点儿啊!”

  听了楚天的话,羽明忍不住一惊,心想,这下楚天可惹祸了,以妹妹的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还不给他几句好听的跟他吵起来才怪。可是出乎他预料的是,羽清听了楚天的这些话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而是红着脸咬了咬嘴唇乖乖地坐了回去。

  没错,这些话换了第二个人说哪怕是她亲哥哥林羽明说,那也必然是在劫难逃,羽清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让别人随意编排自己的。可是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别人,也不是哥哥羽明,而是楚天。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在秀水练摊儿的小混混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和气质,同时也有着一种奇怪的甚至有点邪恶的震慑人心的力量,那是哥哥和远皓那样规矩的男生所没有的。他看上去有一点玩世不恭,有一些放荡不羁,但是却并不颓废。他的脸看上去似乎冷冷的,但是他的眼睛却让人能够感受到那藏在心底里的温暖。他说的话听上去没有一句正经的,连命令她不许再喝酒都是这么邪邪的怪怪的,可是却让她无法抵抗,不得不乖乖地听从。她也解释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气氛渐渐热闹融洽起来,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一边尽情地说笑着。只有羽清一个人闷着头默默地吃着菜,并不参与这份热闹。此刻饭桌儿上的羽清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因为她刚才喝酒喝得太急,此刻两颊上飞起了两片云霞,除了感觉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发烫,心也跳得厉害。她不敢说话,尤其不敢跟楚天说话,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要她的目光触碰到他的,心跳得就会越发的厉害了。羽清只觉得心慌,而那份心慌里面竟然还渗透着那么一丝丝欢愉和甜蜜,那滋味让她更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跟着醉了。

  虽然,这本来就不是一次令她期待的旅行,尽管,这些人当中有一大半本来都是令她厌恶和鄙夷的,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和这样一群人出来能有什么乐趣和收获。可此刻所有预料中的情绪和感受都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了,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让羽清竟然已经开始默默地期待起明天的长城之行了。

  羽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对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被自己称做小混混的人产生了这么多意外的情绪和感受。而这些强烈的感受是她不曾在其他任何一个男生的身上体会过的。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惊并且不知所措。羽清就这样在其他人都在谈笑风声的时候一个人独守在半醉半醒之间迷惑着。

  直到楚天去结了帐,招呼着大家走了,羽清都还没清醒过来,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又恍恍惚惚地跟大家走出了酒肆的院子。接下来,去了什么地方,都看了什么风景什么去处在羽清回到家以后便全然没有任何印象了。她满脑子都是楚天在山坡上抱住自己的画面,满眼都是楚天那张冷峻的透着那么一股子英气的面孔。

  大雅之堂(59)

  第二天羽清很早就起床了,天才刚刚亮,连每天都是最早起床的保姆都还没起来呢。羽清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间打开自己的衣橱翻翻捡捡地挑了半天,最后拿了两套衣服出来放在床铺上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拿不定主意该穿哪一套。她从心里更钟情那条红格子的群装,那条裙子还是上次一个从法国回来的阿姨在巴黎给她买的,做工精细自不必说,款式也很考究。可是穿着这么好的裙子去爬长城,刻意打扮自己的痕迹又似乎太明显了,但是如果穿另外一套运动装的话,看起来又实在太平常了。

  羽清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拿着两套衣服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哥哥的房门口,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又扭扭门把手,发现哥哥的房门没有反锁,于是扭开房门把头从门缝

  里探进去看了看。尽管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可是她还是看见哥哥在床上蒙头大睡呢。她想了想,干脆推开门闯了进去,先跑到窗户前唰地一声把窗帘儿拉开了,清晨的曙光刹那间涌入房间。然后又绕到床头把被子从哥哥的头上扯下来。尖着嗓子叫道,“哥,你怎么这么懒啊,天都亮了,该起床了。哥,叫你呢,快起来呀,别睡啦!”

  给羽清这么叽哩哇啦地一叫,羽明到底是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妹妹,说道,“这么早,你不睡觉,跑来我房间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长城的嘛,你快起来,帮我看看这两套衣服我穿哪个好。”

  “你问妈去吧!别闹我了,让我再睡会儿,求你了羽清。”羽明把被妹妹扯开的被子又蒙回到头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着,显然还没彻底从睡梦中醒过来呢。

  羽清心里已经长了草,哪里还有耐心再等,伸出手又一把把羽明头上的被子扯开了,跺着脚说道,“哥,你帮我看看嘛!爸爸昨天回来的很晚,现在他们还没起床呢,我要是现在去吵醒他们,妈非骂我不可。哥,快点儿起来帮我看看啊!”

  “哎呀,真是烦死了,下辈子老天保佑别让我有妹妹。我真是欠你的!”羽明被羽清吵得没法睡,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继续说道,“下回放假,我可不回家住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谁还盼着你回来似的。哥,你先帮我看看今天我穿哪套衣服好!”羽清一手提着一套衣服举在半空中让羽明看。

  羽明一看其中有一套是红格子的毛裙,立刻说道,“这还用挑啊,真是的,爬长城穿裙子多不方便啊!”然后用手指了指另外一套衣服说,“就那套好了!”

  “爬长城怎么就不能穿裙子吗?这裙子这么宽松,有什么不方便的?”“再宽松那也是裙子,呼呼啦啦的不利索。穿运动鞋运动裤多好啊!怎么昨天在香山没摔够?今儿到长城还想再来一跤?”

  “那好吧!就听你的,穿运动装好了。”羽清不是很高兴地答应着,然后鼓着嘴怏怏地转身出去了。羽清很失望,本来想给自己穿这条裙子去长城找一个强大的理由和借口,可是哥哥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她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还死活不愿意跟着出去,今天又这么积极。这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真是没个准谱儿!”羽明见妹妹从自己的房间出去了,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

  当羽清满怀着期盼和紧张的心情跟着哥哥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她只看到了远皓闽乔和玲玲,却没能看到楚天和赵元的踪影。

  “玲玲,楚天和赵元呢?”羽明问道,羽清听哥哥这样问立刻禀住了呼吸望着玲玲。

  “他们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说昨天的生意火得不得了,一天之内出完了差不多一整个星期的货,连以前压的一些货底子都卖完了。所以他们今天必须得去上货了,就不和我们一起去长城了。哎,”玲玲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说道,“他们不来我觉得真没劲!”

  听了玲玲的话,羽清持续了一个早晨的兴奋心情突然间没有了,所有的兴致一下子便一扫而空,已经全然没有了去长城的愿望了。可是自己张罗了一个早晨,现在若突然又说不去,她怕哥哥会疑心,无奈之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大家一起上车了。

  到了长城以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沸沸扬扬,周遭的游客们的游兴仿佛也都很高涨。可是羽明他们这一行人的兴致却不高,也不知怎么搞的,虽然不过是昨天相处了一天,可是今天少了楚天和赵元两个人就好像是少了两个老朋友似的,旅途也少了很多的兴味。

  在游长城的时候,玲玲和闽乔一直都在谈论着楚天和赵元。这让羽明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也根本没有什么心情看长城的风景,而是一路都在想着和长城毫不相干的事情。

  虽说赵元那个人挺贫的,有时候说话还不怎么着调,可是有他跟大伙儿贫着,还是挺有意思的。楚天虽说不怎么爱笑,可是说话却不失幽默感。羽明看得出来,楚天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虽然他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并且喜欢自嘲,但是羽明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桀骜不驯。这种桀骜不驯赋予了楚天一种气质,他冷峻的外表在这种气质的衬托下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魅力,让羽明即感佩又有些妒忌。他知道,自己和楚天比起来,还是楚天更有男儿气概。自己却有些过于温和儒雅了。他忍不住在心里不停地把自己和楚天做比较,他希望自己是那个更优秀的,可是越比较羽明就越没有信心。虽说都是雄性动物,可是楚天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非洲沙漠里纵横驰骋英姿勃发的狮王,而自己则仿佛是一只雪域高原上失了群于苦寒之地孤独生长的藏羚羊。

  楚天尽管生在贫寒之家,年纪轻轻就有了坎坷的经历。可是这些都丝毫没有挫伤他的雄风他的锐气,在短短一天的接触中,羽明就已经感受到了他那种一往无前的不服输拼命三郎的劲头。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这是他亲口说的,他没能读完大学,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稍微称道一下的职业,他看上去似乎一无所有,在世人的眼里,更无半点荣耀可讲。可是一无所有并不荣耀的他却光芒四射,不仅在闽乔和玲玲的眼里如此,在他林羽明的眼里也是这样的。

  回过头来再想想自己,他林羽明有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家庭,目前在名牌大学里接受高等教育,将来的前途也似乎是一片光明。看起来自己好像是应有尽有,可实际的情形又怎样呢。实际的情形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幸福过,爸爸的工作忙,从来没有时间跟自己谈心,母亲又根本是和自己背道而驰的人,小妹的个性也是自己无法欣赏的。在那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能懂他的心。周围的同学朋友更是如此,绝大部分人和自己交往都是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并不是因为真的对自己有份特别的欣赏从而滋生友谊的,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让他感到无限绝望的孤独里。

  他喜欢梁教授一家人,喜欢玲玲甚至也喜欢楚天和赵元。自从认识了梁教授,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突然之间有了知音,他能够感受到梁渠对自己的喜爱和欣赏,而自己也从心底里佩服这位德才兼备的教授,友谊就这样跨越了年龄的界限无形当中把自己和梁渠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自从他在那个秋日的午后他见到了长大后的闽乔,听到了从她的心上和指端流淌出来的美妙的乐曲,并醉倒在她的笑容里的时候,他就真真正正地喜爱上了她,她的柔美恬静温和就好像春风雨露一样滋润着他干旱了经年的心田。现如今他又认识了楚天,如果说与梁渠的忘年之交让他感到安慰,和闽乔的相见倾心让他觉得幸福和喜悦,那么和楚天的相逢相识则无疑让他陷入了一种竞赛的氛围中,在这种氛围中他沉睡已久的精神开始慢慢苏醒并渐渐振奋。然而渐渐振奋的精神最终还是抵挡不过从楚天这面镜子里反射出的自己的种种悲哀和失落。

  羽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一阵风吹过来,卷着几片落叶在他的眼前飘过。羽明的心上突然就生出几分凄凉来,或者是因为秋天带来的这种渐行渐近的萧条感受,或者是因为其它。

  “要是楚天和赵元哥在就好了,没有他们怎么觉得好像去哪儿都没意思似的!”风过后,羽明的耳畔再次传来玲玲没精打采的声音,羽明的心境便更加凄凉了。

  除了闽乔和玲玲,所有的人都在沉默,羽明沉默,羽清沉默,远皓也一直沉默。

  因为大家的情绪都不高,所以在长城草草地逛逛,就回北京城了,饭也是到了城里才吃的。吃过饭以后羽明和远皓先把闽乔和玲玲送回了家,然后羽明带羽清回家了,远皓却说他要回学校。

  “为什么不回家呢,你都快一个月没回去了吧?”羽明忍不住问了一句,远皓听了也没说什么,就匆匆和羽明兄妹告别一个人回学校去了。

  大雅之堂(6o)

  远皓最近的心情总是乱糟糟的,没办法集中精力练琴。比赛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可他的心却还不知道在何处闲逛。最近他都很少回家,除了到梁教授这里上课,剩下的时间大部分窝在学校里,就连羽清的家里也都很少去了。每个星期都要到羽清的家里逛逛去,这样的习惯已经保持了好几年了,和羽清羽明一起出去吃饭看话剧看电影听音乐会也是常有的事。可是最近他却没有什么心情往羽清的家里跑。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乱得慌。

  不过有一件事他感受特别的明显,就是自己越来越愿意看到闽乔了,只要她在自己的眼前晃,这心里就安稳就踏实,不想别的去处了。最近他在教授的家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关于自己近来总是喜欢滞留在教授家里的原因,远皓不愿深究或者说是不敢细想。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一些东西开始在自己的血管里涌动流淌,热热的,辣辣的,不仅让他无法集中精神,而且总是会突然的莫名其妙地就心慌意乱起来。远皓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被某种物质入侵了,它们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闯进他的身体里,这让他不免感到恐惧。他想把这些入侵者从自己的身体里赶走,可是越是想赶走它们它们就越蓬勃越汹涌。

  因为想多看闽乔而滞留在梁渠的家里,可是闽乔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又不理她,不和她说话,甚至不敢触碰她那星星一样纯净的目光。想要逃离,离开闽乔离开教授远远的,可是心却被死死地绊在这个院子里。这种情形让远皓的心情越来越焦躁,脾气也变得很坏,动不动就对周围的人发火。尤其是和父母的关系,变得史无前例地紧张起来。

  最近远皓只要回到家里,和父母说不上三两句话,定然就像被爆炒的鱿鱼一样浑身上下嘭然间都炸开了刺,说话好像灌了呛药,常常噎得孟奇和赵怡宁半天说不上话来。那天大家从长城回来的时候,羽明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好久都不回家了,远皓没有回答,其实是因为他跟父母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周末,远皓在教授家上完了课直接回家了。晚饭的时候远皓忍不住在饭桌上夸了闽乔几句,说闽乔如今越发出息了,琴弹得出神入化,别说羽清的琴艺和她比不了,就是自己跟她比也差得很远。又说闽乔不仅琴弹得越来越好,人也出落的比小时候更好看了,比现在电影电视里的那些个明星都好看。

  远皓本来是在吃饭的时候随便说说的,可是孟奇听了以后却心里犯赌,很不受用。于是就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远皓说最近怎么也没听说他去林家玩儿,也没见羽明和羽清兄妹过来。远皓就说最近的事情多,又要准备比赛,所以没顾上去林家。孟奇就说像林家这样的人家应该多走动才对,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能不理的就不要理了。还说远皓如今也已经长大了,应该更理解父母的苦心才对,应该和什么样的朋友交往要有分寸。虽然说现在交往的人也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朋友,可是那也要门当户对才行。孟奇还特别提到了闽乔,说她就算是琴弹得再好,人长得再怎么漂亮,就冲着她她要过饭给人擦过皮鞋,祖祖辈辈都是小渔村的渔民就上不了档次登不了大雅之堂,并严厉地告诫远皓以后不要把闽乔和羽清一块儿比,闽乔怎么配和羽清相提并论。

  远皓虽然在心底里也颇认同父亲的话,可是那些话,那些贬低闽乔的话从父亲的嘴里那样的直白地说出来让他觉得格外地刺耳,心里也很不舒服。于是就顶嘴说,“小时候的事怎么到现在还拿出来说,到底有完没完了。要饭擦皮鞋出生在渔民家庭又不是她的错,就因为这个就要把一个人一棍子打死不成?”

  孟奇一听儿子这话,以为儿子已经对闽乔动了那种心思,忍不住怒火中烧,对远皓疾言厉色地说,“这次比赛完了,就不要再去梁教授的家里学琴了,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一个指导老师的。”没想到远皓却梗着脖子说他不要别的老师,他只要梁教授。孟奇立刻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冲着儿子怒吼道,“还反了你了,比赛以后我看你敢再去梁教授家你就别再回来。”远皓就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自己也懒得回来,说完了撂下吃了一半儿的饭碗摔门走掉了。赵怡宁跟在后面追出了家门叫儿子回来可是远皓像是没听见一样跑着下楼去了。

  赵怡宁回来以后埋怨丈夫说话太急躁,可是孟奇却用筷子敲着桌子提醒妻子说远皓十有**是看上闽乔了,做母亲的也该听出点意思来了。闽乔说话明年就要考大学了,既然她的琴弹得那么好,梁渠又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恐怕没有考不上的道理。要是闽乔也上了音乐学院,接触的机会就会比现在更多,那个丫头又跟个小人精儿似的,她要是想成心赖上咱们远皓,咱们远皓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别说是她,就是梁渠和李云霜当年也不知道是被她灌了什么**汤,才收她做了女儿,她的心可不是一般的大。这换成是别的要饭的小姑娘,这些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她倒好,不仅想到了,还做到了。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可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远皓栽在她身上,否则自己一生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要把远皓培养成真正的贵族的想法也要泡汤了。如果现在不管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做父母的想插手都来不及了,所以还是趁现在刚刚有点苗头的时候,彻底断了他的念想的好。

  赵怡宁听了也觉得丈夫的话不无道理,她想如今这些孩子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远皓真对闽乔有什么想法,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如果远皓将来要是真的和闽乔好,别说丈夫要气死了,就是自己也坚决不能答应。这样一想赵怡宁便不再埋怨丈夫了。

  自从那天和父母吵了架之后,远皓就再也没回过家。赵怡宁倒是去学校看过他几次,劝他回去,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就是不见人影。

  大雅之堂(61)

  烦恼的还不只远皓一个人,羽清自从和大家一起去了香山之后,心情也跟远皓一样长了草似的,无法专心致至的做任何事情,甚至在弹钢琴的时候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以前羽清不管心里有什么事,只要坐在钢琴的前面,她就一定能够抛开一切杂念,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可是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她坐下来想要练琴的时候,楚天那张冷峻的面孔就会出现在眼前。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用力地甩头,努力不去看不去想那张脸,可是她越是不想看,楚天面容的轮廓和线条就越是清晰和鲜活。

  羽清在梁教授家里滞留的时间也开始变长了。每次下了课羽清都不走,并关照司机不要来得太早,要晚点再来接她。

  羽清的理由是想见玲玲,因为玲玲每次都要等到她们下了课才会过来闹一会子。有时候早点,有时候被零七八碎的事情绊住了就会晚些。可是不管是早是晚,玲玲通常都是会来的。这是她多少年养成的习惯了,每天有事无事也要来一趟,哪怕就是看闽乔一眼,和她说上三两句话,这心里就觉得踏实了。若是有哪一天没来,她可是连觉都睡不好的,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干完似的。玲玲想天天见到的闽乔的心情是很正常的,因为她们从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就是这样亲密无间地泡在一起长大的。

  然而羽清想见玲玲就有些奇怪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羽清对玲玲虽然不像对闽乔那么有着强烈的抗拒和反感,但是在羽清的眼里,玲玲终究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市井人家的女儿,从头到脚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俗气,身上着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自己高看她一眼的。更何况她整天和闽乔腻在一起,只这一点就足够令羽清讨厌她的了。

  可是自打去了一趟香山,羽清对待玲玲的态度不仅转变了,就是心境也有了变化。玲玲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有些价值了,至少这种价值引起了羽清对她的兴趣与关注。

  以前羽清是一听见玲玲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心烦,可如今不同了,如今每次去梁教授的家里她都盼着听见玲玲的声音,也特别用心地听她说每一句话,而玲玲所有的话里面只要出现楚天两个字羽清的心便会跳得很厉害,脸也不自觉地红了。那种感觉即新奇又陌生,可是却令她沉迷。就好像经常被注射吗啡的人一样,若是哪一天没见到玲玲或者没听到楚天这两个字,羽清就会显得很没有精神。

  可是羽清毕竟来梁家的时候有限,不像闽乔和玲玲,对门住着,来往非常的方便。闽乔由于近水楼台的关系,每次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听到玲玲关于楚天和赵元的新闻或消息的即时播报。每当羽清周末来上课的时候,听闽乔和玲玲说起楚天和赵元总是说得热热闹闹的,而她往往因为漏掉了很多细节和最新消息对她们的谈话经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让她忍无可忍的是楚天和赵元若是哪天回到什刹海这边来住的话,晚上必然会带着闽乔和玲玲出去吃小吃或者宵夜。而玲玲还总是用怪怪地腔调对闽乔说:“哎呀,我觉得楚天哥对你最好了,有什么好事都惦记着你。其实我也是惦记你的,可是我心粗,不像楚天哥想得那么周到。”

  每每听她们谈起这些,羽清的喉头就像被鱼骨头卡住了一样,心头上烈烈地烧着一把火,羽清感觉自己快被这把火给炒焦了。她感到非常的郁闷,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找不到发泄渠道的羽清把自己受到的这种折磨统统地胡乱地算到了闽乔的帐上。不管怎样反正闽乔就是她眼里的钉背上的刺命里的克星,她就是没有办法停止讨厌她恨她。她恨她为什么总是像座大山一样横在自己的面前挡住了去路,如果没有她,自己的世界就会是阳光明媚的天空,就会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就会是一马平川的道路。就是因为有了她,自己的世界才会变得一塌糊涂,自己的境遇也变得越来越尴尬,越来越艰难,越来越落败。这些都是她梁闽乔一手造成的,如今她又一脚踏进了自己的玫瑰园,要去践踏本应该属于她林羽清的那些稚嫩的刚刚绽开花蕾的玫瑰!羽清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发誓,无论如何,她要守住这片玫瑰园,她坚信那里面的玫瑰是属于她林羽清的,即使她并无心去采摘玫瑰园里的玫瑰,她也宁愿看着它们在那个属于自己的园子里枯萎而绝对不允许梁闽乔染指。

  这种强烈的情绪让羽清终于下决心不再碍于教授和师母的情面对闽乔“强颜欢笑”了,并毅然决然地撕掉了存在于她和闽乔之间的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当然所谓的强颜欢笑和温情脉脉是羽清自己的定义,闽乔的感受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她觉得这些年自己因为闽乔心里盛满的“委屈”才最值得仔细称量。她想,对于闽乔她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宽容”了。因为楚天的关系,她决定不再“宽容”下去。如今她和闽乔之间就只剩下了就算是全人类都参与劳动恐怕也是一万年都填不平的沟壑了。

  羽清的这种变化,闽乔立刻就感受到了,尽管对她而言羽清从来就没有温暖过,可是像现在这样这种彻骨透心的冷闽乔也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些年羽清展现给自己的那些阴阳怪气的笑容,但是至少那也还算是笑容。可是最近她再见到羽清,心情就会一直沉到一句叫窗寒西岭千秋雪的古诗里去了。而因为太阳照射不到那里,冰雪也不融化,她的人便也跟着冰封在那千秋雪里寸步不能移动了。

  玲玲却没看出这其中的微妙,只当一切还和从前一样。玲玲本就没有闽乔细心,加上近来又正为家里的杂事烦恼着,人也没什么精神。说是三叔儿最近输了不少的钱。三天两头儿的就有人登门讨要他欠的赌债。玲玲的三婶儿为了这事最近几乎天天在和她三叔在吵架,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又要割脉,整天价寻死觅活。以前玲玲的大伯没搬走的时候是妯娌之间婆媳之间战事连连,现在玲玲的大伯搬走了。三叔三婶又成了一对斗鸡,是睁开眼睛就吵,撂下饭碗就闹,老太太看儿子可怜,有那么两次有人上门来讨债她趁着儿媳妇不在赶紧掏钱帮儿子还了赌债,以为这样就可以平安无事,换几天清静。没成想事后不知怎么被儿媳妇知道了,竟然站在院子里指着老太太的房门破口大骂,说老太太是教唆儿子赌博的教唆犯,气得老太太心口疼了好几天。

  尽管这些事和玲玲也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整天住在那样的环境里,看他们鸡吵鹅斗的,怎么也是跟着烦心。所以那些日子玲玲总是有些没精打采唉声叹气的,常常对闽乔说,看来指望自己考上大学再离开那个院子是不可能了,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买楼房的钱?还说看着她三叔和三婶当着楚天哥和赵元哥的面吵架,让她觉得真是脸都丢尽了,现在在他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闽乔因为玲玲近来为了家里的这些事烦恼,也就没跟她说羽清的事,反而安慰玲玲说楚天哥和赵元哥不会多想的,他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既是哥哥也是好朋友,朋友之间是不会彼此笑话的。就像我们之间一样,我小的时候要饭擦皮鞋你都没有看不起我,我也从来不会觉得在你跟前抬不起头来。你想想看,要是你听见楚天哥和赵元哥的家里人吵架,你会笑话他们吗?你一定不会的,反过来他们也不会!听了闽乔的话以后,玲玲的情绪才略微好些个了。

  大雅之堂(62)

  十一月初,远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