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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阅读

作品:大雅之堂|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3 03:37:29|下载:大雅之堂TXT下载
  是一种病。羽清在她自己还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得了这个病,而且病情在一天天的加重。

  起先羽清还只是消沉,对所有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脸上找不到一丝笑容。但是课还是去上的,作业也能按时完成,渐渐的她不仅无故旷课,过了dead1e 也不交作业,而且连琴房都很少去了。最后,基本上在无人提醒的情况下,连饭都经常忘了吃。整个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她不跟家里联系,也不跟任何人交往,甚至连远皓打来的电话她也不接了。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最暮年,她再看不见任何希望,也再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乐趣。在那个世界里,她孤身一人站着,什么都没有,连一根绿草都找不到,陪伴她的只有无边的空旷无限的孤独,而于那孤独和空旷的背后,就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响,那是死亡的钟声。那钟声让她一天比一天恐惧,她苦熬着,就等着那一天的最终来临。可等了一天不来,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来,直到等不下去了,也熬不下去了。

  十月里阳光灿烂的一天,是个周末,是很多年轻人忙着聚会热闹的时间,也是很多虔诚的信徒去教堂做礼拜的日子。室友好像有约会一大早就匆匆出门了。而羽清却仍然无事可做,电脑就在她面前,电子邮箱里堆满了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徐晓晓远皓发给她的电子邮件,她没有丝毫的兴致去打开这些邮件,更没有任何心情去做回复。除了静静地坐着,她不知道自己还想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就这样她在寂静的公寓里呆坐了半日之后,起身去浴室解手。解完手洗手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室友用来修眉毛的小剃刀放在洗脸池的台子上。小剃刀好像是早上刚用过,主人因为走得太匆忙忘了把它收起来,连刀头都没有折叠。小剃刀静静地躺在那里,窄窄的银色的带着浅浅锯齿的刀片在灯光里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淡粉色的修长的刀柄,以优雅的姿势流畅的曲线安静地横陈在象牙色的台面上。羽清无法将目光从它的身上移开, 她注视着它,被它深深地诱惑和吸引。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抓起了那把剃刀,然后又在浴室的地上呆坐了半晌,再然后便用那把剃刀从容地镇定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涌了出来,流到了地上,她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地砖,她无动于衷,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她不想跟任何人做交待,连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想过要留下,她只是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忍受这样的煎熬,她迫切地想要离开,急于告别无聊而又寂寞的人世。她坚定地一步步向死亡走去,她以为一切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永远结束了。不想却被临时回来取东西的室友发现了,慌忙叫了救护车把她送进了医院。

  李静和林恒是在半夜的时候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羽清自杀的事,说是虽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是希望她的家人能去看望她,因为她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不和任何人讲话,包括医生在内。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医院怀疑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林恒用最快的速度为李静和羽明办好了去美国的签证,全家人在还没有完全从做恶梦一样的感觉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美国。而院方经过多方调查详细了解了羽清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以后已经基本确诊她确实是换上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并把这个情况告知了林恒,李静和羽明。当他们在医院里看见躺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的羽清的时候,当他们不停地和她说话却听不见一声回答的时候,当他们呼唤她的名字看见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可是于她空洞的目光里却找不到一丝波动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都碎了。

  远皓比他们早一步到了医院,羽清不说话,李静就流着泪抓着远皓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抑郁症了呢,还严重到这样的程度?羽清在学校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她不停地问远皓问题,不想远皓却一问三不知,除了摇头什么都说不上来。对于羽清的情况,他也不比他们多了解多少。

  那天晚上,李静去女儿住的公寓想给她收拾一些衣物,好拿到医院换洗。正好撞到了羽清的室友,李静便抓着她聊了很久,问她那天她发现羽清割腕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形?羽清的室友便向李静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说那天她从外面匆忙的回来拿东西,想去一下洗手间,门没有反锁,她以为里面没人就推门进去了。却发现羽清脸色惨白斜靠着浴缸躺着,地上都是血,她吓坏了,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给学校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帮忙,因为她当时也混乱极了,所以注意到的情况也就只有这些。李静听了心痛欲裂,浑身打颤,她强打着精神又问羽清的室友知不知道羽清到底为什么会自杀?她的室友说具体的情况她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她倒是提供了一些关于羽清的信息,这些信息要比远皓知道的情况详细些,但也仅限于一些表面对现象,比如说她从来不交什么朋友,也不参加活动,近来经常不去上课,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哪都不去,不接电话,也看不见她吃东西等等。至于其他,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静在女儿的房间里整整呆了一个晚上,几乎察看了所有的物品,她很想找到类似日记的东西,希望能在里面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的爱女受到身心的折磨让她心疼,但是女儿的自杀更给她带来一种史无前例的挫败感。什么样的人才会自杀,显然是生活不幸福的人痛苦的人,可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一直引以为骄傲和自豪的女儿,她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是不幸福的痛苦的?让她陷入这样的境遇是自己这个做母亲没能给她提供足够的保护?如果说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又怎么可能会选择自杀这条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李静几乎要被这些问题折磨得发疯了。她拼命想要寻找答案,没有放过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纸片,可是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却毫无发现。在她几乎要绝望了要放弃了的时候,她终于在羽清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非常精致的暗红色带印花的绒面本子,她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着,心想这一定是羽清的日记,答案很可能就在这个本子里。可是当她打开本子以后,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日子。每一篇都是用笔横七竖八地乱写乱涂的,不但笔迹的粗细不均,颜色也不一样,字也不是整齐排列着的。但是看着看着,李静又觉得有些不寻常了,好像也并不是乱写的,因为她在每一页上都发现了无数的相同的两个字:楚天。

  这好像是人的名字,她拼命地在记忆里搜寻,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谁叫楚天。于是她又去敲羽清室友的房门,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楚天的人。她清楚地听到对方回答说不认识。李静只好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后回到住的地方,远皓和羽明都在林恒的房间里,大家正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见李静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扔下手里的东西,冲过去一把抓住远皓,

  “远皓,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楚天的人。”

  “楚天?!”远皓听李静这么问显然很震惊,他没有立即回到李静,而是转头看着羽明。

  “羽明,难道你也认识?你告诉我楚天到底是谁?是不是他把女儿害成这样的,你们倒是说话呀!”李静的情绪几乎要失控了。

  “楚天,你说楚天,他和羽清有什么关系?”林恒也被楚天两个字给吓倒了,楚天不是在和闽乔谈恋爱吗,这是羽明亲口对自己说过的,不会有错,可是怎么又和羽清扯上了关系?

  “你看看就知道了,”李静说着把羽清写满了楚天名字的本子递给林恒。林恒接过去翻开一看,头嗡的一声胀得老大。

  大雅之堂(112)

  见父亲拿着本子发呆,羽明忍不住好奇。走过去,从林恒的手里把本子接了过去,一页页翻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字在瞬间变成了无数颗星星,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飞舞,他只觉得头晕眼花。思维也一片混乱,“这难道是天意吗?妹妹怎么会喜欢楚天呢,她不是一直都看不起他们那些人的吗?她不是从来都不屑于和他们交往的吗?”羽明努力回忆着多年以前大家在一起时的情景,一点点想过去,没有错过任何细节,他努力在那些光阴里寻找证据。渐渐的一些画面在回忆中由朦胧变得清晰起来。他想起了去香山那天楚天的英雄的救美,他想起了位于黄叶村的那个叫“竹林烟雨”的酒肆,也想起了女儿红,当时羽清拼命想喝,自己怎么都拦不住。

  “行了啊,你都喝了两杯了,别再喝了。我知道,你是大小姐脾气,平日里说一不二我行我素惯了,可你也别太自私了,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剩点儿啊!”羽明虽然不是很清晰的记得这些话中的每一句,但是中心意思他大体是有印象的,而且他还很清晰的记得楚天伸出手一把抓过酒壶放到了自己边上冷着脸对羽清说那些话时的情形,当时自己心里很紧张,因为他了解妹妹的个性,他以为她会受不了,会和楚天翻脸,最少也要给他几句好听的。可是羽清居然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再吵着要喝酒,乖乖地坐回座位。

  还有第二天的一大早,他还在睡梦中呢,她就跑来自己的房间把他闹醒,问他穿哪件衣服更好。

  在参加专业考试之前,她心情紧张,觉得烦,闹着他要他约了朋友出去散心,他说要约远皓,她不高兴。说是没意思,反而要约上闽乔她们,当时自己还在纳闷儿呢,妹妹怎么那么反常呢?现在他终于找到答案了,她哪里是想约闽乔玲玲他们,她明明就是想约楚天………

  是的,没错,她一定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楚天了,再也不能忘记。想到这里羽明的心像被人丢进了油锅,生煎般的难过。自己愧做哥哥,这么多年了,对羽清这么大的心思都丝毫未能察觉。连妹妹的心自己都是这么的不了解, 还怎么期待去体会闽乔的?长到这么大,羽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失败过。生活中的所有角色,他都演砸了,演得一败涂地。作为儿子,不能为父亲分忧却成了母亲的心病。作为兄长,明知道羽清的问题在哪里是什么,却只知道一味地斥责,从未用心地开解和指导,从而让她一错再错,陷入如今的境地。做为情人,固执地一厢情愿地守着自己的单相思,从未努力去打开闽乔的心窗,走进她心里的世界。现在细想起来,自己有什么资格做儿子做兄长做情人?自己连生活中最基本的角色都扮演不好,又如何在社会中担当起律师这种严肃的职责?什么都担当不起的人又凭什么换得别人的尊重爱戴和信任?难怪闽乔会对自己敬而远之,难怪她会拒绝自己。她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她早就把自己看透了不是吗? 她对自己还算友好,那已经是她莫大的宽和了,像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居然还幻想着得到闽乔的爱。 捧着写满了楚天名字的本子,羽明的心情灰色到了极点。

  “羽明,你快点告诉我,楚天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呀!”李静在一边催促。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恒也忍不住追问道。

  “好,您想知道,爸也想知道,我想既然连远皓都不了解,就由我来讲……这完全不关楚天的事,完全是羽清在单相思。”羽明知道,如果自己不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妹妹的病便无法“对症下药”,而母亲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想法设法找到楚天,然后,很可能会重新上演多年前的一幕,明明错在自己,还要登门去质问人家。他不想,很不想看到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这样羽明对楚天的身世经历做了详细的介绍之后,便从大家一起去香山的那天早晨开始讲起,从他们这些人第一次见面时羽清无礼又傲慢的态度讲到了楚天为了接住在山坡上摔倒的羽清而擦破了手背,从那家叫竹林烟雨的酒肆讲到了女儿红,从楚天如何制止羽清喝酒到去长城的那天早上羽清如何在意自己的衣着。从大家一起逛庙会讲到了楚天对闽乔的特别呵护,从羽清对闽乔的攻击和侮辱讲到了楚天的愤怒,从羽清无理取闹当街大发小姐脾气讲到了闽乔的温和忍让,从自己的尴尬和无奈讲到了赵元如何用他的幽默和诙谐哄劝羽清,从冰糖葫芦讲到了涮羊肉,从东来顺儿讲到了长安街。李静听呆了,林恒听呆了,就连远皓都听呆了。

  羽明的话,让历历往事生动地浮现在远皓的眼前,他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模糊了。这些事到底有多久远了,好像已经很多年了,可是为什么回忆起来仍旧新鲜得好像发生在昨天?这些陈年旧事连他自己都认为忘了,不在乎了,可是为什么当听着羽明讲起这些的时候,心里会涌起这么多的酸楚?

  羽清和闽乔,一个曾经在现实中引领他的精神,一个曾经在虚幻中引领他的情感。他曾经因为她们而陷入矛盾,如今再也不用矛盾了,因为矛和盾他都丢了,现在只是落得个两手攥空拳的境遇罢了。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仔细权衡过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直到了这一刻,他才如此深刻地感觉到内心里深深的失落。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得知闽乔的手受伤的时候,他特意去教授的家里去看她, 可是见到她的时候却根本不敢在她身边多停留一分钟,所以象征性地匆忙地问候了一下,就走掉了。当时他的心里有疼痛和惋惜,但是于那些疼痛和惋惜的背后他更有些来自他孟远皓灵魂深处的独到认识。他想,她这一生再不可能有什么光鲜了,她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钢琴也最终离她远去了。虽然很可惜,但是他又想她本来就是一粒沙,尽管是一粒靓丽的光滑的圆润的闪亮的沙,可依旧是沙。只不过偶然被风吹到了殿堂之上,见识了那里的金碧辉煌罢了。她本就不属于高贵,又何必强登大雅。如今她这样也不过是要回到她本来的地方去,而回归沙尘的世界也许才是她正经的归宿。

  至于事故是怎么发生的,羽清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并不在他所关心的范畴。他所关心的是自己万不能因她而失足,原来的担心原来迟疑原来的渴望都因为这件事故的发生而烟消云散了,他的心里甚而有一丝宽慰,他觉得他终于可以无牵无挂了然地放下她了。

  可是今天当他听见羽明说起这些往事,闽乔娇好的脸庞甜美的笑容在记忆的画面上深深地触动着他,他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放下她,从未放下过。而羽清呢,自己其实也从未和她亲密过,至少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样和一直以为的那样的亲密,因为他们的心从未产生过一丝丝摩擦。

  “这个丫头也真是太不争气了,远皓,这些年你就一点不知道?你难道是木头吗,就眼睁睁地看着羽清一步步走 到今天,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都抓不住羽清的心?”李静被这突如其来的故事搅得心神大乱,情急之下竟然埋怨起远皓来了。在她的感觉里,羽清喜欢的人应该是远皓才对。那么心高气傲的女儿怎么可能为一个曾经因打架被学校开除而不得不在秀水练摊儿谋生现在又开起了酒吧的流氓而割腕呢。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羽清自十八岁起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叫楚天的家伙了,她想不清楚,就算是当年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他,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羽清,让她时隔数年在音信全无的情况下甚至飘洋过海都没有办法忘记他,他有三头六臂吗,还是会施魔法?李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我们说的是羽清,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的没的牵扯出这么些无辜的人。这件事跟楚天远皓都没有关系,问题出在羽清和我们做父母的身上,不要一出了事,就想着要去埋怨别人。怎么就不知道在我们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呢。”听李静又说一些没头没脑不讲理的话,林恒忍不住发了脾气。

  “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我们又做错了什么?”李静也提高了声调。

  “远皓,你先回你的房间吧。羽明,你也走吧,我要和你母亲单独说会儿话!”林恒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和李静吵架。远皓和羽明的心情此刻也都是乱糟糟的,听见林恒这么说,也就都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要说错就错在我不该生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一个凭着多好的女孩儿都不能让他动心,活像柳下惠。另一个不声不响地认死了在秀水练摊儿的家伙,居然还会为他自杀,我真是要给他们两个把我气死了。我真是不明白,是我老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怎么明摆着 道理却没有人明白,放着通天的大道不走,偏偏往死胡同里钻去。”见羽明和远皓都走了,李静也越发口无遮拦了。

  “生也生了,养也养了,生了却没养好不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还会是谁的责任?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了,还是赶快想想,怎么让羽清打开心里的结吧。要让她忘掉楚天,楚天不是她的,她再怎么想也没用!”

  “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吗?你以为我愿意让我的女儿喜欢一个开酒吧的人?可是咱们那个女儿你不是不了解,从小到大,但凡她认准了的事儿,认准了东西,你见到她放弃过?”

  “不放弃也得放弃,她必须得做到!”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对他再怎么不满意,可是羽清如今为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能挑剔什么?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羽清就这样天天消沉,连一句话一个表情都没有,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恒觉得头皮都开始麻了。

  “什么什么意思,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吗?能让羽清重新振作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哥哥的帐她会买吗?我们两个老家伙的话她会听吗?连从小就在一起的远皓她都不放在心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现在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只想让女儿快点儿好起来,看她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李静说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稀里哗啦地流下来,“等羽清的情况稍微好些,我就带她回北京,我去找楚天,我去。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李静,不管怎么说我们做了三十年的夫妻,一起生养了两个孩子,难道在这样的时候都不能产生共鸣达成默契吗?我是孩子的父亲,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能去找楚天,我们自己的家事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这和人家楚天没有任何关系,人家凭什么要帮你。”

  “这怎么是帮呢,楚天不是还没有结婚吗,咱们羽清也没有恋爱,男未婚女未嫁。你怎么就知道楚天不愿意和羽清在一起呢?咱们羽清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他的?”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人家楚天有心上人了,我们总不能强迫人家抛弃心上人迎娶羽清吧?”

  “你不要用骗小孩子的手段来骗我,楚天又没有心上人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又不认识他。”

  “我不认识,羽明认识。”

  “是羽明跟你说的?楚天有心上人了?那姑娘是谁,做什么的?”李静看林恒一脸的严肃有些相信他不是骗自己的了。

  “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反正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女儿单相思而去拆散另外一对有情人,那是会遭报应的。我们把女儿带回去,放在身边,耐心地开导,劝解,加上一些药物的治疗,我相信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现在脑子很乱,不想再谈下去了,你让我好好想想,一切等回了北京再做计较吧。我要去洗个澡,然后睡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医院看女儿呢。”李静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虽然她的心里仍然在固执己见,但是也的确没有精神再和林恒争执下去了,于是草草结束了谈话,转身从柜子里娶出浴袍去洗澡了,而林恒则披了件外衣去露天阳台上吸烟去了。

  大雅之堂(113)

  羽清自打出事以后,就不再和任何人说话。无论谁来医院探望问候,她只当没看见没听见。羽清不说话,急坏了李静。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的羽清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恐怖。李静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自我非常独立非常有办法有主意的女人,她的人生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刻,茫然到束手无策。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女儿开口说话,

  羽清固执地保持着沉默,她就只好坐在女儿的床边自顾自地跟羽清讲话,讲累了就让林恒和羽明接着讲。可是不管谁讲,讲什么,羽清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那天李静又一次坐到羽清的床前哭着说自己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心里恋着楚天,还劝羽清要想开些,总得先把病治好,也才好谈感情的事。如果一直想不开要做傻事,命都不保的话,又怎么去谈别的?又说等羽清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就带她回国,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抑郁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很容易治也一定能治好。在听了母亲说了这些话之后,羽清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打湿了枕头,目光也不再是呆滞的了,而且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只说了一句,“我不回去,回去又有什么意思?!”,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已然让李静见识了楚天两个字的威力和功效了。

  羽清终于回国了,尽管她说她不愿意回去,可是她也必须回去。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没有办法再留在国外了,因为她完全丧失了独立生活的精神和能力。

  回到北京之后,羽清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医生建议最好住院治疗,否则担心她会有再度自杀的可能。没有办法,全家人商量之后, 只好把羽清送进了医院。自打把羽清接回国以后,全家人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法在和抑郁症战斗。林恒拿出了大量的时间陪在女儿身边关心她开导她,给她讲了很多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也给她讲了很多道理。

  羽明为了羽清的病亦是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在羽清入院治疗之前,他彻夜守着她怕她再度轻生。无论羽清有没有反应,说不说话,他都会跟她用极其温和的态度讲话。回忆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时的情形,回忆当初妹妹怎么欺负他,而他又怎么处处让着妹妹。他还对羽清诚恳地道歉,说自己不是个好哥哥,尤其是长大以后反不如小时候那么会关心和爱护妹妹了, 还说以后自己再不会那样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了,有什么心里话会耐心地好好对她说的。他还鼓励她,说人生中总有一些愿望不能实现,那是很正常的事。感觉人生太沉重的时候不妨试试放下一些东西,追不到不一定非要继续追,有时候舍弃其实反而是一种珍惜,如果换一个角度去看,也不尽是悲哀。他说自己以前也不懂这个道理,可是现在懂了。羽明又把自己高考的那年送给羽清做生日礼物的荧光小闹钟放在她的枕边,告诉她当她恨哥哥的时候就看看这个小闹钟。

  羽清住院以后,羽明会经常抽时间去医院看她,还带去各种各样的钢琴曲和妹妹一起听,想重新唤起她对钢琴的热情。可是这一切的努力都收效甚微,药物治疗的效果也极不明显。在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治疗后羽清的症状并没有好转的迹象,院方无奈,只好建议家属给羽清转院治疗。

  换了一家医院,又过了两个月,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严重了。就要过春节的时候,李静把女儿从医院里接回了家,想全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大年初一的早上,羽清又吞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都不知道那些药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因为家里这些危险的东西早就清扫干净了。医生们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总算是把她再一次从死亡线上托了回来。这下子李静是彻底被羽清吓垮了,她这才真正了解了抑郁症的厉害。她担心羽清还会有下一次。有谁能够保证下一次还会像前两次那么幸运呢,前所未有的怕永失爱女的恐惧感让她终于不得不开始打楚天的算盘了。

  自从把羽清接回国李静一边忙活着给女儿找好的医生,给女儿治病,另外还要主持团里的工作。实在容不出空来去顾及楚天,但是她却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名字,楚天这两个字就像被烙铁烙在了她的脑子里一样,无论她在哪里做什么,她都不能停止去想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背后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的

  2ooo年年底的时候,李云霜终于从支教的边区回来了。李云霜刚回家的那些日子,闽乔因为想念母亲想得辛苦,所以整天和母亲腻在一起,连楚天都难得见上她一面。母女俩个久别重逢,除了满心的欢喜,自然还有一肚子的体己话儿要说。也不用细表。

  2oo1年的春节,梁渠也从香港回到了北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梁渠回来以后,和夫人李云霜一起正式地邀请楚天到家里做客吃饭,算是认可了楚天做她们的准姑爷,梁渠表示自己和云霜会全力支持他们开办旅行社的计划。多年以来,楚天对闽乔用心良苦的呵护和照顾,楚天为人的善良和正直,他的超强的驾驭生活的能力以及积极向上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是让李云霜和梁渠喜爱他认可他欣赏他的原因。然而在梁渠和李云霜看来,楚天身上最最可贵的东西是他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梁渠就对李云霜亲口说过,楚天完全有能力带给闽乔幸福的生活。把女儿交给他是可以放心的。

  而说到楚天的父母对闽乔的印象,那更是好得没话说。一再催促楚天快点把闽乔娶回家来。虽说恋爱的时间还不长,可是认识却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也都很了解。如今闽乔的父母也都同意了,那还等什么,是商量把婚事订下来的时候了。现在几个孩子又要凑在一起做旅行社,那可是个大事业,结了婚,在一起做事也更方便些。凡事有商有量的那可多好?然而就在楚天父母积极地为儿子筹划婚事的时候,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楚天嫁到了外地的姐姐家里却出了大事。楚天的姐夫是跑运输的,因为连夜疲劳驾驶出了事故,撞人后逃逸,结果被公安局抓了起来,说要判刑。楚天的姐姐本来一直就生活得很不幸福,现在更因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病倒了,没有办法照顾还只有五岁的孩子。就这样老两口只好暂时搁下了楚天和闽乔的婚事,匆忙离开了北京,去外地照顾他们的女儿和小外孙去了。

  春节刚过,玲玲家的房子已经全部装修完毕,可以开张营业了。为了让旅行社和旅社有配套一条龙的感觉,旅社的名字和旅行社的是一样的也叫天元。就在天元旅社整修工程完工的时候,天元旅行社也在徐影的鼎力相助下通过了考核,拿到了总公司的资格认证。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了,就只等着择良辰吉日正式开张营业了。对闽乔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崭新的事业。它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等待着迎接风雨人生的洗礼一样,虽然看上去它是那么的稚嫩和弱小,但是从它的身上却能感受到那种新生的力量看到一种蓬勃的生机与希望。闽乔从心底里珍惜和爱护这个小生命,她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导游的工作,准备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和力量投入到旅行社里去。

  她还记得自己当年和爷爷离开小渔村的时候,当他们无数次流浪在陌生的街头,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爷爷,“爷爷,我们要去哪里?”那时的她还小,还不懂得什么道理,她只是想人走路总是为了要去一个地方,如果不去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不停地走路。所以她很想从爷爷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就是他们这样不停地走路,究竟想要去什么地方。可是爷爷始终没能给她这个答案,直到有一天他们到了北京,直到有一天他们住进了位于什刹海的这个美丽而端庄的四合院,直到有一天她听见了钢琴美妙的声音被它深深地吸引,直到有一天在父亲梁渠的引领下她一步步踏进了神奇美妙的音乐世界…………她终于不再问爷爷这样的问题,“我们要去哪里?”

  可是当有一天不幸突然降临让她不得不永别钢琴的时候,虽然她不再问爷爷,但是却开始问自己,“今后我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 她这样问着自己送别了爷爷,她这样问着自己走进了大学校门,她这样问着自己成了一名导游,她仍然这样问着自己依偎进楚天的怀抱。直到现在,直到天元旅游这四个字诞生的时候,她终于停止了再继续这样问自己了。因为她终于知道了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了,这于她,才是最终的幸福。

  在筹备开旅行社的整个过程中,每个人都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和热情。而这每个人当中还包括羽明,他在天元旅行社的筹备阶段给予了很多的帮助和支持,他不但自己义务担当了法律顾问,而且凡是涉及法律方面的文件程序他都帮着楚天弄得齐全清楚。当然他为天元旅游做的还不仅仅是法律方面的事情,只要他能插得上手帮得上忙的地方他都表现得不遗余力。很多跑腿打杂的事他也非常积极热情的参与。

  开始的时候,楚天和赵元都以为他是以此做借口来接近闽乔的。可是后来他们渐渐地发现,羽明常常是在闽乔不在的时候过来帮忙,闽乔若来了,他就走了。他并没有再提那天喝醉酒时说过的话,更没有再流露和表达过任何一点对闽乔的感情。他就像一个好朋友一样,经常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楚天赵元和玲玲的身边,默默地为旅行社的筹备做他所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他会给闽乔打电话,但是总是有事要商量的时候才打。他不再单独约会闽乔,也不再说一些和感情有关的话,每次都是就事论事,说完了该说的事,就会挂断电话,绝不牵扯别的进来。他还常常会在忙碌的间隙和楚天赵元坐在一起,喝上一杯,聊聊他的工作,他遇到过的人。但是他却很少提及他的家人,尤其是羽清,就仿佛他根本就没有一个妹妹。即便是楚天赵元问起来,他也只是会笼统地说上一句,她挺好的, 再没有多余的话。

  羽明的表现渐渐地让楚天和赵元甚至玲玲都困惑起来。之前他还向楚天宣战,说什么公平竞争,更对玲玲坦诚直言他不会放弃闽乔。是他自己站在楚天的对立面上要做他的情敌的,可是如今他却对楚天毫无保留地支付着他的诚恳和友谊。

  关于羽明的这种变化,闽乔的感觉是最明显的,可是她却什么都没问起也什么都没说过。即使玲玲一再追问,对于羽明她也仍然不置一词。玲玲一直自认为是最了解闽乔的人,可是关于闽乔对羽明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和心情,到底是怎么想的,玲玲却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不知道,因为闽乔不讲,从来不讲,这是唯一的一件闽乔不对她讲的事情。的

  关于羽明的事,梁渠和李云霜也都听说了。听闽乔自己说了重逢的一部分,而闽乔没提到的部分当然是从玲玲那儿听说的。闽乔没有提及那一部分是因为她觉得本来没什么说了反而让父母挂心。在得知了整件事情之后夫妇两个未免有些忧虑,因为毕竟闽乔和楚天的恋爱关系已经确定了,羽明再搅进来就不好办了。尤其是李云霜,她甚至主张闽乔不要和羽明再有任何来往,因为他的母亲实在不是省油的灯,她很不想为任何原因再和李静谋面。云霜私下里跟梁渠商量,说想找羽明谈谈,把自己的想法诚恳地告诉他。梁渠就说还是要跟闽乔商量,问问闽乔自己的想法。不想在李云霜还没来得及跟女儿谈这件事的时候,羽明就得知了梁渠从香港返京的消息,登门探望教授夫妇来了,特别为几年前发生的事情重新郑重地表达了歉意。

  时隔数年再见到羽明的时候,李云霜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竟然无法冷淡起来,梁渠也一样。羽明对教授夫妇一直都非常的尊重,从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面对着羽明的至情至性以及他的温暖诚恳与谦和,那些绝情断义的话,无论以怎样委婉的形式,梁渠和李云霜都觉得说不出口。两个人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羽清和李静,他们从内心里还是很欣赏羽明的。如今不接纳他做自己的姑爷也就是了,可也没有必要一直忌恨他什么,更没有必要非逼着闽乔也把他当仇人似的远着冰着,毕竟过去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又担心若不让闽乔远着他?br />